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2月17日发(作者:闵刚侯)
对韵新编
1、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贫对富,异对同。白叟对黄童。江风对海雾,牧子对渔翁。半溪流水绿,千树落花红。春对夏,秋对冬,暮鼓对晨钟。观山对玩水,绿竹对苍松。明对暗,淡对浓。绣虎对雕龙。雪花对云叶,芍药对芙蓉。两岸晓烟杨柳绿,一园春雨杏花红。沼泽对池塘,故国对他邦。天苍苍,野茫茫,四野对八荒。一畦春韭绿,十里菜花黄。清风生酒舍,皓月照书窗。
2、斤对两,只对双,棘刺对麦芒。皮衣对羽氅,陋巷对华堂。楼对阁,户对窗。水色对山光。绿草趋风动,黄葵向日芳。茶对酒,赋对诗。落絮对游丝,舞剑对围棋。杜鹃对孔雀,紫燕对黄鹂。海棠春睡早,杨柳昼眠迟。岩对岫,涧对溪。远岸对危堤。花开红锦绣,水漾碧琉璃。献瓜对投李。水寒鱼不跃,林茂鸟频栖。芍药丛中蝴蝶舞;海棠枝上子规啼。燕舞对莺飞。风清对月朗,露重对烟微。霜菊瘦,雨梅肥。晚霞舒锦绣,朝露缀珠玑。春暄资日气,秋冷借霜威。
3、梅酸对李苦,青眼对白眉。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青草岸边渔父去;绿莎原上牧童归。孤舟对短棹,钓客对耕夫。杞梓对桑榆。秋霜多过雁,夜月有啼乌。玉兔对金乌。烟轻笼岸柳,风急撼庭梧,落叶舞风高复下,小荷浮水卷还舒。雁行对鱼阵,柏叶对松花。煮酒对烹茶,落日对流霞。鱼游池面水,鹭立岸头沙。松对柏,缕对麻。翠竹对黄花,秋凉梧堕叶,春暖杏开花。山不断,水无涯。雨长苔痕侵壁砌,月移梅影上窗纱。
4、碧草对苍苔。书签对笔架,布袄对荆钗。破屋对空阶,宫花对御柳。峻阁对高台。阆苑对蓬莱。薰风生殿阁,皓月照楼台。雨雪对风雷。桃枝对桂叶,菊径对苔阶,歌旧曲,酿新醅。舞馆对歌台。春棠经雨放,秋菊傲霜开。雨前庭蚁闹,霜后阵鸿哀。蝉鸣哀暮夏,莺啭怨残春。山明对水秀,白日对青春。柳塘生细浪,花径起香尘。柳摇春白昼,梅弄月黄昏。赤壁对青田。旷野对平原。一日对千年。涧壑对林泉,柳岸对桃源,缕缕轻烟芳草渡,丝丝微雨杏花村。
5、桃红对柳绿,竹叶对松梢,水流无限阔,山耸有余高。花圃春残无客到,柴门夜永有僧敲。雪竹对烟萝。新欢对旧恨,痛饮对高歌。琴再抚,剑重磨。媚柳对枯荷。荷盘从雨洗,柳线任风搓。饮酒岂知欹醉帽,观棋不觉烂樵柯。霜对露,浪对波。径菊对池荷。酒阑对歌罢,日暖对风和。史才推永叔,刀笔仰萧何。种橘犹嫌千树少,寄梅谁信一枝多。深院落,小池塘。晚眺对晨妆。一堤杨柳绿,三径菊花黄。寒冰三尺厚,秋月十分明。一轮秋夜月,几点晓天星。
6、松郁郁,竹森森。艳红花弄色,浓绿柳敷阴。丝对竹,剑对琴。素志对丹心。山泼黛,水浮蓝。雪岭对云潭。舟横清浅水村晚,路入翠微山寺寒。
光射斗牛知剑气,志存山水辩琴音。 翠麦摇风千顷浪,红桃映日万川霞。
鹅黄鸭绿分深浅,月白天蓝别淡浓。 风摇蕉叶如旌曳,日照荷花似锦铺。
广栽桃李三春秀,精育梧桐万众钦。披星戴月,从师授业承先志;沥血呕心,入室传知益后人。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春之怀古 (台湾 张晓风)
春天必然曾经是这样的:从绿意内敛的山头,一把雪再也撑不住了,噗嗤的一声,将冷面笑成花面,一首澌澌然的歌便从云端唱到山麓,从山麓唱到低低的荒村,唱入篱落,唱入一只小鸭的黄蹼,唱入软溶溶的春泥--软如一床新翻的棉被的春泥。
那样娇,那样敏感,却又那样浑沌无涯。一声雷,可以无端地惹哭满天的云,一阵杜鹃啼,可以斗急了一城杜鹃花,一阵风起,每一棵柳都会吟出一则则白茫茫、虚飘飘说也说不清、听也听不清的飞絮,每一丝飞絮都是一株柳的分号。反正,春天就是这样不讲理,不逻辑,而仍可以好得让人心平气和的。
春天必然会是这样的:满塘叶黯花残的枯梗抵死苦守一截老根,北地里千宅万户的屋梁受尽风欺雪扰自温柔地抱着一团小小的空虚的燕巢。然后,忽然有一天,桃花把所有的山村水廓都攻陷了。柳树把皇室的御沟和民间的江头都控制住了--春天有如旌旗鲜明的王师,因为长期虔诚的企盼祝祷而美丽起来。
而关于春天的名字,必然曾经有这样的一段故事:在《诗经》之前,在《尚书》之前,在仓颉造字之前,一只小羊在啮草时猛然感到的多汁,一个孩子放风筝时猛然感觉到的飞腾,一双患风痛的腿在猛然间感到舒适,千千万万双素手在溪畔在江畔浣纱时所猛然感到的水的血脉……当他们惊讶地奔走互告的时候,他们决定将嘴噘成吹口哨的形状,用一种愉快的耳语的声音来为这季节命名--“春”。
鸟又可以开始丈量天空了。有的负责丈量天的蓝度,有的负责丈量天的透明度,有的负责用那双翼丈量天的高度和深度。而所有的鸟全不是好的数学家,他们吱吱喳喳地算了又算,核了又核,终于还是不敢宣布统计数字。
至于所有的花,已交给蝴蝶去数。所有的蕊,交给蜜蜂去编册。所有的树,交给风去纵宠。而风,交给檐前的老风铃去一一记忆、一一垂询。
春天必然曾经是这样,或者,在什么地方,它仍然是这样的吧?穿越烟囱与烟囱的黑森林,我想走访那踯躅在湮远年代中的春天。
不朽的失眠 张晓风
他落榜了!一千二百年前。榜纸那么大那么长,然而,就是没有他的名字。啊!竟单单容不下他的名字“张继”那两个字。
考中的人,姓名一笔一划写在榜单上,天下皆知。奇怪的是,在他的感觉里,考不上,才更是天下皆知,这件事,令他羞惭沮丧。
离开京城吧!议好了价,他踏上小舟。本来预期的情节不是这样的,本来也许有插花游街、马蹄轻疾的风流,有衣锦还乡、袍笏加身的荣耀。然而,寒窗十年,虽有他的悬梁刺股,琼林宴上,却并没有他的一角席次。
船行似风。江枫如火,在岸上举着冷冷的爝焰,这天黄昏,船,来到了苏州。但,这美丽的古城,对张继而言,也无非是另一个触动愁情的地方。
如果说白天有什么该做的事,对一个读书人而言,就是读书吧!夜晚呢?夜晚该睡觉以便养足精神第二天再读。然而,今夜是一个忧伤的夜晚。今夜,在异乡,在江畔,在秋冷雁高的季节,容许一个落魄的士子放肆他的忧伤。江水,可以无限度地收纳古往今来一切不顺遂之人的泪水。
这样的夜晚,残酷地坐着,亲自听自己的心正被什么东西啮食而一分一分消失的声音。并且眼睁睁地看自己的生命如劲风中的残灯,所有的力气都花在抗拒,油快尽了,微火每一刹那都可能熄灭。然而,可恨的是,终其一生,它都不曾华美灿烂过啊!
江水睡了,船睡了,船家睡了,岸上的人也睡了。惟有他,张继,睡不着。夜愈深,愈清醒,清醒如败叶落余的枯树,似梁燕飞去的空巢。
起先,是睡眠排拒的他。(也罢,这半生,不是处处都遭排拒吗?)而后,是他在赌气,好,无眠就无眠,长夜独醒,就干脆彻底来为自已验伤,有何不可?
月亮西斜了,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有乌啼,粗嗄嘶哑,是乌鸦。那月亮被它一声声叫得更黯淡了。江岸上,想已霜结千草。夜空里,星子亦如清霜,一粒粒零落凄绝。
在须角在眉梢,他感觉,似乎也森然生凉,那阴阴不怀好意的凉气啊,正等待凝成早秋的霜花,来贴缀他惨淡少年的容颜。
江上渔火二三,他们在干什么?在捕鱼吧?或者,虾?他们也会有撒空网的时候吗?世路艰辛啊!即使潇洒的捕鱼的,也不免投身在风波里吧?然而,能辛苦工作,也是一种幸福吧!今夜,月自光其光,霜自冷其冷,安心的人在安眠,工作的人去工作。只有我张继,是天不管地不收的一个,是既没有权利去工作,也没福气去睡眠的一个……
钟声响了,这奇怪的深夜的寒山寺钟声。一般寺庙,都是暮鼓晨钟,寒山寺庙敲“夜半钟”,用以惊世。钟声贴着水面传来,在别人,那声音只是睡梦中模糊的衬底音乐。在他,却一记一记都撞击在心坎上,正中要害。钟声那么美丽,但钟声自己到底是痛还是不痛呢?既然失眠,他推枕而起,摸黑写下“枫桥夜泊”四字。然后,就把其余二十八字照抄下来。我说“照抄”,是因为那二十八个字在他心底已像白墙上的黑字一样分明凸显: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感谢上苍,如果没有落第的张继,诗的历史上便少了一首好诗,我们的某一种心情,就没有人来为我们一语道破。
一千二百年过去了,那张长长的榜单上(就是张继挤不进去的那纸金榜)曾经出现过的状元是谁?哈!管他是谁。真正被记得的名字是“落第者张继”。有人会记得那一届状元披红游街的盛景吗?不!我们只记得秋夜的客船上那个失意的人,以及他那场不朽的失眠。
汪国真诗选
热爱生命
我不去想是否能够成功 / 既然选择了远方 / 便只顾风雨兼程
我不去想能否赢得爱情 / / 然钟情于玫瑰 / / 就勇敢地吐露真诚
我不去想身后会不会袭来寒风冷雨 / 既然目标是地平线 / 留给世界的只能是背影
我不去想未来是平坦还是泥泞 / 只要热爱生命 /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假如你不够快乐
假如你不够快乐 / 也不要把眉头深锁 / 人生本来短暂 / 为什么 还要栽培苦涩
打开尘封的门窗 / 让阳光雨露洒遍每个角落 / 走向生命的原野 / 让风儿熨平前额
博大可以稀释忧愁 / 深色能够覆盖浅色
跨越自己
我们可以欺瞒别人 / 却无法欺瞒自己 / 当我们走向枝繁叶茂的五月 /
青春就不再是一个谜
向上的路 / 总是坎坷又崎岖 / 要永远保持最初的浪漫 / 真是不容易
有人悲哀 / 有人欣喜 / 当我们跨越了一座高山 / 也就跨越了一个真实的自己
我不期望回报
给予你了 / 我便不期望回报 / 如果付出 / 就是为了 有一天索取 / 那么,我将变得多么渺小
如果,你是湖水 / 我乐意是堤岸环绕 / 如果,你是山岭 / 我乐意是装点你姿容的青草
人,不一定能使自己伟大 / 但一定可以 / 使自己崇高
旅行
凡是遥远的地方 / 对我们都有一种诱惑 / 不是诱惑于美丽 / 就是诱惑于传说
即使远方的风景 / 并不尽如人意 / 我们也无需在乎 / 因为这实在是一个 / 迷人的错
仰首是春 俯首是秋 / 愿所有的幸福都追随着你 / 月圆是画 月缺是诗
祝愿——写给友人生日
因为你的降临 / 这一天 / 成了一个美丽的日子 / 从此世界 / 便多了一抹诱人的色彩 / 而我记忆的画屏上 / 更添了许多 / 美好的怀念 似锦如织
我亲爱的朋友 / 请接受我深深的祝愿 / 愿所有的欢乐都陪伴着你 / 到远方去 到远方去 / 熟悉的地方没有景色
倘若才华得不到承认
倘若才华得不到承认 / 与其诅咒 不如坚忍 / 在坚忍中积蓄力量 / 默默耕耘
诅咒 无济于事 / 只能让原来的光芒黯淡 / 在变得黯淡的光芒中 / 沦丧的更有 大树的精神
飘来的是云 / 飘去的也是云 / 既然今天 / 没人识得星星一颗 / 那么明日 / 何妨做 皓月一轮
如果生活不够慷慨
如果生活不够慷慨 / 我们也不必回报吝啬 / 何必要细细的盘算 / 付出和得到的必须一般多
如果能够大方 / 何必显得猥琐 / 如果能够潇洒 / 何必选择寂寞
获得是一种满足 / 给予是一种快乐
感谢
让我怎样感谢你 / 当我走向你的时候 / 我原想收获一缕春风 / 你却给了我整个春天
让我怎样感谢你 / 当我走向你的时候 / 我原想捧起一簇浪花 / 你却给了我整个海洋
让我怎样感谢你 / 当我走向你的时候 / 我原想撷取一枚红叶 / 你却给了我整个枫林
让我怎样感谢你 / 当我走向你的时候 / 我原想亲吻一朵雪花 / 你却给
了我银色的世界
只要明天还在
只要春天还在 / 我就不会悲哀 / 纵使黑夜吞噬了一切 / 太阳还可以重新回来
只要生命还在 / 我就不会悲哀 / 纵使陷身茫茫沙漠 / 还有希望的绿洲存在
只要明天还在 / 我就不会悲哀 / 冬雪终会悄悄融化 / 春雷定将滚滚而来
许诺
不要太相信许诺 / 许诺是时间结出的松果 / 松果尽管美妙 / 谁能保证不会被季节打落
机会,凭自己争取 / 命运,靠自己把握 / 生命是自己的画板 / 为什么要依赖别人着色
《断章》卞之琳 铭, 零一名。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吧,在那镀金的天我不相信天是蓝的,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空中, 我不相信雷的回声,
你。 飘满了死者弯曲的倒我不相信梦是假的,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 影。 我不相信死无报应。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冰川纪过去了, 如果海洋注定要决《一代人》顾城 为什么到处都是冰堤,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凌? 就让所有的苦水都注睛, 好望角发现了, 入我心中,
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为什么死海里千帆相如果陆地注定要上《远和近》顾城 竞? 升,
你 我来到这个世界上, 就让人类重新选择生一会看我 只带着纸、绳索和身存的峰顶。
一会看云 影, 新的转机和闪闪星 为了在审判前, 斗,
我觉得 宣读那些被判决的声正在缀满没有遮拦的你看我时很远 音。 天空。
你看云时很近 告诉你吧,世界 那是五千年的象形文《回答》北岛 我--不--相--信! 字,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纵使你脚下有一千名那是未来人们凝视的证, 挑战者, 眼睛。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那就把我算作第一千
在康河的柔波里, 满载一船星辉,
摩 我甘心做一条水 在星辉斑斓里放轻轻的我走了, 草! 歌。
正如我轻轻的来; 那榆阴下的一潭, 但我不能放歌,
我轻轻的招手, 不是清泉,是天上 悄悄是别离的笙作别西天的云彩。 虹 箫;
那河畔的金柳, 揉碎在浮藻间, 夏虫也为我沉默,
是夕阳中的新娘; 沉淀着彩虹似的 沉默是今晚的康 波光里的艳影, 梦。 桥!
在我的心头荡漾。 寻梦?撑一支长 悄悄的我走了,
软泥上的青荇, 篙, 正如我悄悄的来;
油油的在水底招 向青草更青处漫 我挥一挥衣袖,
摇: 溯, 不带走一片云彩。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海子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的名字
开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春水碧于天 画船听雨眠
水云铺就的江南的路上 抬头低头的浅笑犹如千年古刹里蓦你纵一苇兰桨 然盛放的睡莲
桨声欸乃 白藕满载乌篷船 我听到你梦呓般的吴侬软语
江水绿如蓝 映着天边的流云飞剑 你对我说
你清凉的瞳孔上渐次走过的是远方西风多少恨 吹不散弯眉
的群岚 那些红油纸糊的灯笼 一个一个地莺歌婉转 翻转残碎 印证着岁月的留痕
二胡唢呐滴滴答答 豪宅门扉的朱漆 一点一点地破裂吴娃双舞醉芙蓉 凋零 描摹着时光的轮回
氤氲的水汽熏染着舞榭歌台 喧嚣的金戈铁马 点破了你梦境的水流星 梨花落 碧玉钗 华丽
你手执宫扇 铺天盖地的烽火 摇晃着你微蹙的
《再别康桥》徐志
眉
可正因有梦为伴
红渠照水 白鸟翻空
淡褪朱红的木门又一次爬满青苔藤萝 一株红梅横生出江南春色
清瘦的马匹如古兽般 驮载着你的梦境往江南春色的更深处去
深巷隐约地传来卖花声
青石板如竹简般一节一节展开
承载着我们多年的笑逐
你呼气如兰 笑着问我
我们在登山的时候 是不是要准备雨蓑 竹杖和芒鞋
华灯碍月 飞盖妨花
我并不希求玉楼珠殿
五更疏欲断 一树碧无情
在长风的短笛声中 空明的月色里
远处传来有节奏的捣衣声
胭脂色的落花渐次飘满淡烟流水的画屏
画屏天畔 梦回依约
圆糯米 梅子饼 凤尾蝶
你是否愿意长眠 因为长眠就可以在梦里行尽江南
那幽兰旋老 杜若还生 抹不去点染了苍苔的石板
那三秋桂子 十里荷花 荡不开传说千年的浓艳
我唯愿在岁月那边
只身化作 静默守护你的唐宋诗篇
清露晨流, 新桐初引
《世说新语》里有一则故事,说到王恭和王忱原是好友,以后却因政治上的芥蒂而分手。只是每次遇见良辰美景,王恭总会想到王忱。面对山石流泉,王忱便恢复为王忱,是一个精彩的人,是一个可以共享无限清机的老友。
有一次,春日绝早,王恭独自温步一幽极胜极之外,书上记裁说:
“于时清露晨流,新桐初引。”
那被人爱悦,被人誉为“濯濯如春月柳”的王恭忽然怅怅冒出一句:“王大故自濯濯。”语气里半是生气半是爱惜,翻成白话就是: “唉,王大那家伙真没话说——实在是出众!”
不知道为什么,作者在描写这段微妙的人际关系时,把周围环境也一起写进去了。而使我读来怦然心动的也正是那段“于时清露晨流,新桐初引”的附带描述。也许不是什么惊心动魄的大景观,只是一个序幕初启的清晨,只是清晨初初映着阳光闪烁的露水,只是露水妆点下的桐树初初抽了芽,遂使得人也变得纯洁灵明起来,甚至强烈地怀想那个有过嫌隙的朋友。
李清照大约也被这光景迷住了,所以她的《念奴娇》里竟把“清露晨流,新桐初引”的句子全搬过去了。一颗露珠,从六朝闪到北宋,一叶新桐,在安静的扉页里晶薄透亮。
我愿我的朋友也在生命中最美好的片刻想起我来,在一切天清地廓之时,在叶嫩花初之际,在霜之始凝,夜之始静,果之初熟,茶之方馨。在船之启碇,鸟之回翼,在婴儿第一次微笑的刹那,想及我。
如果想及我的那人不是朋友,而是敌人(如果我有敌人的话),那也好——不,也许更好,嫌隙虽深,对方却仍会想及我,必然因为我极为精彩的缘故。当然,也因为一片初生的桐叶是那么好,好得足以让人有气度去欣赏仇敌。
北方冬天的魂魄
北方的冬天,莽莽大野之上,朔风卷地,草木枯黄,周天寒彻,飞雪降霜,大河冰封,蛰虫盖藏,大自然呈现出一派混混沌沌、苍苍茫茫的景象。
冬者,冻也。因为这透天彻地、入肤入骨、痛快淋漓的冻,大自然的生命似 宣告了周期性的结束,那些或老或死或枯或败或眠或藏的动植物,又开始了新的生命周期的漫长而悄然的复苏。它们枯而不死、退而不败、败而不亡,于大寒大冻大风大雪之中,显示着生命里的最本质最优秀的部分,展现着旷古自然的纯朴和生命原始的律动,以及生命本体在寒冬里的闪光与艰涩,困乏与潇洒。它们单纯而无浮华累身,轻松而不负荷重物,宁静而不事喧哗,在充满着原始意味和蛮荒景象的冬日里,沉着地调整着脚步,期待着生命的新的开始。
北方冬天的大自然,与冻结成了秦晋之好,其母腹中正孕育着新的生命。那蠕动其中的不仅是阴柔之静,也是阳刚之动;不仅是胚胎之状,也是萌动之初;不是直线似的原路退回,而是环状路线上的以退为进,以终点为起点。从某种意义上讲,大自然一年一度的更新,最有生命意义的东西都始于冬天,首功又当推这个冻字。冻,是生命的养料,是无处不在的造物主,是创造新天地的大英雄。野马般兀立于北方的昆仑山、祁连山、终南山、长白山,不仅有其横空出世的气魄之大,更有其终年积雪的山峰之奇。它们的生命也照样需要冻的营养来滋补。否则,这些庞大的生命就会因贫“雪”而元气大伤。我甚至觉得,在北方的冬天里消失的生命,哪怕是一片树叶、一枚草叶都是不可小瞧的。正是这千万片树叶的零落入泥,才使小草维持了生命,才使整个板结的土地有了万物复苏的希望。那些光秃无叶、枝桠黝黑的树木,虽然表面上毫无生机,但其内部的生命运动却并未止息,尤其是树的根部天天都在板结着的冻土层之下沉着地呼吸,一点一滴地吸吮着大地的“源汁”,慢慢地积蓄着抵抗寒冷和来年继续生长的力量。就连枝条上的芽鳞也在萌动,它们是一粒粒具有强大生命力的种子,是一排排列队而立,待命出征的战阵。
望着北方冬天的大自然那光秃秃的树木,那飞满万里长空的雪片,使我想起了“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的刑天;想起了每天衔石丢入大海的精卫鸟;想起了喜雪的毛泽东和他一生的传奇及伟业。透过雄浑壮阔的茫茫雪原,我似乎还能倾听到我们祖先的脚步声,也能依稀望见盘古开天辟地的巨大身影。
那么,在北方冬天的大自然里,我们的生命应该注入什么样的魂魄呢?
唐诗里的中国
也许,在我们每个人的心底,都藏着一个小小的唐朝,所以在今天,唐装才重回我们的衣柜,中国结又重系我们的裙衫,唐时的歌曲包上了摇滚的外壳,又一遍遍回响在我们耳畔……爱中国,可以有一千一万种理由,选一个最浪漫的理由来爱她吧--唐诗生于唐朝,唐朝生于中国,中国拥有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唐诗!爱唐诗,更爱中国。
站在世纪的长河上,你看那牧童的手指,始终不渝地遥指着一个永恒的诗歌盛世--那是歌舞升平的唐朝,是霓裳羽衣的唐朝。唐朝的诗书,精魂万卷,卷卷永恒;唐朝的诗句,字字珠玑,笔笔生花。无论是沙场壮士征夫一去不还的悲壮,还是深闺佳人思妇春花秋月的感慨,唐诗之美,或痛彻心扉,或曾经沧海,或振奋人心,或凄凉沧桑,都是绝伦美奂,久而弥笃。
翻开《唐诗三百首》,读一首唐诗,便如拔出了一支锈迹斑驳的古剑。精光黯黯中,闪烁着一尊尊成败英雄不灭的精魂:死生契阔,气吞山河,金戈铁马梦一场,
仰天长啸归去来……都在滚滚大浪中灰飞烟灭。多么豪迈的唐诗呵!读一首唐诗,宛如打开一枚古老的胭脂盒,氤氲香气中,升腾起一个个薄命佳人哀婉的叹息。思君君不知,一帘幽怨寒。美人卷帘,泪眼观花,多少个寂寞的春夜襟染红粉泪!多么凄美的唐诗呵!浅斟低吟,拭泪掩卷。
寒山寺的钟声余音袅袅,舒展双翼穿越时空,飞越红尘,似雁鸣如笛音,声声谱回肠。世事更迭,岁月无常,更换了多少个朝代的天子!唐宗宋祖,折戟沉沙;三千粉黛,空余叹嗟。富贵名禄过眼云烟,君王霸业恒河沙数。惟有姑苏城外寒山寺的钟声,依然重复着永不改变的晨昏。唐朝的江枫渔火,就这样永久地徘徊在隔世的诗句里,敲打世人浅愁的无眠。
唐朝的月明。不知谁在春江花月夜里,第一个望见了月亮,从此月的千里婵娟,夜夜照亮无寐人的寂寥。月是游子的故乡,床前的明月光永远是思乡的霜露;月是思妇的牵挂,在捣衣声声中,夜夜减清辉。月是孤独人的酒友,徘徊着与举杯者对影成三人。
唐朝的酒烈。引得诗人纷纷举杯销愁,千金换酒,但求一醉。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人之一生,能向花间醉几回?临风把酒酹江,醉里挑灯看剑。醉卧中人间荣辱皆忘,世态炎凉尽空。今朝的酒正浓,且来烈酒一壶,放浪我豪情万丈。
唐朝的离别苦。灞桥的水涓涓地流,流不断历历柳的影子。木兰轻舟,已理棹催发,离愁做成昨夜的一场秋雨,添得江水流不尽。折尽柳条留不住的,是伊人的脚步;挽断罗衣留不住的,还有岁月的裙袂。一曲离歌,两行泪水,君向潇湘我向秦。都说西出阳关无故人,何地再逢君呵?
唐朝的诗人清高。一壶酒,一把剑,一轮残月。一路狂舞,一路豪饮。舞出一颗盛唐的剑胆,饮出一位诗坛的谪仙。醉卧长安,天子难寻,不是粉饰,不为虚名。喜笑悲歌气傲然,九万里风鹏正举。沧海一声笑,散发弄扁舟,踏遍故国河山,一生哪肯摧眉折腰!
唐朝的红颜多薄命。在刀刃上广舒长袖轻歌曼舞,云鬓花颜,泪光潋滟。都羡一骑红尘妃子笑,谁怜马嵬坡下一抹黄土掩风流。情不可依,色不可恃。一世百媚千娇,不知谁舍谁收。长生殿里,悠悠生死别,此恨绵绵。
万卷古今消永昼,一窗昏晓送流年。三百篇诗句在千年的落花风里尘埃落定。沏一杯菊花茶,捧一卷《唐诗三百首》,听一听巴山夜雨的倾诉、子夜琵琶的宫商角羽,窗外有风透过湘帘,蓦然间忘了今夕何夕。
是谁扼杀了哀愁(节选)
哀愁的生长是需要土壤的,而我的土壤就是那片苍茫的冻土,是那种人烟寂寥处的几声鸡鸣,是映照在白雪地上的一束月光。哀愁在这样的环境中,悄然飘入我的心灵。我熟悉的一个擅长讲鬼怪故事的老人说没就没了,他抽过的烟锅还在,怎不让人哀愁?我期盼了一个夏天的瓜果,在它即将成熟的时候,却被早霜断送了生命,怎不让人哀愁?雪来了,江封了,船停航了,有多半年的时光看不到轮船驶入码头,怎不叫人哀愁!人的怜悯之心是裹挟在哀愁之中的,而缺乏了怜悯的艺术是不会有生命力的。哀愁是花朵上的雾珠,是水上的一片湿润而灿烂的夕照,是情到深处的一声知足的叹息。在这样的时代,我们似乎已经不会哀愁了。密集的生活挤压了我们的梦想,求新的狗把我们追得疲于奔逃。我们实现了物质的梦想,获得了令人眩晕的所谓精神享受,可我们的心却像一枚在秋风中飘荡的果子,渐渐失去了水分和甜香气,干涩了、姜缩了。我们因为盲从而陷入精神的困境,丧失了自我,把自己囚禁在牢笼中,那种散发着哀愁之气的艺术的生活已经别我们而去了。是谁扼杀了哀愁呢?是那一声连着一声的市井的叫卖声,还是让星光暗淡的闪烁的霓虹灯?是越来越炫目的高科技产品所散发的迷幻之气呢,还是大自然蒙难后产生出的
滚滚烟尘?我们被阻隔在了青山绿水之外,不闻清风鸟语,不见明月彩云,哀愁的土壤就这样寸寸流失。我们所创造的那些被标榜为艺术的作品,要么言之无物、空洞乏味,要么迷离混沌、装神弄鬼。那些自诩为切近底层生活的貌似饱满的东西,散发的却是一股雄赳赳的粗鄙之气。我们的心中不再有哀愁了,尽管我们过得热闹,但内心是空虚的;我们看似生活富足,可我们捧在手中的,不过是一只自慰的空碗罢了。
阳关雪 余秋雨
中国古代,一为文人,便无足观。文官之显赫,在官而不在文,他们作为文人的一面, 在官场也是无足观的。但是事情又很怪异,当峨冠博带早已零落成泥之后,一杆竹管笔偶尔 涂划的诗文,竟能镌刻山河,雕镂人心,永不漫漶。
我曾有缘,在黄昏的江船上仰望过白帝城,顶着浓冽的秋霜登临过黄鹤楼,还在一个冬夜摸到了寒山寺。我的周围,人头济济,差不多绝大多数人的心头,都回荡着那几首不必引述的诗。人们来寻景,更来寻诗。这些诗,他们在孩提时代就能背诵。孩子们的想象,诚恳 而逼真。因此,这些城,这些楼,这些寺,早在心头自行搭建。待到年长,当他们刚刚意识 到有足够脚力的时候,也就给自己负上了一笔沉重的宿债,焦渴地企盼着对诗境实地的踏访。为童年,为历史,为许多无法言传的原因。有时候,这种焦渴,简直就像对失落的故乡的寻找,对离散的亲人的查访。
文人的魔力,竟能把偌大一个世界的生僻角落,变成人人心中的故乡。他们褪色的青衫 里,究竟藏着什么法术呢?
今天,我冲着王维的那首《渭城曲》,去寻阳关了。出发前曾在下榻的县城向老者打听,回答是:“路又远,也没什么好看的,倒是有一些文人辛辛苦苦找去。”老者抬头看天,又说:“这雪一时下不停,别去受这个苦了。”我向他鞠了一躬,转身钻进雪里。
一走出小小的县城,便是沙漠。除了茫茫一片雪白,什么也没有,连一个皱折也找不到。在别地赶路,总要每一段为自己找一个目标,盯着一棵树,赶过去,然后再盯着一块石头,赶过去。在这里,睁疼了眼也看不见一个目标,哪怕是一片枯叶,一个黑点。于是,只好抬起头来看天。从未见过这样完整的天,一点也没有被吞食,边沿全是挺展展的,紧扎扎地把大地罩了个严实。有这样的地,天才叫天。有这样的天,地才叫地。在这样的天地中独个儿行走,侏儒也变成了巨人。在这样的天地中独个儿行走,巨人也变成了侏儒。
天竟晴了,风也停了,阳光很好。没想到沙漠中的雪化得这样快,才片刻,地上已见斑斑沙底,却不见湿痕。天边渐渐飘出几缕烟迹,并不动,却在加深,疑惑半晌,才发现,那是刚刚化雪的山脊。
地上的凹凸已成了一种令人惊骇的铺陈,只可能有一种理解:那全是远年的坟堆。这里离县城已经很远,不大会成为城里人的丧葬之地。这些坟堆被风雪所蚀,因年岁而坍,枯瘦萧条,显然从未有人祭扫。它们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排列得又是那么密呢?只可能有一种理解:这里是古战场。我在望不到边际的坟堆中茫然前行,心中浮现出艾略特的《荒原》。这里正是中华历史的荒原:如雨的马蹄,如雷的呐喊,如注的热血。中原慈母的白发,江南春闺的遥望,湖湘稚儿的夜哭。故乡柳荫下的诀别,将军圆睁的怒目,猎猎于朔风中的军旗。随着一阵烟尘,又一阵烟尘,都飘散远去。我相信,死者临亡时都是面向朔北敌阵的;我相信,他们又很想在最后一刻回过头来,给熟悉的土地投注一个目光。于是,他们扭曲地倒下了,化作沙堆一座。
这繁星般的沙堆,不知有没有换来史官们的半行墨迹?史官们把卷帙一片片翻过,于是,这块土地也有了一层层的沉埋。堆积如山的二十五史,写在这个荒原上
的篇页还算是比较光彩的,因为这儿毕竟是历代王国的边远地带,长久担负着保卫华夏疆域的使命。所以,这些沙堆还站立得较为自在,这些篇页也还能哗哗作响。就像干寒单调的土地一样,出现在西北边陲的历史命题也比较单纯。在中原内地就不同了,山重水复、花草掩荫,岁月的迷宫会让最清醒的头脑胀得发昏,晨钟暮鼓的音响总是那样的诡秘和乖戾。
那儿,没有这么大大咧咧铺张开的沙堆,一切都在重重美景中发闷,无数不知为何而死的怨魂,只能悲愤懊丧地深潜地底。不像这儿,能够袒露出一帙风干的青史,让我用20世纪的脚步去匆匆抚摩。远处已有树影。急步赶去,树下有水流,沙地也有了高低坡斜。登上一个坡,猛一抬头,看见不远的山峰上有荒落的土墩一座,我凭直觉确信,这便是阳关了。
树愈来愈多,开始有房舍出现。这是对的,重要关隘所在,屯扎兵马之地,不能没有这一些。转几个弯,再直上一道沙坡,爬到土墩底下,四处寻找,近旁正有一碑,上刻“阳关古址”四字。这是一个俯瞰四野的制高点。西北风浩荡万里,直扑而来,踉跄几步,方才站住。脚是站住了,却分明听到自己牙齿打战的声音,鼻子一定是立即冻红了的。呵一口热气到手掌,捂住双耳用力蹦跳几下,才定下心来睁眼。这儿的雪没有化,当然不会化。所谓古址,已经没有什么故迹,只有近处的烽火台还在,这就是刚才在下面看到的土墩。土墩已坍了大半,可以看见一层层泥沙,一层层苇草,苇草飘扬出来,在千年之后的寒风中抖动。眼下是西北的群山,都积着雪,层层叠叠,直伸天际。任何站立在这儿的人,都会感觉到自己是站在大海边的礁石上,那些山,全是冰海冻浪。
王维实在是温厚到了极点。对于这么一个阳关,他的笔底仍然不露凌厉惊骇之色,而只是缠绵淡雅地写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他瞟了一眼渭城客舍窗外青青的柳色,看了看友人已打点好的行囊,微笑着举起了酒壶。再来一杯吧,阳关之外,就找不到可以这样对饮畅谈的老朋友了。这杯酒,友人一定是毫不推却,一饮而尽的。这便是唐人风范。他们多半不会洒泪悲叹,执袂劝阻。他们的目光放得很远,他们的人生道路铺展得很广。
告别是经常的,步履是放达的。这种风范,在李白、高适、岑参那里,焕发得越加豪迈。在南北各地的古代造像中,唐人造像一看便可识认,形体那么健美,目光那么平静,神采那么自信。在欧洲看蒙娜丽莎的微笑,你立即就能感受,这种恬然的自信只属于那些真正从中世纪的梦魇中苏醒、对前途挺有把握的艺术家们。唐人造像中的微笑,只会更沉着、更安详。在欧洲,这些艺术家们翻天覆地地闹腾了好一阵子,固执地要把微笑输送进历史的魂魄。谁都能计算,他们的事情发生在唐代之后多少年。而唐代,却没有把它的属于艺术家的自信延续久远。
阳关的风雪,竟愈见凄迷。王维诗画皆称一绝,莱辛等西方哲人反复讨论过的诗与画的界线,在他是可以随脚出入的。但是,长安的宫殿,只为艺术家们开了一个狭小的边门,允许他们以卑怯侍从的身份躬身而入,去制造一点娱乐。历史老人凛然肃然,扭过头去,颤巍巍地重又迈向三皇五帝的宗谱。这里,不需要艺术闹出太大的局面,不需要对美有太深的寄托。于是,九州的画风随之黯然。阳关,再也难于享用温醇的诗句。西出阳关的文人还是有的,只是大多成了谪官逐臣。即便是土墩、是石城,也受不住这么多叹息的吹拂,阳关坍弛了,坍弛在一个民族的精神疆域中。它终成废墟,终成荒原。身后,沙坟如潮,身前,寒峰如浪。谁也不能想象,这儿,一千多年之前,曾经验证过人生的壮美,艺术情怀的弘广。 这儿应该有几声胡笳和羌笛的,音色极美,与自然浑和,夺人心魄。可惜它们后来都成了兵士们心头的哀音。既然一个民族都不忍听闻,它们也就消失在朔风之中。
回去罢,时间已经不早。怕还要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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