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与政治
succeeding
美 汉娜㊃阿伦特著㊀张㊀淳译❋绯闻女孩演员
一timezone
我所思考的是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㊂据我所知，人们从来没有怀疑过真理与政治之间是有冲突的，人们也从来没有将诚实（ｔｒｕｔｈｆｕｌｎｅｓｓ）当作一种政治美德㊂政客或煽动家，还有职业政治家，一直将谎言当作一种必要和合理的工具㊂为何会如此？一方面，对于政治领域的本质和尊严来说，这意味着什么？另一方面，对于真理和诚实的本质和尊严，这又意味着什么？是否真理的实质就是无力的，而权力的实质就是欺骗性的？如果真理在政治领域是无力的，那么它所拥有的又是何种现实性？要知道政治领域比人类生活的任何其他领域都更能保证有生有死的人的存在的现实性，而有生有死的人知道自己这种存在（ｂｅｉｎｇ）是从非－存在（ｎｏｎ⁃ｂｅｉｎｇ）中出现，经过一个短暂的时间，又将消失到非－存在当中㊂到最后，无力的真
汉娜㊃阿伦特（ＨａｎｎａｈＡｒｅｎｄｔ），美籍德裔哲学家；张淳，高等教育出版社编辑，英文期刊ＦｒｏｎｔｉｅｒｓｏｆＬｉｔｅｒａｒｙＳｔｕｄｉｅｓｉｎＣｈｉｎａ责任编辑㊂本文起因于‘耶
路撒冷的艾希曼“（ＥｉｃｈｍａｎｎｉｎＪｅｒｕｓａｌｅｍ：ＡＲｅｐｏｒｔｏｎｔｈｅＢａｎａｌｉｔｙｏｆＥｖｉｌ，１９６３）一书出版之后引起的所谓争论，其目的是厘清两种看似不同然而实际上有着内在关联的问题㊂这些问题我以前没有意识到，但其重要性似乎超出了当时的争论㊂第一个涉及的问题是，说真话是否总是合法的 我当时是否无条件相信 Ｆｉａｔｖｅｒｉｔａｓ，ｅｔｐｅｒｅａｔｍｕｎｄｕｓ？ （宁可毁灭世界也要说真话？）第二个问题起源于这场 争论 当中所使用的数量惊人的谎言 一方面是关于我写了什么的谎言，另一方面是关于我所报道的事实的谎言㊂我下面的思考试图同时理解这两个问题，这些思考也可以作为一个例子，说明当一个热门话题掉入过去和未来之间的缝隙时会发生什么㊂这可能也是所有思考过程的固有习性㊂本书（指‘过去与未来之间：政治思想八论“［ＢｅｔｗｅｅｎＰａｓｔａｎｄＦｕ⁃ｔｕｒｅ：ＥｉｇｈｔＥｘｅｒｃｉｓｅｓｉｎＰｏｌｉｔｉｃａｌＴｈｏｕｇｈｔ］一书，１９６１）的前言中对这种缝隙有一个简单而初步的介绍㊂
bolong>孙权劝学原文翻译理不是与对真理毫不买账的权力同样可鄙吗？这些问题很难回答，但是从
我们当前的观点来看，重提这些问题是有必要的㊂一句古老的拉丁格言足
以赋予这一老生常谈的主题以高度合理性： Ｆｉａｔｉｕｓｔｉｔｉａ，ｅｔｐｅｒｅａｔｍｕｎｄ
ｕｓ （即使世界会毁灭，也要实现正义）㊂但是，除了其可能的作者（１６世纪的斐迪南一世，查理五世的继承人）以外，人们都是将之作为反问句来使用
的：难道即使会危及世界的存在，也要实现正义吗？唯一一个敢于提出反
对的伟大思想家就是伊曼纽尔㊃康德，他大胆地解释道： 这个格言 简
单地说就是意味着 正义必须得到实现，即使这个世界上的所有恶棍都因
此而灭亡 ㊂ 因为人们会发现，完全剥夺了正义的生活是不值得过的，这
一 人的权利必须被视为神圣的，无论权力将被迫为此做出多大的牺牲amour
英语同声翻译无论其自然后果是什么 ㊂①但是，这个答案难道不是很荒谬吗？对于存在的关切难道不是明显超越于所有其他东西 包括所有的美德和原则吗？如果这些美德和原则得以显示自己的唯一场所 世界 都岌岌可危，那么它们本身就会变成妄想，这一点难道不是很明确的吗？１７世纪几乎全体一致地宣称，每一个共同体都应该责无旁贷地承认 没有比（它）自己的领域的安全更高的法则 （用斯宾诺莎的话来说），②他们难道有什么错吗？既然在这里我们可以用任何一个超越纯粹存在的原则替代 正义 ，那么，如果我们用真理替代它的话 Ｆｉａｔｖｅｒｉｔａｓ，ｅｔｐｅｒｅａｔｍｕｎｄｕｓ （即使世界毁灭，也要实现真理） 这个古老的格言听上去更加合理㊂如果我们按照手段－目的论去理解
心领政治行动，我们甚至可能得出一个看似自相矛盾的结论：谎言可以很好地建立或保护追求真理的条件㊂霍布斯很早以前就指出这一点，他总是用逻辑的无情推演将其观点推入荒谬尽显的极端㊂③㊀㊀㊀㊀㊀㊀
）（２０１７年㊃秋）㊀㊀
①②
③‘论永久和平“（ＥｔｅｒｎａｌＰｅａｃｅ），附录Ｉ㊂
引自斯宾诺莎的‘神学政治论“㊂值得注意，尽管斯宾诺莎也认为哲学自由（ｌｉｂｅｒｔａｓｐｈｉ⁃ｌｏｓｏｐｈａｎｄｉ）是政府的最终鹄的，他在这里也采取了如此激进的立场㊂
在‘利维坦“（Ｌｅｖｉａｔｈａｎ，第４６章）中，霍布斯解释道： 纵使是教导正确哲学的人有不服从的情形时，也可以合法地加以惩罚㊂ 因为不是说 闲暇是哲学之母，而国家则是和平与闲暇之母 吗？那么国家镇压危及和平的真理不正是为了保护哲学吗？因此，同样地，讲真理者为了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之间的和平而进行配合，决定写下他所知道的 是虚假的哲学 时，不也是为了保护哲学吗？霍布斯就此特别质疑亚里士多德，认为他 由于害怕苏格拉底的命运，于是便把它当成符合而又能确证他们的宗教的东西写出来了 ㊂霍布斯从来没有想过，当追求真理的条件只能通过故意为之的虚假来得到
保证时，所有对真理的追求就都会有自反性㊂如果是这样，确实每个人都会变成霍布斯所认为的亚里士多德㊂命题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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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由于谎言经常被用来替代更具暴力的手段，因此在政治行动的武器库中，它们常常被视为相对无害的工具㊂
因此，当我们重新思考这个古老的拉丁格言，我们会不无惊喜地发现，为了世界的存在，牺牲真理远比牺牲任何其他原则或美德更加徒劳无益㊂因为，我们很可能都不屑于问自己：一个剥夺了诸如正义㊁自由等观念的社会是否还值得生活，但是很奇怪地，对于真理这种远不具有政治性的观念，我们却完全不这样想㊂在此，生存（ｓｕｒｖｉｖａｌ）岌岌可危，存在的持续性（ｔｈｅｐｅｒｓｅｖｅｒａｎｃｅｉｎｅｘｉｓｔｅｎｃｅ）受到挑战，如果没有人愿意去从事希罗多德第一个有志承担的事业 秉实而言（ｔｏｓａｙｗｈａｔｉｓ），那么，人类世界 它的存在注定要比生活在其中的必有一死之人的短暂生命更加持久 就从来不会存在㊂如果没有人愿意去见证实际之所是（ｗｈａｔｉｓ），以及因其实际之所是而向之显现的东西（ａｐｐｅａｒｓｔｏｔｈｅｍｂｅｃａｕｓｅｉｔｉｓ），那么我们根本就无法设想任何持久性㊁任何存在的持续性㊂
真理和政治之间的冲突历史古老而庞杂，无论是将之简单化还是对之进行道德谴责，都无法解决任何
问题㊂有史以来，真理追求者和真理讲述者都意识到了其事业的风险；如果他们不干涉世界的进程，就会遭到嘲笑，但是，如果他们迫使同胞们认真对待他们的话，试图把同胞们从虚假和幻觉当中解放出来，他们的生命就会遭到危险㊂柏拉图在其洞穴寓言里的最后一句话说道： 只要人们找到机会攻击他 就会把他杀死㊂ 我们无法通过那个拉丁格言去解释真理讲述者与公民之间的柏拉图式冲突，也无法通过任何后来的理论去解释，因为这些理论总是在城邦的生存遇到危险时闪烁其词地为谎言以及其他罪行进行辩护㊂柏拉图的故事中没有提到任何敌人；多数人安宁地生活在洞穴中的自己人之中，生活在幻象的纯粹观者之中，没有涉及任何行动，因此也没有受到任何人的威胁㊂这个共同体的成员没有理由把真理和真理讲述者视为他们最危险的敌人，柏拉图也没有解释他们为何对欺骗和谬误有着反常的喜爱㊂如果我们可以让柏拉图与后来的政治哲学的同行进行对质 比如霍布斯认为，只有 那些不违反任㊀㊀㊀㊀㊀㊀
真正的亚里士多德与霍布斯的逻辑谬论所臆造的完全不同，他在开始担心会遭到和苏格拉底一样的命运时，当然会理性地离开雅典；他没有糟糕到要写下他所知道的是虚假的，也没有愚蠢到为了解决自己的生存问题而毁掉自己所坚持的一切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