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作人的美文概念及其对于散文发展的影响

2020-06

文艺生活

LITERATURELIFE

文学新论

周作人的美文概念及其对于散文发展的影响

刘佳韵

（武汉大学文学院，湖北武汉430000）

摘要院美文概念的提出、消失是与周作人的文学理论和创作息息相关的。梳理周作人二十世纪二十年代至四十年代的文学

理论与创作道路，会发现“美文”概念本身作为一种抒情性、个人化的文风倾向对周作人存在着极大的影响。因此，本文旨在

通过分析周作人对美文概念的提出、完善、否定一窥周作人对于现代散文文体的定义与其背后的文学类型指向性。

周作人；随笔

关键词：美文；现代散文；

中图分类号：I207.65文献标识码：Ａ文章编号：1005-5312（2020）17-0001-02

“周作人并不熟悉英国首次提出是在《晨

essay1921年六月的的，从他后来的回忆录中也可看出美文作为一个文学概念，

“五这是

(他不懂法文自然也不会熟悉法国essayer),《美文》只是借报·副刊》上，周作人将其作为一个现代散文的文体提出来，

四”时期强势的外国文学来鼓吹,周氏实际要人们注意的,还是他作为新文学的重要散文家，对于纯文学性白话散文的第一次

③

发声。《美文》一文是周作人有关现代散文文体理论体系的开创

他自己真正有所了解的中国传统散文。”我认为此处周作人吸

本身的概念，对他的其他文点从他

引注意力的实质并不一定是为宣传中国传统散文，这一性、指引性的文章，不光对于“美文”

《美文》中的周作人在·散文一。总之，

1935年后来的逐步转变也可看出，后文再加以辨析体概念也存在影响。《中国新文学大系

正是他对

“美文”essay但实质是借以宣是短小而意蕴丰厚的、

源于外国集·导言》中对于其自身散文概念与理论的系统梳理，

传周作人自身文学观念的概念。于美文从提出到结束的一个完整的解读，也是周作人的散文概

他在《美文》中将“叙事”与“抒情”两种文类都归入美文中，念与理论在思辨中形成的一个完整、初步的认识。从此以后，他

将“批评性、学术性论文”与美文概念严格的区分开来。但在此后的散文概念理论基本定形。

“我：

1923年的《文艺批评杂话》中他对于这一分类进行了调整

在《美文》一文中，周作人直接明确的定义了他首次提出的

.. All Rights Rerved.

写出著者对于某一作，

以为真的文艺批评，本身便应是一篇文艺美文概念：“外国文学里有一种所谓论文，其中大约可以分作两

一二记述的，是艺术品的印象与鉴赏，决不是偏于理智的论断

批评的，性的，类。是学术性的。又称作美文，

……真的文艺批评应

无宁说，

该是一篇文艺作品，里边所表现的与其说是对象的真相，但也很多两者夹杂……它实

这里边又可以分出叙事与抒情的

④

”，也可以。读好古文里的，

是自己的反应他作此文是立足于“批评原也是创作之一种”在是诗与散文中间的桥……序，记与说等

①

意图在甄别宽容与非宽容的批评，改变当时文艺批评存在偏激、。

说是美文的一类”这一处我认为有两点内容值得辨析:外国艺

但他将“文艺批评”。

非理智客观、无意识跟风站队的现象列入了术性论文这一定义和美文概念范畴的划分。

将文艺批评“论文”一词是不，

这一文艺作品中，因此也同时将美文的范畴扩大了周作人此处的“论文”概念与现代汉语中的

原属于“学术性论文”一类的文章纳入到美文的概念中来。同的，现代汉语中“论文”概念常用来指进行各个学术领域的研

这一字眼了，但是“美文”相当于英文

paper、周作人在之后便极少提到“美文”究和描述学术研究成果的文章，treati或

定义也是大致相同的。而着周

概念对于现代散文的影响却一直没有结束，美文概念影响thesis，这与周作人同一时代的“论文”

意蕴丰厚的文章，类似、

周作人的“论文”概念指向的是短小简练

作人对后来散文概念的重新定义。他虽然没有在这以后直接说

。和“启蒙式小书”的取舍”

这与他自身对于“小书“大块文章”

但在·谈策

1935年他的论》明为何放弃美文这一概念，《风雨谈

间接催生了其特有的“论文”，

等文中可以看到一些解释：“止》博《议

、《管见》乃是判例，《观则有关，他对于“大块文章”极为排斥》

其实他还概念。“民国以来整理国故的成绩不能说不好，但其大部分恐怕，

是真正各式词状也。这样养成的文章思想便是洋八股

若是，

多是博士论文的性质，要新奇可喜的主张或发现大抵不难，，

国货称之曰洋未免冤枉。这种东西不见得比八股文好势力却

⑤

至于《文字蒙求》似的启蒙，

大部著作如《说文释例》的既不易得

更大，生命也更强。”他虽因厌恶“论文”越来越成为“洋八股”甚

②

、“小文”一。””

“美文”这一字眼；但小书，那是更难得有人肯做了周作人对于“小书

是美文作至更糟的胡说八道的策论，放弃了

这反映到他的散文

直具有明显的倾向性，他宁写小文不写大文，

融入到了他的散文理念中。这，

为他对于现代散文的第一个定义

特点的来源。短小简练”

观念上，就是美文概念中“

·散文一集·导言》“美

一点从他后来在《中国新文学大系中对于

与此处的美文概念取自外国，esay、

源于英法两国文学中的

文”“现代小品文”概念的模糊也可看出。

区别开来，essayer,但周作人并非真正对于essay与英法文学一词有深刻”

为了将散文与古代代圣人立言的“论”、“洋八股

了解，他此处取法，不过是借外国文学概念引入的东风宣传自己

后的一段“美文”

时间里尝试用不同的词来代替周作人在《美文》

中国新散文这些概念之间的文学理念。此时他的“美文”定义虽偏向西方，但实质上处于一、

等。但在周作人眼中，概念，如：随笔

（后来

基本没有什么区别。他在1923年到1926年之间于《晨报·副个模糊的状态，周作人对于这一概念的指向性也并未明晰

。如）

Davidpollard所指出逐渐转为强调中国传统古文的地位

刊》、《语丝》等文学刊物上发表了大量小文，这也是他在散文创

他的代表在这一时期写，》

性文集作上的一个高峰期《雨天的书

毕业于武汉大学文学院

2018届汉语言文学专作者简介：刘佳韵，女，

不“先理论这在当时，

仅只有周作人采用后实践”成。的文学道路

热爱读书、摄影。

业，喜欢研究中国现当代文学与女性文学，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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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改良刍议》

接引用，我想此时的周作人放眼的已不是简单的几个概念之间整个新文学界都是一种普遍的状况。如：胡适的

“杂文”“、小上才第一次

的定性，他虽然有取舍（他不愿意将自己写的文章和发表于1917年2月，但直到1918年1月，《新青年》

发表以胡适的《鸽子》及沈尹默的《月夜》等为代表的新诗，再到品文”这两种倾向混为一体），但他实际上已变为一种中庸主义，

一类来称呼自己的文章。新文学才真正算是有了小书”，

所以他更愿意用中性的“随笔”“、1918年5月，鲁迅的《狂人日记》发表

产生于发展：“新文学的

他由宣传一种新的文体转为在潜移默化中宣传散文的一种倾向迥异于旧文学的作品。汪成法对此认为

，也非偏离社会功用一派的

性：既非偏重社会功用一派的“杂文”虽有出于时势不得不然的成分，但具体的创作都是出于其参加

⑥

，而是承自“美文”逐渐脱离外国论文色彩还原到中国。”“小品文”

者的理性的自觉的选择这一种理性选择不仅是不同作家对

于当时文学潮流的自主性的文学道路选择传统古文的“现代散文”。这一类散文有着贯穿始终的特点：

，也是文学理论提出重抒

者对于自身理论的践行。周作人也是如此

，他身兼散文理论建构

者与散文家身份，在写下《美文》后，便按照自己提出的理论进行“美文”这一概念从开始的提出对于中国现代散文理念的建

了大量散文创作，并在创作过程中对于以前提出的理论进行了设，再到后来融入于现代散文的洪流中并将性”、“个人化

调整、完善。

周作人在1926年的《陶庵梦忆》中便已用变。

“现代的散文”这

一说法。而且从原来《美文essay的想法中脱身，

》中学自西方将

现代散文的发展与中国传统古文联系起来

“：现代的散文在新文

学中受外国的影响最少，这与其说是文学革命的还不如说是文

艺复兴的产物。”这是他在自己创作实践后得出的新的结论。

在

1928年的《燕知草》跋中，周作人谈到，我看

“中国新散文的源流

是公安派与英国小品文两者所合成……在论文———不，或者不

如说小品文，不专说理叙事而以抒情分子为主的，有人他为

称

“絮语”过的那种散文上，我想必须有涩味与简单味，这才耐读”

⑦

这是他第一次将“明末小品文”其实

同“英国美文”联系起来，但

他这一段话的重心是“中国新散文”“

，而其后的“小品文”、论文”

或“絮语散文”不过是修饰性、类概念

辅助性的概念。他对于这一

已出现了含混的态度

。

其实这与周作人对于散文理论的态度也是相同的，他

认为

概念、定义一类终归不过是辅助性的，并没有下大力气去强加区

分，也没有提出一定要统一为哪一种概念。“这距离胡适在1922

年的《五十年来之中国文学小品文联系在一起并

》中将周作人与

带来周作人‘小品散文之王’六年了。胡适的论断

称号已经过去

甚至像是一厢情愿，一直没有得到周作人的正面回应周作人

。”

⑧

对于小品文的态度仍是希望将其归为传统古文一类

。

前文分析过周作人的散文理论同其创作息息相关，

因此通

过对于他自选文集命名时的选择，可以看出他在散文不同概念

间的选择1925-1935年这一段时期里，频繁用到的概念是

。他在

“”。1923年11月所作的《雨天的书

随笔早在·自序一》中，周作

人就曾有过将这数篇“小文”命名为“雨天的随笔”的想法；1925

年11月在《的书·自序二》中，他又说集中的文章

雨天“大都是杂

感随笔之类什么批评或论文”1926年8月在《艺术与生

，不是；

活自序一》说到自己日后不想再写“

·中，长篇的论文”时，也说

“以后只想作随笔了”1932年1月他在《东方杂志

。》开设《苦茶

随笔专栏1935年他又有一部散文集名为

》，《苦茶随笔》在上海

北新书局出版。周作人在这一时期的散文创作久都被他归为了

随笔一类。

在1935年的《中国新文学大系·散文一集

·导言》中，周作人

对于自己以往有关散文概念的文章进行了系统的梳理阐释，他

的散文理论也基本建成。“因为每日出版

，适宜于发表杂感短文，

比月刊周刊便利得多，写文章的人自然也多起来了

。以后美文的

名称虽然未曾通行，事实上这种文章却渐渐发达

，很有自成一部

门的可能。”他仍然将几个概念之间的区别淡化了：

“美文”、“杂

感”“、文”。在后文引用胡适的《五十年之中国文学》

短时，他对于

胡适将“美文”与“小品文”模糊不清的行为也未加以解释而是直

2

情性，强调个人情思。

“抒情”

的特性渗透其中，都离不开周作人个人的散文理论与创作的转

注释：

①周作人.美文[N].选自《谈虎集》上册,1921-6-8.

，《晨报·副刊》

②周作人.大乘的启蒙书[N].署名知堂收入《,《求是月

立春以前》

刊》,1945(08).

③DavidPollard.《一个中国人的文学观:从传统角度看周作人的文

学价值[M].(中译文参见陈广宏译《一个中国人的文学观—周作人的

》——

文艺思想).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1年7月出版.(Pollard说,周作

》

人偏偏夸大英国美文的价值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尽管说起来他一再提到

它是为了比较。至少这一点看起来不可思议,他从来未曾深入到英国文学

里去,在周作人后来的回忆录中,证实了人们的怀疑:“他承认他只是把英

语当做一种获取知识的手段‘五四'时期除非是作为一种反思,

。由于在

凡事言及中国文学便几于村鄙,他的故作熟悉英国美文是可以理解的,然

而有幸的是,不久他便将英国美文弃置一边,而把注意力转向他所熟知

的中国散文。”)

④周作人.谈龙集·文艺批评杂话[M].上海:开明书店,1923(03):87.

⑤周作人.风雨谈·[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2.

谈策论

⑥汪成法.美文、小品文与随笔—从文体命名看周作人的文体选择

——

[J].江苏教育学院学报,2011(03).

⑦周作人.苦雨斋序跋文·<燕知草>跋[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

社,2002(01).

⑧郜元宝.从“美文”到(上)周作人散文论述诸概念辨析[J].

“杂文”

鲁迅研究月刊,2010(01).

.. All Rights R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