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拿马太平洋

1903年，巴拿马运河工程开工。1915年运河通

航后，太平洋和大西洋的航运距离将缩短15000公

里，大大方便了东西方的贸易往来，其中获益最大

的是拥有运河主权的美国。为庆祝这一盛事，美国

宣布将于1915年在旧金山举办“巴拿马太平洋万国

博览会”。这是至今为止唯一一届不以举办地命名的

世博会。

中国积极筹备参展巴拿马万国博览会

1912年初，一个叫罗伯特·大莱的旧金山富商肩

负游说中国政府组团参展的使命来到了中国。当时，

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刚刚成立。大莱冒着危险一路来

到南京，先后拜访了临时大总统孙中山和副总统黎

元洪以及外交总长王宠惠

、司法总长伍廷芳、实业

总长张謇等人。孙中山一口答应，局势稳定后将积极

筹款，以政府名义组团参加世博会。工商总长刘揆一

说：“中国往巴拿马赛会之时，即为我国五色新国旗

西渡太平洋与万国争辉之日，实民国开国以来加入国

际团体第一之好机会。”1913年6月，中国筹备巴拿

马赛会事务局成立，温州人陈琪以其“才识宏通，

历游欧美”被大总统袁世凯任命为局长。

据工商总长刘揆一说，日本也在积极准备参加

此次巴拿马博览会，已于一年前筹办，特备600万

元经费，欲与中国竞争丝茶两业，以百余万元专事

筹备两项出品。

但中国参展的190多万元经费预算，在财政部

和农商部“节节议减”之后，被压缩到70万元，拿

到事务局手里的只有61万元，只有日本筹备经费的

十分之一。

当时，其他国家凡参加世博会的展品一切运输

都是免费的。因为中国铁路均为借款修建，陈琪不

敢奢望“运费全免”，他只是上书交通部，委婉地请

求打个对折。交通部很快回复，火车最多打七五折，

至于轮船，恕不在本部的管辖范围内。陈琪提交财

政部请求给予展品免税政策的折子也被“打”了回

来。因为所有展品都要集中到上海装船赴美，财政

部的“让步”仅限于1914年八九月间抵沪的展品可

以免税，其余都在自原产地运出的第一道关口一次

性征税。

陈琪向财政部抗议，称此项政策是“徒具免税

之名而无免税之实”。财政部终于同意凡巴拿马博览

会中国参展品一律免于征税；交通部也作出了让步，

规定所有参展物品的车船运费一律以七折收取。

1914年10月底，来自全国18个省的10万多件

参展物品堆满上海港的码头，仅江苏一省就有16000

多件展品汇聚在这里。巴拿马博览会一共才展出了

20万件展品，中国就占了一半。

1914年11月1日，中国“筹备巴拿马赛会事务

局”改为中国“巴拿马赛会驻美监督处”，陈琪担任

总监督，中国参展代表团正式成立。直隶、山东、

浙江三省的参展代表作为中国代表团的“先遣团”，

登上开往美国的轮船。

1914年12月6日，历经一年半的筹备后，中国

赴巴拿马博览会代表团奔赴大洋彼岸。这时，巴拿

文/李友唐

中国参展1915年

“巴拿马万国博览会”

1914年7月14日，万国博览会中国馆奠基仪式现场

/世纪回望

19

马运河已经开通。经过近一个月的海上颠簸，12月

29日，40余位中国代表团成员连同第一批400箱参

展物品到达旧金山。第二批1400箱物品1915年1

月29日才到达旧金山。

这些展品运到上海时都是按省别装箱的，监督

处工作人员要一一开箱，按出品种类重新归类，再

填写报关单。到美国后，海关要求开箱检查，试开

了一两箱，光核对物品就用了三四个钟头，且发现

箱中物品与报关单并不完全相符，整箱展品随即被

扣留了。最终发展到每次开箱，稍有不符就下令封

闭待查。后来大家准备了若干“赠品”，供美国海关

官员随意取用，美国海关检查由“极严”慢慢变成

了“极宽”，到最后，海关官员竟和中国的办事员

“彼此谈话俨如朋友，检点物品错误付之一笑”。

这时陈琪又得到消息，实业总长张謇传了“口

谕”，政府馆建筑的包工费在原有基础上减去十分之

六，只给国币9万元。由东道主提供场地、参展各

国自主建造政府馆是世博会的惯例。巴拿马世博会

既以“促进东西方贸易合作”为主旨，自然将最大、

最好的两块场地留给了中国和日本。中国政府馆的

选址虽然不错，但因在旧金山海滩上，工程造价上

去了不少。现在拨款骤减，中国办事员亲自上阵帮

工。除了政府馆外，中国的绝大部分展品还是按照

种类分散在博览会的10个单项展馆之中。中国展品

的数量远远超出了展区的承受能力，很多远渡重洋

的展品因此未能得到陈列，有些甚至从未开过箱。

这时，61万元参展经费只剩10万余元。陈列一

项就需要10万元以上。陈琪两次致电民国政府请求

增加预算，都被驳回，他又托人写信给在总统府工

作的哥哥，希望能将问题反映给袁世凯，但始终没

得到答复。陈琪只能“量米为炊”“相地度材”。但

中国特色浓郁的布展方式却赢得当地媒体的不少好

评。因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影响，欧洲参展各国还

没有到会，中国展品就开始展出了。

中国产品大受欢迎

1915年2月20日中午12时，巴拿马太平洋万

国博览会正式开幕。巴拿马博览会会址选在美国旧

金山海湾的陆地，占地625英亩，包括金门大桥。

主建筑高435英尺，表面缀有五色多棱玻璃片，名

“宝石塔”。宝石塔北边有圆柱形的高大雕塑“进步

标”，螺旋纹盘旋而上，寓意“历史发展乃螺旋式上

升”。会场的出入口设有“朝阳”“夕阳”二门，上面

用英语刻着各国格言，代表中国的是《论语》中的

“知之者不如好之者”。美国总统塔夫脱在白宫内按下

按钮，会场中以电气为动力的机器同时工作，全城

汽笛长鸣。博览会开幕当天接待了近22万名观众。

出于对古老中国的神秘、好奇感的驱使，当天到中

国馆参观的人数达8万人之多，其中包括美国总统、

副总统以及各部门的高级官员。

世博会筹备经费共花费约7000万美元，有31

国参会，25国自建政府馆。博览会有10个分类展

馆，即美术馆、教育馆、文艺馆、制造馆、机械馆、

交通馆、农业馆、食品馆、园艺馆、矿业馆，总面

积34.8万平方米。

别国在制造馆里陈列机器，我们只能陈列棉纱、

丝绸等手工制品；人家的教育馆都用图表、模型展

示自己国家的教育制度、教学模式，我们拿了教会

学校学生做的刺绣、手工来参赛。中国最好的陈列

品，几乎都在农业、美术、文艺三个馆里。中国展

品成了博览会上的另类，这倒使中国取胜。

中国代表团成员写得实在：“人性每好不经见

之品，好古与好新之心理正相类。我国在会场上之

陈列，自觉甚陋，而尽多赞美者，亦以此故。”

3月9日，中国政府馆开幕，当天参观人数就超

过了一万。当天，旧金山华人商店全部歇业，华侨

兴奋地来到会场，一睹中国工人们仅仅花了短短8

个月时间、9万元经费，在旧金山海滩上造出的

5400平方米的中国政府馆。整个博览会期间，到中

国馆参观的人数达到200万。中国实业界还组成了

一支“赴美赛会观光团”，由张裕酒业的创始人张弼

士带队到美国

“取经”，一时间有“满城尽说世博

会”之势。

1915年3月9日，巴拿马万国博览会开幕当日，中国馆全景

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中国馆八角楼

/世纪回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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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5年5月，开始大赛评奖，巴拿马博览会设

立了六个奖项等级，分别为大奖、荣誉奖、金奖、

银奖、铜奖和鼓励奖。美国从各参展国中聘请了500

名审查员组成这次大赛的评委会，其中60%来自东

道主，中国因为出品数量多，也获得了16个席位。

来自贵州山城的默默无闻的中国白酒，因洒到

地上香气四溢从而蜚声海外，这就是如今已贵为

“国酒”的茅台。茅台在巴拿马博览会上获得的并不

是最高奖。代表中国捧回大奖的五种酒是直隶、河

南的高粱酒，山西的汾酒，广东的果酒和山东张裕

酿酒公司的酒品。

整个博览会共评出25527个获奖产品，实发奖

章20344块，奖状25527张。中国展品获奖章1218

枚，其中大奖章57枚。两项均列所有参展国之首。

中国江苏、浙江、安徽、山东、江西、湖南、湖北、

福建七省的茶叶分别得到一枚大奖章，丝织类产品

也得到了大奖10枚。

在这次博览会上，中国人赢得了全世界的尊重。

荷兰驻旧金山领事说：“中国在会场所办之事极为

美满，使各国都知道了中国的地位和出产，且中国

人此次办事与欧美上流社会无二，共事六个月后，

现在我已经极其信任中国人了。”

由于中国的杰出表现，博览会组委会决定将9

月23日设为“中国日”。陈琪原希望把“中国日”

定在10月10日国庆那天，9月15日，中国驻美公

使夏偕复借参加万国水利大会之机来到旧金山，顺

便参观了中国馆。因为公使定在9月24日离开，陈

琪就把原定的“中国日”提前到了9月23日。

陈琪遭弹劾

中国代表团获得如此佳绩，身为公使的夏偕复

却只是顺路参观一下，并未专程来过。中国驻旧金

山总领事徐善庆没有在会场出现过。

直到参观完后，夏偕复拉着陈琪说出了一句话，

才使他恍然大悟———到了会场，我方知国内对你的

种种传言，并不可信。

在国内，自从陈琪担任筹备事务局局长的那天

起，国内对于他的质疑声音就从未中断过。巴拿马

博览会开幕后，国内报纸、杂志上更有不少文章对

中国代表团特别是陈琪本人“以个人恶感而肆口毁

谤”，说政府馆的营业性茶社中有“某人”股份，说

营业的全部收益都进了“某人”腰包。中国代表团

内部也是“暗流”涌动，在布展期间，由于经费迟

迟不能到位，团内委员陈承修、周清仁、李宣谏等

人就以“筹备无方”为由致电农商部“参”了陈琪

一本。政府馆开馆时，各省代表甚至自行组织博览

会委员会，各省都擅自开箱装架陈列，开始时，监

督处甚至失去了对场面的控制。

1915年12月4日，为期10个月的巴拿马太平

洋万国博览会落下帷幕。中国政府馆却被保留了下

来，移建至金门公园内。为了节省回去的运费，参

展物品尽可能地出售了。价格低廉的零星物品，全

部捐给了美国的公益机构，不好出售的标本、模型，

送给了当地学校和博物馆。

1915年12月中旬，中国代表团回国。这时，由

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全球交通都受到了影响，运输

价格飞涨。来时8美元1吨的轮船运费，一年后猛

涨到40美元以上。运费便宜些的中国邮船，每两个

多月才往返一次。由于61万元经费全部用完，陈琪

只得请夏偕复出面请求美国政府帮助，离巴拿马博

览会结束已经将近一年，才将最后一批展品运走。

回国后，监督处处理展品发还事宜。1916年，

正是袁世凯称帝、护国军兴起、南北对峙之际，广

东、云南等省不通电，也不能派员来上海。监督处

已经穷得交不起上海仓库的租金。仓库管理员甚至监

守自盗，将箱子里的值钱物件偷出来，把同等重量的砖

头瓦块放进去。1916年7月28日，陈琪进京再申请经

费，哪怕将最初许诺的70万元经费发齐了也好。

农商部却发了电文，强行解散监督处。1916年10

月12日，上海各大报刊登条消息，农商部长谷钟秀以

“溺职营私”“侵蚀弊害”的罪名，将陈琪弹劾。

陈琪因为那些未能展出的冗余物品，被扣上

“劳民伤财”的罪名；那从未到账的9万元，被指控

“私吞公款”；将打碎贵重物品的工人辞退的小事，

被称为“克扣工资”。陈琪悲愤地给大总统黎元洪写

了一篇千言书。经过调查取证，这些指控纯属子虚

乌有。此后，陈琪再未接手过与博览会有关事宜。

1924年冬天，46岁的陈琪病逝于九江。

人们说巴拿马博览会“是中国对外贸易史上的

一个转折点。中国作为一个落后的农业国家，一个

原料输出国，巴拿马博览会给了我们一个绝好的对

外贸易机会。巴拿马博览会给中国实业家打开了一

扇了解世界的窗口”。

【责任编辑/覃坚谨】

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中国馆展出的中国艺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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