凌云台

冯班《钝吟书要》原文和译文（节录）

冯班简介和解题：

冯班（一六O二年——一六七一年），清初诗人。字定远，号

钝吟老。江苏常熟人。明诸生，明亡，佯狂避世。著作有《冯氏小集》、

《钝吟集》、《钝吟杂录》、《钝吟书要》等。

《钝吟书要》一卷，论楷法者独多，其中指出结字晋人用理，唐

人用法，宋人用意，最为精当。大旨宗锺、王、颜、柳，虽是陈说，

而持论颇新；宋人书仅推蔡君谟，元人书仅推赵孟頫，明人书则绝不

许肯，未免过为高论。

原文：

书是君子之艺，程、朱亦不废。我于此有功，今为尽言之：先

学间架，古人所谓结字也；间架既明，则学用笔。间架可看石碑，用

笔非真迹不可。结字，晋人用理，唐人用法，宋人用意。用理则从心

所欲不逾矩。因晋人之理而立法，法定则字有常格，不及晋人矣。宋

人用意，意在学晋人也。意不周帀则病生，此时代所压。赵松雪更用

法，而参以宋人之意，上追二王，后人不及矣。为奴书之论者不知也。

唐人行书皆出二王，宋人行书多出颜鲁公。赵子昂云：“用笔千古不

变。”只看宋人亦妙，唐人难得也。蔡君谟正书有法无病，朱夫子极

推之。锥画沙、印印泥、屋漏痕，是古人秘法。姜白石云：“不必如

此。”知此君愦愦。黄山谷纯学《瘗鹤铭》，其用笔得于周子发，故

遒健。周子发俗，山谷胸次高，故遒健而不俗。近董思白不取遒健，

学者更弱俗，董公却不俗。

虞世南能整齐不倾倒，欧阳询四面停匀，八方平正，此是二

家书法妙处，古人所言也。欧书如凌云台，轻重分毫无负。妙哉！欧

公一片神骨，极有作用，倚墙靠壁便不是。巎巎子山一流人有墙壁，

所以不好，姜立纲尤俗。

译文：

书法是有才德的人的技艺，程、朱也不废弃。我对此有功业和劳

绩，今为竭尽其言:先学间架，古人所说的结字呢;间架既然明白，就

学用笔。间架可看石碑，用笔非真迹不可。结字，晋人用理，唐人用

法，宋人用意。因晋人之理而规定法，法则确定则字有习见的格调，

不及晋人了。宋人用意，意在学晋人呢。意不周到则毛病产生，耽时

代所抑制。赵松雪又用法，而间杂以宋人之意，上回溯二王，后人不

及了。为奴书之论的人不了解呢。唐人的行书都出自二王，宋人的行

书多出自颜鲁公。赵子昂说:“用笔千古不变。”只看宋人书也妙，

唐人书不易得到。蔡君漠的正书有法则没有毛病，朱夫子尽力推赞。

锥画沙，印印泥，屋漏痕，是古人的秘法。姜白石说:“不必如此。”

知此君糊涂。黄山谷纯学《瘗鹤铭》，其用笔得益于周子发，所以强

劲有力。周子发平庸，山谷胸怀高明，所以强劲有力而不平庸。近期

董思白不求强劲有力，求学的人更儒弱平庸，董公却不平庸。

虞世南能整齐不倾倒，欧阳询四面匀称，八方平正，此是二家书

法的妙处，古人所说呢。欧书如凌云台，轻重分毫没有依靠，妙呀!

欧公一片神韵风骨，极有作用，倚墙靠壁便不是。康里子山一流人有

墙壁，所以不好，姜立纲尤其平庸。

原文：

董宗伯云王右军如龙，李北海如象；不如云王右军如凤，李北

海如俊鹰。

尝学蔡君谟书，欲得字字有法，笔笔有意。又学山谷老人，欲得

使尽笔势，用尽腕力。又学米元章，始知出入古人，去短取长。

《荐季直表》不必是真迹，亦恐是唐人临本。使转纵横，熟视殆

不似正书。徐季海似学此也。

译文：

董宗伯说王右军如龙，李北海如象;不如说王右军如凤，李北

海如矫健之鹰。

我曾学蔡君漠的书，想要明白字字有法，笔笔用意;又学山谷

老人，想要明白使尽用笔意态和气势，用尽腕力。又学米元章，才知

出入古人，去短取长。

《荐季直表)未必是真迹，也恐怕是唐人摹写出来的复制本。

使转纵横注目细看乃不似正书。徐季海似乎学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