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鉴】Refreshing Appreciation
2008年10月至2009年2月，镇江博物馆为配合基建工作，在江苏省丹阳市大泊经济开发区内抢救性发掘一座明代墓葬（图1），编号为M4。其发现时已经被高铁施工破坏，墓室也被挖掘机破坏，后期又回填建筑垃圾，边缘可见有木棺的木材。根据残剩的墓壁复原墓葬，墓室长3.12米，宽2.1米，残高1.16米，墓壁用巨大的城砖砌成，部分墓砖上刻有“丹阳县”“镇江府丹阳县”等内容。①
登山步1 买地券原文补释
该买地券为砖质，正方形。正面竖刻券文24行，字间刻字格（图2）。背面四正四隅刻八卦，中间刻一符箓，符箓中下部书“土公、土母、土皇帝”，周边各饰八卦符号（图3）。这方买地券原文刊登在《穿越长三角京沪、沪宁、高铁江苏段考古发掘报告》①。原文释读如下：
故气伏尸永不侵争/同永远为照/本□付墓中□道姚太蒋氏执照□□永为备用合/五帝使者女青律令□□二本一本奉上/助墓主裹□存亡悉皆□（吉）急急如/鼓气邪精不得干□□（有）居者永□万里若远此约地府主吏□富其祸/验
也人白（鹤）仙书契人青衣童子/左邻人东王瓮右邻人西王母/伐保人日（且）符丁酉日（且）符乙丑/（知见）人岁戊寅月□人乙丑/工匠修茔□历已后用保全□/付□泊合备珠宝牲□□□脯□味香□共为信契财地交
相各已分付今□界畔道路将军（胥）（整）阡陌千秋万岁永无□咎若有干犯并令将军缚/青天下指黄泉中穴系姚太蒋氏永为阴宅□陈分掌四域丘丞墓伯封/（武）上指/皇天后土庆贺到龙子岗阴地一方左至青龙右至白虎前朱雀后玄/帛于/宅北出给价银口道许仁三地九分四厘□备（笔）钱九九之数无五□信/□此高原来去朝迎敌占（袭）吉地扣本□□□村之□宜作
□山酉向（堪）为/月二寸八日戌时故姚蒋氏生于嘉靖丁亥年四月初五日卯时殁于万历丙子年十一/姚太生于嘉靖壬午年十一月初三日卯时殁于万历戊寅年十月初二日/□德乡二十一都一保云阳桥南沿河（通）南居住孝男姚（乡）等伏为故（考）/万历六年岁次戊寅十二月丁五朔二十一日丁酉□直隶镇
笔者仔细对比报告所附券文拓片，补释券文如下：万历六年岁次戊寅十二月丁五朔二十一日丁酉□直隶镇江府丹阳□/□德乡二十一都一保云阳桥南沿河南□居住
【作者简介】徐佳甜，女，汉族，四川眉山人，四川大学文化历史学院硕士在读，研究方向：考古学
研究。①南京博物院：《穿越长三角京沪、沪宁、高铁江苏段考古发掘报告》，北京：科学出版社，2013年。
镇江丹阳高楼村明墓出土买地券补释
摘 要：2008年，镇江博物馆在丹阳沪宁高速公路和老沪宁铁路交叉口的一处台地上发现4座砖室墓，其中M4出土了一块明代买地券，报告作者将其定义为一则明代路引。买地券全文存在未释读、误读或漏读的部分，论文试图在原报告释文的基础上对买地券原文进行补释和分析，并说明其应为一块明代买地券，希望为以后的研究工作提供一个更完备的版本。券文从形式到内容都仿照现实生活中的地契，而非报告中所称的路引。
关键词：买地券；停棺不葬；镇江丹阳高楼村明墓徐佳甜
（四川大学，四川…成都…620001）扶贫济困
图1 墓室示意图①图2 买地券正面①图3 买地券背面①
036Vol.196
孝男姚乡等伏为故考（？）/姚太生于嘉靖壬午年十一月初三日卯时殁于万历戊寅年十月初二日/戌时
故姚蒋氏生于嘉靖丁亥年四月初五日卯时殁于万历丙子年十一/月二十八日戌时自从庵逝以来未卜茔地夙夜忧思不遑□□遂今日者/卜此高原来去朝迎地占袭吉地□□□□□□之庆宜作□山酉向堪为/宅兆出□□□□到许仁三地九分四厘□备□钱九九之数□五□信/帛于/皇天后土处买到龙子岗阴地一方左至青龙右至白虎前至朱雀后至玄/武上指青天下下指黄泉中穴系姚太蒋氏永为阴宅勾陈分掌四域丘丞墓伯封/步界畔道路将军齐整阡陌千秋万岁永无殃咎若有干犯□令将军缚□河伯令备珠宝牲牢酒脯□□□□共为信契财地交相各己分付令/令工匠修茔安厝已后永保全吉/知见人岁戊寅月主人□□/代保人日直符丁酉日直符乙丑/左邻人东王翁右邻人西王母/验地人白鹤仙书契人青衣童子/故气邪精不得干□先有居者永避万里若违此约地府主吏自当其祸/助墓主里外存亡悉皆安吉吉如/五帝使者女青律令一本奉上后土地祇一本给付墓中亡道姚太蒋氏执照□□永为备用合/同永远为照/故气伏尸永不侵争
从以上内容可以看出报告原文释读内容存在语义不连贯的问题，而将释读顺序转换后语义便清晰明了，并且朔日干支不可能存在“丁五”这种情况。该明代买地券与一般的买地券书写格式不同，为从左至右书写，同样格式的买地券还有万历三十七年孙氏买地券。①
2 买地券内容分析
从残存的铭文判断，这块买地券是由姚乡为其过世的父母姚太和姚蒋氏镌刻的，镌刻时间在明万历六年，查阅《中国史历日和中西历对照表》可知明万历六年为1578年，故报告释读的十二月朔日干支“丁五”当更正为丁丑。
墓主姚太生于嘉靖壬午年（1522），殁于万历戊寅年（1578），享年56岁。其生平事迹史料无载。姚蒋氏生于嘉靖丁亥年（1527），殁于万历丙子年（1576），享年49岁。
银潢据铭文记载，墓主姚太和姚蒋氏分别卒于万历六年十月初二日和万历四年十一月二十八日，但买地券的镌刻时间却是明万历六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姚蒋氏的死亡时间和买地券的镌刻时间相差两年之久，这两年期间，姚蒋氏
应是“停棺不葬”的，待姚太死后才一起合葬，这种“停棺”现象当是当时盛行的“停棺不葬”葬俗的一种反映。停棺不葬在明代是一种普遍社会现象，明太祖朱元璋甚至曾经为此下诏明令禁止，“及有惑于风水，停柩经年，不行安葬。宜令中书省集议定制，颁行遵守，违者论罪”②，但却收效甚微，甚至明末之际仍然有停棺不葬的现象，许多出土的明代买地券中亦有反映，最长者停棺十多年才下葬。一般来说，停棺不葬是死者死后停棺于某处暂时不入土安葬，待选好“风水宝地”的墓穴后，再择吉时下葬。停棺不葬的原因有风水原因，也有财力原因，“乃往往有苦于乏财数十年不克葬者则何也，缁黄之懴度，不敢以发也”③。而姚蒋氏死后停棺不葬的原因则可能和等待与其丈夫姚太合葬有关。
买地券文中提到的勾陈与玉皇、紫微、后土一样，都是道教神系中辅佐三清尊神的天帝，由星宿演变而来。《晋书·天文志》记载：“勾陈六星，皆在紫宫中……勾陈口中一星，曰天皇大帝，其神曰耀魄宝，主御群灵，执万神图。”④勾陈在紫微垣内，最近北极，谓之极星。
买地券文中的“代保人日直符丁酉”中的“日直符”即轮值主符神仙。所谓直符就是奉道教主神符命值班守卫墓主尸魂的意思。⑤买地券中的直符神最早是随斗十二神，请随斗十二神做代保人具有奉命保护墓主、镇邪伏魔的功效。直符神在墓券券文中的书写经历了由对随斗十二神的全部列举到确定岁直符、日直符、月直符、时直符的演变过程。
3 相关问题讨论
该买地券内容包括立券日期、亡人名讳及生卒、卜卦取地、为出资买地、守护神、威胁性词语、地的位置、见证人、担保人、鬼律咒语等内容。券文中“于皇天后土处买到龙子岗阴地一方”明确表明这是一方买地券。
该买地券的书写体例与宋代官修阴宅相地书《地理新书·卷一四》中的记载基本一致。书中记载：“某年月日，具官封、姓名，以某年月日殁故。龟筮协从，相地袭吉，宜于某州某县某乡某原安厝宅兆。瑾用钱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贯文，兼五彩信币，买地一段，东西若干步，南北若干步。东至青龙，西至白虎，南至朱雀，北至玄武。内方勾陈，分掌四域；丘丞墓伯，封部界畔；刘志坤
①邢富华、邢建洛、司马国红：《洛阳出土明代买地券》，《文物》2011年第8期，第69-72页。②张廷玉：《明史》卷六十《志第三十六·礼十四》，北京：中华书局，1980年，第5册。③张尔岐：《后笃终论》，《皇朝经世文编》卷六二《丧礼上》，台北：文海出版社，1972年。④房玄龄：《晋书》
卷十一《志第一》，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2册。⑤吕蒙：《汉魏六朝碑刻古文字研究》，硕士学位论文，西南大学，2011年。
IDENTIFICATION AND APPRECIATION
TO CULTURAL RELICS 037
文物鉴定与鉴赏
2021.1（上）
【亮鉴】Refreshing Appreciation
道路将军，齐整阡陌。千秋万岁，永无殃咎。若辄干犯呵禁者，将军亭长，收付河伯。合以牲牢酒犯，百味香新，共为信契。财地交相分付，工匠修茔安厝。已后永保休吉。知见人：岁月主。保人：今日直符。故气邪精，不得。先有居者，永避万里。若违此约，地府主吏自当其祸。主人内外存亡，悉皆安吉。”②这是宋代官方对买地券行文的基本规定，这方买地券的出土表明镇江地区到明代依然基本沿袭这种格式。消灭的近义词
目前国内有关刊物发表过的江西和四川明墓中出土的路引皆为纸质或木刻，还未出土过砖制路引，冥
途路引到嘉靖年间才开始出现。此外从买地券文字内容也可判断，其不是路引，而是一方买地券。冥途路引是模仿明代实际通行的路引制度加以宗教化的产物（图4），明代路引由地方官吏填发，而“冥途路引”则由佛教或道教填发，意味冥间路途的导引。
张勋燎先生在《中国道教考古》③一书中曾对道教相关的冥途路引做过考释。冥途路引内容格式大体一致，可分为“灵宝印”与“丰都引”两种类型，内容一般包含墓主籍贯和生辰信息，并且有“发心投词告给路引照证事”“投词告路引事”“多迷真道，多入邪宗”“若有善男信女发心请给路引，唪念太乙救苦天尊四万声”等固定词汇。内容一般是墓主祈求“太乙救苦天尊”等道教神灵指引冥间道路，以脱离地域之苦。而这方买地券内容显然与冥途路引无关。
4 结语
镇江丹阳高楼村墓明代买地券的发现反映了明代道教镇墓、镇宅活动在镇江地区的盛行，其从内容到格式都符合买地券的形式，而非路引。镇江地区明代墓葬买地券格式依然沿袭宋代官方地理书的规定。这件买地券不仅是冥世土地私有权凭证，更是民间祈求神灵保佑墓主人及子孙平安吉祥的一种方式，反映了明代盛行的停棺不葬现象，并且表明万历六年镇江地区的道教中已经有了从左至右的汉字书写方式。■
参考文献
really
[1]南京博物院.穿越长三角京沪、沪宁、高铁江苏段考古发掘报告[M].北京：科学出版社，2013.
益脉康胶囊
[2]张廷玉.明史：卷六十：志第三十六：礼十四[M].北京：中华书局，1980.
[3]张尔岐.后笃终论：皇朝经世文编：卷六二：丧礼上[M].台北：文海出版社，1972.
[4]房玄龄.晋书：卷十一：志第一[M].北京：中华书局，1974.
[5]吕蒙.汉魏六朝碑刻古文字研究[D].西安：西南大学，2011.
[6]王洙.图解校正地理新书[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
[7]张勋燎，白彬.中国道教考古[M].北京：线装书局，2006.
[8]邢富华，邢建洛，司马国红.洛阳出土明代买地券[J].文物，2011（8）：69-72.
竹子的
①江西省文物工作队：《江西南城明益宣王朱翊鈏夫妇合葬墓》，《文物》1982年第8期，第21页。
②王洙：《图解校正地理新书》，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
③张勋燎、白彬：《中国道教考古》，北京：线装书局，2006年。
图4 冥途路引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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