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中听听那冷雨 赏析

更新时间:2023-04-23 16:51:33 阅读: 评论:0


2023年4月23日发(作者:服装企业)

余光中听听那冷雨 赏析

听听那冷雨

余光中

惊蛰一过,春寒加剧。先是料料峭峭,继而雨季开始,时而淋淋漓漓,时而淅

淅沥沥,天潮潮地湿湿,即使在梦里,也似乎把伞撑着。而就凭着一把伞,躲过一

阵潇潇的冷雨,也躲不过整个雨季。连思想也是潮润润的。每天回家,曲折穿过金

门街到厦门街迷宫式的长巷短巷,雨里风里,走入霏霏令人更想入非非。想这样子

的以台北凄凄切切完全是黑白片的味道,想整个中国整部中国的历史无非是一张黑

白片子,片头到片尾,一直是这样下着的。这种感觉不知道是不是从安东尼奥尼那

里来的。不过那一块地是久违了,25年,四分之一的世纪,即使有雨,也隔着千

山万水,千伞万伞。25年,一切都断了,只有气候,只有气象报告还牵连在一

起。大寒流从那块土地上弥天卷来,这种酷冷吾与古大陆分担。不能扑进她怀里,

被她的裾边扫一扫吧,也算是安慰孺慕之情。

这样想时,严寒里竟有一点温暖的感觉了。这样想时,他希望这些狭长的巷子

永远延伸下去,他的思路也可以延伸下去,不是金门街到厦门街,而是金门到厦

门。他是厦门人,至少是广义的厦门人,二十年来,不住在厦门,住在厦门街,算

是嘲弄吧,也算是安慰。不过说到广义,他同样也是广义的江南人,常州人,南京

人,川娃儿,五陵少年。杏花春雨江南,那是他的少年时代了。再过半个月就是清

明。安东尼奥尼的镜头摇过去,摇过去又摇过来。残山剩水犹如是。皇天后土犹如

是。纭纭黔首纷纷黎民从北到南犹如是。那里面是中国吗?那里面当然还是中国,

永远是中国。只是杏花春雨已不再,特意遥指已不再,剑门细雨渭城轻尘也都已不

再。然则他日思夜梦的那片土地,究竟在哪里呢?

在报纸的头条标题里吗?还是香港的谣言里?还是傅聪的黑键白键马思聪的跳弓

拨弦?还是安东尼奥尼的镜底勒马洲的望中?还是呢,故宫博物院的壁头和玻璃橱

内,京戏的锣鼓声中太白和东坡的韵里?

杏花。春雨。江南。六个方块字,或许那片土就在那里面。而无论赤县也好,

神州也好,变来变去,只要仓颉的灵感不灭,美丽的中文不老,那形象,那磁石一

般的向心力当必然长在。因为一个方块字是一个天地。太初有字,于是汉族的心

灵,祖先的回忆和希望便有了寄托。譬如凭空写一个“雨”字,点点滴滴,滂滂沱

沱,淅沥淅沥淅沥,一切云情雨意,就宛然其中了。礼堂上的这种美感,岂是什么

rain也好pluie也好所能满足?翻开一部《辞源》或《辞海》,金木水火土,秋天的古诗词 各成

世界,而一入“雨”部,古神州的天颜千变万化,便悉在望中,美丽的霜雪云霞,

骇人的雷电霹雹,展露的无非是神的好脾气与坏脾气,气象台百读不厌、门外汉百

思不解的百科全书。

听听,那冷雨。看看,那冷雨。嗅嗅闻闻,那冷雨,舔舔吧,那冷雨。雨在他

的伞上这城市百万人的伞上雨衣上屋上天线上,雨下在基隆在防波堤海峡的船上,

清明这季雨。雨是女性,应该最富于感性。气空而迷幻,细细嗅嗅,清清爽爽新

新,有一点点薄荷的香味,浓的时候,竟发出草和树林雨后特有的淡淡土腥气,也

许那竟是蚯蚓的蜗牛的腥气吧,毕竟是惊蛰了啊。也许地上的地下的生命也许古中

国层层叠叠的记忆皆蠢蠢而蠕,也许是植物的潜意识和梦呓,那腥气。

雨不但可嗅,可观,更可以听。听听那冷雨。听雨,只要不是石破天惊的台风

暴雨,在听觉上总是一种美感。三周年对联 大陆上的秋天,无论是疏雨滴梧桐,或是骤雨打荷

叶,听去总有一点凄凉,凄清,凄楚。于今在岛上回味,则在凄楚之外,更笼上一

层凄迷了。饶你多少豪情侠气,怕也经不起三番五次的风吹雨打。一打少年听雨,

红烛昏沉。二打中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三打白头听雨在僧庐下。这便是亡

宋之痛,一颗敏感心灵的一生,楼上,江上,庙里,用冷冷的雨珠子串成。十年

前,他曾在一场摧心折骨的鬼雨中迷失了自己。雨,该是一滴湿漓漓的灵魂,在窗

外喊谁。

雨打在树上和瓦上,韵律都清脆可听。尤其是铿铿敲在屋瓦上,那古老的音

乐,属于中国。王禹偁在黄冈,破如椽的'大竹为屋瓦。所说住在竹楼上面,急雨

声如瀑布,密雪声比碎玉。而无论鼓琴,咏诗,下棋,投壶,共鸣的效果都特别

好。这样岂不像住在竹筒里面,任何细脆的声响,怕都会加倍夸大,反而令人耳朵

过敏吧。

雨天的屋瓦,浮漾湿湿的流光,灰而温柔,迎光则微明,背光则幽黯,对于视

觉,是一种低沉的安慰。至于雨敲在鳞鳞千瓣的瓦上,由远而近,轻轻重重轻轻,

夹着一股股的细流沿瓦槽与屋檐潺潺泻下,各种敲击音与滑音密织成网,谁的千指

百指在按摩耳轮。“下雨了,”温柔的灰美人来了,她冰冰的纤手在屋顶拂弄着无

数的黑键啊灰键,把晌午一下子奏成了黄昏。

在古老的大陆上,千屋万户是如此。20多年前,初来这岛上,日式的瓦屋亦

是如此。先是天黯了下来,城市像罩在一块巨幅的毛玻璃里,阴影在户内延长复加

深。然后凉凉的水意弥漫在空间,风自每一个角落里旋起,感觉得到,每一个屋项

上呼吸沉重都覆盖着灰云。雨来了,最轻的敲打乐敲打这城市,苍茫的屋项,远远

近近,一张张敲过去,古老的琴,那细细密密的节奏,单调里自有一种柔婉与亲

切,滴滴点点滴滴,似幻似真,若孩时在摇篮里,一曲耳熟的童谣摇摇欲睡,母亲

吟哦鼻音与喉音。或是在江南的泽国水乡,一大筐绿油油的桑叶被啮于千百头蚕,

细细琐琐屑屑,口器与口器咀咀嚼嚼。雨来了,雨来的时候瓦这么说,一片瓦说,

千亿片瓦说,轻轻地奏吧沉沉地弹,徐徐地叩吧挞挞地打,间间歇歇敲一个雨季,

即兴演奏从惊蛰到清明,在零落的坟上冷冷奏挽歌,一片瓦吟千亿片瓦吟。

在日式的古屋里听雨,听四月,霏霏不绝的黄梅雨,朝夕不断,旬月绵延,湿

黏黏的苔藓从石阶下一直侵到舌底,心底。到七月,听台风台雨在古屋顶上一夜盲

奏,千层海底的热浪沸沸被狂风挟挟,掀翻整个太平洋只为向他的矮屋檐重重压

下,整个海在他的蝎壳上哗哗泻过。不然便是雷雨夜,白烟一般的纱帐里听羯鼓一

通又一通,滔天的暴雨滂滂沛沛扑来,强劲的电琵琶忐忐忑忑忐忐忑忑,弹动屋瓦

的惊悸腾腾欲掀起。不然便是斜斜的西北雨海参泡发最好方法 斜招商金卡 斜刷在窗玻璃上,鞭在墙上打在阔大

的芭蕉叶上,一阵寒潮泻过,秋意便弥湿旧式的庭院了。

在日式的古屋里听雨,春雨绵绵听到秋雨潇潇,从少年听到中年,听听那冷

雨。雨是一种单调而耐听的音乐是室内乐是室外乐,户内听听,户外听听,冷冷,

那音乐。雨是一种回忆的音乐,听听那冷雨,回忆江南的雨下得满地是江湖下在桥

上和船上,也下在四川在秧田和蛙塘,—下肥了嘉陵江下冰心原名是什么 湿布谷咕咕的啼声,雨是

潮潮润润的音乐下在渴望的唇上,舔舔那冷雨。

正如马车的时代去后,三轮车的时代也去了。曾经在雨夜,三轮车的油布篷挂

起,送她回家的途中,篷里的世界小得多可爱,而且躲在警察的辖区以外,雨衣的

口袋越大越好,盛得下他的一只手里握一只纤纤的手。台湾的雨季这么长,该有人

发明一种宽宽的双人雨衣,一人分穿一只袖子此外的部分就不必分得太苛。而无论

工业如何发达,一时似乎还废不了雨伞。只要雨不倾盆,风不横吹,撑一把伞在雨

中仍不失古典的韵味。任雨点敲在黑布伞或是透明的塑胶伞上,将骨柄一旋,雨珠

向四方喷溅,伞缘便旋成了一圈飞檐。跟女友共一把雨伞,该是一种美丽的合作

吧。最好是初恋,有点兴奋,更有点不好意思,若即若离之间,雨不妨下大一点。

真正初恋,恐怕是兴奋得不需要伞的,手牵手在雨中狂奔而去,把年轻的长发的肌

肤交给漫天的淋淋漓漓,然后向对方的唇上颊上尝凉凉甜甜的雨水。不过那要非常

年轻且激情,同时,也只能发生在法国的新潮片里吧。

余光中听听那冷雨赏析

文章虽说通篇写雨,写愁,写离怨,但决不借那朦朦的愁云蒙蒙的雨幕来晦涩

自己的观点,他勇敢地涉足让庸人却步的政治湍流,有意让作品的社会意义、美感

价值经历洗礼和考验。此文开篇,作者便将在凄风冷雨中产生的单调感顺势迁延为

对历史与现实的喟叹:“雨里风里,走入霏霏令人更想入非非。想这样子的台北凄

凄切切完全是黑白片的味道,想整个中国整部中国的历史无非是一张黑白片子。”

这妙喻准确、简赅、新鲜,下笔时全然不想着会开罪于何人王昭君是什么朝代的人 ,只是让艺术把真情实

感馈返给现实——它的母体。大凡真爱,便不必讳言,无须粉饰,且读这一句吧:

“大寒流从那块土地上弥天卷来,这种酷冷吾与大陆分担,不能扑进她怀里,被她

的裾边扫一扫也算是安慰孺慕英国的全称是什么 之情。”这声音来自台北,1974年。不是“箴

言”,却是“真言”!想当时,正统作家群中诗以“莺歌”,文以“燕舞”,不乏

其人,愧杀,愧杀!用艺术伪装现实,艺术只能沦落。

余光中正视现实的勇气还表现在他不沉湎于历柠檬吃法 史的“杏花春雨”,也不轻信来

自官邸或酒肆的传言。他思索、辨析:“日思夜梦的那片土地,究竟在哪里

呢?”“在报纸的头条标题里吗?还是香港的谣言里?还是傅聪的黑键白键马思聪的

跳弓拨弦……”。难怪他要写冷雨,听冷雨,嗅冷雨——“淋淋漓漓”的雨丝能清

醒头脑,“淅淅沥沥”的雨声能增聪听功,“爽爽新新”的雨香则沁心润脾。冷

雨,冷语,冷静的肺腑之语。

同类语或近义词的连用在文中也不乏见。“不过说到广义,他同样也是广义的

江南人,常州人,南京人,川娃儿,五陵少年。”一下子扫过万水千山,大陆风

情,如数家珍。再看这句:“大陆上的秋天,无论是疏雨滴梧桐,或是骤雨打荷

叶,听去总有一点凄凉,凄清、凄楚。于今在岛上回味,则在凄楚之外,更笼上一

层凄迷了。”一字之别,入木三分。

读余光中的散文,对于爱好古典文学的人来说,则常有会心,时而颔首;对于

发蒙于新文学的青年来说,则知、美兼得,受益匪浅。当然,细心者也会发现余文

中亦有西化句型杂陈其间,另有意趣。这表明在对待“民族化”的问题上余光中既花剑规则

坚守主脑又不偏颇自囿,至于文中大跳跃式的联想和具有现代风格的“情景置换”

更能证明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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