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4期(第5卷)No.42021(Vol.5)
批评理论
·电影理论专辑·
什么是身体,什么是空间?非人类中心电影中的表演与电影身体
●著者/安妮·卢瑟福
●译者/彭逸芳
●单位/上海大学,上海,200000
摘要:长期以来,电影研究身体和空间的主要方法都假定了人物(figure)和背
景(ground)之间有明确的划界和等级。然而,许多从事动画和实景电影(live
cinema)的影片制作人却模糊了这一等级。他们将人物和背景平等地结合起来,以探索电影身体的全部表现潜力。在艾纳·鲍德温(Einar Baldvin)的动画作品
中,这体现为一种表现主义的策略。它模糊了人物和背景的界限,将情感和心理
状态投射到身体周围的空间中。在王家卫的《一代宗师》中,这种对人物与背景界
限的模糊摒弃了表现主义的模式,而是以美学的形式回到一种强调身体与环境之
间连续性的生物哲学,以探索非人类中心的(non-anthropocentric)电影模式的可
能性。本文采用了一种实验性的写作风格,旨在追溯这些策略在两部电影中的有
力展开,从而构建这样一个问题:“这里的身体是什么,空间是什么”,并询问我们
作为观众如何参与到这种具身的(embodied)模式中。
关键词:电影研究;电影身体;电影空间;动画;香港电影;场面调度
DOI:10.12184/wspppllWSP2515-527X05.20210504
著者简介安妮·卢瑟福(Anne Rutherford,澳大利亚,1969-)是一位电影学者,现任西悉尼大学人文与传播艺术学院副教授,同时是西悉尼大学写作与社会研究
中心的成员。其研究重点为电影情感和具身性、电影物质性、场景设计、电影声
音、澳大利亚本土电影和纪录片,著有《是什么让一部电影活跃起来:电影情感、物
质性和模拟神经》,也曾拍摄几部短片。
译者简介彭逸芳(中国,1999),上海大学2021级文艺学研究生。
批评理论·电影理论专辑
一、《斯特拉斯莫尔的骄傲》(The Pride of Strathmoor,Baldvin2014)
想象一个被男人的肤色一分为二的世界。颜色像蒸汽一样从皮肤中渗出,形成乌黑的斑点。画一个由浓黑的煤炭和明亮的白光构成的世界,在白色上涂抹大量墨水和破碎的光影,这体现了一位坚信联盟国的牧师对于“强权即公理”意志的动摇。把咖啡洒向这个世界,让这些锈斑随着迪克西的欢快旋律在屏幕上跳动,让这些墨色的污迹掠过这个疯子的脑海。游魂关
这是约翰·迪特曼牧师的世界——1927年的佐治亚州,正如他的日记中所说。在那里,一个斜视的眼神就会被夜色中梧桐树上的一个绳索套住。在那里,十字架迸发出火花,火光划过夜空,与白色的头巾在地狱般的光芒中摇曳交织。
除了,除了……在拳击场上,斯特拉斯莫尔白色的骄傲将与黑人的选择作斗争。
“亨利是我自己的,我的骑士。绳索很结实,但他的身体他的拳头都是上帝意志的工具。”
对你自己说。用沙哑的声音倾吐出来。声音擦过喉咙里因恶魔的疯狂而隆起的肿块。当它跌进深渊陷入被仇恨驱使的狂热时,它就会一头扎进破碎的心灵。像蝙蝠从洞口拽出它瘦骨嶙峋的四肢一样,一头扎进耳朵里——一切都是哥特式的角度,然后飞走。
“我知道你是什么我知道你是什么我知道你是什么。”
头变成了乌鸦,然后乌鸦从自己的爪子上剥下外皮。
鸽子英语“乌鸦乌鸦乌鸦。”(所有引文均引自Baldvin2014)
一个黑色的太阳在燃烧,到处都是化为墨水的身体,瘴气弥漫了整个画面,直到一切都变黑(图1~图3)。
这是一条危险的道路,直接陷入疯狂的中心,但这正是带加州背景的电影制作人艾纳·鲍德温选择的道路。就像他的德国表现主义前辈一样,他把整个世界都吸了进去。他们说,如果你正在穿过地狱,不要停下来,但这个隧道的尽头没有光,只有一个逻辑开始扭曲和颤抖的世界,它的轮廓已被撕裂(图4)。
彭逸芳:什么是身体,什么是空间?非人类中心电影中的表演与电影身体
描绘这样一个自由落体状态下的心灵的噩梦是动画师的梦想。鲍德温的笔随着这颗破碎心灵的起伏变化一同舞动,将它的怪异转化为线条和斑点。每个动画师都了解对一个创造者意志下的世界的热情,但很少有动画师的艺术能够如此完美地与自己的任务相匹配。鲍德温是伟大的苏联电影制作人爱森斯坦(Einstein )所说的“原生质性”(plasmatic )的大师—睡前搞笑故事
—在动画师的
图1一个黑色的太阳在燃烧[帧捕获《斯特拉斯莫尔的骄傲》(Baldvin 2014)
]
图2黑色的太阳燃烧着,直到一切都变黑[帧捕获《斯特拉斯莫尔的骄傲》(Baldvin 2014)
]
图3身体化为墨水[帧捕获《斯特拉斯莫尔的骄傲》(Baldvin 2014)
]
图4一个逻辑开始扭曲和颤抖的世界。帧捕获,《斯特拉斯莫尔的骄傲》(Baldvin 2014)
批评理论·电影理论专辑手中,形态拥有无限变换和变异的能力(Leyda and Kleinman 1988)。动画的核心是将惰性物质赋予生命,而鲍德温的高明之处则是将这一原则同时应用于人物和背景。当乌鸦飞翔时,不仅仅是它的翅膀在放大,并伴随着阴险的咆哮向上卷起;乌鸦飞过的天空也爆发为屏幕的肌肤上的疹子,身体的边界融入这个疾病当中,在瓦解的画面中蔓延(图5)。黑色墨水和白色画面之间的鲜明划分是对这个二极宇宙的完美模拟,而图像中爆发的疹斑则是瓦解它的神秘密码。
这里什么是人物,什么是背景?什么是身体,什么是空间?鲍德温剖析了种族主义的病理,从字面上来说,就是对身体污染周围空间的恐惧。作为一个动画师,他将这种恐惧的视角具象化,将这一字面的理解转化为一种动画策略,使人物和背景同样地充满了偏执的妄想,从而使人物和背景都作为转化
和强度的场所被赋予了生命。在《斯特拉斯莫尔的骄傲》(Baldvin 2014)中,当飞鸟的翅膀在画面空间中来回扇动时,我们也随之而去。我们也被分散在画面中。作为观众,我们不需要用文字去解读它,把它转化为概念:“牧师想象着一股恶魔的力量在世界中蔓延”。我们理解了。我们被吸引到一种观看模式中,在这种模式中,我们不再将图像和声音转化为文字概念,而是体验它们所有无定形的、具体的繁多。我们在复杂的、“多元声音的”(polyvocal )总体中被吸引到与所有拍摄元素的关系中。
辣英语来自冰岛本地的鲍德温带着局外人的眼光闯入美国南方腹地的熔炉。但在他对于拳击场的描绘中,他带着局内人的经验。他接受了三年的训练,在自己的身体中磨炼这门技艺的知识。汗水和睾丸激素的涌动、垂直落下的拳头的猛击,以及拳击手轻盈的舞蹈,让这场冲突充实起来。为了从拳击手的感觉内部来构建一场对决,鲍德温仔细研究了斯科塞斯(Scor )的技术实木复合木地板
,图5乌鸦飞过的天空爆发为疹子[帧捕获《斯特拉斯莫尔的骄傲》(Baldvin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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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在嗖嗖地滑动中进入慢动作,再向后滑,以及在破裂的耳膜内部回响的声音失真效果(Scor1980)。在这部影片中,“愤怒的公牛”(Scor 1980)与“卡里加里博士”(Wiene1920)针锋相对,而“猎人之夜”(Laughton1955)以威胁的姿态潜伏在阴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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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特拉斯莫尔的骄傲》在国际动画节上大放异彩,斩获无数奖项。鲍德温在南加州大学的毕业作成为了2-D动画成就的火炬手。这部影片摒弃了在许多电脑制作作品中占主导地位的超写实主义(hyper-realism)。这部影片就像一份宣言,向那些屈服于3-D动画诱惑的人抛出了挑战。比比这个!谁还在乎逼真!忘掉那些实体的形式吧!这才是真正的动画艺术!看看你的小把戏如何与这个杰作较量!
二、书写具身性时刻
以家园为主题的作文
要进入电影内部,从每个瞬间展开的方式中找到一种写作方式:这一“用电影思考”而不仅仅是“思考电影”的尝试,是某些电影批评的理想境界。这种写作被一些人描述为一种边缘化的“非正统”批评,它的目标是在写作本身当中产生一种在场的特性,将读者拉入观看电影的体验之中。对于一些对具身性的观看行为(spectatorship)感兴趣的电影学者来说,这种非正统批评的修辞策略为一种表演性写作(performative writing)提供了一个模式。这种写作挑战了电影理论中常见的远距离评论,弥合了电影理论和电影批评之间假定的鸿沟。它的理念不是距离和疏远,而是接近(proximity)。通过写作来接近那个时刻,通过语言唤起劳拉·马克斯(Laura Marks)所讨论的“具有具身性意义的闪光”:这是一种电影写作的愿望,它寻求一种“足够接近其对象的语言,以将符号点燃”,正如马克斯(1999,第141页)所写的。其目的是在书面文字中生动展现与电影强烈的、具身性的感官-情感的相遇。①
艺格赋词(ekphrasis)的问题——“对一种造型艺术的文字描述”——在电影研究中的探讨远不如在艺术史和文学理论中关于评论的地位及其与对
①关于这一观点的详细讨论,见Rutherford2011,第98页及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