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物候”修辞格

杜甫有一首著名的七绝诗《江南逢李龟年》：

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在这里，作者用“落花时节”交代了自己与朋友交往活动的时间，而没有明说是何季节、时间，这种借用自然景物现象或生物活动表示季节、节气和时间的转换的，就是“物候”修辞格。

物候修辞格在中学课本中并不少见，请看下面的例子：

1.只晓得每年芦花飘飞苇叶黄的时候，全淀的芦苇收割，垛起垛来，在白洋淀周围的广场上，就成了一条苇子的长城。（《荷花淀》）

2.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声声慢》）

3.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雨霖铃·寒蝉凄切》）

4.这时候，太阳已经下山，却将它的余晖幻成了满天的彩霞。（《风景谈》）

5.江随壁转，前面天空上露出一片金色阳光，像横着一条金带。（《长江三峡》）

在以上各例中，前三例都表示深秋的季节，但表示的方法不同。例1、2是用“芦花飘飞苇叶黄”和“满地黄花”来表示，这是利用植物的生长过程来表示季节、节气、时间的转换；例3用“寒蝉凄切”来表示，这是利用动物习性季节表示或特定的时间。而例4、5则分别用“太阳下山，幻成了满天的彩霞”、“一片金色阳光”等具有特征性的现象来表示“傍晚”、“早晨”，这是在利用天文气象表示时间的变化，这些都是属于“物候”修辞格的范畴。

采用物候修辞格，不仅准确地表现了时间的变换，而且形象地表现出节气特征，如上文的“芦苇”、“黄花”、“寒蝉”、“满天的彩霞”、“金色阳光”等，一方面准确地表示了明确的季节、时间，同时又使抽象的时间有了颜色、有了声响，甚至有了直观的形象。

采用物候修辞格还能起到表情达意的作用。如开头所提到的“落花时节”，一方面写出李龟年流落江南，已由他的极盛时期到了他的“落花时节”了；另一方面写出了杜甫满怀抱负，无法施展，而辗转漂泊，垂垂老矣，这“落花时节”又是对自身不幸的感叹。联系当时的时代背景，这一“落花时节”还包含了杜甫对国家残破、民生凋敝的无恨感慨。仅仅一句“落花时节”，不仅写出了杜、李的身世之悲，国家兴亡之叹也难以言喻，而只好在大好春光中点出“落花时节”一语，更让人觉得感慨万千、无从说起的悲凉，这绝不是能“暮春”这类的词可以表达出来的。

再如《雨霖铃·寒蝉凄切》中的“寒蝉凄切”，诗人捕捉了有特征的秋景来渲染气氛，“寒蝉”透出了浓浓秋意，“凄切”之声，令人感到凄凉、冷落，这里不仅写出了离别的时间，更重要的是景中有情，情中有景，将一对恋人难分难舍、依依惜别的心理刻画得淋漓尽致，表现了一种低沉哀伤的情感。联系作者柳永的身世，这儿又隐隐透露出他仕途上失意、不得不离开京师而远行的抑郁的心情，这样与失去爱情的慰藉的痛苦交织在一起，使得作者感到生活前途的暗淡无光，这也绝不是能用“秋天”或“深秋”一词能表达出来的。

由此说来，物候修辞格运用得好，不仅能使抽象的时间概念有可感的视觉听觉形象，还能在客观的描写中溶入作者的主观思想感情，达到一种表情达意的效果。在写作中，我们有必要学会运用这种修辞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