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1980年，COBUILD 项目的正式启动标志着“语料库辞典学”的兴起，随之带动的“牛津系列”词典、“朗文系列”词典以及90年代出版的“柯林斯系列”辞典都是语料库词典学的直接产物（李德俊，2006；Rundell ，2009）。在国外，语料库已成为现代辞书编纂重要的资源支持和技术手段，应用语料库、引入语料库分析方法是辞书编纂的发展趋势(王永耀，2010:111)，但是基于平行语料库的汉英双语词
典至今还没有产品问世，这无疑是汉英翻译及汉英
词典编纂领域的遗憾。无论是汉英文学翻译还是词典编纂，其转换准则“大体一致”，即“尽可能准确传递原文的信息内容”（姜秋霞，2001:56）。但从认知结构上，双语词典的编纂过程始终以词为核心；而文学翻译始终以语篇为着眼点。从语义层面上，双语词典编纂的任务是将源语词典的内容转换为目的语；文学翻译的使命“主要体现其语用色彩，传递形象意义”（同上），同时创造新词新义。词典本身的历时局限性要求词典必须及时跟进并反映语言使用的现实，而文学文本是记录语言使用和语言变迁的活的宝藏，当之无愧地成为词典的重要参考和生命源泉。就双语词典编纂而言，能否选取文本数量庞大、具有普遍语用代表性，且质量上乘的同源多译本双语对照语料，建立以词典编纂为目的的平行语料库，将是不容置疑的现实和挑战。本文拟尝试在两者之间建立一所桥梁，将基于语料库的汉英文学翻译研究与汉英词典编纂进行有机的结合。基于平行语料库的同源多译本语料，尤其是具有“中华文化百科全书”之称
的《红楼梦》及其近两个世纪以来国内外著名翻译家们对其钟情数十载呕心沥血之译作，为汉英辞典编纂提供了同语境下横向拓展和纵向延伸的空间，使广大翻译工作者和辞典
参阅者可以有幸“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得更多更远。钱厚生（2001：37）指出：“真正贴切的对应词大都存在于好的翻译材料之中, 值得大力搜寻。”本
文基于《红楼梦》汉英平行语料库的检索结果，
以源语中103例引申义“吃”熟语以及其四个译本的翻译为例，尝试验证基于名家名译同源多译本平行库的汉英文学翻译研究对汉英词典编纂及汉英翻译实践的借鉴和反哺作用。
2. 语料与问题本文中文语料来自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出版
的曹雪芹120回《红楼梦》（以下分别简称“曹”、《红》），英语语料分别来自霍克思（D. Hawkes ）及其婿闵福德（J. Minford ）合译的120回The Story of the Stone （以下简称霍译）、杨宪益与其夫人戴乃迭（G. Yang ）合译的120回A Dream of Red Mansions （以下简称杨译）、邦斯尔（B. Bonsall ）翻译的120回手稿The Red Chamber Dream （以下简称邦译），以及乔利（B. Joly ）翻译的前56回The Dream of the Red Chamber （以下简称乔译）。研究发现，《红》中出现了1,400多个“吃”的用例（陶红印，2000：32），其中受事宾语约占宾语总数的99%（谢晓明、左双菊，2007:9
2）。据笔者统计，这些用例有103个表示引申义“吃”的熟语（以下简称“引吃”）。《现代汉语词典》(汉英对照版，2002)（以下简称《现汉》）“吃”的十条引申义项，即：“吃”的“处所或标准”、“依靠”、“吸收”、“进入”、“消灭”、“领会”、“承受”、“受”或“挨”、“耗
费”、“被”。对照《红》103例“引吃”，发现以上分类难以合理归纳、解释这些语用现象。郭继懋（1998）认为“吃”有施事、受事、原因、结果、依靠者、工具、时间、处所等意义。张亚明（2008）认为动词“吃”
基于平行语料库的汉英文学翻译研究与词典编纂
——以《红楼梦》“吃”熟语及其英译为例
刘泽权 燕山大学 张丹丹 齐齐哈尔大学
摘 要：本研究基于《红楼梦》汉英平行语料库的检索结果，以《红楼梦》中103例引申义“吃”熟语及其四个英译本的翻译为例，通过对释译义项的确定，释译的排序，释译方法及策略，漏译、死译、误译现象及回译验证五方面的考察，验证了基于平行语料库尤其是名家同源多译本平行库的汉英文学翻译研究对汉英词典编纂的借鉴和反哺作用。
关键词：《红楼梦》；平行语料库；文学翻译；词典编纂；“吃”
中图分类号：H0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873X (2012) 06-0018-
05
后大致有受事、方式、工具、处所等几大类宾语。罗思明、马可云(2005) 利用情景语义理论分析并归纳了9类“吃”述宾结构的语义-句法映射模式：“吃”后可加受事、工具、处所、来源、结果、资金、时间、施事、材料。陶红印（2000：31-32）通过对历史资料中“吃+NP”结构的考察，得出“吃”受事范围的扩大最突出的现象表现在非核心论元进入核心论元的范围，即“工具”或“处所”等类型的边缘论元跟核心论元受事在句法上表现上的相似性，如《红》中“吃闲钱”、“稳坐吃三注”。江蓝生（1989）、Lan （1994）指出，“吃”在早期近代汉语中经常表示“接受、挨、招致”等被动意义，如“吃亏”、“吃苦”等。
本文简化上述诸家分类，将语料归纳为“被动/受用”、“工具/方式”和“结果”三类，剩余19条“引吃”用法难归其中。通过对照《现汉》、《红楼梦辞典》（1987）、《红楼梦大辞典》（1990）及《红楼梦语言词典》（1995）等，厘清这19条“引吃”的意义及语用范畴，发现将其分别归为表示“心理”和“能力”两类语用范畴较为贴切。综上，本文将《红》全文中103例“引吃”按语用范畴划分为五类并归结到下表。那
么这些“吃”熟语在四译本中是如何传译的，这些传译有何异同或规律性，基于语料库的文学翻译研究对汉英翻译与汉英辞典编纂研究意义何在？我们将从如下五方面进行分析探讨。
3. 分析探讨
3.1 义项的确定
现有汉英词典的释译由于语料支持相对有限，义项的概括、确立等常建立在小规模语料甚至是少数编纂者的经验、感觉之上，导致其所提供的释译难免以偏概全、义项疏漏、失真。基于文学作品名家名译平行库的双语词典编纂，占有大量和可资比较的语料，有助于提高双语词典义项设立的完备性和准确性。
表一：《红楼梦》“引吃”分类统计
类别词条及其数量合计
被动/受用吃一大惊/6；吃了一惊；吃了一惊不小；吃惊
/3；吃惊道/3；吃亏/5；吃亏心太痴；只吃亏；
丑陋的近义词
吃亏在打劫里头；心实吃亏；不得吃亏；岂不吃亏；
吃了亏/7；吃了一次亏；吃过两三个亏；吃不了
的亏；吃了这亏；吃些亏；吃大亏；吃过大亏；吃
这样亏；不大吃苦；吃苦；吃几天苦；吃不住/4；
吃不住了/2；吃了大太太好些话；吃不了兜着走；
给你个榧子吃；中看不中吃的/2；吃疼
孙膑和庞涓55
工具/方式吃斋/5；吃斋的；吃斋念佛/3；吃长斋念佛/2；
稳坐吃三注；吃个双分子；吃个车箍辘会；吃了卯
年的租儿了；吃了过年粮；吃体己茶；吃着自己
的饭，替人家赶獐子；吃粮不管事；吃糠；吃工食；
吃闲钱
22
结果吃腻了膈；吃腻；吃一个河涸海干；吃的疤瘌流星的；吃得把臊都丢了；吃错了药；吃得不耐烦
7
心理吃起醋来；吃醋/4；争风吃醋；吃醋拈酸；拈酸吃醋；
牛不吃水强按头；癞蛤蟆想天鹅肉吃；吃着碗里看
着锅里；吃的肥鹅，又宰肥鸭
12
能力吃了猴儿尿；吃过猴儿尿的；清水下杂面，你吃我
也见；清水下杂面，你吃我看见；吃了屎；吃了蜜
蜂儿屎的；守多大碗儿吃多大的饭
7
表二：“吃亏”①在四译本中的翻译选择
译本译文选择及其数量
霍译in (into) (rious) trouble/4, be trouble/2, adding to troubles,
suffer, suffer for it, fleece sb., depended on, come off worst,
come out badly, the only good work I ever did, uptting,
little good, the lesson, getting the worst of this arrangement,
chief drawback, shocks, a few knocks, stands up to sb., go
badly, be so badly scared, the awful things
杨译in (into) (big) trouble/5, be trouble, fleece sb., to a fault, be
unlucky, lost out, get hurt, foresaw dire conquences, take
advantage of sb., hard hit, the dressing-down, worth his
while, What good can it do you, a lesson, He’ll never mend
his ways unless he’s made to smart, got a whacking, too
hard, be beaten, coming a few croppers, make allowances, be
so terrified, get into hot water like this
邦译suffer/7, suffer for/4, eat bitterness/4, suffer loss/3, work very
hard, go very hard, putting sb. to trouble, the loss, be afraid,
the mishap, be beaten, have lost on it
乔译get into trouble/2, suffer loss/2, suffer for, suffer the
conquences, sufferer by this arrangement, suffer such
bitter ordeals, get lessons, get into mess, in a mess, It’s only
through scrapes, eat humble pie
《红》中使用最多的“引吃”为“被动/受用”
类的“吃亏”，达26次。《现汉》（2002: 257）对“吃亏”
的中、英文释译为：“1.受损失suffer loss；come to
grief；get the worst of it. 2.在某方面条件不利be at
a disadvantage；be in an unfavourable situation”。总
观四译本对“吃亏”的翻译（见表二），以suffer或
trouble搭配居多，这似乎体现了“吃”的“遭受、挨”
特征。邦、乔译本以suffer搭配为主，尤其是邦译，
有14条以suffer构成，约占总数的54%，如suffer
(loss)、suffer for等。杨、霍译本分别有22和21种
表达方式，且以trouble搭配为规律性选择（杨译6次、
霍译7次），但是词典中却无trouble义项。仔细探究
语料发现，杨、霍的trouble搭配释译有5处是基于
相同源文（见下表），这些“吃亏”在语境中解释为
“受损失”或“在某方面条件不利”似乎都欠妥，诠
释为“有麻烦”也许更贴切。这也更好地解释了杨、
霍两译本善于再现不同语境下“吃亏”的隐含义以
呈现出丰富的释译选择。这种观察似乎说明了基于
语料库的翻译研究不仅为双语词典编纂中英语义项
的确定提供了数据支持，同时也反哺了汉语义项的
确立。
仔细比对26条“吃亏”及其对应的四译本翻译，
发现除词典中的suffer loss和get the worst of it外，
其他三种表达(come to grief 、be at a disadvantage 和
be in an unfavourable situation)并没有出现，而后两种是“吃亏”的第二种含义，即“在某方面条件不利”，难道《红》的“吃亏”都没有这层含义吗？通过考察语料，发现《红》中表第二种含义的“吃亏”亦不少，如“吃亏心太痴”、“这盘终吃亏在打劫里头”等。亦或是词典中的某些英文释义并不适合文学作品的翻译？我们以“吃亏心太痴”为例，看看译者们的翻译：
例1：又见周瑞等媳妇在旁边称扬凤姐素日许
多善政，只是吃亏心太痴了，惹人怨……（曹: 941）
霍译：Confirmation of this favourable view in the form of tributes to the excellence of Xi-feng ’s houhold governance were ② not wanting from Mesdames Zhou and Brightie in the background. ‘She puts herlf out too much for other people, that ’s her trouble. She gets no thanks for it, though. People only complain about her the more.’ (Hawkes, [V ol.3]:336) 杨译：Moreover, Mrs. Zhou and the other rving women there praid Xifeng for her goodness, saying it was her being honest to a fault which had given ri to rentment. (Yangs, [V ol.3]: 1463)邦译：She also saw Chou Jui ’s wife
and the other women at the side praising ever so many good details in Fêng-chieh ’s everyday administration. The only thing was that she was too silly in putting herlf to so much trouble and so she stirred people up to complain. (Bonsall, [V ol.3]: 84)例1是68回周瑞等媳妇称扬凤姐的话，因三译者对语境的理解不同，使译文差异较大。霍译以that ’s her trouble （“那是她的烦恼”）道出了“吃亏”的隐含义；杨译虽未直接译出“吃亏”，但to a fault （“过分地”）这一习语的应用似乎也算是种补偿；邦译是按源文逐词的直译。这些由平行语料库呈现出来的翻译结果对传统词典中的释译确定提出了严峻质疑，这一发现从另一方面证明了以大量真实的语料来确立双语词典义项的必要性。 3.2 释译的排序 语词的使用频率与其复杂性（该词的意义数量、词组和搭配数量等）之间存在着显著的相关性，大多数学习词典还通过词频来确定其“核心”基础词（Rundell, 2009: 81-83）。鉴于此，我们把《红》中的“引吃”和其四译本对应的翻译按照词频降序排列，
从高频“引吃”的英译中，我们发现四译本的再现种类远多于通用汉英词典给出的英文释译，这一方面反映了汉英词典对翻译用词选择存在一定局限性，另一方面凸显了基于同源多译本平行语料库的检索结果对汉英辞典义项排列的实用价值。例如，对“吃亏”的释译排序若首先考虑译者们普遍选择的suffer loss 、be in trouble ，不仅可以清晰地呈现出词语在翻译中的规律性，更为词典编纂释译的排序提供了有力的数据支持，绝非是编纂者主观、随性而为之。
3.3 释译方法及策略双语词典最重要、最核心的任务就是提供语际对应词，这也是双语词典编纂中公
认难度非常高的工作（曾泰元，2005：81）。尤其是文化词的英译，通用的汉语词典不是付诸阙如，就是不够地道、准确，甚至只是冗长的解释，对亟需对应词的汉英翻译工作毫无帮助（同上：80），且多以意译方式呈现，如“吃醋”给出的释义为be jealous （《现汉》，2002：256）。
而在实际翻译中，译者会因不同的翻译目的和语境采用不同的翻译策略，不可能只采用单一的翻译方法。如表三呈现的“吃醋”在霍、杨、乔三译本中出现的vinegar 搭配，兼容了直译和意译的翻译方法。除此
之外，《红》中表“心理”、“能力”类的“引吃”，多以汉文化味儿十足的歇后语、俗语形式呈现，虽然这些文化词只是作为低频词出现在语料中，单独不构成翻译规律性，但四译本对它们整体的处理结果，选择相差不大，呈现高度相似性，多以直译方法从字面翻译而很少译出比喻或隐含义。这些出自平行文学语
料库的名译示例使文化词翻译的规律性跃然纸上，这种“文化传真”方式是否体现了译者们（作者）为了向英语世界读者传达原汁原味的中国“吃”文化而刻意保持汉语“吃”表达法的原貌之良苦用心呢？毋庸置疑，平行语料库呈现出来的同一语词的不同翻译策略和结果，为基于语料库的双语辞典编纂提供了丰富的直译、意译选择，开阔了译者和语言学习者的眼界，其对翻译实践的参考价值远远大于固化在通用汉英词典中的寥寥几种“万能”释义。
序号原 文霍 译杨
译
1将来对景，终是要吃亏的。（曹：451）
next time there is any trouble
（Hawkes, [V ol.2]: 158）there ’d be trouble later on
（Yangs, [V ol.2]: 668）
2你们都吃了亏
（同上：755）
you'll be in rious trouble （同上, (V ol.3):55）gets you all into trouble （同上:1134）3你们就现吃不了的亏
（同上：757）you would be in trouble （同上:58）you ’d get into big trouble
（同上:1137）
4叫我吃了亏
（同上：787）
get me into trouble （同上:103）get me into trouble
（同上:1187）5恐临期吃了亏
（同上：969）
adding to his troubles （同上:384）get into trouble
（同上 (V ol.3):1515）
3.4 漏译、死译、误译现象
准确性和完备性是词典编纂的灵魂。纵观四译
本，我们发现没有一个译者能完全译出所有的“引
吃”——霍译和杨译最多，均为100条，邦译次之，
为98条，乔译仅为56回，其中涉及本研究语料40
条，译出了39条。这种“漏译”现象无疑会对词典
编纂对应词对的提取和翻译实践的参考价值造成一
定的影响。此外因译者对语境的理解和选择、抑或
是各忠于自己的翻译策略差异，所造成的“死译”
或误译也给词典编纂敲响了警钟。例如：
例2：如今妈先当件大事告诉众人，倒显得妈偏
心溺爱，纵容他生事招人，今儿偶然吃了一次亏，妈
就这样兴师动众，倚着亲戚之势欺压常人。（曹：639）
邦译：...Now he has happened to eat bitterness for
once ... (Bonsall, (V ol. 2):158)乔译：... He has, on this occasion, had unawares to eat humble pie, ... (Joly: 795)例2是47回薛蟠被柳湘莲殴打后宝钗劝薛姨妈
的话。邦译将“吃亏”直译为eat bitterness ，令人好奇，
查找在线和纸质版的主要英语辞典，均无此种表达。
为了进一步验证此译法的通俗性，我们在英国国家
如何查看手机wifi密码
语料库（BNC ）和美国当代英语语料库（COCA ）
中对其进行检索，发现BNC 为零，COCA 中4次，语料均出现在1998年后，且都用来描述中国人。同时，这4次eat bitterness 都出现在引号内，说明作者是有意引用和强调中国人“吃苦”的品质，如：Like other Chine of her generation, Tang speaks proudly of her ability to “eat bitterness ”。但邦译所处时代为20世纪50年代，原文及译文均不可能涉及当时中
国人“吃苦”的特质。进一步检索邦译，发现其另有3处eat bitterness 的译例如下。这是译者母语匮乏以致如此接二连三地导致“死译”产生，还是译
者为了某种翻译目的有意营造的规律性翻译选择？
反观乔氏，其对例2的处理几乎是对原文的“等量”翻译，其中eat humble pie 是英语习语，表面看与汉语的“吃亏”结构相似，但却是“赔罪”、“道歉”之意，用在此语境并不得当。很显然，乔译是将汉语的“吃亏”与英语习语eat humble pie 划了等号，造成误译。陶红印（2000）不同意把“吃+NP ”现象与文化简单挂钩的观点，似乎是对这种译法的恰当提醒了。
3.5 回译验证
“引吃”在英译汉时是如何处理的？我们以林
语堂（Lin, 1939）的英语长篇小说《京华烟云》
（Moment in Peking ）及其张振玉译本（以下简称
张译）进行回译比较及验证。之所以选择《京华
烟云》，首先考虑林语堂“两脚踏东西文化，一心
评宇宙文章”精湛深厚的汉英文化功底及《京华
烟云》四次入围诺贝尔文学奖提名，被林语堂视为
其最自豪之作。但更重要的是从文本互文性的角
度林对该小说的创作源于对《红》的挚爱乃至创
作现代版的《红》，所以两者的语言运用和文化信
息传递具有可比性。
统计发现，被动/受用类的“引吃”中，林氏的
28个“吃惊”表达法在英文中为10个类别，在张译
中仅殊途同归于一种“吃惊”（见表四），而林氏6
个灵活的“吃亏”表达法也无一例外地被明示为汉
语的“吃亏”：
这些例证再次证明，通用的汉英词典的寥寥数个释译, 大多只是罗列了孤立的、没有实证基础的对应
英语语词，其正确、地道与否，都有存疑的空间。因为跨语言、文化的语词对应关系是流动的，在不同的
表三：“吃醋”在四译本中的翻译选择
译本释译选择及数量
霍译(feel/be) jealous/4，how contemptible to be like that, such
a vinegar wife, it ’s all turned to vinegar inside you, that ’s suppod to be all right.
杨译jealous/3, vent his jealous spite, like a rival, arousing
Jia Zhen ’s jealousy, the wine ’s turned to vinegar, quite regardless of my feelings 邦译(be) jealous/7, it ’s all right to
乔译be jealous/2, drink the vinegar of jealousy 序号 原文邦译
1他须得吃个亏才好。（曹:638）
秋天的古诗有哪些
He ought to eat some bitterness.
(Bonsall, V ol.2 : 158)2吃过两三个亏
（同上:639）
he has eaten bitterness two or three times (同上:159)3
叫我吃了亏
（同上:787）
making me eat bitterness （同上:259）
表四：《京华烟云》中的“吃惊”英、汉语对照
原文及数量张译及数量
amazement/amazing/amazed/7; surpri(d)/7;
fright(ed)/4; shock(ed)/3; was greatly struck/2; started; astounded; with great excitement; was
aghast; to his dismay
吃惊/19；
吃了一惊/3；大吃一惊/6
序号原文张译
1
her eyes suffered from reading (Lin, 1939:276)她的眼睛很吃亏（张振玉，2002:282）
2had the worst of it
(同上:21)
吃亏不小（同上:22）
3
did not suffer loss of face from (同上:587)吃不了什么亏（同上:617）
4like one beaten (同上:796)吃了天大的亏似的
（同上:841）
5There was no danger in her part (同上:350)不会有什么亏吃（同上:358）
6
publicly re-established the balance of face between the two parties (同上:587)于是双方都不丢面了，无人吃亏受害
（同上:617）
翻译策略和语境下，相同的汉语语词会有不同的英语搭配方式，而这些变化在传统汉英词典中是无法呈现出来的。
此外，《京华烟云》源文对中国俗语的表达也是以直译为主，如a poxy toad thinking of eating swan’s flesh (Lin, 1939:230)（“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等，这与前文探讨的《红》四译本对俗语翻译呈现的规律性一致。这种趋同的翻译选择，是否剑指汉英词典对文化词英译的编纂应该“正名”、规范？
4. 结语
研究发现，通用的汉英词典多以解释性的意译释义为主，同时因缺乏具体语境和真实语料基础，导致其所提供的释译对文学作品翻译的参考价值大打折扣。建立在大量、真实和可资比较语料基础上的基于平行语料库的汉英/英汉翻译研究，真实地反映了语言在共时和历时语境中的实际使用情况和规律，尤其是译者们共同的翻译选择更有助于发现、纠正传统词典在义项确定及释译排序、选择上的主观性、经验性偏差或疏漏，同时也为汉英词典编纂提供了尽可能灵活、丰富的直意译兼顾的释译选择，以便满足不同翻译目的和策略的翻译工作者和语言学习者的需要。本研究所呈现的漏译、死译和误译现象值得我们大胆怀疑、小心求证并积极反思：一方面，在被汉文化“宠坏了”的熟语翻译中，不仅要“吃透”源文，而且要照顾文化及语境，杜绝“望文生义”和想当然的字典释译。另一方面，汉英词典的编纂在吸收基于语料库的文学翻译研究成果的同时，要剔除错误的释义以确保词典的准确性和权威性。
* 本文为2010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红楼梦》平行语料库中的汉英文化词典编纂研究”（批准号10BYY011）的相关成果。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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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使统计结果更明晰，本文把同一词根的衍生词条按①①
照类符形式统计，（如“吃亏心太痴”、“吃了亏”等）归
为以词根为主的词条（即“吃亏”），它们所出现的频数
记为“多频”。鉴于类符、形符在英文中只限于单词，本
研究以每个汉语“引吃”英译后的对应表达形式为单位，
不拘泥于词、词组、短语或句子，一种英语表达形式作为
一个类符统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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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刘泽权，燕山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博士，主
要研究方向：语料库语言学、翻译理论与实践。
张丹丹，齐齐哈尔大学外国语学院教师，主要
研究方向：语料库语言学、翻译理论与实践。
[作者电子信箱]zqliu@ysu.edu；zhangdan1223@1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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