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佩甫:一个“精神家园”的守护者

2024年3月4日发(作者：申仲义)

大家腔调李 佩 甫一个“精 神 家 园”的守护者文/西门杏庵在这样一个时期，文学是时代的声音，也是人类生活的先导，是民族灵魂的灯。时代在呼唤文学的洪钟大吕，作家更应该顺应时代的发展，与人民同呼吸共命运，创作更多贴近生活、贴近时代，无愧于人民的优秀作品。几天前，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重要讲话公开发表，非常重要、及时、温暖。特别是“社会主义文艺，从本质上讲，就是人民的文艺”“为人民抒写、为人民抒情、为人民抒怀”等谆谆告诫，对每一个文学艺术工作者都显得语重心长、发人深省。我更愿意踏踏实实做一个坚守文学品格和文学创新精神的探索者，做一个为人民写作的“精神家园”的守望者。 ——摘自李佩甫《做一个“精神家园”的守护者》李佩甫无疑是中原作家的一口深井，他获“茅奖”既是实至名归，也是众望所归。篇幅所限，无法面面俱到，本文就从《难忘岁月——红旗渠的故事》、代表作“平原三部曲”（《羊的门》《城的灯》《生命册》）以及《等等灵魂》等作品入手，试图从这口深井中尽可能多地挖掘李佩甫的文学营养，从文学和哲学角度解读李佩甫作品的中国精神，增强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理论自信、道路自信、制度自信，使之成为实现中国梦的精神纽带、自强不息的精神动力。

如果按《诗经》中的“风雅颂”来分类的话，《难忘岁月——红旗渠的故事》无疑属于颂。既用轻松的手法歌颂了年轻农民的淳朴爱情，也歌颂了农民和大自然搏斗的壮丽场景，并塑造了顽强的农民青年二旺、誓言要修出大渠的县委书记阎运德等形象，表现了战天斗地的劳动场面。《难忘岁月——红旗渠的故事》，既没有电影《老井》的沉重，也没有《我们村里的年轻人》的轻松，看似平平常常的故事，却令人在叹息中回忆起那一段难忘岁月、一串奋斗足迹和一股牺牲精神。该剧获得第七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第十八届（1997年度）全国电视剧飞天奖长篇电视剧一等奖。

数年前，我被抽调到海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书，今年起又被安排到新闻传播与影视学院。为了备课，我比较系统地研究了李佩甫的作品以及根据他的小说改变的电影、电视剧。比如，电视连续剧《下辈子做你的女人》《颖河故事》《李氏家族》《平平常常的故事》《河洛康家》《申凤梅》，还有电影《挺立潮头》等。在研究李佩甫作品的过程中，我发现这样的“问题”：即使是李佩甫那些相当成功的小一.李佩甫其人：取名李佩甫，也许是一种精神上的暗合

前不久，和几个朋友小聚。饭桌上，书店老板老孟拿出一包“红旗渠”给我抽，说是从老家河南带来的。一包“红旗渠”，让我想起小时候从课本上学来的关于红旗渠的故事：河南林县的某些农村严重缺水，林县的数万农民用血肉之躯，劈山凿石，用10年时间，在崇山峻岭间修建了一条数百公里的引水渠，即红旗渠。红旗渠在国际上被称为“世界第八大奇迹”，又被称为“人造天河”，那可是发生在生产力低下、农民饱受饥荒折磨的年代。于是，在上个世纪90年代末，就有了河南电视台与中央电视台合拍的16集电视连续剧《难忘岁月——红旗渠的故事》。这部电视剧的编剧，就是大名鼎鼎的豫籍作家李佩甫。

关于农村严重缺水题材的影视剧不少，比如《老井》《我们村里的年轻人》等，但《难忘岁月——红旗渠的故事》有自己的特色。6artCopyright©博看网 . All Rights Rerved.

大家腔调说，比如《羊的门》《生命册》等，也少有负责的评论家开口闭口就称其为“诗史”的，而称“画卷”“浮世绘”的倒不少。回头看李佩甫早期的作品，比如说上世纪90年代的《黑蜻蜓》，里面弥漫着一种草的韧性，一种树的张扬。他笔下的“豫中平原”就是中原的缩影，书中的“平原人”即是中原人。在中原土地上，老百姓虽然卑微，但却有着坚忍的生存意志和默默无闻的道德尊严。这其实也是所有卑微者的一种生存智慧。

李佩甫有一种诗人的特质与力量，他是那种引领潮流而不被潮流所引领的人。他是类似即使面对社会上的拜金、拜官和拜色之风，他依然坚守文学的净土，在苦难中仍然热爱文学，热爱生活，仍然有一个美好的梦：梦中的世界有情，有义，有美。于是，他用笔，为时代、为社会立言。这让我想起出版界的沈昌文前辈。沈昌文策划“书趣文丛”，称之为一些“并非学以致用的书”； 沈昌文主持出版《万象》杂志，称之为文人八卦，志在“捞月而已”。

李佩甫，如果简单地对这个名字望文生义的话，意思应该就是“佩服杜甫”。李白与杜甫，那是唐诗天空的日和月。说起来，中原大地上关于李白与杜甫的传说很多。比如说，有一天他们俩在咱们河南商丘漫游时，与诗人高适不期而遇，然后留下诗人的佳话。杜甫，字子美，唐玄宗先天元年（712年）生于河南巩县（今河南巩义）。长在中原的杜甫在48岁那一年，写下《凤凰台》：“……恐有无母雏，饥寒日啾啾。我能剖心出，饮啄慰孤愁……图以奉至尊，凤以垂鸿猷。再光中兴业，一洗苍生忧……”杜甫担心无母的幼凤无人照顾，他愿意剖开自己的心，啄喂孤愁的雏凤。这种慈悲情怀，令人佩服。关于凤凰，有必要简单说说。西方世界有凤凰涅槃的神话，中国也有火凤凰的传说。凤乃传说中的神鸟，是古代传说中的鸟中之王，亦称“凤凰”。其雄性叫“凤”，雌性称“凰”，总称叫“凤”或“凤凰”。据说凤凰出则预示天下大治。在屈原的诗作中，凤凰被用来象征贤能之人。孔子南游楚国时，楚国的隐士接舆路上遇见孔子，曾以“凤德”来比喻世风不古，留下了“凤兮凤兮，何德之衰”的感叹。各位一定记得，有个成语叫有凤来仪。《红楼梦》中元妃省亲，游大观园时，娘娘给各个地方赐名，她用“有凤来仪”赐名潇湘馆，“蘅芷清芬”赐名蘅芜苑。然后元妃又命姊妹们和宝玉进园去李佩甫近照住：黛玉住进了潇湘馆，宝钗住进了蘅芜苑，宝玉住进了怡红院。取名李佩甫（佩服杜甫），这也许是一种精神上的暗合吧。李佩甫身上有一种孔子的“吾道一以贯之”的“固执”。只要有阳光，万物就可以生长。文学就是李佩甫的阳光。所以，读李佩甫的小说，常常能感觉到：他不是在做文字的躲闪腾挪。他的有些文字甚至说是“青涩”的，在中原大地上，一任情绪的水肆意流淌，一任心灵的月光洒满人生的散步小道。他把生命写得充满矛盾甚至纠结，而不是简化成事件和数字。我想，这应该和他的很难有那种对土地的深刻眷恋和对人情世故的深刻反思。我觉得，这个发现令我惊喜和欣慰。为什么这么说呢？大家都知道，很长时间以来，我们的评论家们在评论名作家的小说时，往往陷入词汇贫瘠症，行文几成套路化：一说人物就是“惟妙惟肖”；一说描写，就是“淋漓极致”；一说长篇小说的结构，就是“史诗”。什么叫“史诗”？这个词的内涵和外延都需要重新厘清。事实上，我们从小就形成一个印象：一说“史诗”，就是篇幅特别长，结构特别宏大。一开始觉得这个好词，但又不知道好在哪里。后来，“史诗”这个词被用滥了，就成了吓人的词。让读者敬而远之。都“史诗”了，还能接地气么。颜回那种“君子固穷”“箪食瓢饮”精神的人，“知青”经历有关吧。没有“知青”经历的作家art7Copyright©博看网 . All Rights Rerved.

大家腔调一个随波逐流的人，很自然地会投机取他在发言中回顾了这些年的创作历程，并重点阐释了深入生活与创作的关系。发言最后，他表示：我更愿意踏踏实实做一个坚守文学品格和文学创新精神的探索者，做一个为人民写作的“精神家园”的守望者。

李佩甫曾经说：“凡是无用的都是无价的，凡是有用的都是有价的。我觉得文学应该属于这个范畴：它提供的是现实生活的一个一个沙盘。什么叫好？什么是好的生活？我们为什么活着？我们应当怎样生活得更好？文学给你提供一个一个沙盘，让现实生活的人在这里面，期望找到一种更适宜人的好的生活。所以看似文学对现实生活没有任何用处，但是它对于人的心灵是有用的，它可以给人类想象力提供一个沙盘作用。”（语出2012年5月17日《羊城晚报》访谈）巧，不可能甘心于“箪食瓢饮”，心灵也难言纯粹。李佩甫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没有陷溺于物质重负的人，是个心灵干净的人，不是那种一上来就冲大“史诗”而是写个人心灵史的人。借用（《易·乾》）的话，这叫“持志如心痛”。这种心力没有让他憔悴，反而让他“确乎其不可拔”。惊喜和欣慰之外，又让我对李佩甫多了一层敬佩。李佩甫自己曾经对媒体说，“中国人在走过这五十年的时候，就会发现过去单一的年代，我们是渴望多元的。但是单一的年代容易导致纯粹，纯粹又容易导致极端，现在社会生活多元了、复杂了、丰富了，各种颜色都有，但是多元化之后，又会带来一种复杂、混沌、混乱，这时候人们又渴望纯粹。”（见2012年5月13日《羊城晚报》）这是李佩甫的纠结，也是很多知识分子的纠结。只是，很少有人能够像李佩甫那样，社会变化那么大，依然坚守一颗纯粹简单的心。他身上一直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忧患意识。2015年，李佩甫凭借乡土小说《生命册》获第九届茅盾文学奖，也成为获此殊荣的河南籍作家第一人。在花甲之年获得“茅奖”，他称对自己而言“是一种鼓励和鞭策”。

李佩甫还曾经于去年10月20日晚，亮相央视《新闻联播》，代表中国作家发言。即使在这样的场合，说的话同样很接地气。李佩甫的发言题目为《做一个“精神家园”的守护者》。 二. “平原三部曲”之一：《城的

灯》——刘汉香“心宽广如天”，既仁恕又厚爱对于文学爱好者而言，熟悉李佩甫这个名字，无疑和《羊的门》《生命册》等长篇小说联系在一起的。对于普罗大众而言，知道李佩甫这个名字，估计是通过电视剧《下辈子做你的女人》《颖河故事》《平平常常的故事》《难忘岁月——红旗渠的故事》《申凤梅》和电影《挺立潮头》等。《下辈子做你的女人》是由陕西丫丫影视文化制作有限公司、陕西盛歌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联合摄制的军旅生活题材电视剧，由万盛华执导，任程伟、闫妮、高放、石维坚主演。长篇小说《城的灯》本剧改编自李佩甫的长篇小说《城的灯》,于2008年9月10日在沈阳影视频道播出，2009年9月1日于贵州卫视上星播出。《下辈子做你的女人》讲述男主人公冯家昌，为了进城，选择参军，最终在部队提干，留在了城市，站稳脚跟后还帮助了自己的三个胞弟。故事发生在上世纪70年代初，那是一个激情燃烧的年代，在北方一个叫上梁的山村，男主人公冯家昌家境很不堪，父亲又是个上门女婿——后来摔成残疾人，更被村子人瞧不起了。日子艰难啊。《城的灯》中冯家昌家的那种电视剧《下辈子做你的女人》剧照。电视剧《下辈子做你的女人》剧照。刘汉香从单纯追逐个人爱情的“小爱”蜕变成对整个上梁村乃至整个苍生的“大爱”,完成了她完美人格的塑造。作者使用浪漫主义手法对刘汉香进行近乎圣母形象的塑造,不仅集中体现了作者的完美女性的理想,而且还体现了作者的完美人格的理想,为社会树立了一个道德榜样,她就是一盏灵魂的灯,指引人们在物欲横流的现实社会中不至于迷失方向。8artCopyright©博看网 . All Rights Rerved.

大家腔调凄苦日子，简直比《呼兰河传》中描写的主人公还让人心痛，毕竟《呼兰河传》中的主人公还有“外公”的爱，冯家昌则是一无所有，除了穷困与无力。那年月大家都穷啊，纵有乡亲想帮忙，想雪中送炭，可是穷人根本送不起你要的炭啊。冯家昌的母亲终于没有从对贫穷的恐惧中逃脱出来，临死前，对冯家昌说：“钢蛋，你是老大，你可要支事啊”，然后把三个未成年的弟弟铁蛋、狗蛋和毛蛋托付给他……。相比之下，女主人公刘汉香（闫妮饰）的家庭要好多了。村支书的女儿，长得又漂亮，回头率高，用今天的话说，属于“白富美”吧；所以，难免被心怀叵测的小流氓骚扰。一次，汉香在校门口被流氓头子锛子拦住，平时那些吹大牛的男生，全都蔫了，一个个胆小怕事。这个时候，冯家昌这个平时不起眼的穷小子挺身而出，拎着两块砖头走到锛子面前，要单挑。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冯家昌给了自己一砖头。锛子被镇住了，撤退。“穷二代”冯家昌，英雄救美，赢得了“白富美”刘汉香的芳心。纯洁的爱情，在两个家境地位悬殊的年轻人心中悄悄萌发。刘汉香不是个嫌贫爱富的女人，可她的父亲、大队支书刘国豆知道后，坚决反对，百般阻挠。想想也是，哪个父亲忍心看着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跳啊？那年，刘汉香20岁。20岁的爱情是冲动的，勇敢的，不计后果的，于是，在村头的玉米地里，她送给冯家昌一双解放鞋。心跳啊心跳。后来，冯家昌又约刘汉香到谷垛那里等候，她去了，那一夜——难忘的“谷垛之夜”，她把身体交给了冯家昌。也许，在变态男人眼中，女人不过是他们的“女作物”，无论熟不熟，只要他想，就去收割。冯家昌谈不上变态，但他这个时候，显然是失去了理智的男人，不，应该说是男孩吧。生米做成了熟饭了。刘汉香她爹刘国豆，一万个不愿意，也没有办法，被迫接受这个丢人的既成事实。为改变命运，冯家昌想去参军。但是，刘国豆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冯家昌必须穿上四个兜，当上正营级军官，成为国家的人，才能娶汉香过门。在刘家的帮助下，冯家昌得以特招参军。

叛逆的年龄。两个人开始了漫长的等待。刘汉香从此承担了冯家媳妇的责任。有点理想化的人物刘汉香，是个“情痴”，也可以说是个执着的傻瓜。冯家昌参军走后，刘汉香反抗她爹的相亲逼婚，放弃了父亲为她安排的美好前途，执意要提前到冯家。为了幻想中的爱情，她甚至与她爹刘国豆断绝关系，并主动承担起媳妇和嫂娘的双重责任。从此，一个支书家的千金小姐，一个堂堂的高中生，一个村里的知识分子，成了一个编苇席、干粗活的少妇。对“爱情”的痴迷，支持她过了8年没有性生活、没有肉吃的穷苦日子，而且，还挣钱供着三个学生。一个千金小姐，独自一人，竟然把冯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像模像样。刘汉香完全是个爱情的圣徒。在那些一个又一个静得吓人的孤独长夜里，陪伴她的只有一盏灯。那盏灯照亮了刘汉香的心。她的遭遇赢得了几乎所有村民的同情和赞赏。在众村民心目中，她是感动全村的最美媳妇。爱情的力量，真的是“惊天地，泣鬼神”啊。老天啊！8年过去了，她等来的却是冯家昌绝情的背叛！ 结局是那样的让人痛心，无奈，纠结。

全村人都愤怒了，鄙视冯家昌，还骂冯家昌是个丧尽天良的卑鄙之徒。刘汉香也曾一度痛不欲生。这个新时代的秦香莲，毕竟不是圣人。就在她要自杀时，幸得老梅的救助，重树活下去的勇气。从此，她把爱冯家昌这个人，换成了爱梁村这片土地，并渐渐地理解了冯家昌的绝情。最后，曾经“情痴”的刘汉香回到上梁村，接了父亲的班，带领村民们种苹果，让全村三千村民走向致富的道路。

这其实不是一个简单的现代陈世美的故事，反而更像是个“男版灰姑娘冯家昌“的奋斗史。冯家昌为了能够融入城市，为了实现“将三个弟弟都弄出来”的诺言，陷入了权力的追逐游戏中，迷失了自己。当周主任的侄女相中他，面对有望提干、能够实现进城的愿望，他忘记了给刘汉香写信说的“等着我”的诺言，撒谎说他没订过婚，还是个单身。他放弃了爱情，放弃了自尊，放弃了作为一个男人的脊梁，无情而自私地背叛了汉香。后来，他成了市长的女婿，为了向上爬，甚至去打小报告、陷害同事、要挟岳父、夫妻共演双簧……成了一个虚伪、卑鄙、忘恩负义、利欲熏心的龌龊小人。

逃离乡村、进城了又如何？其实吧，冯家昌也好，路遥笔下的高加林也好，他们都是城乡二元户籍制度的牺牲品。再说，高加林是个文人，进城之后抛弃了巧真是忘了“本”，瞧不起巧真说的什么“我家的小猪下了11只仔”土话，他想和城里的姑娘谈风花雪月。而冯家昌则个粗人，他根本不知道什么风花雪月。9岁时他便扮演和顶替了“父亲”的角色，出外混社会。他只是身负一个家族的使命，为了实践家族诺言，为了家族利益，沦落成一个背信弃义、放弃了个人爱情的可怜小人。沧海桑田，在豫中平原，无论是为爱情而终贞不渝的刘汉香，还是为理想而放逐尊严的冯家昌，他们都在欲望与苦难中挣扎，最终不得不以沉默的方式选择了承受，成为一只身不由己的笼中鸟，想突围却找不到方向，想发泄却找不到敌人。《城的灯》，书名以城市中的灯光为象征，表达着农村人渴望成为城里人的愿望。书的名字依然来自于《圣经》的启示：“那城内不需要日月光照，因有神的荣耀光照，又有羔羊为城的灯。”所谓城的“灯”，不过是纯洁的羔羊。膜拜羔羊，其实是对自然的爱，这也算是村民的朴素信仰吧，正像他在开头引用的《圣经》所言，“一粒麦子，不落在地里，仍旧是一粒。若是落在地里死了，就结出许多子粒来。”

这里，我把李佩甫在《城的灯》中所描写的爱情，和印度电影《爱经》所描写的爱情作一个对比。

印度电影《爱经》，又名《欲望与智慧》，这部电影被称为印度的“爱情圣经”。千百年来，《爱经》一直提醒着爱人们，要将性爱视为旅程，而非终点。或许这才是它经久不衰的魅力所在。女导演米拉·奈尔站在现代女性主义的立场上对《印度爱经》这部性学书表达出敬意与遗憾，以自己女性的敏感，捕捉到了卡玛苏拉（Kama Sutra）华丽外表下掩藏的悲剧气息。卡玛苏拉是一种教女人怎样征服男人的技巧，包容的范围很广，从如何用眼神和身体跳魅惑之舞来引起男人的注意，直到各种性姿势的性爱技巧。但卡玛苏拉的主旨是爱与欲望，卡玛苏拉认为爱与欲望是合一的，性的升华可以得到爱。）故事发生在16世纪的印度城邦小国。婢女玛雅自幼伴着公主塔拉长大，地位悬殊的俩人之间却相互妒忌。玛雅的漂亮聪明时常令公主感受到威胁；从小就用公主用过的东西，受着公主的颐指气使，这早令玛雅愤懑不平；玛雅懂得用自己的美貌去勾摄周围男人的心魄，却拒绝公主瘸腿哥哥比基王子的爱情：我才不是奴隶！在邻国辛格王与塔拉公主相亲现场，玛雅的美貌迷住了辛格王。塔拉公主愤怒之下再次当众羞辱玛雅。玛雅为报复,赶在当晚与辛格王发生关系，在婚礼上对公主耳语：“我一生都是用你用过的东西，这一次，你要用我用过的。”公主出嫁，玛雅拒绝王后请她做比基王子的王妃的求亲，她要掌握自己的命运。比基王子悲痛之下揭发了玛雅辛格王的隐私，art9Copyright©博看网 . All Rights Rerved.

大家腔调《乡愁》剧照。印度年度3D巨制《爱经3D》海报。塔可夫斯基是一位电影诗人，《乡愁》描写一个俄国诗人到意大利寻找一位失传音乐家的踪迹。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跟周遭几乎无法沟通，即便是身旁的女翻译也于事无补，但他后来遇见了一名当地隐士，大家都把他当成疯子，但诗人却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玛雅被驱逐。在新婚之夜，激情涌动的丈夫辛格王喊出玛雅的名字，给塔拉公主与辛格王夫妻之情蒙上巨大的阴影。玛雅流落到辛格王的国度，碰上宫廷雕刻师杰谷玛，产生爱情。杰谷玛的朋友、先王的第一妃子苏拉认定玛雅天生是做王妃的料，玛雅又拒绝以色事人。苏拉开导玛雅：王上战场，皇后用圣水替他洗脚，王走后，她每天喝那洗脚水，他从战场回来就直奔我房里，你想他这样是给皇后荣耀吗？荣誉和羞耻是一体两面，但是一旦遇上真正的爱情，则一切的秩讲生存。玛雅最后的话“明白爱，凡事随缘，我的心宽广如天”，竟然和刘汉香惊人地相似。刘汉香身上有一种“光”，那是博爱的光，或者说是墨家“兼爱”的光。刘汉香“心宽广如天”，既仁恕又厚爱，闪耀着伟大母性的光辉。她是个节妇、孝妇、贤妇，像慈母、嫂娘，为了爱情，仿佛“中邪了”一般。刘汉香是个美丽的、光芒四射的女性。后来，对冯家昌，她一半是爱，一半是恕。人呼吸沉重，容易大喘气。小说开篇就讲道，三千年来这块“绵羊地”饱受天灾与战乱之苦，豫中平原的人像草一般“在败中求生，在小中求活”，对他们而言，物质性的生存发展无疑是第一性的。李佩甫表面上是写“庭院深深，深几许”官场的风云变幻，写呼天成的权力运作。但又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官场小说（也可以说秒杀其他作家的官场小说），主人公呼天成也绝不是中国版“教父”，两者实际上没有“物三．“平原三部曲”之二：《羊的门》多少可比性，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上）：在广袤的豫中平原上，仍然是一种”序都会混乱。“主说，我实实在在地告诉你们，我就是处一处的村舍，一处一处的炊烟……玛雅成了辛格王的宠妃。在玛雅的安排下，杰谷玛再次拜倒在她脚下，俩人计划一同逃走的时候，被早己知情的辛格王抓住。玛雅想用肉体的诱惑让辛格王放弃处死杰谷玛，伤心的辛格王骂玛雅是个妓女。辛格王对玛雅的迷恋彻底击垮了塔拉王后，她精神崩溃选择自杀。玛雅赶到救了她，俩人冰释前嫌。玛雅目睹了爱人杰谷玛在酷刑中被大象踩死。比基王子继承王位，不堪忍受辛格王的羞辱，联合他国攻打辛格王的国家。比基王攻打到了王宫，呼喊着昔日爱人玛雅的名字，而玛雅则消失在风沙之中。在印度电影《爱经》的结尾，面对外敌入侵，玛雅走在空旷的风中说：万事如风，我会看淡一切。我有勇气面对一切。明白爱，我懂得生命总有其道理。明白爱，凡事随缘，我的心宽广如天。对比电视剧《下辈子做你的女人》和电影《爱经》，表面上都是在讲爱情，但其实都是在看电影塔可夫斯基的《乡愁》，一个学者朋友得出结论：伟大的电影都是枯燥的，这是一个衡量标准。我说：而且还都不是在讲故事。朋友说：很对。凡令人愉悦者，都是全部或部分针对感官而来的。女人也如此。我们这种人是个悖论，愉悦时不满足，满足时不愉悦。我说：为什么张艺谋、陈凯歌的电影没有成为经典？朋友说：我看了《乡愁》后，想象了一下张艺谋、陈凯歌等人，是否能够耐得住这种枯燥，他们当年还真试过，可惜最后没有能抵抗商业化的潮流。重温和朋友的这番谈话，我再次想起作家李佩甫。这么多年过去，像他这样，不受商业大潮影响、不忘初心、坚守寂寞、心灵纯粹的中国作家，还真的不多了。我明白他为什么能写出《羊的门》了。

李佩甫的长篇小说《羊的门》读起来让羊的门。我就是门。凡从我进来的，必然得救，并且出入得草吃。盗贼来，无非要偷盗、杀害、毁坏。我来了，是要叫羊得生命，并且得的更丰盛。——摘自《圣经·新约全书》”，这是《羊的门》前面引用的话。这段话在约翰福音10章7-10节。看过《圣经故事》的朋友应该记得，摩西曾经以牧羊为生，牧羊40年，大卫从小就牧羊，甚至为了羊群与狮子和熊作战。羊，我们河南读者太熟悉了。我小时候还放过羊哩。羊吃草有个特点，就是只要看到草，就不停地吃，贪婪，过度，没有节制。羊和牛一样，都属于反刍动物，就是说，它们先把草大口大口地吃到胃里，储藏起来，万一没草可吃的时候，他们再吐出来，然后慢慢咀嚼。反刍动物的这一特点决定了，牧羊人得设法控制羊的贪婪，适时控制他的饮食，不能让它吃个没完，否则，羊多了，草原上的草很容易被它们吃光，从而导致草原沙漠化。10artCopyright©博看网 . All Rights Rerved.

大家腔调生下来就要被管理，这就是羊的命运。羊一辈子走不出这片草地，一如棋子一辈子走不出棋盘。然后，李佩甫告诉读者，豫中平原是一块“绵羊地”：是呀，一页黄纸一页泪。连年的战乱，天灾又是那样的频繁，人是怎么活过来的呢? 那一代一代的后人又是怎样得以延续呢?

没有人知道。也仿佛是一眨眼的功夫，三千年过去了。在广袤的豫中平原上，仍然是一处一处的村舍，一处一处的炊烟……人活着，树也活着。三千年啊，漫长的三千年也仅仅传下来这么一句话，说这是一块“绵羊地” 。小说开头并没有立刻让一号主角呼天成出场，而是县委书记王华欣和县长呼国庆闹矛盾,陷入权力的激烈争斗中，县长呼国庆在困境中想到一个村官呼天成。县长向呼天成求助，怎么回事？呼天成可不是一般人，他一手培养了县长呼国庆。呼风唤雨的村支书呼天成（呼伯）要办六十大寿。动静大到什么程度呢？省委组织部干部处的处长、省报的副总编、省银行的行长等一干人，争相前来，为他祝寿。结果呢，这些有头有脸人物连呼伯的面都没见着。最后，呼伯要见的，却是一个刚上任不久的县长呼国庆。呼天成有多牛，读者大概也能猜个六七分了。你仿佛感觉到，在那个越来越讲出身、讲关系的豫中平原上，个人努力其实并无多大用处，远比不上经营关系来得更实惠。呼家堡村支书呼天成帮过很多人，但他要的不是现时的报答，而是一种长久的惦念和愧疚。而他的给，实际上就是一种得。这是中原农民的朴素智慧，也是呼天成的人生哲学。这种无形中的威严和权利，正是呼天成４０年不倒的处世秘诀。可是韧啊。“就像脚下可以随便践踏的草，微小却充满韧性，所以才能生生不息。”“平原人是活的”。嘴是什么？嘴是上下两张皮。什么时候说什么话，那是“活”字啊！气是什么？气是生出来的，是被恨喂出来的。憋着一口气，为有朝一日，扬眉吐气。人要脸，树要皮。脸可不能卖掉，卖掉就没脸了。脸是什么？脸是表彰大会的点名，脸是坟墓上的一颗星，是一个让别人听起来崇拜和尊敬的名号。这是呼天成的人生哲学。其实就类似国人常说的“面子哲学”。关门打老婆，只要别被人看到，仿佛就很正常。“面子哲学”之所以产生，和我们的价值评价体系和价值坐标有关：一个人的价值是由周围的其他人来界定和评判的。你看《阿Q外传》里，阿Q被抓来砍头示众，临刑前还要被送去游街。阿Q很难过，为什么？因为阿Q最怕的并不是砍头，而是闹市示众，是害怕赵太爷和吴妈们无聊的目光。所以说，人更多时候是活给其他人看的。　呼天成的定力是呼国庆不具备的。呼天成欣赏了孙布袋的老婆——秀丫的肉体，关键时刻他却扑灭了欲火。他爱秀丫，可他能克制住欲望——也许不完全是克制，是为了和孙布袋斗法，不给对方任何抓到把柄的机会。为此，他甚至炼成了一手绝性欲的童子功。对着玉体横陈的秀丫，打坐练功，呼天成这招简直是超人。精神分析大师弗洛姆说，爱和创造性的工作是人克服和世界的分裂的重要途径。呼天成既然放弃了爱，避免精神分裂的办法只剩下“创造性的工作”了。呼天成创造性地把自己炼得百毒不侵。权力的狂热，让他可以阻断情欲。“童子功”这一手太绝了，甘作柳下惠。他救下的女人心甘情愿地奉献，他都不碰。这样的人其实很可怕，为了权威可以付出一切，将权力死死抓在手中，这样的人所要的肯定不是世俗的幸福。

呼天成说，“你要的是什么，是一个女人吗？你要的是成为这片土地上的神”。他最在乎别人对他追捧，同时他又清醒地认识到追捧太表面，要回避追捧。为了成为“神”，他“忍”了一辈子。可是，呼国庆呢，贪心了，既想要权力，又想要女人，终于在美人那里摔倒了。

呼国庆命丧桃花呀。小谢姑娘帮了他，也害了他。想当初，是小谢让他有资格成为县长候选人，后来，还是这位小谢用一百万让呼国庆失去县委书记的职位。真应了民间那句话，女，厉害得很，低时她可以低到尘埃里，高时也可以随时在微笑中毁灭男人。呼天成说，呼国庆就是败在女人身上了。“当女人爱时，男人当知畏惧，因为这时，她牺牲一切”。 呼国庆显然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呼天成的处世哲学总结起来有两点：一是人不要做能力之外的事，能力之内的事最好也只做一半，但要把这一半做到最好；二是人与人的关系如同种庄稼，辛勤耕耘才能得到丰收，而一旦收割了，就必须继续耕耘，为官珍惜人脉如同农民珍惜粮食。

呼国庆和呼天成是很有趣的对比。呼天成之所以那么赏识国庆，一心要培养他，三番两次救他于水火，很大原因是因为呼国庆和自己有点类似，是自己身体的一体两面。以至于最后有意让他做自己的接班人。呼国庆却没有学会呼天成沉稳的一面。呼天成善于看人用人，而国庆却用错人。范骡子能背叛一次，当然能背叛第二次。当然最终的祸根，还是在女人身上。《羊的门》不是一个神话，而是一个寓言。标题的象征性以及选材的神秘化，都值得琢磨。书名摘自《圣经·新约·约翰福音》：“……耶稣对他们说，我实实在在地告诉你们，我就是羊的门。我就是门。凡从我进来的，必然得救，并且出入得草吃……”。对于呼天成来说，他是牧者，村民是羔羊，他要做他们的“主”，他用群众来打压个人。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呼家堡就像一个乌托邦。这样的土地，这样的现实世界，还会有这样一个40年不倒的大锅饭世界。这大概源于李佩甫对土地近乎顶礼般的膜拜。他写豫中平原的风和草，目的是引出平原人性格上的忍和韧，继而引出呼家堡和呼家堡村党支部书记呼天成。《羊的门》（中）：啥羊的门？就是人的心呗

朱德庸说：你的好对别人来说就像一颗糖，吃了就没了；你的坏对别人来说就像一个疤痕，留下就永久在。这就是人性。

啥羊的门？就是人的心呗。呼天成对权力顶礼膜拜也算是一大特色吧。呼家堡“四十年不倒”的当家人呼天成，成功地把村人当成羊，什么时候给你草吃，吃多少，都有一套说辞，呼天成用四十年的时间，织就了一张盘根错节的人际关系大网，从乡到县、从省城到首都都有他的人。这张巨网，让他拥有了呼风唤雨的神力。命运面前，人只是生活中的一个小小的棋子。有的人命运被人主宰，有的人主宰别人的命运，呼天成就属于后者。《羊的门》描写的是基层社会，给人的感觉就是：这个基层社会仿佛人人是待罪之身，传统观念和陋习，以及基层权力的制度设计，就把每个人设计成这样啦。自求多福，还是锻炼好身体不要生病为上。《羊的门》富有内涵，在那个巨大的权力场面前，保持定力何其艰难。呼天成就是这个权力场的一号人物。不光是中原，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滋生权力场的土地。天成，意味着他的权力运作手法简直是与生俱来的：左右逢源，纵横捭阖，在“呼家堡”这个地方，他就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呼天成的权力运作之术，令人佩服又令人深思。树大招风，所以要活小，活圆。小草小吧，“女人不狠，地位不稳”， 别看小谢这样的美art11Copyright©博看网 . All Rights Rerved.

大家腔调呼国庆追逐权力如同小孩子打电子游戏，情。”白烨说：“它让人大喜过望，揭示了由人际关系大网构成的中国独有的国情。”孟繁华说：“这是我今年目前为止看到的最好的长篇。它是（上世纪）90年代长篇小说中的杰作。”李洁非说：“它改变了50年来中国乡农文学的面貌。”

“干我们这一行，有两样东西是收不回来：射出的子弹和说出的话。”言出必行，说一不二，呼天成显然具备了。呼天成把自己意淫为神，毕竟他以呼家堡独一无二的主人身份自居。他有足够的资本霸道和强悍，让呼家堡人对其俯首帖耳。他俨然成了中原大地上的“教父”。这让他骄傲和霸道。比方说，只是因为呼天成跟秀丫幽会时，狗叫声让他恐惧，他就下令杀死全村所有的狗。

但他终究不是神，他老了。孤独地老了。大概是厌烦了温顺的绵羊，他想听听久违的狗叫声。呼天成灭狗，到生命即将离去时，却想听听狗叫。他终于想听听狗叫了。没有狗叫的村民就像没有孩子闹的家庭一般，冷清而严肃。于是，有善于拍马屁的村民会意，费尽心思借来狗，可是，那狗只叫了两声，呼天成觉得很失望——因为感觉不自然，那不是原来村庄应该有的味道。羊是离不了他们的牧人的，这就是做羊的代价。于是呼家堡里幸福的“羊”们跟着徐三妮学狗叫，绵羊们“趴在院门前，大声地学起狗叫来”。数千人的齐声，在黑暗中震耳欲聋。残忍而且无聊，荒诞而且讽刺，太讽刺了。羊的门里，没有纯粹恶人，都可理解，但所有的人或神或羊都难言成功，正如歌中所唱木头”。小说最后“呼家堡”传出的一片震耳欲聋的狗叫声，李佩甫这么写应该有他的用意。

40余年苦心经营呼家堡的呼天成，就这么走了吗？那有什么奇怪的！看过电影《杀死比尔》的读者一定忘不了“比尔”吧？记得前年在《新京报》看到报道称，在电影《杀死比尔》中饰演“比尔”的美国影星大卫·卡拉丁这次记得一个美国警匪片中有着这样的台词：长篇小说︽羊的门︾会上瘾，欲罢不能。从一级打到二级、三级、四级……，越生机越过瘾，级别越高越刺激，越有众星捧月、前呼后拥的感觉。呼国庆也差不多。豫中平原上，那些沉醉于权力升级游戏中的“呼天成们”，凭借铁腕威严，依靠“治心”“外圆内方”的官场哲学，成功地将村民驯化成权力场下的“羔羊”，自己则成为人上人，成为放牧羔羊的牧羊人。李佩甫的高明之处，在于深刻地描写其中的人性弱点和心灵深处的挣扎，从文化学的角度探求产生这些行为的历史渊源和民族根性。村民就是草，“在平原，有一种最为低贱的植物，那就是草了。当你走入田野，就会看到各种各样的、生生不灭的草。”所谓“成功者”“智慧者”，也不过是在当地和其他人比较活得相对舒坦一点，罢了。上帝在给你打开一扇门的时候，也同时关上了一扇窗。牧羊人“呼天成们”成功地握紧了权力，但同时也丢掉了金钱买不来的爱情。迷失了自我，成为权力的奴隶。变异的人性，贫瘠的精神，也让他们沦为精神场下的“羔羊”。与其说这是李佩甫的“权力情结”，倒不如说这是他对中原文化的反思。为什么乡村干部会疯狂逐权、恶意用权？为什么村长像皇帝、农民像臣民？为什么古老乡村大地一再上演权力争夺？人们的权力意识的文化根源在哪里？从《羊的门》《城的灯》到《等等灵魂》，李佩甫刻意塑造了一批追逐权力的男人，无论是在农村、官场，还是在商场，他们忙碌的焦点就是追逐权力，为此忘记了初心，磨灭了人性，终于成为被权力所控制的“羔羊”。李佩甫写的是呼伯的故事，也是乡村政治场的故事，讲的是官场的规则，也是做人的道理。“只有成功没有失败”， 呼天成之所以能够辉煌40年，自有其过人之处，沉稳、智慧、深谋远虑，除了这些，更得益于长期积累的官脉，以及“羔羊”的温顺。如果说羊是指村民、氓众，门是指出路、希望的话，那么，呼天成则有了上帝的幻觉。但呼天成不是神，事实上,他最后心力交瘁：爱的女人得不到培养，接班人也不一定留下。生命始终在流浪。官场的规则、做人的道理，李佩甫写到最后，结局是没有结局，耐人寻味。李佩甫的长篇小说《羊的门》，是一本非常好的小说。如果非要说出上世纪80年代以来新时期文学最优秀的作品，《羊的门》是无法遗漏的。谢冕说：“小说显扬了批判的激《羊的门》（下）： 在时间中，我的平原已是瘢痕累累，颍河水也越来越瘦了

《羊的门》中，呼天成40余年苦心经营呼家堡，成为绝对领导人物。呼伯一句话，在村里真正是一呼百应；呼伯一个电话，可以让市委书记如坐针毡。他以基层最草根的身份手眼通天，依靠的正是几千年来中原大地的苦、忍的草根智慧，人物骨子里根深蒂固的中原思想，为几千年的朴实、狡猾、杀戮、淘汰、算计等，提供了一面绝佳的社会镜子。我小时候，父亲曾经告诫我：一人不走路，二人不看井，三人不望崖。否则，其中一人就会变成传说了。这个就是所谓的防人之心不可无吧。沉浮其中的人，每走一步都要前后算计，各方面想到了想全了，每说一句话都要斟酌再三，思量再三。

在中原生活过的人都知道，有时候请人吃饭，平常的饭局，往往暗含察言观色的政治。有权者通过看吃相来识人，有求于人的村民则通过请人吃饭来取悦领导。吃的是饭，其实是个“局”。这就是中国式饭局。不会看的看热坐在领导身边的人地位更重要，也方便拍马屁；吃饭吧唧嘴，那不但不礼貌，还容易让领导反感；有的人极端谨慎，就连吃面条都不出声；从不转一下转盘的人，估计是过于压抑自己的需求；敬酒词说得天花乱坠的人，往往做事不靠谱，很可能是当面说一套背后做一套。这一切是饭桌上的观人“心经”。冷暖自知。

高桌子矮板凳都是闹，会看的则见微知著、看“门道”：一般来说，“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真的死了。6月4日上午，在泰国曼谷拍摄新片的大卫·卡拉丁，被发现赤身裸体地死在曼谷乃乐园瑞士酒店里，享年72岁。据了解，大卫·卡拉丁生前曾和范冰冰合拍新片，俩人有不少对手戏。72岁的大卫被工作人员发现时死在酒店的豪华套间内。据警方介绍，大卫的尸体赤身裸体在衣橱里，一根绳子勒住脖子，另一条绳子系在生殖器上，两根绳子绑在一起，很难判断大卫的死因是自杀、窒息还是心力衰竭。警方刚开始公布大卫是自杀，但是大卫的家人不相信他会自杀，其经纪人也坚决否认：“大卫是一个充满活力的人，不可能自杀。”而瑞士酒店负责人也证实，大卫状态很好，生前还在酒店的大堂弹钢琴自娱自乐。12artCopyright©博看网 . All Rights Rerved.

大家腔调“比尔”尚且如此，何况一个区区的村支部书记呼天成乎？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没有结局，就是最好的结局了。每个人心里都有羊的门，当你像呼天成一样把自己分裂成阴阳两面，办的是公事，行的又是私事。经营好了人际关系，建立了自己在他人心目中的能干形象、控制了自己的意志时，你也成了别人的羊的门。

“在时间中，我的平原已是瘢痕累累，颍河水也越来越瘦了”。那么，何处是我家园？面对乡村和城市的两难选择，李佩甫用“我”的经历作了探索。“我”，成了城乡冲突中的一个生态符号。心已憔悴的谢丽娟还想追逐那份美丽，她说：“走啊。离开这里。这是一块腌人的土地，你不是不知道。”“国庆，你再想想。这是个什么地方？你不是说，世界很大么？”谢丽娟说的话成了最终谜团。谢丽娟到底说了什么，让呼国庆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恐怕不是“怀孕”这么简单吧。读者更想问的是：小说怎么就完了呢？!

命，问题是如何唤起它的灵性。”李佩甫在《生命册》里，植物、土壤，都被他唤起灵性。《羊的门》写的是草和草一样的人们，到了《城的灯》，他让人逃离，就像黑暗中的人渴望灯一样，城市就是农民新中国的灯。时代变迁下，农民选择逃离乡村，走向城市。到了长篇小说︽生命册︾理解成“时光中的时光”。因为，塔可夫斯基本人的《电影日记》，从1970年一直写到1986年他去世前两个星期，书名就叫《时光中的时光》。

《乡愁》中的那个诗人在意大利一个小镇的湖边烧诗集，说是湖，其实是一潭死水，周围是荒芜的房子，他说这里最像故乡了。于是，点燃蜡烛，打开一瓶白酒。一个8岁左右的小男孩安卡拉坐在台阶上看他。他问：乖孩子，你高兴吗？男孩：为什么而高兴？他：为了生命。然后，他躺在那里背诗：我便是那蜡烛，在盛宴中消亡。在《生命册》里，李佩甫的乡愁用“我”（

吴志鹏）来展现。在农村时盼望进城，一旦进了城，又想故乡，又觉得城市“不过如此”等等。主人公“我”，名叫吴志鹏，用今天的网络时髦语来说，是个“凤凰男”。从农村到进城，成了吃商品粮的知识分子，一路上“背负土地行走”，非常艰辛。吴志鹏是个孤儿，身世凄凉，在村子里吃百家饭长大。他走出来了。他后来之所以还一直坚守道德底线，因为他还有良心，乡民们养育他长大。说得高大上一点，那是乡里乡亲之间醇厚与善良的温情浸润。比如，村里的支书蔡国寅，出身，有威望也有绝对权力，为人有担当，也有血性，是个纯爷们。蔡国寅对大家伙尽量做到一碗水端平，是为民办事的好支书。更难能可贵的，是他身上的那种温情：吴志鹏还在襁褓中，没有奶吃，饿得大哭，他抱着吴志鹏四处求奶吃。优秀者进城，失意者归乡。吴志鹏幸运地考上大学，毕业后进了省城，成了一名大学的助教。吴志鹏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对于每一个来找他求助的村里人，他都尽心尽力。因为，他知道，如果对不起乡亲，他的良心上会有愧，毕竟，是乡亲把他养大的。只可惜，他发现自己一无权、二无钱，有心无力，别说帮助乡亲们了，就连自己爱的姑娘梅村，他都帮不上忙。

他纠结，他自责，他矛盾，他苦恼。再说了，大学生的想法也没那么简单，大学也是个小社会，人际关系一点也不比社会上简单。我本人这个学期给大二（2014级）的学生上课时，发现一个细节：2012级的学生，班长和学习委员会抢着擦黑板。2013级的学生每次只有班长一个人擦黑板。到了2014级呢，干脆没有一个学生擦黑板，根本就没那个意识；老师自己擦，他们觉得这个很正常，没有任何不好意思。当老师，越来越感觉上课没有多大意思，他重点不写农民了，而是写逃离农四.“平原三部曲”之三：《生命册》《生命册》在长（上）——写这些乡民的时候，“有一种村成了城市知识分子之后的个人心灵史。达38万字的《生命册》中，他通过描写一个村指甲里开花的感觉，特别疼。”

曾经有一位母亲教孩子背《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想不到孩子突然问：“故乡是什么？”母亲想了想，说“故乡就是……你以前住的地方。”对于李佩甫而言，故乡就是河南许昌吗？那是具象的故乡，抽象的精神意义上的故乡，是他笔下的豫中平原。每一个作家可能都有自己的故乡土壤，也可以说是作家的精神领地。莫言选择了山东高密、那里的代表植物是红高粱；陈忠实选择了关中平原、那里的代表植物是小麦。李佩甫则选择了豫中平原，他用“平原三部曲”，在豫中平原上挖了一口深井。李佩甫说，他在当时上世纪80年代末期找到了自己的领地，就是豫中平原。这个平原已经不是具象意义的平原，而是变成了他心中的平原，换句话说，这已经不是一个具像的平原，而是虚拟的灵性的平原。在豫中平原上，李佩甫扮演着中医方剂中的“甘草”的角色，贴近泥土，让泥土的草与各种植物对话，让人与动物对话，让人与土地对话。正如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中所说：“所有的事物都有生庄五十年的生存状况，通过家风、家训等文化基因，写出了基层百姓至纯至善的乡土温情，西方哲人培根说得好，“善是人类最伟大的德性”。《生命册》以“我”为辐射视角，向外串联起了各色人等，如“骆驼”“老姑父”“梁五方”“虫嫂”等人物，讲述他们各自的故事。同样写农民进城，李佩甫的《生命册》和路遥的《人生》不同，吴志鹏一直坚守道德底线，即使面对更大的诱惑。而《人生》中的高加林在进城之后则丧失了道德底线。李佩甫的《生命册》少了些道德的评判，多了些现实的沉重。我读《生命册》，却读出了李佩甫的乡愁，这种乡愁不是简单的城市包围农村，而是哲学意义上的乡愁，即所谓的1+1=1。什么意思呢？让我用导演安德烈·塔可夫斯基的电影《乡愁》作个简单的解释。《乡愁》里那个疯子在破烂不堪的房子墙壁上写了一个公式：1+1=1。这个镜头前面的铺垫是：疯子拿着用小口颈瓶子接来的雨水，倒在手心里，对那个诗人说，一滴水加一滴水，等于一大滴水，而不是两滴水。我想，这个公式的意思就是讲破碎的时间，或者说时间的破碎。1+1=1也可以art13Copyright©博看网 . All Rights Rerved.

大家腔调吴志鹏在从农民变身为知识分子之后，他的人生状态发现了变化，世界观也发生了改变，不变的是他对底线的坚守，是他的生活操守。

即使成了知识分子，吴志鹏身上也还依然有那种中原农民气息。和《红楼梦》中的大知识分子甄士隐不同，和那个落井下石的投机知识分子贾雨村也不同。过去，像甄士隐这种大知识分子，身上有一种天然的贵族气。大家看《红楼梦》在开篇第一回《甄士隐梦幻识通灵 贾雨村风尘怀闺秀》中，写道：甄士隐中秋佳节办完家宴之后，又特意在自家书房摆上酒菜，到破庙里来邀请贾雨村赴宴。喝到尽兴时，贾雨村作诗，甄士隐叫好、敬酒。贾雨村酒后叹息说，“非晚生酒后狂言，若论时尚之学，晚生也或可充数沽名，只是目今行囊路费一概无措，神京路远，非赖卖字撰文即能到者。”士隐不待说完，便道：“兄何不早言。愚每有此心，但每遇兄时，兄并未谈及，愚故未敢唐突。今既及此，愚虽不才，义利二字却还识得。且喜明岁正当大比，兄宜作速入都，春闱一战，方不负兄之所学也。其盘费馀事弟自代为处置，亦不枉兄之谬识矣。”当下即命小童进去，速封五十两白银并两套冬衣。贾雨村收了银衣，不过略谢一语，并不介意，仍是吃酒谈笑。那天已交三鼓，二人方散。真实的高人隐士之间，送出钱财，根本就不指望对方回报，“不过略谢一语，并不介意，仍是吃酒谈笑”，这才是大境界。这种气质，《生命册》里面的吴志鹏身上没有，“骆驼”身上更没有。事实上，吴志鹏的日子过得并不开心。每往前走一步，吴志鹏都觉得，背后有很多双村民的眼睛在看着他。从城里到乡村，回头看村民，距离上是远了，但这种距离感也让他能够更清楚地看待他成长的农村，以及那片土地上的村民们。正如泰戈尔所说：“旅客在每一个生人门口敲叩，才能敲到自己的家门；人要在外边到处漂流，最后才能走到最深的内殿。”

《生命册》是一部从乡村到城市的 “浮世绘”，但李佩甫也强调，文学本身不是解读时代，不是答案，它只是一个一个现实生活中的沙盘。而作为“平原三部曲”的收官作，李佩甫称《生命册》也算是一部总结性的作品。“在要想人前显贵，非得人后受罪。他觉得自这部书中，我想写出主人公为什么最终成为了一个这样的人，这与他自己的背景有着何种关系。在书中我也总会提到‘他身后有人’这句话，就是这个意思。”李佩甫笔下的中原大地有古老的精神内核。为了写出土地的精神，他“跟木匠认真研究，这些树为什么离开土地之后变形，这样的土地为什么生长这样的树木、植物，我觉得这样的土地很难生出栋梁之材是有原因的，这是一部自省书”。有这种中原乡土情结在里面，所以，李佩甫自称，在写这些乡民的时候，“有一种指甲里开花的感觉，特别疼”，这种感觉，就类似家乡老人爱说的“爱之深，痛之切”吧。了，职业自豪感越来越低。吴志鹏这个大学老师的感觉也差不多吧。百无一用是书生啊。更何况，为人师表，当了老师，又格外在乎面子——虽然面子没多大用。李嘉诚说：当你放下面子赚钱的时候，说明你已经懂事了；当你用钱赚回面子的时候，说明你已经成功了；当你用面子可以赚钱的时候，说明你已经是人物了；当你还停留在那里喝酒、吹牛，啥也不懂还装懂，只爱所谓面子的时候，说明这辈子你也就这样了。

吴志鹏懂事了，干脆递交了辞职书，放弃了大学老师身份，离开省城，来到北京，成为“北漂”一族。他和铁哥们“骆驼”一起，租住在北京的地下室，当过“地老鼠”。为了赚钱，给书商当枪手。第一桶金居然就是靠写色情小说掘来的！

“骆驼”，本名叫骆国栋，尽管为了赚钱而不择手段，但对朋友还算是个讲诚信的人，说出的话，一定要兑现，无论过了多少年，一定信守承诺。当时曾经承诺给一同住北京的地下室里的朋友稿费，约定等有钱了就出一百本关于经典的书。后来，他自知看不到书出版了，但还是兑现诺言，将出版的费用500万给吴志鹏。当然，“骆驼”的性格是复杂的，前后反差很大，背叛了自己原来的理想，由一个豪爽仗义的人，变成了一个贪婪狡猾的人，忘记了初心。佛家讲，不明的财不要取。世上有的业，不好，是折寿，赚的钱是凶财，那是来要你命的，比如色情场所、麻将馆、烟、酒，都是。什么跑车、豪宅都有了，可是，她做的是什么生意？是酒。凶财啊。什么钱啦、跑车啦、豪宅啦，人一走，一切归零了，和那些钱财都无关了。人带不走。别人怎么处置，人一走，啥也不知道了，也管不着了。“骆驼”赚了很多钱，他陷入物欲的疯狂与精神的贫困，他的神性之光黯然熄灭，最终走向末路，跳楼自杀。也许，他想以此换得所有人的“安”。通过“骆驼”， 李佩甫表达了文学对时下价值偏移的一种批判。

然后，吴志鹏又到上海，在上海一家证券公司做证券交易员。吴志鹏再次“华丽”变身，成为股票市场上的操盘手，一步步上升，终成一家上市公司的负责人，成了名声在外的富翁。

己很不快乐。就在他事业兴旺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将要甚至已经迷失自我，索性挥刀斩断欲望缰绳，壮士断腕，适时而退。为了曾经的一句承诺，舍弃眼前利益，想各种办法寻找自己爱的姑娘梅村。《生命册》（下）：这就是平原的气息。平原的气息是叫人慢慢醉的

《生命册》堪称李佩甫继《羊的门》《城的灯》之后，“平原三部曲”的精细之作。《生命册》面世时，李佩甫接受了多家媒体记者的采访。从1999年开始，“平原三部曲”整整用了12年时间，但李佩甫说，他几乎用50年的时间才完成了《生命册》，“这是长期思考的一个过程。”这也是他用自省方式书写的50年心灵史。李佩甫坦言，《生命册》就是“把人当植物来写”，“我采用了一个树状结构的写法，是一个人的内心独白作为树干，然后它背后一个一个生命成为它的背景，用第一人称独白的方式来写一个人50年的心灵史、成长史，我把人当植物写了，这个人也不是一个人，而是这个土地上的一群生命状态。”李佩甫称他是在写“植物与土壤的关系”。李佩甫笔下的豫中平原，土壤的气味是怎么样的呢？在《羊的门》的开篇，他这样描写：在中国960万平方公里的版图上，有一块小小的、羊头状的地方，那就是豫中平原了。踏上平原，你就会闻到一股干干腥腥的气息，这气息微微地在风里、或是空气中含着，这自然是泥土的气息了。那么，稍稍过一会儿，你会发现这气息偏甜，气息里有一股软软的甜味。再走，你就会品出那甜里还含着一点涩，一点腻，一点点沙。

这块土地产生一种灰褐色的感觉，灰是很木的那种灰，褐也是很乏的那种褐，褐和灰都显得很温和，很亲切，一点也不刺眼；但却又是很染人的，它会使人不知不觉地陷进去，化入一种灰青色的氛围里。那灰青色是淡调的，渐远渐深的，朦朦胧胧的，带有一种迷幻般的气蕴。若是雨天，大地上会骤然泛起一股陈年老酒的气味。那是雨初来的时候，大地上刚刚砸出麻麻的雨点，平原上会飘出一股浓浓的酒气。假如细细地闻，你会发现酒里蕴含着一股腐烂已久的气味，那是一种残存在土壤里的、已很遥远的死亡讯号；同时，也还蕴含着一股滋滋郁郁的腻甜，那又是从植物的根部发出来的生长讯号，正是死亡的讯号哺育了生长的讯号，于是，生的气息和死的气息杂合在一起，14artCopyright©博看网 . All Rights Rerved.

大家腔调糅勾成了令人昏昏欲睡的老酒气息。“这就是平原的气息。平原的气息是叫人慢慢醉的。 ” 从李佩甫的《生命册》中，我读出一种来自土地的快乐。其实，快乐也可以与天地共生，或者什么也不做，就那么看着平原发呆，静观天地与人世，慢慢品味它的大美与呼吸。或者，就淡然地看着一朵野花，清雅而素净地寂寞开放；再或者，就望着低处的一棵小草，一任风吹雨打，依旧从容谦让。这也许，就是最深最平和的快乐。就不是一般的白领了，你是高级记者，又升职了吧？”苗青青说：“升什么职，不就是一个采访部主任，有什么稀罕的？”邹志刚马上说：“看看，你是白领镶金边，牡丹顶上又开花，飞机上挂扫帚，伟（尾）大呀！”苗青青说：“去去，啥话一到你嘴里，就大变（便）了。”

往下，他说，“你热么？”苗青青微微摇了摇头。可邹志刚一边问着，却把外边的西装脱了，他挽了挽白衬衣的袖子，又把脖子里系的领带往下拽了拽，自言自语地说：“我怎么就出汗了？”说着，他话锋又一转，“你听说过英国王妃戴安娜的故事么？”邹志刚贴近苗青青，小声说：“戴安娜跟她的情人就是在房车里做爱的。她最喜欢在车里做爱……”苗青青听了，脸上羞羞地红：“你胡说。”邹志刚说，“真的，我不骗你。”于是，车里陡然间就沉默了，连空气都显得稀薄了，喘声越来越重，俩人的眼里，渐渐有了火苗。什么叫文学？文学是语言的艺术。《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对“文学”这一词条是这样定义的：“以语言文字为工具形象化地反映客观现实的艺术，包括戏剧、诗歌、小说、散文等。”说到底，文学是语言的艺术。通过李佩甫在他的商战小说《等等灵魂》中关于商场和情场的描写，我们大致可以领略他鲜活的语言艺术。写商场，他写得惊心动魄；写情场，他把人物的情感世界写得细腻、饱满而敏感。《等等灵魂》以上世纪90年代曾风靡一时的郑州“亚细亚”商场（省外连锁店为“阡村百货”）为原型，表面上写商场，实际是写人性。号称“商学院三支花”的上官云霓、陶小桃、江雪，哪个是简单人？没有“商学院三支花”的帮助，退伍任秋风也无法构建“第一商业帝国”。哪里是“中国商界病相报告？”分明是权力笼罩下的男女关系模式，以及权力导致的商场人格的异化嘛。“中国人的身上，似乎都按下了快进键。”一位环游世界的外国友人有此感叹。十年磨一剑？太慢了，等不及。曾有一位学者去英国考察，看到牛津大学的草坪很好，于是向园丁询问经验。园丁说，没有什么经验，就是要不停地浇水，只不过要浇900年。什么？900年？受不了。李佩甫在他的商战小说《等等灵魂》中，写到吃饭。为了搞定合同，马上出效益，于是拼命劝酒，自己也豁出去了。哪怕喝到胃出血，只要能签了合同，就干。所以，喝酒也像打仗一样。快速地签合同，快速地上项目，快速地赚钱，快速地出政绩。总之，快，更快。从梦想到现实之间，不是脚踏实地，而是大跃进。求变、求快，一门心思走捷径。只想要唾手可得的成功，不想有筚路蓝缕、手胼足胝的艰苦奋斗。签合同，不在产品质量上下功夫，专门在饭桌上拼酒，只图一时之快、收到一时之效。练书法，不练楷书，直接来狂草。写作的人，迷信“成名要趁早”，不练基本功。就连谈恋爱，也不想多浪费时间。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只想快速找个为自己说“晚安”的男人。一女生问男生：你爱我吗？然后还给出四个被选答案：1.嗯。2.这还用问吗？ 3.你烦不烦？4.你爱我吗？男生回答：我觉得你身上有一种特质——顿一下，让我情不自禁地爱上你。女生有高兴。男生又来一句：只要我们在对方心里，死亡就不是分离。晕。准备迎接爱情从天而降了。很快，两个人一起相约去吃肯德基。买单时男生却要来个AA，而且还一本正经地说：我把你当朋友才AA，不当朋友的话，饭都不给你吃。

你以为你是谁呀。女生生气地离开。男生问：怎么啦？女生说，我太作了，行了吧。和钱没关系。你不在我心里了。就连翻脸也快，就像翻书一般。等等灵魂吧，李佩甫说。别忘了，“人莫鉴于流水，而鉴于止水”。 末了，引用《南方周末》记者朱又可写台湾作家王文兴的一篇文章《快读等于未读——台湾作家王文兴不慌不忙的50年》中的话结束本文：王文兴每天写作两三个小时，最多写四五十个字，全部完成《背海的人》，用了25年。读书也慢，一天只读两千字；教书也慢，一个学期九节课，只讲一篇5千来字的短篇小说。“读不多就等于读很多，因为你收获很多。”王文兴说。王文兴13岁开始读书，走马观花看了十本左右。18岁时发现，“真正好东西读一两页，满意度跟读一大部书没两样。”此后五十多年，他每周读书四五天，每天读两千字左右，至今阅读量没超过50本小说。选择标准有二：文学史的名著；昨天看不懂、今天能看懂的书。他写作以慢著称，每天限制自己手写35个字，最多不超过50个字。从28岁到35岁，王文兴用了7年写作的《家变》，入选《亚洲周刊》“20世纪中文小说100强”。

美编敏子******************编辑饶丹华五.《等等灵魂》—— 别走得太快

等等灵魂

冯小刚的电影《大腕》中，英达演的那个商人对那个国际大导演的女秘书说，“咱这是打大仗、打硬仗，没有把握也要打赢的仗。”女秘书不解地问，没有把握怎么能够打赢呢？“葛优”解释说，意思就是——没有他们干不了的事。商场如战场，商人做生意、签合同，总是喜欢比喻成打仗。李佩甫于2007年创作的一部长篇小说《等等灵魂》中，邹志刚、江雪、吴国富等人在商场上的表现，也同样像在打仗一样。邹志刚在即将签合同前，和那个记者情人有这样一段对话：邹志刚说着拉起苗青青的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又说：“青青啊，青青，我今天打了一个大胜仗！我把那日本人摆平了。日本最新出的一款平面直角电视机，我一举取得了中南五省的销售权，成了总代理了！明天上午就签合同。什么金色阳光，狗屁，靠边去吧！……”苗青青听着听着就听不下去了，她一推车门说，“算了，还是我自己开吧。”邹志刚赶忙拉住她，“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行了吧。”他又伸手把车门关上，紧紧地抓住苗青青的两只手，一声声叫着：“青青，小青青，我想死你了。”

岂止是商场如战场，情场不也如战场么？苗青青的内心是很复杂的。俩人都在后排坐着，她一边是讨厌他醉酒的样子，一边又有些说不出口的、她也不愿意承认的渴望。这内心的矛盾，使她没有很坚决地抽回她的手……再说，不是她打电话让他来的么？

由于兴奋点的转移，邹志刚的酒劲渐渐落了，他的思路也清晰了。人，一下子又幽默起来，他说：“青青，你厉害呀，一下子成了有车族了。这叫那个啥，小母牛对屁股，比较牛、那个啥…”苗青青嗔道，“去。你这张嘴呀，好好刷刷！……我这算什么。”邹志刚说：“你这art15Copyright©博看网 . All Rights R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