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师大学报
1999年第4期
“乔姆斯基理论”四十年发展概述
顾 钢
摘 要 “乔姆斯基理论”是一门语言学界不可忽视的学说，它突显了研究内部语言的重要性，还
对心理学、哲学等其他学科产生了很大影响。本文概述了该理论四十年来的发展情况，重点介绍了该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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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80年代以后采用的“管辖和约束”模式和90年代出现的“最简方案”模式。
关键词 乔姆斯基 普遍语法 转换生成语法 管辖与约束 移动 原则与参数 最简方案
1957年，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的青年教师乔姆斯基(N. Chomsky 1928- )出版了
《句法结构》一书，揭开了“乔姆斯基革命”的序幕。这场“革命”打破了以观察归纳外部语
言(E-Language)现象为主的传统语法研究的一统天下，突显了研究内部语言(I-
Language)的重要性，还对心理学、哲学等其他学科产生了很大影响。称之为“乔姆斯基理
论”，只是一种方便的提法，并不准确，因为这个理论是众多生成语法学家共同参与研究的结
果。但是，乔姆斯基对这个理论的影响是最大的。
一、乔姆斯基理论的基本假设和目标
乔姆斯基理论的基本假设是人脑中存在“普遍语法”(Universal Grammar)，简称UG。因
此，乔姆斯基理论也被称为“普遍语法理论”。根据乔姆斯基的看法, UG是一种语言知识，为
人脑所固有。它使儿童先天就具备在短时间内掌握母语的能力。另一方面, UG也限定了人类
各种语言的变化范围。换句话说，纷繁复杂的各种语言结构，最终均可以用UG加以解释。UG
的另一个重要特点是高度概括，极其明晰而又简洁。它只生成所有合语法的句子，不生成不
合语法的句子。乔姆斯基理论致力于用内省(Introspection)的演绎为主的方法推测出UG的
具体内容，并用明晰(Explicit)和形式化(Formal)的方式加以表达。原则的内容和参数的
设定都必须符合儿童获得(Acquire)①母语的心理过程，以便能够回答儿童是怎样根据UG掌
握一门具体的母语的问题。
需要指出，乔姆斯基理论聚焦于纯语言结构范畴的“语法能力”(Grammatical
Competence)，而语用范畴的“语用能力”(Pragmatic Competence)不是乔姆斯基理论研究的
重点。乔姆斯基理论与传统语法及其他语法学派之间只有研究重心和目标的不同，并无孰优
孰劣之分。
二、乔姆斯基理论的发展过程
乔姆斯基理论发展到今天，大致经历了五个阶段:②
66 1.“句法结构”(Syntactic Structure)模式。
该模式出现在《句法结构》(Chomsky 1957)一书中，主要由短语结构规则(Phra Struc-
ture Rules)和转换规则(Transformation)构成。短语结构规则生成(Generate)句子的基
础结构(Basic Structure)，而转换规则把基础结构转化为不同的句式。例如，把
基础结构转
换为被动结构。所以，乔姆斯基理论又被称为“转换生成语法理论”。
2.“标准理论”(Standard Theory)③模式，简称为ST模式。
《句法理论要略》(Chomsky 1965)勾画了“标准理论”。这个模式区分出句子的“深层
结构”(Deep Structure)和“表层结构”(Surface Structure)。两个结构由转换规则加以连接。
该模式还使用了两个重要概念，即“语言能力”(Language Competence)和“语言行动”(Lan-
guage Performance)。“语言能力”指人们头脑中关于母语的语法知识;“语言行为”指人们使
用语言的具体情况(Chomsky 1965: 4)。
3.“扩展的标准理论”(Extended Standard Theory)模式，简称为EST模式。
这个模式主要构建于70年代中期以后，主要代表作有《形式与解释文集》(Chomsky一棵开花的树席慕容
1977a)、《鉴别式与控制》(Chomsky &Lasnik 1977)、《论WH——移动》(Chomsky 1977b)
等。在EST模式中，出现了以下一些概念: (1)“X-阶标”(X-Bar)，用以表达介于最大投
射(Maximal Projection)和词汇范畴(Lexical Category)之间的层次; (2)“词库”
(Lexicon)，该部类(Component)包含每个词项的语音、形态、句法和语义信息，如某个词
项发什么音、怎样书写、要与那些词语搭配、表达什么意义，等等; (3)“移动α”(Moveα)
及“制约”(Constraint)，指通过移动D-结构中的Wh短语或名词性短语(NP)的方式将D
-结构转换为S-结构,④移动要受到一些条件制约; (4)“鉴别式”(Filter)，其作用是剔除不
合格的表层结构(Surface Structure)。EST可图解如下:
4.“管辖与约束”(Government &Binding)模式，简称为GB模式。⑤meepo
1980年，乔姆斯基在意大利比萨(Pisa)做了一系列讲座。之后，他将这些讲座的内容
结集出版，题为《管辖与约束理论讲座》(Chomsky 1981)。这也是迄今为止对生成语法理论
发展影响最大的一本书。乔姆斯基在书中提出了“原则”(Principles)和“参数”
(Parameters)的概念，进一步丰富了EST模式的内容。所以，人们也将这个模式称为“原则
67与参数模式”。
乔姆斯基认为, UG由一系列原则与参数构成。原则固定不变，确定了人类各种语言内在
的共性，为各种语言所遵守。参数则决定不同语言的个性。UG是儿童学习语言前的初始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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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触语料后使原则的参数得以设定，产生一个具体语法，称为“核心”(Core)语法。一门具
体语言的语法知识包括UG原则、设定后的参数、词汇知识及该语言特有的边缘
(Peripheral)信息。⑥
乔姆斯基提出了组成UG原则系统的一系列原则。它们分别作用于语法的不同层面
(Chomsky 1981: 5)。
(1)界限(Bounding)原则，与邻接条件(Subjacency)一道制约某种语法操作的范围
(Locality);
(2)管辖(Government)原则，确立某结构中心成分(Head)与其附
属成分的关系;
(3)题元(Theta)准则，制约题元的分配;
(4)约束(Binding)原则，制约照应词(Anaphor)、代词、专名词(Names)和变项
(Variable)等四种语类与可能的先行词(Antecedent)之间的关系，以及为确立特定的约束关
系而进行的结构重建(Reconstruction);
(5)格(Ca)原则，处理抽象格及其表达形态的问题;
(6)控制(Control)原则，决定抽象代词PRO所指。
1986年，乔姆斯基出版了《语障》，对“原则”与“参数”作了进一步修正和浓缩。他指
出，语言中的某些结构具有切断管辖关系和阻断句法移动的特征，这种结构就是语障。语障
的概念可将管辖与移动在理论上实现统一。经过修正的“原则与参数模式”与“语言获得”
(Language Acquisition)理论的联系更加紧密。
简言之,“原则与参数模式”提出了一个假设，即人类的语言只有一种。我们见到的各种
语言形式都是同一套词库(Lexicon)⑦和运算系统(Computational System，即句法)的产物
(Chomsky 1993: 3)。“原则与参数模式”可图示如下(Culicover 1997: 387):
5.“最简方案”(Minimalist Progarm)模式，简称为MP模式。
68 该模式的建立以《语言学理论的最简方案》(Chomsky 1993)为开端。MP模式的核心是
对“原则与参数模式”中的结构和转换作进一步简化和抽象化，使整个模式不再有任何冗余
的层次和操作，并能更合理地解释儿童在短时间内掌握母语的事实(Culicover 1997)。
乔姆斯基对“原则与参数模式”进行了大幅度修正，包括: (1)取消原有的两个基本结
构，即D-结构和S-结构; (2)取消“管辖”的概念; (3)取消“X-阶标”结构。MP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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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的示意图如下(Cook 1996: 326):
MP模式的运作过程是：先从词库中“选配”(Numerate)合适词语组成句子的初始结构,
再通过“运算”(Computation)使词语中的语音信息与逻辑信息在某一时刻经“拼读”(Spell-
out)操作而分离，分别进入语音表达式和逻辑式表达式。拼读前的句子生成过程被称为“显
性句法”(Overt Syntax)，拼读后的句子生成过程叫“隐性句法”(Covert Syntax) (Epstein
1996: 21)。
运算方式有两种: (1)“合并”(Merge)词库中选出的成分; (2)把需要移动的成分向左
侧移动升高(Raising)。
所有移动都要服从“简便原则”(Economy Principle)，具体的制约有三项，即“迫动”
(Laziness)、“延迟”(Procrastination)和“利己”(Greed)。“迫动”指只有必须移动的成分
才移动;“延迟”指需要移动的成分不可提前移动，只能到“最后时刻”(Last Resort)才能
移动(Chomsky 1995: 28);“利己”指句子成分只为核查(Checking)自身的语法特征(Gram-
matical Features)而移位。根据“完全解释”(Full Interpretation)原则，如果运算后得到的
语音表达式或逻辑表达式
包含了词语全部相关的语音或语义信息，那么，语音表达式或逻辑
表达式的运算结果就实现“聚合”(Convergence)；否则，就是运算“失败”(Crash)。
一些语言学家指出, MP模式中许多概念都主要是从“简便”和“自然”的假设推导而来,
缺乏足够的语料支持。所以, MP模式对语法的解释力究竟如何，还有待时间的考验(Cook
lookafter1996, Culicover 1997)。
三、结语
50年代，作为一家之说，除了因其对结构主义的背叛而产生的震动外，乔姆斯基理论并
未引起语法学界足够的重视。从60年代开始，随着普遍语法理论模式的不断完善和明晰化,
乔姆斯基理论逐渐成为语法学学界的主流学派之一。“管辖与约束模式”提出后，乔姆斯基理
论的研究在80年代中期出现了新的高潮。此点从我国黑龙江大学1987年举办的“生成语法
国际研讨会”的规模可见一斑。当时出席会议的人数达到几百名。目前，一些曾误以为它可
以取代传统语法或直接服务于语言教学的人逐渐退出了乔姆斯基理论的研究队伍。此外，从
69乔姆斯基理论学派中还分离出一些“离经叛道”的新学派。乔姆斯基理论研究进入了相对平
静的时期。今天，乔姆斯基理论虽然有了令人瞩目的发展，但仍然对许多问题未有明确的答附件英语
案，语法模式似乎愈加抽象化，人们对它的理解也更加困难。这大概是研究乔姆斯基理论的
人数在下降的另一个原因。同时，传统语法学派、功能主义学派和其他一些学派对乔姆斯基
理论的激烈批评从来没有停止过。但无论怎样，乔姆斯基理论一直是一门语言学界不可以忽
视的学说。它的生命力来自于不断地自我否定、自我完善的过程。它所苦苦探求的无疑是语
言研究最根本、最深奥的问题之一。
schiffer注:
① 将Acquire译为“获得”比“习得”能更准确地反映乔姆斯基理论的基本精神，即儿童对母语语法的掌握主要是靠
UG的运用，不是靠后天的模仿。儿童后天主要学习词汇的形式、词性、意义和搭配等特征。
② 前两个模式国内已有较多介绍，本文将不再赘述。
③ 有人觉得术语中“标准”二字带有歧视非主流学派的味道，因此他们更愿将该模式称为“要略模式”(Aspect
Model)。
④ D-结构大致相当于早期模式中的“深层结构”, S-结构介于D-结构和表层结构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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⑤ 乔姆斯基本人认为这个术语过于突出“管辖”与“约束”，与模式的精神不符。他主张将该模式称为“原则与参数理
论”。但人们已习惯GB这个称呼。
⑥ “边缘”信息指某种语言无规律的语法特点，如英语中不规则动词的过去式形式。
⑦ 词库内的词汇语类(lexical Category)具有语言共性，而功能语类(Functional Category)则带有参数性性
质(顾阳
1996: 3)。
参 考 文 献
[1] Chomsky: (1957),Syntactic Structures. The Hague: Mouton.
[2] Chomsky: (1965),Aspects of the Theory of Syntax. Cambridge, Mass: MIT Press.
[3] Chomsky: (1977a),Essays on Form and Interpretation. Amsterdam: Elvier North-Holland.
[4] Chomksy: (1977b),“On Wh-Movement”, in P.Culicover et al.(eds.),Formal Syntax, New York: Academic Press.
[5] Chomsky: (1981),Lectures on Government and Binding. Dordrecht: Foris.
[6] Chomsky: (1986),Barriers. Cambridge, Mass: MIT Press.
[7] Chomsky: (1993),“A Minimalist Program for Linguistic Theory”, in K. Hale and S. J. Keyr (eds),The View
from Building20, Cambridge, Mass: MIT Press.
[8] Chomsky: (1995), The Minimalist Program. Cambridge, Mass: The MIT Press.
[9] Chomsky: and H. Lasnik. (1977),“Filters and Control”, Linguistic Inquiry 8, 425-504.ielts报名官网
[10] Cook, V. (1996),Chomksy’s Universal Grammar. 2nd edition. Oxford: Blackwell.
[11] Culicover, P. (1997),Principles and Parameters.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2] Epstein, S. D. et al. (1996),“Introduction”, in, S. D. Epstein et al. (eds),Minimalist Ideas, Amsterdam: John
Benjamins.
[13]顾 阳(1996),《生成语法及词库中动词的一些特征》,《国外语言学》(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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