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博物馆到底具有什么样的价值?博物馆价值研究述评

更新时间:2023-05-11 20:08:27 阅读: 评论:0

当代博物馆到底具有什么样的价值?博物馆价值研究述评
不断变化的社会环境给博物馆的⽣存带来了巨⼤的影响。国际博物馆协会的调查显⽰,博物馆的未来存在着普遍的不确定性,因此建议博物馆争取财政⽀持以保持稳定(International Council of Muums,2020)。博物馆应当如何应对以获得可持续发展?可能的⽅式之⼀就是阐明博物馆的价值和必要性,明确博物馆在当代社会⽣活和⽂化建设中的意义。博物馆价值问题的探讨并⾮只是为获得财政⽀持的权宜之计,更有助于博物馆反思与评估⾃⾝的⽬标和⼯作。那么,当代博物馆到底具有什么样的价值?
01
博物馆的价值之争:⼯具价值还是内在价值?
博物馆价值问题并⾮全新的议题,相关研究在20世纪后期就开始出现。20世纪七⼋⼗年代的经济危机迫使⼤多数西⽅国家削减了⽂化预算,同时也确⽴了更严格的问责制度,以确保资⾦被恰当使⽤。经济问题促使博物馆等⾮营利性⽂化机构阐明⾃⾝的价值以获得持续资助。因此,相关领域的机构和学者进⾏了众多研究以证明博物馆的社会作⽤,包括推动地区经济发展、城市复兴、促进社会包容、提升⼈民健康等。
约翰·迈耶斯卡夫(John Myerscough)在1988年出版的专著《英国艺术的经济意义》中,选择了英国的
三个地区——默西塞德郡、⼤格拉斯哥和伊普斯维奇展开调查,评估艺术对英国经济的贡献,其中涉及到的产业包括博物馆、美术馆、剧院、⾳乐⾏业等。研究发现,艺术是维持区域经济的有效⼿段,其中,博物馆和美术馆的社会接触⾯更⼴,能够吸引更多来⾃外地的观众和游客(Myerscough,1988)。2015年,英国艺术理事会针对英国所有博物馆进⾏经济价值衡量,包括博物馆运营产⽣的直接经济贡献(收⼊、产出、就业等)以及博物馆从其他企业采购商品和服务(法律服务、安全保障服务等)⽽引起的间接效应(Tuck & Dickinson,2015)。⼏乎同期,美国博物馆联盟也委托⽜津经济学院进⾏研究,明确量化了美国博物馆的经济贡献,凸显了博物馆在就业、⼯资、税收和GDP⽅⾯的重要性(American Alliance of Muums,2017)。除此之外,还有⼤量研究关注博物馆在⾯对社会歧视(Sandell,2002;2012)、⼈民健康(Dodd & Jones,2014;2018)等社会问题时的作⽤。
这些研究倾向于将博物馆视为解决社会问题的推进器,凸显出了博物馆的“⼯具价值”(Instrumental Value),即“将⽂化事业和投资作为⼀种⼿段或⼯具,以达到在其他领域的⽬标”(Vestheim,1994)。当前许多西⽅博物馆所投⾝的领域,如应对⼈类疾病、降低社会偏见等⼯作⽬标显然属于上述⼯具价值的框架之内。相较于历史内涵、艺术审美等功能,⼯具性价值更易于衡量,有助于博物馆向公众证明⾃⾝的作⽤,也更易获得资⾦⽀持。
左:麦德林记忆博物馆⼯作⼈员在运送⾷物,帮助社区渡过疫情难关
右:美国康纳派瑞历史博物馆推出针对阿兹海默症患者的项⽬
但是,⼯具价值的重要性是具有争议的。⼀些观点认为,对于⼯具价值的强调能够加强监管,促进⽂化部门对于⾃⾝价值和职责的再思考:
⽂化政策对博物馆等⽂化机构提出⼯具性的要求,有助于激发相应的积极反应,促使⽂化机构担负起对公众阐述价值的责任。(Belfiore & Oliver,2007)
⼯具性是⽂化政策的⼀部分,⽽博物馆的⼯具价值也⼀直以来都存在。(Gibson,2008)
然⽽更多的学者认为⼯具价值源⾃于权⼒部门的施压,会造成博物馆等⽂化机构核⼼使命的转移。他们质疑相关政策在破坏艺术和⽂化,甚⾄认为许多关于艺术⽂化之社会作⽤的声明是有所夸⼤的(Mirza,2006)。⽽在此环境下,博物馆可能会因过于明确的社会⽬标⽽变得“习惯于按照⼯具主义政策的要求阐明它们所能提供的东西”(Selwood,2010)。
对于⼯具价值的质疑引出了另⼀个概念——被⼤多数学者认为更能代表⽂化核⼼的 “内在价值”(Intrinsic value)。阿德⾥安·埃利斯(Adrian Ellis)指出过于强调⽂化的社会和经济⽬标导致了“⽂化内在价值被低估的环境……更为古⽼和崇⾼的⽬标被忽视,例如培养⽂化情感、⼈类精神和道德判断” (Ellis,2003)。凯⽂·麦卡锡(Kevin F. McCarthy)赞同此观点,认为“(⼯具性的)论据忽视了艺术为个⼈和公众提供的内在效益” (McCarthy,2004)。尽管埃利斯、麦卡锡等⼈都提倡⽂化机构还原⽂化本质,强调“内在价值”,但是他们都没有对此术语进⾏详细解释。
综观上述⽂献,能够发现⽬前西⽅有较多的研究阐明博物馆的社会影响与价值,相关争论主要集中在博物馆的“⼯具价值”与“内在价值”孰轻孰重之上。然⽽,关于“⼯具价值”与“内在价值”的确切含义,乃
⾄博物馆价值的定义、分类体系等基础问题却研究甚少。
02
博物馆价值分类研究
上述价值争论的表象之下其实隐藏着⼀些更为本质的问题:博物馆的价值到底是什么?“⼯具价值”和“内在价值”的内涵何为?两者是否能够代表博物馆的所有价值类别?
⼀些学者试图从分类学的⾓度梳理上述问题,其中的代表⼈物有约翰·霍顿(John Holden)与卡罗尔·A·斯考特(Carol A. Scott)。霍顿⾸先对“价值”进⾏了定义—— “价值是⼈(拥有各种预先存在的态度、信仰和知识⽔平)和实物或者经验之间的互动” 。他超越了价值⼆分法,将⽂化价值分为⼯具价值、内在价值和机构价值(Institutional value)(Holden,2006)。
⼯具价值
⼯具价值与⽂化的辅助作⽤有关,被⽤于实现社会或经济⽬标。它们经常(但并不总是)被⽤数字来表⽰。
内在价值
内在价值是与⽂化给⼈们带来的在⼼智、情感和精神上的主观体验相关的⼀系列价值。
机构价值
机构价值是机构在为公众创造价值的过程中所采⽤的过程和技术。
在此,机构价值是霍顿引⼊的新术语,它是通过机构与公众的互动⽽创造的。例如,⼀个机构通过公共服务,增加了公众对于公共领域的信任,推动公民之间的信任和尊重,这都属于机构价值。霍顿指出,他所设想的机构价值类似于马克·摩尔(Mark Moore)在讨论公共管理时所提出的“公共价值”概念,其核⼼在于强调公众在价值判定中的作⽤(Moore,1995)。同时他提出,不同群体所关注的价值⾯向有所不同,⽐如政治家和政策制定者最关⼼⼯具性的经济和社会成果,但公众和⼤多数专业⼈⼠却有着完全不同的考量。霍顿开创性地建⽴了⽂化价值框架,解析了价值定义,⽽对框架中的具体价值内容没有展开研究。
斯考特在霍顿和其他学者的基础上,聚焦到博物馆领域,并进⼀步扩展了价值维度,将博物馆价值分为⼯具价值、内在价值、机构价值和使⽤价值,这些价值对于个⼈(Individuals)和社群(Communities)来说⼜有着不同的具体内容(表1)(Scott,2009)。她认为个⼈主要通过⼯具、内在和使⽤维度感知博物馆的价值,⽽社群主要通过⼯具、内在和机构价值评价博物馆的效⽤。
表1 :斯考特的博物馆价值分类
⼯具价值内在价值机构价值使⽤价值
1.学习:⾃由选择环境下的⾃主学习、技能塑造1.认知:探索、兴奋、激励
2.幸福:欢乐、愉悦
1.公民权利:接触藏
1.直接
2.间接
3.⾮使
1.学习:⾃由选择环境下的⾃主学习、技能塑造
2.幸福:欢乐、愉悦
3.共情:观念、意识1.公民权利:接触藏
品遗赠
价值
选择
价值
存在
价值
社群1.社区职能:社区学习资源、知识塑造、休闲设施
、公民⾃豪感
2.社会和谐:参与、包容、多元
3.经济:旅游业、城市品牌塑造、激励、⼯作机会、
乘数效应、城市复兴
1.历史性的:公共档案馆、⽂化传播
、过去的经验
历史的教训、归属感
2.社会性的:地⽅感、认同
3.精神上的:意义
4.象征性的:纪念
1.民主:辩论的论
2.信息品质:
公正、客观、值得
信赖
3.信任:
客户服务、卓越、
持续性
4.关系:地⽅、国
家、国际
5.公民权利:接触
藏品
斯考特着重关注博物馆价值的分类,极⼤地细化了价值评判要素,然⽽对于更基本的价值概念着墨不多。她沿⽤了霍顿对⼯具价值、内在价值、机构价值的解析,但对新增的价值维度(使⽤价值)没有给出明确定义。事实上,它们是经济学常⽤术语,⽂化经济学家戴维·思罗思⽐(David Throsby)在解析遗产价值时曾对两者进⾏过剖析。他将⽂化遗产价值分为“经济价值”和“⽂化价值”。使⽤价值与⾮使⽤价值都⾪属于经济价值,其中,“使⽤价值是指由(遗产)项⽬产⽣的所有可直接使⽤的产品与服务的经济价值”(思罗思⽐,2015),⽐如游客游览构成的直接消费体验;⾮使⽤价值是指即使对于不使⽤遗产的群体来说,遗产仍具有的价值,它由存在价值(Existence Value)、选择价值(Option Value)和遗赠价值(Bequest Value)组成:
01
存在价值:
即使⾃⼰不亲⾝体验,但是依旧认为⽂化遗产的存在会对社会产⽣价值。
02
选择价值:
⼈们希望在未来保持使⽤或享受某物的可能性,即使他们今天不使⽤它。
03
遗赠价值:
将⽂化资产传递给后代的价值。
在思罗思⽐看来,⽂化遗产除了经济价值之外,还具有⽂化价值,包括审美价值、精神价值、社会价值、历史价值、象征价值、真实价值(Throsby,2001)。他的“经济价值-⽂化价值”⼆分法在⽂化遗产领域受到了⼴泛的接纳。⽽博物馆作为⽂化遗产最具组织形态的保存、管理与研究机构,与⽂化遗产的价值内涵有很⼤的重叠性,借鉴思罗思⽐的理论能够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斯考特所没有阐明的价值概念,有助于推动博物馆价值探索。
但是从价值研究的⾓度来看,霍顿与斯考特对价值现象的认知更为深刻,他们考虑到了价值的“利益相关者”,即明确价值是因⼈(⽴场)⽽异的,不同的群体会从不同的⾓度进⾏价值判断。此外,⽤类型
学的⽅式对博物馆价值进⾏细分,具有启发意义,能够为阐明博物馆的功能、⽬标和评估提供基础。⽽与博物馆⼯作成果评估和价值争论相⽐,西⽅博物馆的基础价值研究“热度”稍弱,⽂献数量不够充分,关于价值的定义、内涵、评估指标等问题还需要更为系统的探讨。
另⼀⽅⾯,博物馆价值问题也受到了部分中国学者的关注,但由于社会环境的影响,此种讨论并不热烈。近年来,中国的⽂化事业费稳步增长,占财政⽀出的⽐例也逐年上升,即使在经济遭受重创的的疫情期间,财政部2020年仍旧合计下达了30.8亿元博物馆纪念馆免费开放补助资⾦。中国国家财政对于⽂化领域的⽀持尚处于充沛的阶段,这使得公共博物馆显少对⾃⾝价值产⽣怀疑,通常认为其不⾔⾃明,因此相关⽂献数量稀少。梁华平在《略论博物馆价值及其开发》中提出“博物馆价值是博物馆活动作⽤于社会⼴度和深度的总和”。其具体可细分为馆藏⽂物的“本元价值”(⽂物本⾝的直观价值)、“复合价值”(进⾏加⼯后能够反映⽂物本质的价值)以及“馆储信息社会传播价值“(传播⽂物信息的媒介价值)。还有部分学者沿⽤了思罗思⽐的分类法,将博物馆价值分为“⽂化价值”和“经济价值”(宋存洋,2012;王茜,2016)。这些⽂献注意到了博物馆的价值问题,但在价值分类⽅⾯尚未形成体系性的框架。
03
总结与展望
博物馆价值研究的⽬的在于剖析博物馆的功能和效益,帮助从业者、政策制定者对博物馆⼯作有更深⼊全⾯的认知与评估。因此,博物馆价值分类⽆谓对错,但可以⽤是否能够指导实践去衡量合理性。当前斯考特等⼈的研究已经形成了有利于描述博物馆贡献的价值框架,融合了来⾃于⽂化遗产、艺术、经济学、公共⾏政学领域的价值类别,多重视⾓拓展了价值认识的⼴度,但其中也存在着陷阱——不同学科对于“价值”的理解可能不同,进⾏价值分类所采取的标准也会有所差异,直接整合可能会导致价值类别存在交叉性和重复性,导致难以直接⽤于博物馆价值评估实践,这也是⽬前博物馆价值框架所存在的问题。
要建⽴能够切实指导博物馆价值评估的框架,还有待更为翔实的研究,需要剖析博物馆价值的内涵,完善博物馆价值分类,尝试建⽴完整的评估指标和机制并据此展开实践研究,从⽽使博物馆对于运营状况、发展⽅向、机构⽬标等⼯作现状有所把握,更好地应对不断发展的社会环境。
参考⽂献:
2、John Myerscough .The economic importance of the arts in Great Britain. London: Policy Studies Institute,1988.
3、Fiona Tuck , Scott Dickinson. The Economic Impact of Muums in England.Arts Council England,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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