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语世界王维译介与研究综述
朱梦雯 内容提要：本文梳理了西语世界翻译和研究盛唐诗人王维的成果，通过 译 与 研 两条线索，尽可能全面地考察了自19世纪中叶迄今可见的相关西语文献㊂在译介方面，本文依时序布局，以展现王维作品包括英㊁法㊁德㊁意和西班牙等语种的西文译本在不同时期的分布及其呈现的特色㊂在研究方面，本文则基于主题的差异，分别从 文学传统 佛道 自然 ‘辋川集“ 诗与画 声律 ，以及 比较视野 等角度探索西语学界中王维研究的学术热点和各研究主题内部的论述与对话㊂本文的综述，旨在促进中西学界的交流，并推动我们从世界文化的角度审视王维思想和作品的价值㊂
关键词：王维 西语 翻译 文献综述 海外汉学
引 言
王维(701 761)作为我国最负盛名的盛唐诗人之一，在西语世界较早地受到关注并发展成一个研究热点㊂自19世纪后半叶法国汉学家德理文(Marie-Jean-Léon Lecoq,Marquis d Hervey de Saint-Denys,1822 1892)和英国汉学家翟理斯(Herbert A.Giles,1845 1935)先后在其各具开创意义的
本文在资料搜集和撰写过程中，得到香港浸会大学陈伟强(Timothy Wai Keung Chan)教授的
狗发烧吃什么药帮助和指点；在初稿完成后又蒙陈教授数度审读全文，提出了许多宝贵的修改建议，特此致谢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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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诗西译选集中分别翻译了数首王维诗之后(Le Marquis D Hervey de Saint-Denys1862,197-204;Giles1898,53-56)，王维进入欧美读者的视野已逾一个半世纪㊂在此期间，王维诗出现了不同规模㊁形式和语种的译本㊂随着汉学研究的发展，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王维更成为专门的研究对象，受到西语学界不同程度的关注和不断深入的研究㊂王维为何能够在西方文化语境中引起文学爱好者和研究者持续的兴趣?其生平及其作品的哪些方面在异质文化中具有如此巨大的吸引力?它们在西语世界如何被转译㊁解读和探讨?针对诸如此类的问题，本文全面梳理了西语世界在王维译介和研究两个向度上的成果，进而在促进中西学界交流的同时，有利于我们从世界文化的角度审视王维思想和作品的价值㊂
怎么学吉他本文所述主要为目前可见的以西文发表和出版的著述，而不限作者背景与出版地点㊂就译介的向度，本文依时序布局，以展现王维的西文译本在不同时期的分布及其呈现的特色；而在研究的向度上，则
以主题为纲领，以凸显西语学界中王维研究的学术热点和各主题内部的论述与对话㊂本文划分译介与研究两个向度，是为了论述的条理清晰，并非表明关于王维的西文翻译与研究处于畛域分明㊁各自为阵的状态㊂实际上，西语世界对王维的研究，与其他汉学研究对象一样，往往是从文本翻译出发；而以译介为主的成果，其选篇结体也往往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译者对被译介对象的理解与评价㊂因此，下文的论述也会有同样的体现：在以王维为对象的译介和研究之间常呈现交织互动㊁相辅相成的状态㊂
西语世界的王维译介
自19世纪下半叶到20世纪初，西语世界开始出现对王维的译介㊂一个世纪以来，所译内容始终以诗为大宗，仅有少量选本收入了‘山中与裴秀才迪书“的译文①，此外，亦有零星涉及王维文其他篇目的翻译，往往包含
嗟来之食的故事>夜路惊魂①现存的王维作品，根据清赵殿成(1683 1743)‘王右丞集笺注“(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4)所载，有古㊁近体诗共约四百余首，其中371首较可确信为王维本人之作，另有四十余首有载录存疑或署名歧出的情况㊂此外，集中存文共八十余篇，包括赋㊁表㊁书㊁记㊁序㊁赞㊁碑㊁铭等文体㊂王维集的另一主要版本为今人陈铁民校注本‘王维集校注“(中华书局,1997)㊂陈本在赵本的基础上，对王维诗文进一步做了辨伪和辑佚工作，共计收诗376首㊁文70篇，另有 传本误收诗文 一辑，计有诗
48首㊁文5篇㊂为使行文简洁，后文引此二本分别作 赵笺本 与 陈校本 ㊂
在相关的研究中㊂①译介的形式则主要包括收入多人合集内之王维诗选译，王维诗的独立选译本，以及研究所涉之翻译等㊂从译本的时代分布看，可
以20世纪七八十年代为界㊂在此之前，最早期的译者包括19 20世纪西方
汉学领域的代表人物如德理文㊁翟理斯㊁韦利(Arthur Waley,1889 1966)
和当时英语世界与中国古典文学渊源颇深的意象主义(Imagism)诗人如庞
德(Ezra Pound,1885 1972)㊁洛威尔(Amy Lowell,1874 1925)等㊂这
一时期王维诗的翻译主要出现在合集内，不仅数量较少，而且各本在选篇
上重出颇多㊂至20世纪中叶，才有几部内容较为丰富的王维诗独立选译本㊂
在70 80年代，随着王维研究的集中与深入，王维诗歌的译介也进入了高女的英语
产阶段㊂在这一时期，除了传统的合集与单独选译本外，以魏玛莎(Marsha L.Wagner)㊁余宝琳(Pauline Yu)㊁费能文(James V.Feinerman)㊁宇文所安(Stephen Owen)等为代表的王维专门研究者开
始集中大量地翻译王维
诗㊂而以王红公(Kenneth Rexroth,1905 1982)㊁史耐德(Gary Snyder)㊁
帕斯(Octavio Paz,1914 1998)等为代表的诗人翻译家，亦表现出对王维
诗的阅读与翻译兴趣，其相关译作虽为数不多，却为西语世界提供了几种
aga最具 诗味 的译本㊂进入90年代以来，西语世界尤其是在英语世界，译
介王维的热度却有所减弱㊂除数部中诗英译合集各自选译了王诗有限的篇
目外，几无专集问世；直至美国的文化译者David Hinton于2006年将其选
译的百首左右的王维诗独立结集出版㊂较之英译本的相对冷清，这一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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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维诗在西班牙语世界却出现了一个集中翻译和阅读的热潮：在2000年前
后，先后有四部专门针对王维诗歌的西班牙语译本问世，其中两部都是对‘辋川集“的集中译介;2013年又有智利学者Fernando Pérez Villalón出版了其西班牙语选译的盛唐三诗人合集㊂
一20世纪70年代以前
在笔者经眼的王维诗西语译本中，以1862年德理文法译唐诗选集
①如：陆润棠(Thomas Yuntong Luk)1976年的博士论文中以较长的篇幅研究王维作为画家
的视角和艺术手法与其山水自然诗歌创作的关系㊂作者在论文附录中提供了对‘画学秘诀“(陆文作‘山水诀“)和‘山水论“两篇的英译(Luk1976,173-189)㊂近年则有魏宁(Nicholas M.Williams)在探讨王维的大乘佛教思想与其诗文创作的论文中对‘能禅师碑并序“一篇部分序文及碑文全文,‘西方变画赞并序“一篇部分序文，以及‘荐福寺光师房花药诗序“全文的英译(Williams2017,27-53)㊂两文的相关研究将在后文述及㊂
Poésies:de l époque des Thang中的四首译诗为最早①㊂德氏在其译诗前附有一篇简短的诗人小传，介绍了王维在安史之乱中的遭遇和晚年的向佛㊂四首翻译成法文的作品是:‘赠祖三咏“‘送别“(下马饮君酒)‘送春辞“和‘送友人归山“(山寂寂兮无人)(Le Marquis D Hervey de Saint-Denys1862,197-204)㊂有趣的是，德氏所选皆为古体，除‘送别“外，其余三首并非大众读者和后来的翟理斯等英语译家所偏爱的精美五言短章㊂在内容的选择上，德理文似乎对王诗的赠别主题尤为倾心㊂因此，德氏的择选组合在一开始就向西语世界展现出一个别样的王维㊂继德理文的唐诗译集后，翟理斯在其中诗英译合集Chine Poetry in English Ver(‘古今诗选“)里②，则以韵体英文选译了王维‘竹里馆“‘送别“二首(山中相送罢)(下马饮君酒)和‘杂诗“(君自故乡来)共四首脍炙人口的短章(Giles1898,53-56)㊂翟译秉持了其英
译中诗一贯的风格，在选词构句上以和韵谐拍为先，而往往在诗歌表现之对象㊁意象关系和句意的准确性上打了折扣③㊂然而，翟译的优势也正在于其典雅整齐的体式和凝练精巧的构句，所译四首中，以‘杂诗“( Rencontre )最恰到好处地体现了这些佳处，从而向英语世界展现了王维最为后人所推重的简净宁谧而含蕴丰富的诗体特征㊂
1915年，美国现代主义诗人庞德在其英译中诗小册Cathay中 不动声色 地置入了王维的另一首名作④㊂Cathay以译介李白诗为主体，但在其中题为 Four Poems of Departure 的四首诗前，另有数行斜体小字，置于此处，似为一段文前引语㊂这段文字，庞德并未标其源出，但阅其内容，我们发现它们恰为王维‘送元二使安西“一诗的英译(Pound1915,
①②③
④本文所述之西文书目或文章，大部分无中文译本，故其题名没有固定对应的中文译名㊂行文过程中插入此类题名时，皆出之以西文原题㊂
翟理斯此书扉页同时印有其中文书名‘古今诗选“，故此处附中文书名于西文后之括号内㊂行文过程中插入此类书名时，皆采用此种处理方式㊂
如翟氏完全无视‘竹里馆“之诗题的字面意涵，而以 Overlooked (字面义: 临眺所见 忽视 )为译诗之题，
继以 No ear to hear me,save mine own;no eye to e me,save the moon. 作为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两句的译文㊂尽管 overlooked 一词的多义性与上述颇具幽秘意味的译句都在一定程度上传达出王维原诗幽深隐秘的意境特征，但其过于随意的意象增删使译文过多地偏离了原文，而已很难被看作一首译诗㊂
庞德此书扉页印有中文 耀 字，但此字并非中文书名㊂根据相关研究(高田美一1980, 59-82;Weinberger1986,141)，庞德在美籍日本艺术史家Ernest Fenollosa(1853 1908)的影响下，将汉字作为一种独特的形意符号(ideogram)㊂这里的 耀 字表明庞德对中国古典诗散射辉光的评价㊂中文学界往往以‘神州集“或‘华夏集“指称此书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