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霞客游记

徐霞客游记滇游日志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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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霞客游记滇游日志三

出门即东上岭。盖其江自北而南，两崖夹壁，惟此西崖有一线可

下，东崖有片隙可庐，其南有山横列，江折而西向入峡，有小水自东

峡来注，故西崖之南，江勒而无余地，东崖之南，曲转而存小塍。

过此江，乃知布雄之地，西南随此江，其界更远;南抵广南，其界即盘

江，此《统志》所云东入普安州境也。

步雄属贵州普安州。回旋东北共三里，逾岭头，遂与南山成南北

两界。峡中深逼，自东而西;路循北山岭南行，自西而东。又五里，则

北山忽断如中剖者，下陷如深坑，底有细流，沿石底自北而泻于南峡。

路乃转北而下，历悬石，披仄崿获窄的山崖，下抵石底，践流稍南，复

攀石隙，上跻东崖。由石底北望，断崖中剖，对夹如一线，并起各千仞，

丛翠披云，飞流溅沫，真幽险之极观，逼仄之异境也。既上，复循北岭

东行。五里稍降，行坞中二里，于是路南复有峰崛起，不沿南坞，忽穿

北坳矣。

时零雨间作，路无行人。

既而风驰雨骤，山深路僻，两人者勃窣sū爬行而行此间，觉树影

溪声，俱有灵幻之气。又二里，度东脊，稍转而南，复逾冈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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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里，一岐东南，一岐直北，顾奴前驰从东南者。穿山腋间二里，忽

见数十家倚北坞间，余觉有异，趋问之，则大路尚在北大山后，此乃

山中别聚，皆儸儸也。见人伥伥，间有解语者，问其名，曰坡头甸。

问去黄草坝，曰尚五十里。问北出大路若干里，曰不一里。

盖以后有大山，北列最高，抱此甸而南，若隔断人境者。随其指，

逾岭之西北腋，果一里而得大道。遂从之，缘大山之北而上。直

挤者一里，望北坞甚深而辟，霾开树杪树枝间的雾气散去，每伫视之，

惟见此中丛茅盘谷，阒qù沉静无片塍半椽也。盘大山之东，又上半里，

忽见有峡东坠。稍东南降半里，平行大山东南支，又见其西复有峡南坠，

已与大山东西隔陇矣。

于是降陟岭坞十里，有两三家居北冈之上，是曰柳树。

止而炊汤以饭;而雨势不只，讯去黄草坝不及，遂留止焉。其人

皆汉语，非儸儸。居停之老陈姓，甚贫而能重客，一见辄煨榾柮gǔduò

短小的木头以燎湿衣。

余浣污而炙之。

虽食无盐，卧无草，甚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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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日平明起，炊饭。风霾飘雨，余仍就火，久之乃行。降坡

循坞，其坞犹西下者。东三里坞穷，有小水自北坞来，横渡之。复

东上坡，委宛岭坳，五里，有场在北坡下。由其东又五里，逾冈而下，

坞忽东西大开。其西南冈脊甚平，而东北若深坠;南北皆巨山，而南山势

尤崇，黑雾间时露岩岩高峻的样子气色。

坞中无巨流，亦无田塍居人，一里皆深茅充塞。路本正东去，

有岐南向崇山之腋，顾奴前驰，从之。一里，南竟坞，将陟山坡上，

余觉其误，复返辙而北，从大路东行。披茅履湿，三里，东竟坞。有

峰中峙坞东，坞从东北坠而下，路从东南陟而上。二里，南穿山腋。

又东半里，逾其东坳，俯见东山南向列，下界为峡，此中泉声轰轰，

想为南流者。从岭上转南半里，逾其南拗，又俯见西山南向列，下界

为峡，此中泉声轰轰，想亦南流者。盖其东北皆有层峦夹谷，而是山

中悬此间。遂从其西沿岭南下，二里，有小水自东崖横注西谷，遂踞

其上，濯足而饭。既饭，从坞上南行。

隔坞见西峰高柯丛蔓，蒙密无纤隙。南二里，坞将尽，闻伐木

声，则抡材取薪者，从其南渐北焉。又南一里，下至坞中，则坞乃度

脊，虽不甚中高，而北面反下。脊南峡，南下甚逼，中满田禾。透峡

而出，遂盘一壑，丰禾成塍。有小水自东北峡下注，南有尖峰中突，

水从其西南坠去，路从其东北逾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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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里半涉壑，一里半登岭。又东俯，有峡南下，此中水声甚急。

拾级直下，一里抵坞底，东峡水西南注，遂横涉之。稍南，又东峡一

水，自东而西注，复横涉之，二水遂合流南行。

路随涧东而南，二里出峡，有巨石峰突立东南，水从坞中直南

去。坞中田塍鳞次，黄云被陇，西瞰步雄，止隔一岭。路从坞东上岭，

转突峰之南，一里，有数家倚北冈上，是曰沙涧村，始知前所出坞为沙

涧也。由其前东下而复上，又东南逾一冈而下，共一里余，有溪自北而

南，较前诸流为大，其上有石梁跨之。过梁，复东上坡一里，冈头石齿

萦泥，滑泞廉利，备诸艰楚。一里东下，又东南转逾一冈，一里透峡出，

始见东小山南悬坞中，其上室庐累累，是为黄草坝。乃东行田塍间一里，

遂经坞而东，有水自北坞来，石坡横截之，坡东隙则叠石齐坡，水冒其

上，南泻而下。其水小于西石梁之水，然皆自北而南，抵巴吉而入盘江

者也。自沙涧至此，诸水俱清亮可爱，非复潢污污浊之比，岂滇、黔分

界，而水即殊状耶?此处有石濑，而复甃堰以补其缺，东上即为黄草坝营

聚，坝之得名，岂以此耶?时樵者俱浣濯坝上，亦就濯之，污衣垢膝，为

之顿易。乃东上坡，循堵垣而东，有街横萦冈南，然皆草房卑舍，不甚

整辟。

土人言，前年为步雄龙土司挟其戚沙土司兵攻毁，故非复旧观。

然龙氏又为侬氏所攻而代之矣。其北峰顶，即土司黄氏之居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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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乃人息于吴氏。吴，汉人，男妇俱重客，蔬醴俱备云。

二十七日晨起雨犹不只。即而霁，泥泞犹甚。姑休息一下一日，

询盘江波折，为明天行计。乃匡坐作记。黄昏复雨，中夜弥甚，衣被

俱沾透焉。

二十八日晨雨不只。衣湿难行。俟炙衣而起。整天雨涔涔雨水

不断地往下贱也。是日此处马场，人集颇盛。市中无他异物，惟黄蜡

与细笋为多。乃煨笋煮肉，竟日守雨。

黄草坝土司黄姓，加都司衔。乃普安十二营长官司之属。

十二营以归顺为首，而钱赋之数则推黄草坝，土地之远则推步

雄焉。

黄草坝东十五里为马鼻河，又东五十里抵龙光，乃广西右江分

界;西二十里为步雄，又西五十里抵江底，乃云南罗平州分界;南三十里

为安障，又南四十里抵巴吉，乃云南广南府分界;北三十里为丰塘，又北

二十里抵碧洞，乃云南亦佐县分界。

东西南三面与两异省错壤，北去普安二百二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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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地田塍中辟，道路四达，人民颇集，可建一县;而土司恐夺其权，

州官恐分其利，故莫为举者。

黄草坝东南，由龙光、箐口、者恐、板屯、坝楼、以上俱安隆

土司地。

其土官自天启初为部人所杀，泗城以孙代署之。八腊、者香、

俱泗城州地。下田州，乃昔年大道。自安隆无土官，泗城代署，广南

以兵争之，据其大部分，道路不可以，实因为此。

按盘江自八达、与罗均分界。

巴泽、河格、巴吉、兴旺、那贡，以上俱安隆土司地，今俱为广

南有。抵坝楼，遂下八蜡、者香。又有一水自东北来合，土人认为即

安南卫北盘江，恐非是。安南北盘，合胆怯、罗运、白水河之流，已

东南下都泥，由泗城东北界，经那地、永顺，出罗木渡，下迁江。则

此东北来之水，自是泗城西北界山箐所出，其非北盘可知也。于是遂

为右江。再下又有广南、富州之水，自者格、亦安隆土司属，今为广

南据者。葛阆、历里俱泗城州地。来合，而下田州，此水即志所称南

旺诸溪也。二水一出洒城西北，一出广南之东，皆右江之支，而非右

江之源;其源惟南盘足以当之。胆怯、罗运出于白水河，乃都泥江之支，

而非都泥江之源;其源惟北盘足以当之。各不相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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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云南抵广西间道有三。

一在临安府之东，由阿迷州、维摩州本州昔置干沟、倒马坡、

石天井、阿九、抹甲等哨，东通广南。每哨拨陆凉卫百户一员、军兵

十五名、民兵十五名坚守。后州治湮没，哨悉废弛。抵广南富州，入

广西归顺、下雷，而出驮伏，下南宁。此余初从左江取道至归顺，而

卒阻于交彝者也，是为南路。一在平越府之南，由独山州丰宁上下司，

入广西南丹河池州，出庆远。

此余后从罗木渡取道而入黔、滇者也，是为北路。一在普安之

南、罗平之东，由黄草坝，即安隆坝楼之下田州，出南宁者。

此余初彷徨于田州界上，人皆认为不行行，而久候无同侣，竟

不得行者也，是为中路。中路为南盘入粤出黔之交;南路为南盘萦滇

之始，与下粤之末;北路为北盘经黔环粤之会。然此三路今皆堵塞。

南阻于阿迷之普，富州之李、沈，见《广西小纪》。

归顺之交彝：中阻于广南之蚕食，田州之狂狺yín狗狂叫;北阻

于下司之草窃，八寨之伏莽。既宦辙之不敢入，亦商旅之莫能从。惟

东路由沅、靖而越沙泥恐州，为今人C所趋。然怀远沙泥，亦多黎

人之恐，且迂陟湖南，又多历一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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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草坝东一百五十里为安笼所，又东为新城所，皆南与粤西之

安隆、泗城接壤。然在黔曰“笼”，在粤曰“隆”，一音而各异字，一

处而各异名、何也?岂两名本同一字，传写之异耶?按安庄之东，大路

所经，亦有安笼箐山，与安笼所相距四百里，乃远者同而近者异，又

何耶?大略黔中多用“笼”字，粤中多用“隆”字，如隆安县之类。

故各从其地，而不知其地之邻近，其取名必非二也。

黄草坝有名黔西，而居聚阛阓俱不及罗平州;罗平有名迤东，而居

聚阛阓又不及广西府。此府、州、营、堡之异也。

闻澂江府湖山最胜，而居聚阛阓亦让广西府。临安府为滇中首

郡，此刻为普氏所残，凋敞未复，人民虽多，居聚虽远，而光景止与

广西府同也。

迤东之县，通海为最盛;迤东之州，石屏为最盛;迤东之堡聚，宝

秀为最盛：皆免得于普祸也。

县以江川为最凋，州以师宗为最敝，堡聚以南庄诸处为最惨，

皆为普所践踏也。

若步雄之龙、侬争代，黄草坝之被閧hòng相斗于龙、沙，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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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步雄龙氏之妇翁。安隆土司之纷争于岑、侬。

岑为广西泗城，侬为广南府。

今广南势大，安隆之地，为占去八九矣。土司腐败人民，乃其

天性，而紊及朝廷之封疆，不行长也。

诸彝种之苦于土司腐败，真是深恶痛绝，第势为所压，存亡惟

命耳，非真有恋主思旧之心，坚不行摧也。其所以乐于反侧者，可是

是遗孽煽惑。其人不习汉语，而素昵彝风，故勾引为易。而遗孽亦非

果有殷之顽、田横之客也，第跳梁伏莽之奸，藉口愚众，以行其狡猾

耳。

所度诸山之险，远以罗平、师宗界偏头哨为最;其次则通海之建通

关，其峻峭虽同，而无此荒寂;再次则阿迷之中道岭，沈家坟处。其深

杳虽同，而无此崇隘;又次则步雄之江底东岭，其波折虽同，而无此逼

削。若溪渡之险，莫如江底，崖削九天，堑嵌九地，盘江朋圃之渡，皆

莫及焉。

粤西之山，有纯石者，有间石者，各自分行独挺，不相混淆。

滇南之山，皆土峰缭绕，间有缀石，亦十不一二，故环洼为多。黔南

之山，则界于两者之间，独以逼耸见奇，滇山惟多土，故多壅流成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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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流多污浊。惟抚仙湖最清。粤山惟石，故多穿穴之流，而水悉澄清。

而黔流亦界于两者之间。

二十九日晨雨霏霏。既饭，辞主人行。从街东南出，半里，绕

东峰之南而北，入其坞。伫而回睇，始见其前大坞开于南，群山丛突，

小石峰或朝或拱，参立前坞中。而远望坞外，南山横亘最雄，犹半与云气

相氤氲，此即巴吉之东，障盘江而南趋者也。

坞中复四周开坞：西则沙涧所素来之道，东则马鼻河所从出之

峡，而南则东西诸水所下巴吉之区，北则今所入丰塘之路也。计其地，

北与为对，南与富州为C对，西与杨林为对，东与安笼所为对。其遥对

者，直东则粤西之庆远，直北则四川之重庆矣。入北坞又半里，

其西峰盘崖削石，岩岩独异，此中有小水南来。溯之北又二里，循东

峰北上，逾脊稍降，陟坞复上，始见东坞焉。共二里，再上北坳，转

而西，坳中有水自西来，出坳下坠东坞，坳上丰禾被陇即禾苗旺盛掩

盖了田陇。透之而西，沿北岭上西向行。二里稍降，陟北坞。

一里复西北上，二里逾北坳，从岭脊西北行。

途中忽雨忽霁，大略雨多于日也。

稍降，复盘陟其西北坡冈，左右时有大洼旋峡，共五里，逾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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坳而下。又三里抵坞中，闻水声淙淙，然四山回合，方疑水从何出。

又西北一里，忽见坞中有坑，中坠如井，盖此水之所入者矣。从坞右

半里，又西北陟岭半里，透脊夹而出，于是稍降，从长峡中行。西北

三里，复稍上，始知此峡亦中洼而无下泄之道者也。饭于路旁石上。

出岭之西，始见西坞中盘，内皆嘉禾芃芃.

北有小山绾坞口，庐舍悬其上，是曰丰塘。东西南皆回峰环之，

水从西南二坞交注此间，北向坠峡。由坞东南降岭，循坞南盘南山北

麓，共二里，北与绾口庐舍隔坞相对。

见路旁有歧，南向入山，疑为分歧之处，过而复还。

始登，见其内道颇大，认为是;再上，路分为二，西者既渐小，

南者又盘南山，又疑为非。往算数四，莫可从问。而坞北居庐相距二

里余，来回既遥;见南山有牧者，急趋就之，而隔峰间壑，不可以即至。

忽有负木三人以前岭下，问之，乃知其非。随之二里，北出大路。

其人言：“分岐之处尚在岭西。此处南岐，乃南坞小道之入山者，大路

在西坞入也。然此去已不及黄泥河，正可从碧峒托宿矣。”乃西向入坞。

有小水自西来，路逾坡西上，下而复陟，三里逾坳。

坳不高而接两山之间，为南山过北之脊;东水下丰塘，西水复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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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流，俱入马鼻者;脊西遥开坞直去。

循北岭又西二里，歧始两分：沿北岭西向出坞，为普安州道;横

度坞南，陟岭南上，为亦佐道。遂南度坞，路渐微，深茅覆水，曲磴

欹坡石级蟠曲随坡展转，不过行潦小水塘。缘之南上坡，一里，西南

盘岭角，始看见北界遥山横亘，曲折天末。此即亦字孔西南东转之脊，

从丹霞山东南，迤逦环狗场、归顺二营以走安笼所，北界普安南北板

桥诸水入北盘，南界黄草坝马鼻河诸水入南盘者也。又西南入峡一里

余，复南跻岭巅。一里，得石磴，由脊南转。其脊茅深路曲，非此石

道，复疑其误矣。循磴西下，复转而南，波折一里，抵山麓。其麓复

开大坞西去。坞虽大，皆荒茅盘错，绝无禾塍人烟。于是随山麓西行，

三里，坞直西去，路西南截坞行。坞南北界，巨岭森削，中环一壑，

圆匝合沓重重叠叠齐集在一同，令人有四周芙蓉之想。惟瞑色欲合，

山雨复来，而路绝茅深，不知人烟哪处，不胜惴惴。

又西南一里，穿峡脊而过，其脊中平而夹甚逼。

出其西，长峡西去，南北两界夹之甚遥，此中一望荒茅，而路

复若断若续，上则重茅偃雨，下则停潦盈蹊满路上都是小水塘。

时昏黑逼人，惟向暗中踯躅。三里，忽闻犬声，继闻人语在路

南，计已出峡口，然已不辨为峡为坡，亦不辨南向从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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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半里，大道似从西北，而人声在南，从莽中横赴之，遂陷棘

刺中。久之，又半里，乃得石径。入寨门，则门闭久矣。听其舂声甚

遥，号呼之，有应者;久之，有询者;又久之，见有火影出;又久之，闻

启内隘门声，始得启外门入。即随火入舂者家，炊粥浣足。虽拥青茅

而卧，犹幸得其所矣。既定，问其地名，即碧峒也，为亦佐东北界。

问红板桥安在?即在此北峰之麓。为黄草坝西界，与此盖南北隔一坞

云。

【译文】

二十五日天亮后店东妇才找柴做饭，饭吃得很晚。雨下一阵停一

阵。出门后立刻向东攀爬山岭。因为这条江从北向南流，两岸绝壁峭壁，

只有西边崖壁上那一线小道能下到江边，东边崖壁上这片缝隙能够居

住，南边有大山横列，江水所以转向西流入峡谷，有条小河从

东边峡谷流来注入江水，所以西崖南面，因江水限制而毫无余地;东崖南

面，波折弯转而有小土埂。渡过这条江，才知道步雄的地区，西南部沿着

江流，其界限延长得更远;南部到达广南府，其界限是盘江，就是《一统

志》所说的往东进入普安州境。〔步雄属于贵州省普安州。〕绕着往东

北一共走三里，翻过岭头，岭就和南山分红南北两派。此中

的峡谷又深又窄，是东西走向;道路顺着北边山岭的南面走，从西向

东。又五里，北山突然像被从中切断，仿佛深坑同样地往下塌陷，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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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有细流，顺着石底从北泻入南峡。道路于是转朝北下，经过悬空的

岩石，穿越倾斜的山崖，下到石底。踩着细流稍稍往南，又顺着石缝

攀附，登攀东边的山崖。从石底向北瞭望，断崖从中剖开，对峙之间

只好见到一线天，两边各耸起千仍高，森林翠竹、云披雾绕，瀑布飞

流、水花四溅，真是极其幽静险峻的景观，异样稀有的狭小之境。登

上东崖后，又顺着北岭往东走。渐渐下五里，在坞中走了二里，于是

道路南边又有山岳拔地而起，没有沿山坞向南延长，而是突然穿向北

边山坳。这时阵雨时时地下，路上没有行人。不久风紧雨急，山深路

静，我们两人在此间甸甸而行，只感觉树影溪声，都有灵幻之气。又

走二里，往东超出山脊，渐渐向南转，又翻越山冈而上，二里，一条

岔路伸向东南，一条岔路向来向北，顾仆在前面朝东南快步走。在山

丛中穿行二里，突然看到数十家人居住在北山坞中，我感觉有些奇异，

赶快过去咨询，本来大路还在北面的大山背后，这里是山中另一个聚

落，居民都是锣锣。见有生人而不知所措，此中有懂汉语的，我咨询

这里的地名，叫坡头甸。咨询去黄草坝行程，说还有五十里。又问走

到北边大路有几里，说不到一里。本来坡头甸背后有大山，是北面排

列最高的山，环绕着坡头甸往南延长，仿佛与世隔断、没有人烟之境。

顺着村民指的路走，翻越到山岭西北侧，果真走一里就到了大路。于

是顺着大路走，沿着大山往北登攀。直直上了一里，看到北面的山坞

很深，很宽阔，阴霆散开，树木稀罕，每次停下来观看，只见坞中丛

密的茅草遍及山谷，沉静无声，没有一片田地半间房子。绕着大山往

东走，又上了半里，突然看见有峡谷往东坠延下去。稍向东南下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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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大山的东南分支平走，又看见西边还有峡谷向南坠延下去，已经

与大山东西两边隔陇了。从这时下坞登岭共十里，有两三家人住在北

面冈上，此地名柳树。停下来烧水吃饭;而雨仍旧不断，讯问去黄草坝，

说到不了了，于是在柳树住宿。这里的人都讲汉语，不是锣锣。

留我们住宿的老人姓陈，家里很穷却能厚遇客人，一会面就点燃柴块

以便烘烤湿漉漉的衣服。我洗去污泥而后烘烤。固然吃饭无盐，睡卧无

草，但十分快乐。

二十六日天一亮起床，烧火做饭。风中夹雾，天上飘雨，我便

坐在火边，过了好久才出发。下坡后顺坞走，这座山坞仍旧往西延长

下去。往东三里走完山坞，有条小河从北坞流来，横渡小河。又往东

上坡，绕着岭坳转，五里，有块平川在北边坡下。从平川往东又走五

里，翻越山冈而下，山坞突然为东西走向，十分宽阔。坞西南冈脊很

平，但东北仿佛下坠很深;南边北边都是大山，但南边的山势尤其高

大，高峻的山势时时从浓黑的云雾中显现出来。坞中没有大河，也没

有田地居民，一眼望去，全被茂盛的茅草充塞。路直直朝东延长，有

歧路往南延长到深山中，顾仆在前走得很快，我紧跟他走。一里，往

南走到坞边，快要爬山坡往上走时，我感觉此路有误，又朝北返回原

路，顺着大路往东走。披开茅草，踩着湿润的路，三里，往东走完山

坞。有座山岳矗立在坞东正中，坞顺东北边坠落而下，道路往东南边

攀越而上。二里，往南穿过山腋。又往东走半里，超出其东边山坳，

俯身看到东边的山向南延长，山下是峡谷，峡中水声轰鸣，想来是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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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流去。从岭上转朝南走，半里，超出其南边的山坳，又俯身看到西

边的山向南延长，山下是峡谷，峡中水声轰鸣，想来也是向南流去。

大体其东边北边都是层层山峦夹着山谷，而这座山矗立在层峦夹谷之

间。于是从其西顺着山岭南下，二里，有条小河从东边山崖向西边山

谷横流，于是蹲在小河畔，洗脚后吃饭。饭后，顺着坞边往南走。隔

着山坞看到西边山岳树林高大，草丛延伸，山岳被掩盖得毫无缝隙。

往南走二里，马上走完山坞，听到伐木声，是选木材、砍柴火的人，

从坞南渐渐向北而去。又往南走一里，下到坞中，这坞是延长过来的

山脊，不是很直很高，并且北面反而低下去。山脊南边的峡谷，往南

延长，十分狭小，峡中全部是种满庄稼的田地。从峡谷穿出来，就绕着

一道沟壑走，沟中旺盛的庄稼成陇。有条小河从东北峡谷中流下来，

南边有座尖峰突立在正中，河水沿尖峰西南边坠落下去，道路从尖峰

东北边越岭。一里半穿越沟壑，一里半攀爬山岭。又往东俯视，有峡

谷往南伸下去，峡中水声很急。逐级沿石阶直下，一里到达山坞底部，

东峡谷的水流向西南，于是横渡过去。略微偏南，又有一股东峡谷之

水，从东向西流淌，又横渡过去，两股水最后归并向南流。道路顺着

沟涧东岸向南走，二里走出峡谷，有巨大的石峰突立在东南方，水从

坞中向来往南流去。坞中的田陇鳞次栉比，黄澄澄的庄稼像彩云同样

覆盖在田陇上，往西展望步雄，只相隔一座岭。道路从山坞东边登攀

山岭，转到巨峰南面，一里，有数家人居住在北冈上，这是沙涧村，

才知道先前走出的山坞名沙涧。从村前去东下而后再上，又往东南越

过一山冈后下山，一共走了一里多，有股溪水从北向南流，比先前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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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水流都大，溪上有石桥横跨，过桥，又往东上坡一里，冈头上齿状的

石块尽是污泥，滑溜、泥泞、尖利，行走起来十分困难。一里后往东下

山，又往东南转，超出一座山冈，走一里从峡谷穿出，才看到东边的小

山往南悬在坞中，山上房子累累，这就是黄草坝。于是往东在田埂上走

一里，直接穿过山坞往东走，有条河从北边山坞流过来，被石坡横截住，

石坡东边的缝隙处有堆砌得齐坡的石块，河水从上边流过，南泻而下。

这条河比西边石桥下的小，但两股水都从北往南流，到达巴吉后流入盘

江。从沙涧到黄草坝，条条河流都清亮可爱，再不

是停积不流的污浊之水，莫非滇、黔分界，水质就不同样了吗?这里有

水激石坡形成的急流，并且又堆砌砖为拦水坝来填补石坡的缺口，往东

上去就是黄草坝营的聚居区，之所以得名为坝，会不会是因为这道拦

水坝呢?当时砍柴人都在坝上洗灌，我也就着坝水洗起来，肮脏的衣物

和没膝的泥垢，立时为之改变。于是往东上坡，顺着墙垣向东

走，有街道横绕山冈南面，但都是低矮的草房，很不齐整、很不宽阔。

〔据当地人说，黄草坝前年被步雄龙土司带着其亲戚沙土司的军队攻毁，

所以不再是往日的相貌。但是龙土司又受到侬土司的攻击和取

代。〕黄草坝北面的峰顶上，就是黄土司居住的地方。于是到吴家

住宿。吴家是汉族，夫妻都好客，菜蔬酒水都齐全。

二十七日清晨起床，雨仍旧没停。不久天晴了，道路仍旧十分泥

泞。临时稍作歇息，住上一日，咨询盘江源流的波折，考虑明天出发

事宜。于是端坐着写日志。快要夜晚时又下雨，到子夜下得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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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被子都被浸润透了。

二十八日清晨雨还没停。衣服湿润而难以出发，等烤干衣服才

能起程。一成天都是雨淋淋的。黄草坝今日逢马场，来赶集的人好多。

市集上没有其余稀有的物件，只有黄蜡和细笋最多。于是偎笋煮肉，一

成天坐等雨停。

黄草坝土司姓黄，〔加给都司头衔〕是普安州十二营长官司的部

下。十二营长官司以归顺营摆列第一，但缴纳钱赋的数目则首推黄草坝

营，土地的广阔则首推步雄营。黄草坝东边十五里处是马鼻河，再往东

五十里到达龙光，与广西省右江道分界;西边二十里处是步雄，再往西五

十里到达江底，与云南省罗平州分界;南边三十里处是安障，再往南四十

里到达巴吉，与云南省广南府分界;北边三十里处是丰塘，再往北二十里

到达碧洞，与云南省亦佐县分界。黄草坝东西南三面与两个省交织接

壤，北面距离普安州二百二十里。此中有广阔的田地，道路七通八达，

人口较为集中，能够设置一个县;但土司担忧自已的权利被剥夺，州官担

忧自己的利益被分走，所以没有谁愿举办这事。

黄草坝东南边，经过龙光、警口、者恐、板屯、坝楼、〔以上各

处都是安隆土司的领地。安隆土官从天启(1621一1627)初年被族人

所杀以来，泅城州任用其孙子代管。〕八蜡、者香〔都是洒城州的辖

地。〕到达田州，是以前的大路。自从安隆长官司没有土官，泅城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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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后，广南府依靠武力求夺，据有了安隆土司的大部分领地，道路不通，

其实就是因为这类状况。观察盘江流经八达彝寨、〔贵州省与罗平州的

分界处。〕巴泽、河格、巴吉、兴旺、那贡，〔以上各处都是安隆土司

的领地，此刻都被广南府据有。〕到达坝楼，于是流往八蜡、者香。还

有一条河从东北流过来集合，当地人认为是从安南卫流来的北盘

江，唯恐并不是这样。安南卫的北盘江，集合胆怯、罗运、白水河各条水

后，过去东南流入都泥江，顺着洒城州东北部，流经那地、永顺，从罗木

渡流出，到达迁江县。那么这条从东北流过来的河，自然是从泅城州西北

部的山鲁中流出，它不是北盘江是不言而喻的。从这里盘江就称为右江。

再往下又有广南府、富州的水，从者格、〔也是安隆土司的领地，此刻

被广南府据有。〕葛间、历里〔都是泅城州的辖地。〕流过来集合，而后

流到田州，这条河是志书上所称的南旺诸溪。两条

河一是源出洒州城西北，一是源出广南府的东部，都是右江的支流，

而不是右江的源泉;右江的源泉只有南盘江能够充任。胆怯、罗运水

从白水河流出，是都泥江的支流，而不是都泥江的源泉;都泥江的源泉

只有北盘江能够充任。各条水道其实不相互杂乱。观察从云南省进入

广西省有三条路：一条在临安府东面，经过阿迷州、维摩州〔维摩州以

前设置过干沟、倒马坡、石天井、阿九、抹甲等哨，往东通到广南府。

每个哨由陆凉卫派一名百户长、十五名官兵、十五名民兵坚守。以后州

治被毁坏，这些哨全被废了。〕到达广南府富州，进入广西省归顺州、

下雷州，而后从驮伏出去，到达南宁府。这是我当初准备从左江道取道

至归顺州，但最后被交彝隔断的路，是南路。一条在平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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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南面，经过独山州的丰宁上、下长官司，进入广西省南丹州、河池州，

再出到庆远府。这是我以后从罗木渡取道后进入黔、滇的路，是北路。

一条在普安州南面、罗平州东面，经过黄草坝，沿着安隆长官司的坝楼

到达田州，再出到南宁府。这是我当初在田州界限上彷徨不定，人人

都认为是不可以走，因此等了好久找不到旅随同行，最后没有能走成的

路，是中路。中路是南盘江流入广西省、流出贵州省的交界

处，南路是南盘江开始绕流云南省、最后流到广西省所过的地区;北路是

北盘江流经贵州省、围绕广西省的会集处。但是这三条路此刻都堵塞

不通。南路受阻于阿迷州的普氏，富州的李氏、沈氏，〔见《广西小

纪》。〕归顺府的交彝;中路受阻于广南府的蚕食吞并，田州人的傲慢;

北路受阻于丰宁下长官司的草野响马，八寨暗藏的盗匪。既然

政府派去的流官不敢进入这些地区，商人游客也没有谁愿从这儿条路

走。只有东路顺着沉州、靖州并超出沙泥，人多对侗族惧怕，是今日

人们所走的路。但是怀远县、沙泥一带，也常对黎人惧怕，并且绕路

进入湖南省，又要多走一个省。黄草坝东边一百五十里处是安笼所，

再往东是新城所，其南部都和广西省西部的安隆长官司、洒城州接壤。

但是在黔叫“笼”，在粤叫“隆”，一个音倒是两个不同的字，一处地

方却有两个不同的名称，是什么原由呢?会不会是两处地名本来用的是同

一个字，因传抄而致使各异呢?观察安庄以东，大路所经过的地方，也有

安笼臀山，和安笼所相距四百里，离得远的地名同样，而离

得近的地名相异，又是什么原由呢?大略贵州省中多用“笼”字，广西

省中多用“隆”字，〔如隆安县之类。〕所以地名各从其所属省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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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知道安笼所、安隆司两地邻近，取名不用两样。

黄草坝著称于贵州省西部，但居民、市集都赶不上罗平州;罗平州

著称于云南省东部，但居民、市集又赶不上广西府。这就是府、州、营、

堡之间的差别。听闻微江府的湖泊山川最正确妙，但居民、市集也

逊于广西府。临安府是滇中第一郡，但此刻被普名胜所残害，还没从

衰落中恢复过来，人口固然多，居住地区固然广大，但情形只和广西

府同样。

滇东的县，通海最为兴旺;滇东的州，石屏最为兴旺;滇东的堡聚，

宝秀最为兴旺：都是因为没遭到普名胜祸患的缘由。县以江川最为凋

落，州以师宗最为衰落，堡聚以南庄等处最为悲惨;都是因为遭到了普名

胜蹂嗬。以致于步雄龙土司、侬土司相互代替的斗争，黄草坝被

龙土司、沙土司相互抢夺，〔沙氏是步雄龙氏的岳父。〕安隆土司的

岑氏、侬氏纷争。〔岑氏在广西省泅城州，侬氏在广南府。此刻广南府

权利强盛，安隆长官司的领地，被侬氏占据了十分之八九。〕土司腐

败人民，是土司的天性，并且搅乱朝廷的边境，是不可以滋长的。各部

彝人遭到土司蹂厢糟踏的难过，真是令人深恶痛绝。不过为土司权利

所迫，存亡只有看命了，并不是真的怀着恋主思归之心而坚不行摧。彝

人乐于反叛的原由，可是是受残渣余孽煽惑。这些人不熟悉汉语，却素

来和彝风彝人相亲密，所以勾引彝人反叛简单。但残渣余孽也并不是

真的拥有商殷遗民、田横食客那样至死不悟、宁当玉碎的部众，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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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是靠跳梁小丑、暗藏响马一类的奸邪之徒，依靠口舌捉弄公众，

并施以狡猾的手段罢了。所超出的众多险山，远以罗平州、师宗州交

界处的偏头哨最险峻;其次是通海县建通关，其峻峭固然和偏头哨相

同，却不像那样荒芜空寂;再次是阿迷州的中道岭，〔沈家坟那边。〕

其幽静、沉静固然和偏头哨同样，却没有那种高耸、狭小;再其次是步雄

的江底寨东岭，其波折固然和偏头哨同样，却没有那种峻峭。至于一路上

所渡过的溪水之险，则没有一处比得上江底寨，那边绝壁峭壁高插九重

天，峡谷沟壑嵌进九层地，盘江上的朋圃渡口，都赶不上。

广西省西部的山，有的完整部是石峰，有的是土石相间，各自分

开摆列、独自矗立，不相互混淆。云南省的山，都是层层围绕的土峰，

此中有石峰点缀的，也不到十分之一二，所以山中有好多环洼。贵州

省的山，则介于两者之间，惟独以峻峭、高耸见奇。云南省的山土多，

所以常常塌落下来拥塞溪流，形成湖泊，并且溪流大多污浊。〔只有

抚仙湖最清。〕广西省的山只有石头，所以有好多从洞窟穿流出来的

河流，并且河水全都清亮见底。而贵州省河流的清浊也介于两者之间。

二十九日晨雨霏霏地下着。吃过饭后，辞别主人出发。顺着街道

往东南走出去，半里，绕到东峰的南面而后往北走，进入山坞。停下

来四周展望，才看见前面大山坞朝南敞开，四周群山丛立，有的小石

峰像在朝拜，有的像在拱手，错落不齐地立在前面坞中。而远望山坞

以外，横贯南部的山脉最为宏伟，还有一半被茂盛的云气所笼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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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位于巴吉东面，阻挡盘江而往南延长的山脉。坞中朝四周又敞

开山坞：西坞是来时经过的沙涧，东坞是马鼻河流经的峡谷，而南坞

则是东西坞中各条水流往巴吉的所经之地，北坞则是我此刻去丰塘要

走的道路。预计这片大坞的地点，北边和口口口相对，南边和富州相

对，西边和杨林所相对，东边和安笼所相对。和大坞遥对的地方，正

东是广西省西部的庆远府，正北是四川省的重庆府。进入北坞后又走

半里，坞西的山岳层崖削壁，每一块岩石各不同样，坞中有股小溪往

南流。逆溪水向北又走了二里，顺着东边的山岳往北上，超出山脊后

渐渐往下走，穿过山坞后再往上登攀，才看见东坞。一共走了二里，

再上北坳，向西转，坳中有条河从西边流来，流出坳后坠人东坞，坳

边健壮的庄稼覆盖着野外。穿过山坳往西走，沿着北岭向西上。二里

后渐渐往下走，超出北坞。一里后又朝西北登攀，二里翻越北坳，顺

着岭脊向西北行。一路上时而下雨，时而天晴，大略下雨的时候比出

太阳的时候多。渐渐往下走，又绕着登上西北边的坡冈，左右时时地

出现大洼坑和曲折的峡谷，一共走了五里，超出西坳往下走。又三里

到达坞中，听到涂涂的水流声，但四周群山环绕，正好猜想水从什么

地方流出去。又往西北走一里，突然看见坞中有坑，坑的正中像井一

样坠陷下去，本来这就是坞水流走的地方了。顺着山坞东边走了半里，

又向西北登岭半里，从狭小的山脊穿出去，于是渐渐往下，在长长的

峡谷中行走。向西北走了三里，又渐渐往上，才知道这条峡谷也是中

洼，而没有往下贱的水道。坐在路旁石头上吃饭。走出山岭西面，才

看见西边山坞围绕在群山之中，坞内全部是旺盛健壮的庄稼。北边有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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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给在坞口，房子高高地建在山上，这是丰塘。东西南三面都被回

旋的山岳环绕，水从西坞、南坞交汇流来，向北坠入峡谷。从山坞东

南边下岭，顺着坞南环绕南山北麓，一共走二里，和北面给在坞口的

房舍隔坞相对。看见路旁有条歧路，朝南伸向山中，我思疑是分路之

处，走过歧路口而后又返回来。于是上歧路，看到伸向山中的路还比

较宽大，认为走对了;再往上走，道路又分红两条，伸向西边的很快

愈来愈狭小，往南去的又绕着南山走，又让人思疑走错了。来来回回

来回了四次，找不到人咨询。而距离坞北的居家有二里多路，来回太

远了;看见南山上有放牧的人，赶快向他走去，但隔着山岳、沟壑，

不可以很快走到。突然有三个人背着木头以前面的岭上下来，向他们

问路，才知道走错了。随着他们走了二里，往北出到大路上。他们说：

“分路的地方还在山岭西南。这里朝南进去的歧路，是南坞进山的小

道，大路从西坞进去。但此刻顺大路走已经赶不到黄泥河了，恰好能到

碧炯住宿。”于是往西走进山坞。有条小溪从西边流来，道路翻越山坡

往西上，下坡后又往上走，三里后超出山坳。山坳不高，但连结在两座

山之间，是南山往北延长的山脊;东边的溪水流下丰塘，西边的溪水仍

旧向西北流，两边的水都流入马鼻河;山脊西部的远方有开

阔的山坞直伸下去。顺着北岭又往西走二里，大路才分红两条岔路;沿着

北岭往西走出山坞，是去普安州的路;往南横穿山坞，再攀爬山岭往南上，

是去亦佐县的路。于是往南超出山坞，路愈来愈狭小，深深的茅草吞没

在泥水中，波折的石阶顺坡延长，没有哪里不是积水。顺着路往南上坡，

一里，往西南绕过岭角，才看见北部远山横贯，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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蜒伸向天际。这是亦字孔骚西南转向东延长的山脊，从丹霞山东南，

波折绵延地绕过狗场营和归顺营，而后延长到安笼所，北部普安州南

北板桥各条水流汇入北盘江，南部黄草坝、马鼻河各条水流汇入南盘

江。又向西南进入峡谷，走一里多，再往南朝山顶登攀。一里，走上

石阶，顺着山脊往南转。山脊上茅草丛生，道路曲折，要没有石阶路，

又让人思疑走错了。顺着石阶往西下山，再转向南，曲曲弯弯地走了

一里，下到山麓。山麓边又敞开大坞向西伸去。山坞固然大，但全部是

千头万绪的野草，根本见不到庄稼田地和人烟。于是顺着山麓往西走，

三里，山坞直向西伸去，道路横穿山坞往西南走。山坞南北部，巨岭

森然峻峭，中间盘着一道沟壑，围绕成圆形，重重叠叠地聚合，令人

联想到四周群山仿佛莲花。不过黑夜马上到临，山雨又起，并且路断

草深，不知道什么地刚刚有人烟，心中不由栗栗不安。又往西南走一

里，超出峡脊，其脊正中间平展，但两边很陡。走出峡脊西面，长长

的峡谷向西伸去，南北两边相距甚远，一眼望去，峡谷中尽是野草，

而道路又断断续续，上边是被雨淋倒的层层野草，下面则道路吞没在

积水之中。此时惨淡逼人，只好在黑暗中探索着走。三里，突然听到

狗喊声，接着听到有人在路南边说话，预计走出了峡谷口，可是已经

分辨不出是峡谷仍是山坡，也辩解不出向南要从哪里去。又走半里，

仿佛感觉大路往西北走，但人声却在南面，从草丛中横冲过去，于是

堕入波折刺丛之中。过了好久，又走了半里，才走上石头路。走到寨

门，寨门早已封闭。听到门内有春东西的声音，于是大声呼喊，有人

答应了;过了好久，有人咨询;又过了好久，看见有火把人影出现;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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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阵，听到翻开内隘门的声音，又翻开外门，我们才得进去。于是

随着火把到达春东西人家里，煮粥吃，烧水洗脚。固然铺盖着青草睡，

但仍是有幸找到了住所。安置下来以后，询间其地名，本来就是碧酮，

位于亦佐县东北部。咨询红板桥在哪个地点?就在碧炯北峰之麓，位于黄

草坝西部，和碧炯不过南北相隔一道山坞而已。

【作者简介】

徐霞客(1587年1月5日—1641年3月8日)，名弘祖，字振之，

号霞客，汉族，明南直隶江阴(今江苏江阴市)人。伟大的地理学家、旅

游家和探险家。崇祯十年(1637)正月十九日，由赣入湘，从攸县进入

今衡东县境，历时55天，先后游览了今衡阳市所辖的衡东、衡山、南

岳、衡阳、衡南、常宁、祁东、耒阳各县(市)区，三进衡州府，饱览了

衡州境内的秀美山川和人文大观，留下了描绘衡州山川形胜、风土人

情的15000余字的衡游日志。他对石鼓山和石鼓书院的详细记述，为后

代修复石鼓书院供给了一笔宝贵的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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