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嵬坡

《马嵬坡》因安史之乱而载入史册

马嵬坡

【唐】郑畋（唐朝宰相）

玄宗回马杨妃死，云雨难忘日月新。

终是圣明天子事，景阳宫井又何人。

马嵬（wéi）坡：即马嵬驿，因晋代名将马嵬曾在此筑城而得名，

在今陕西兴平市西，为杨贵妃缢死的地方。

公元756年农历六月二十三日。天刚蒙蒙亮，寂静的皇宫中突然

喧闹起来，从里面冲出一群宫女，她们惊慌失措，四散奔逃。

原来是大唐的皇帝李隆基已悄悄离开宫殿逃离长安。

唐玄宗出逃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长安的大街小巷。古老

的长安城里一下子像炸开了锅。

有一伙盗贼趁机作乱，他们闯进皇宫，砸开国库大门，抢夺金银

财宝。

当年，以唐玄宗为首的一群逃难者，就是奔走在这一片渭河平原

上。

究竟发生了什么惊天大事？竟然迫逼这位威播天下的大唐皇帝，

抛弃都城长安而仓皇出逃？

此前，经过唐高祖李渊和唐太宗李世民等五任皇帝总共六十多年

的励精图治，唐朝国势强盛，经济发展，社会安定，迎来千载难逢的

太平盛世。

在这期间，虽然有过长达十几年的武氏专权，后来又有韦氏和太

平公主二次君临的威胁，但无论是在老百姓的眼中还在外族人看来，

大唐王朝一直都在马不停蹄地向前迈进。

公元712年八月，28岁的李隆基登上皇位。

唐玄宗，后人又称唐明皇，一代女皇武则天的孙子，唐睿宗李旦

的第三个儿子。

一年后，李隆基诛灭姑姑太平公主及其势力，稳定了自己的政权。

李隆基从小仰慕他的曾祖父，即开创“贞元盛世”的唐太宗李世

民。这位年轻的开元天子，下定决心“改中宗之政，依贞观故事”，

要将李家王朝继续推向强盛。

用在贤明君主身上几乎所有的赞美之词，都可以用在开元年间的

唐玄宗身上。唐玄宗任用贤才，整顿吏治，改革财政，检括田户，变

革军事体制，在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各方面进行全方位变革。

三十年过去，王朝经济更加繁荣，社会和谐，边疆稳定，八方来

朝，文化兴盛。盛唐气象喷薄而出。大唐帝国进入经济社会发展的鼎

盛时期。

在伟大的功业面前，一个权力不受约束的封建君王要做到慎始敬

终恐怕很难，唐玄宗同样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历史的轮回之中。

随着大唐盛世的如期而至，这位居功至伟的皇帝，其人性的弱点、

潜藏多年的喜好、气质和他那放浪的情怀，随着晚年的到来开始泛滥。

这一切，酿成就连唐玄宗本人也想不到的一场民族大劫难。

唐玄宗一度极为欣赏张九龄，因为他正直，清廉，文采出众，有

治国之才。他尤其欣赏张九龄敢于针锋相对，坚持己见。唐玄宗曾经

对手下大臣说：我每次看见张九龄，精神就顿时感到振奋。

然而，随着奸相李林甫的逐渐取得上位，关于张九龄的谗言不断

地传到唐玄宗的耳朵里。

公元736年十一月，中书令张九龄罢相，改任尚书右丞相。

对此，张九龄早有思想准备，他在离开长安谪居荆州之前留下了

一首感遇诗，其中两句写道：

白云在南山，日暮长太息。

这里的“白云”，指的就是宰相李林甫。但罢相后的张九龄只能

感叹，对唐玄宗，他已经无能为力。

李唐宗室、历史上最著名的奸臣李林甫，独揽大权16年，这不仅

在玄宗时期的宰相中绝无仅有，即便在整个唐朝历史上也极为罕见。

李林甫这类权相的出现是唐代宰相制度演变的必然结果。

李林甫任宰相前12年，宰相机构开始独立于三省制之外，从此，

宰相不仅具有决策权，而且有行政权，权力越来越集中于一人之手。

张九龄离去后，在年事渐高而又怠于政事的唐玄宗面前，李林甫

开始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

李林甫有出色的行政才能，他帮助唐玄宗完成了一系列政治和军

事制度改革：抑制土地兼并，维护国家安定，促进经济发展。

但是，为维护和扩张自己的势力，李林甫极力排挤打击那些可能

威胁到自己和比自己更有才华的人，并为此制造了多起冤狱，置对手

于死地。“口蜜腹剑”这个成语，就源于当时的人对李林甫的形容。

李林甫坏事做绝，就连他的儿子也不免替他担忧。有一次，父子

俩同游后花园，他的儿子指着正在做工的民夫问：您的冤家仇人现在

可是遍布天下，将来一旦大祸临头，您就是想当这样一个民夫恐怕都

不可能了吧？李林甫苦笑着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没有回

头路可走了。

公元752年，李林甫病死。尸体尚未下葬，杨国忠立即诬陷他谋

反。唐玄宗震怒，下令抄家，命人打开棺材，拖出李林甫的尸体，扒

下他身上的官服，抠出塞在他嘴里的珠宝，然后把尸体塞进普通百姓

使用的棺材里，不许使用宰相丧葬礼仪。

极权体制下的好人经常没有好下场，奸臣的结局其实也往往很惨。

但是，让唐玄宗眼花缭乱的“白云”，远远不止李林甫。

这是正在西安演出的北京昆曲研究院的经典曲目《长生殿》。这

部戏的女主角，就是中国四大美女之一的杨玉环。

一千多年来，唐明皇和杨贵妃的爱情故事传唱不止。多个地方剧

种演绎着帝妃之间的绝世恋情。

而每一个剧种，无一例外都在抒发对这场爱情悲剧的感叹，让观

众唏嘘不已。

杨玉环本是唐玄宗之子寿王李瑁的妃子。也许，这位22岁的女人

一定太迷人了，否则，唐玄宗怎能不顾作为皇帝的名声和父皇的脸面，

公然将儿子的女人居为己有？

李隆基即位后封王氏为皇后，开始很宠她。但后来忙于朝政，忽

略了自己的感情生活。多年以后，王皇后人老色衰，而且没有子嗣，

精力充沛的唐玄宗便移情别恋，迷上了年轻漂亮的武惠妃。

唐玄宗53岁之时，38岁的武惠妃不幸去世，多情的唐玄宗感到

内心空虚，他需要新的情感寄托。

于是，有着鱼沉落雁之容的杨玉环，轻移莲步，百媚千娇地向唐

玄宗款款走去。

得到杨贵妃这个上天赐给的，进入老年的唐玄宗可谓老梅生

嫩枝。他的青春回来了。

张九龄离任之时，他万万想不到，有一个名叫杨国忠的人，有一

天也会成为缠绕玄宗皇帝的一朵云，而且是一朵又浓又黑的云。因为

当张九龄被贬离长安时，杨国忠还是山西地方上的一个小混混。

公元752年，杨国忠顺利接过李林甫手中的权杖。

与李林甫相比，杨国忠的专权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对人心狠手辣，

不听他摆布的人全都遭到贬逐。

前一任奸臣死了，下一个奸臣立即顶替上去。当一个王朝走向衰

败的时候，所谓的人才遴选只能是逆向淘汰，优汰劣胜的结果是奸臣

当道。奸臣当道的结果，必定是天下大乱，百姓遭殃，政权覆灭。

唐玄宗将管理大唐江山的大权交给他心目中的忠臣李林甫和杨国

忠，想必他一定感到很放心。因为，有了这样的干吏，他就可以放手

朝政，带着心爱的妃子杨玉环，一心一意享受他幸福的晚年生活。

每年秋冬，唐玄宗都要带着贵妃和大臣妃嫔，来到骊山脚下的温

泉宫，洗浴，宴饮。日夜欢娱，弦歌不辍。短则三五日，长则一二个

月。白居易在他的《长恨歌》这样写道：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

不早朝。

在今天的骊山脚下，每天都要演出大型山水历史舞剧《长恨歌》，

每天前来观看的游客数以千计。

《长恨歌》这一大型山水情景舞剧，以唐朝华清宫遗址为背景、

以盛唐文化为主题、根据白居易的名篇《长恨歌》改编创排而成。它

是我国目前唯一一部真山真水真史的情景舞剧，以骊山山体为背景，

以华清池九龙湖做舞台，以亭、榭、廊、殿、垂柳、湖水为舞美元素，

将历史与现实、自然与文化、人间与仙界、传统与时尚有机交融，演

绎了一篇神奇的历史乐章，成就了一个杰出的艺术典范。

这部舞剧最华彩的一场就是贵妃出浴。今天，温泉依然“水滑”，

可是杨贵妃却难觅“芳踪”。作为唐明皇和杨贵妃两人爱情的见证之

地，华清池更是中外闻名。优美的舞姿、动听的旋律、奇幻的灯光，

带领游客回味那段如泣如诉的爱情故事。

富丽堂皇的宫中一派歌舞升平。皇亲国戚竞相呈献食物。为此，

唐玄宗专门任命饮食检查官。每次呈献的食物，出产的各种珍贵菜肴

多达数千盘；每一盘的费用，就耗尽当时中产阶级十家以上财产。

唐玄宗每当喝至酒酣兴浓，便让杨贵妃率领百余个宫妓，自己则

亲自率领百余个宦官，两排列阵于庭院之中，名曰“风流阵”。两阵

以霞被锦缎为旗帜，攻击相斗。失败一方每人罚酒一杯，当场喝下。

据历史记载，杨贵妃喜欢吃鲜荔枝。每当荔枝成熟季节，唐玄宗

便命人从岭南进贡荔枝，用驿马送往长安。驿马昼夜兼程，一匹马累

死，另一匹马接着跑，三天三夜送到长安。打开后荔枝色泽如初，味

道鲜美。诗人杜牧因此写道：

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弟开。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吃着新鲜的荔枝，杨贵妃笑了，唐玄宗在旁边看着，脸上的皱纹

绽开，如一朵鲜花。

有一天，诗人杜甫正好路过骊山脚下。有人告诉他，皇上和贵妃

正在里面宴饮作乐呢。于是，诗人眼前立即浮现出两幅对比鲜明的画

面，不禁悲愤交加，他写道：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是穷困潦倒的诗人杜甫，在盛世大唐时代弹奏出的不和谐的音

符，唐玄宗和王公们自然听不见。

上梁不正下梁歪。作为最高权力者的唐玄宗既然已经开始追逐声

色犬马，那么，从中央到地方，大小官吏群起仿效。他们贪污受贿，

巧取豪夺。盛世表象之下，是老百姓越来越沉重的徭役和赋税。

北宋著名历史学家司马光撰写《资治通鉴》，当他写到安史之乱

前夕唐朝皇室的奢华时，曾经无限感慨地说：人君崇华靡以示人，适

足为大盗之招也。意思是：君王向人民展示他的豪华奢侈，最大的功

用就是鼓励大盗动手。

这个正在磨刀霍霍，觊觎大唐王朝的王位已经很多年的大盗，就

是日后掀起安史之乱这场席卷半个中国滔天巨浪的主角儿：安禄山。

安禄山，这个来自营州粟特部落的“杂种胡儿”，一个大字不识

的军阀，竟然有幸当着众人的面，与唐玄宗最宠爱的妃子杨贵妃，在

宫廷里手拉手腰搂腰跳舞。

杨贵妃安禄山场了。丰腴的贵妃，肥胖的安禄山，二人手拉着手，

飘然上场。

体重高达三百多斤的安禄山，平时走路和上朝都得靠人搀扶的安

禄山，跳起舞来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只见他左旋右转，宛如一只

高速旋转的陀螺。安禄山跳的是他的家乡最为流行的“胡旋舞”。

“胡旋舞”是唐代最盛行的舞蹈之一。此舞的传入，史书中多有

记载，通过丝绸之路从西域传来。

在当时，安禄山绝对算得上是一个舞蹈明星，高超的舞技使唐玄

宗非常愉快。在唐皇宫的宴会上，最为精彩的片段就是安禄山与杨贵

妃的“胡旋舞”表演。

安禄山年轻时很会做生意，他拥有的金银财宝堆积如山。他有的

是钱。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安禄山最惯用的伎俩，便是拿钱贿

赂唐玄宗身边的人，让他们在皇帝老头儿面前经常美言自己。

野心家安禄山一路平步青云，最终同时担任三个地区的节度使，

一人统率15万最精锐的帝国部队。

天宝末年，唐玄宗已进入暮年。他早已倦于朝政，耽于享乐，以

至追求长生不老。一天，唐玄宗与自己最宠信的宦官高力士之间展开

了一场对话。唐玄宗说自己老了，所有情都安排别人去做，他也就没

什么可忧虑的。高力士则说，听说最近云南的战事损失了帝国的许多

部队，而边将普遍拥兵太盛，臣下担心一旦出事就没救了，陛下怎能

说没有忧虑呢？

高力士一语成谶。因为，安史之乱就在前面不远处。暗流涌动，

一触即发。

公元755年农历十一月初九，安禄山与他的同乡史思明一及手下

一批番将，以讨伐逆贼杨国忠为名在范阳起兵叛乱。长达七年半之久

的安史之乱由此拉开序幕。

安禄山统领15万叛军从范阳出发，一路浩浩荡荡，烧杀抢掠，直

奔都城长安王位而去。

安禄山的军队沿西南而下，首先攻下荥阳，十几天后，东京洛阳

城失守，唐军退守潼关。

公元756年正月初一，叛军领袖安禄山在唐玄宗的家乡东京洛阳

龙袍加身，昭告天下，建立燕帝国，自称大燕皇帝，改年号为圣武。

公元756年六月，安禄山攻打潼关，唐玄宗没有想到的是，驻守

在潼关的20万官兵竟也会一触即溃。潼关陷落。安禄山的部队直指长

安。

六月十三日凌晨，唐玄宗带着杨贵妃三姐妹、一部分皇子皇孙以

及杨国忠、韦见素等宰相，在龙武大将军陈玄礼集合的禁军的护卫下，

匆匆逃出京城，向四川蜀地撤退。

皇帝出逃，长安城里乱作一团，民心动摇。

京城士人纷纷逃往郊外山谷中避难。逃难的队伍东西绵延长达二

百里，十分壮观。从皇宫里逃出的宫娥妃嫔东躲西藏，哭声一片。将

相之家的金银财宝散落满地。

有不少跟随皇帝一行逃跑的方向，一路尾随西行。他们相信，皇

帝的去处，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诗人杜甫夹杂在逃亡的人群里，分担着所有的流亡者应有的命运。

这位终生与苦难相伴的诗人，逃亡途中曾一度陷在蓬蒿里不能前行。

多亏他的表侄王砯，走出十里又回来找他，保护他脱离了险境。

安禄山仅仅用了半年多的时间，就轻松占领了大唐帝国已经盘踞

一百多年的首都长安。

这是珍藏在台北故宫博物院的《明皇幸蜀图》，画面形象表现了

唐玄宗逃往蜀地的情景。

一行人晓行夜宿，忍饥挨饿，一路西行，到达马嵬驿。

兴平县，这个在地图上很难找到的小地方，因安史之乱和引发的

马嵬兵变而载入史册。

兵士团团围住皇帝歇息的驿站。他们不敢向皇帝发难，却准备将

满腔怒火喷向杨国忠。

不久，杨国忠出来，有个士兵弯弓搭箭，一箭射去，杨国忠中箭

受伤，负痛逃至西门，被追赶上去的士兵一刀砍死，随后割下他的头

颅，挂在旗杆上。

杨国忠的结局，竟这样落得个身首异处。他这是为国尽忠吗？这

实在是一个意味深长的话题。

杨国忠已死，乱兵又四处搜索，把杨氏一门的人几乎全部杀光。

高力士闻讯，吓得面如土色，赶紧禀报唐玄宗：外面发生兵变，大家

要求处死贵妃娘娘。

这就是当年的佛堂。相传杨贵妃独自在里面哭过一场之后，擦干

眼泪，走出佛堂，让高力士将自己缢死在门外面的那棵梨树上。

杨玉环22岁从寿王府邸入宫，陪伴唐玄宗长达18个春秋。她在

唐玄宗面前使过性子，闹过别扭，但是，18年来，快乐就像一条小溪，

流淌不息。那些已经逝去的美好的日子，又像记忆中满园的鲜花盛开，

灿烂芬芳，令人沉醉，却令人心碎。

最为心碎的是唐玄宗，不仅为杨玉环的逝去，还为他破碎的江山

和逝去的开天盛世。

在悲痛欲绝中，唐玄宗前往蜀地四川。

还有一件事，唐玄宗没有满足大家的要求，那就是：当地百姓一

致要玄宗留下来带领大家抗击叛军。但唐玄宗只想逃命，他哪里肯留

下？结果是太子李亨留下抗敌。

崎岖的蜀道上，唐玄宗一行人马逶迤前行。成都府越来越近。

此时，太子李亨对于自己何去何从根本没有打算。有人建议他去

朔方，因为他过去曾经遥领过朔方节度使，而且朔方军兵力也相当强

大。太子李亨同意了。他率部抵达灵武，并于七月十二日即位，这就

是肃宗。他遥尊玄宗为太上皇，并改年号为至德元年。

一个月之后，肃宗派去的使者到达成都，唐玄宗虽然表面上很高

兴，内心却很矛盾。四天后，唐玄宗才下诏改称太上皇，但他提出要

求，天下大事一方面由肃宗决定，但要同时上奏给他。

对唐玄宗而言，不管内心多么不舍和不愿，太子李亨的登基，终

结了其长达44年的帝王生涯。

对唐玄宗来说，这是他政治生命的结束，但对唐王朝而言，肃宗

的即位，成为平叛与复兴的起点。

公元757年正月，因争夺王位，安禄山被其子安庆绪残忍杀死，

叛军力量遭受重创。肃宗任命其子广平王李俶为元帅，郭子仪为副帅，

负责收复两京。

九月十三日，郭子仪率军从凤翔出发，二十七日，在长安城南香

积寺北大败叛军，次日收复长安。郭子仪继续率兵追击叛军。十月十

六日，安庆绪逃离洛阳，退往相州。两天后，广平王李俶进入东都。

至此，两京全部收复。

十二月初，幸蜀达两年之久的唐玄宗回到长安。文武百官和京城

士庶夹道相迎，长安父老流下了激动的眼泪。有人感叹，想不到此生

还能见到圣上。

大家在欢庆来之不易的胜利之时，似乎已经原谅酿成一系列大错

并在关键时刻抛弃他们的君王。

物是人非，恍若一场春梦，现在已经醒来，唐玄宗心中百感交集。

李隆基日夜思念魂归马嵬驿的杨玉环。思不能禁，让人画了一幅

画像挂在宫中。他每次看见妃子画像就禁不住长吁短叹。夜深人静，

凄清的长生殿上，想起与贵妃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他不禁泪流满面。

对此，诗人白居易的《长恨歌》写道：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家国不幸诗家幸。当后来的一代又一代文人墨客反复叙写津津乐

道于唐明皇与杨贵妃的爱情悲剧时，我们又有谁愿意去思考这样一个

问题：最高当权者个人不恰当的感情生活是怎样引来这场灾难的？

公元761年三月，安禄山的命运再一次落到叛将史思明的头上。

同样为了王位，史朝义残忍地杀死了他的父亲史思明。763年，史朝

义在试图向北逃入契丹途中被迫自杀。

至此，历时七年零两个月的安史之乱终于结束。

就在安史之乱被彻底平定的前六个月，这场战乱的第一主角唐玄

宗，在郁郁寡欢中离世。这个创造了盛世又将盛世带入乱世的君王，

最终未能看到李唐天下复归太平的那一天。躺在病床上正走向死亡的

唐玄宗，他最后一刻想到的是什么？江山？贵妃？百姓？不得而知。

聊以安慰的是，这场大戏的六个主要角色中，唐玄宗是唯一寿终

正寝的，这出戏的另外五个人：杨贵妃、李林甫、杨国忠、安禄山、

史思明，无论是正角还是反角或陪衬，全都死于非命，不得善终。

安史之乱再次证明：民族的内乱从来没有胜利可言，有的只是全

面的俱伤。

安史之乱告诉我们：盛世的到来需要数代人的努力，盛极而衰却

招之即来。

经过这场战乱，唐朝人口锐减，经济衰退，内部藩镇割据。外部

边患不断加剧，吐蕃野心勃勃，反复骚扰，占领唐朝大片土地。需要

特别指出的是，安史之乱以后，盛唐气象已一去不复返，唐人的心态

变得不再昂扬，也不再那么自信，夷夏之辨从此成为一个沉重的话题。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变成朝野上下的共识。此种心态的影响十分

深远。

往日的繁华已成追忆，盛唐的诗篇也已无法唱响，经过这场令人

错愕的战乱，遭受重创的唐王朝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重建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