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听见了阅读答案
更新时间:2023-06-28 22:29:16 阅读: 评论:0
是的,我听见了
张洁
我爱上那个女人的时候,她离开这个世界差不多一百年了。
不过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爱,姑且这么说吧,要不又该怎么解释?也许我还没有碰上能让我爱的那种女人。究竟哪种女人,我也说不清楚。说实在的,如今有哪个女人值得你动真格地和她恋上一把?好比电视相亲节目上的某些女人,说什么“宁肯给亿万富翁当工具,也不愿接受穷光蛋倾其所有的爱”……我恨不得一脚把她从电视上踹下去。
我就是富二代,你以为富二代都是色狼怎么的?这样的女人,能和她谈情说爱?明天要是有个出价比我高的男人,她肯定就会弃我而去。
顺便说一句,电视机是我花两百块钱从旧货市场买来的,这事儿让我妈气不打一处来,看到他们为我这种“廉价”行为气愤的样子,我那个乐啊。
我只对电视里的体育台感兴趣,特别是前些日子的国际足球赛,看得我那叫废寝忘食。只恨广告的插播,让我抓狂,那时我总会不耐烦地转台、转台、转台……就在转台那几秒钟里,我看见了她——
跟老电影似的:特写。黑白镜头。
一个不知哪年、哪月、哪个国家的小提琴演奏家在演奏。我的心猛然为之一震,尽管是很轻的一震,但我马上明白我中枪了。
是什么让我动心?
她的容貌?乏善可陈。
她的音乐?我对所有的音乐连“所知甚少”都谈不上,整个一个“乐盲”,不论古典还是通俗,包括当下走红的什么“快男”“快女” 。
她的头侧向提琴——可我怎么都觉着她的头是悬空的,也就是说她的脖子下根本就没夹着那把琴,而是将她的头、甚至整个身胚依靠在她演奏的那首乐曲上,那似乎就是她终生可以依靠的、音乐的肩膀。
看来这是个聪明的女人,没有像很多女人那样,把男人的肩膀当作最坚实的依靠。尽管我是男人,但我得客观公正、实事求是地说,男人的肩膀靠一时可以,打算靠一辈子的话,可得仔细掂量掂量。
她的眼睛随着琴弓向右下斜去……按理说我什么也不可能看到,那双眼睛是半阖着的,而我却透过她低垂、遮蔽的眼帘,看到了一个人可以为他的所爱——我指的可不是爱情——付出多少,这样的人即便在一百年前,怕也寥若晨星。
她那与当下这个世界毫无关联的眼波,只属于另一个世界——个我完全不了解的、难以达到的世界。不但我达不到,也很少有人可以达到。
还有她回弓时那弯曲的手腕——不是手指, 而是弯曲的手腕!我这才知道,不管你的身胚,还是你的心,都被那弯曲的手腕化作“绕指柔”了——有句诗是不是这 么说的?
她结过婚吗?有无子女、恋人?不过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开始收罗她的音乐,在Google上搜索有关她的资料。这个过程非常不易,就连专卖店里,也没有她的几张CD,而Google上有关她的资料,也就是那么几行。
我只好放弃搜寻,找回电视上她演奏的短暂一瞬并拷贝下来。其实对我来说,这就足够了,无论CD还是资料,哪一项能像她的眼波那样,无穷无尽?
于是我又回到巴黎。说“又”,意思是我的博士是在巴黎读的。我之所以“海归”可不是因为找不到工作,而是因为腻味那个装腔作势的巴黎。
当年之所以来巴黎读书,是我父母的事儿。你能指望还没有能力挣一分钱的儿子,扛得住父母的干涉吗?
他们总以为巴黎是全世界最时髦的地方;以为自己是精神贵族,是懂得巴黎之妙的人;也或许他们想让我替他们打前站,指不定哪天他们就栽了。
话又说回来,他们也不想想,我翅膀硬了以后,还能按照他们的意愿,在巴黎为他们建立一个根据地吗?
可我现在又回到巴黎来了。心甘情愿。
但我放弃了自己已然学就的专业,上了烹饪学校。
周末或是假日,我就到她的墓地去。
不过是坐在她的墓前抽两支烟,“想”或者叫“思索”一会儿。如果问我思索了什么,又似乎一片空白。就那么有心无心地听着在故土根本听不到的各种鸟儿的啼鸣。不明白乌
儿的啼声为什么如此婉转;不明白树们为什么如此婀娜多姿;不明白树荫下、坟墓里的这
个女人究竟皈依了什么,竟能如此了断地告别了各种干扰。我的不知道是如此之多。
也不久坐,就两三支烟的工夫,然后起身走人。
这难道不是最惬意的生活?有饭吃,有衣穿,有房子住,更重要的是随时可以到她的墓前坐坐。
有其他人到她的墓地来过吗?当然,她的亲人、情人,但有像我这样的人吗,与她什么瓜葛也没有的人?
可我从来没在她的墓前遇到过其他的人,我也从来没在她的墓前,看到过鲜花,哪怕一束也没有。作为一个世界闻名的小提琴家,难道没有一个悼念她的“粉丝”,或亲人、情人为她献上一束花?
可我,不也从来没在她的墓前献上一朵玫瑰?
不过有这种眼波的女人,还需要玫瑰?无论生前,更别说离开这个世界之后。再说一朵玫瑰,哪怕是一束玫瑰,能表达我对她那不清不楚、复杂而又难以名状的感觉吗?
是啊,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能爱她多久,三个月?三年?一生一世?我不敢确定“永远”那个词儿,我只能确定我爱过了,然而我又的的确确不知道这算不算爱,而我又爱她的什么。
世上所有的、所有的东西都会消亡,什么都不会永恒,但偶尔,有些东西可以闪回。
在这个没有永恒的宇宙中,有一种东西能有一个瞬间的闪回,就不错了,还想怎么着!
即便她的在天之灵也永远不会知道,她在我这里得到了闪回。
墓碑上除了她的名字和生卒年月,什么装饰也没有,作为一个曾经闻名世界的小提琴家,甚至连一把石雕的提琴也没有,更别说她的雕像、照片、墓志铭。
只在墓碑底座上,镌刻着一行小小的文字:“你听见了吗?”是问来这里祭奠她的人,还是她生命中某个特别的人?
又听见什么?琴声?话语?心语?似乎都不是。
可我却听见自己说:是的,我听见了。
(有删改)
6.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3 分)
A.“我”是一个高知青年,在叛逆的表象下,实则拥有对爱、人生及世相的独立思考。
B.“我”对小提琴家的动心源于她的聪明、自立和对音乐的追求,与容貌、气质无关。
C.“我”没在小提琴家墓前献玫瑰的原因之一是用玫瑰也无法表达对“她”的复杂情感。
D.世上所有东西都会消亡,但可能会在他人的生命中瞬间闪回,如小提琴家之于“我”。
7.下列对本文艺术特点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3 分)
A.小说以“我”机智俏皮的内心独白展开叙述,仿如行云流水,将时空的辗转跳跃连接得天衣无缝。
B.“眼波”在文中多次出现,情节前后勾连,反复强调了小提琴家执着于追求音乐造诣的人生境界。
C.“我”当年不得不听从父母去巴黎与后来心甘情愿前往形成对比,突出了“我”对音乐的痴迷。
D.结尾“是的,我听见了”,回应墓碑底座上的文字,并呼应标题,一问一答间,使小说结构圆融。
8.小说结尾“是的,我听见了”意蕴丰富,这是对前文的回应,更是对自己人生困惑地回答,请结合全文,谈谈你对这句话的理解。(6 分)
9.有人认为,张洁的小说表现的是一种“评价性的现实”,在故事的叙述中不时穿插叙述者对人物或事件的评价,请简要分析“我”的评价在小说中的作用。(6 分)
答
6.B。“自立”“与气质无关”错。
7.C。“突出了我对音乐的痴迷”错。
8.①“我”听见了小提琴家的心声,沉醉于音乐而不顾世俗;②听见了自己的心声,不在意物质而执着于精神追求;③听见了自己对父母与世俗的反抗,坚持独立意志,坚定走自己选择的路;④听见了自己对人生意义的回答,过程比结果更重要。(答出三点即给满分,言之成理即可)
9.①“我”对重物质、轻精神社会环境的评价,为下文纯精神的爱恋做铺垫,推动情节发展;②表现了“我”对轻物质、重精神的情感追求和对自主自在人生的向往,丰富人物形象;③作者借“我”的评价表达了自己对人生与世界的深刻认识,使小说具有警醒世人的深层意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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