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竹

张悉妮

一

黄昏，我看见一棵孤竹，兀立在草地上。

周围没有伙伴。青的草，竹林竹笋都在笑话它。为什么当我们昏睡醉，你却独自醒来了。

晚风轻款；金色夕阳下风却很凉，难道你就不怕孤独吗？

太阳将万物染成金色，觅食的麻雀也在笑话你，说你那么高，那么直。空旷。

然你，独立傲视，情操不改。

有光泻落，竹的影子斜斜地投在草地上，依然寂寞。

我说其实竹乃君子，高风亮节而非孤僻冷漠。你望我微笑，淡然守节，风中依然傲世独立。

《左传》曰：君人者，将昭德塞违，以临照百官。《尚书》又曰：惟德动天，无远不届。

竹之易画，在貌；竹之难描，在魂。

二

清幽的竹长在山间，淙淙的流水，怪石的旁边。

一朵流云，阳光从斜云里流泻。很多花谢了，纷飞成漫天的红、黄、粉。

紫色、蓝色的花儿憔悴，挣扎在残夏中整日为终究会凋谢而忧郁疲倦。

一蓬小小的藤蔓向竹子攀爬过来。

藤蔓对竹子说：我没有骨头，你不介意我依着你吧！

竹微笑，不语。

竹子没有学会如何对一株藤蔓说拒绝。

也许，它，生来就是这样卷曲着的，不能直立，却非常美丽，谁能够拒绝一条藤蔓带给自己的温柔美丽呢？

于是，藤蔓爬了上来。如此轻、痒痒的。阳光都在头顶上笑。

《列子》曰：昔尧舜伪以天下让许由善卷，而不失天下，伯夷叔齐，实以孤竹让，而终忘其国。

成全了藤蔓，它就会依偎着你，给你一辈子的许诺：一生有我，真的。

三

不远处，是一片竹林。

阳光乍泄，柔柔地洒在竹林的项部，是那样透明。

竹子一根结着一根，然根根独立，挺拔着身躯。

一阵风吹过，所有的竹子都摇晃起来，发出沙沙沙的天籁，清爽如夏天飞泉。这天籁之音，叫人震撼。很多的藤蔓也被感动，把苍老的褐色的根茎收紧，紧紧地缠在竹与竹之间，把每一根独立的竹子连接成一片；茎上的嫩叶是那样柔软，透明得就像太阳的儿子。

笑，那样的甜。

顷刻间整座竹林结成了一体，仿佛古代竹林七贤。

阮籍、嵇康、阮咸、山涛、向秀、五戎、刘伶七君子在腐败黑暗的现实面前苦闷烦恼，自身无保障，然不仅理想不破。还带上琴、棋、书、画，躲进山后竹林，抚琴吟诗，借酒浇愁。相约畅饮。竹子，每一棵都独立孤零零。从此却不再孤立。

《山海经》曰：君子国民，衣冠带剑，土方千里，多芳华之草，好让，故为君子国。

呵呵，我看见竹林边紫蓝色的小花临水而放。那是勿忘我。

旁边草地上的那棵孤竹，静而美丽，清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