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与野蛮”的话语指向：目不识丁
反思约翰·密尔的文明观*
李宏图
摘要：在19世纪英国向全球扩张㊁成为殖民帝国的过程中，自由主义思想家约翰㊃密尔展开了自己的思考，出版‘论自由“等著作，提出文明与野蛮㊁进步与停滞的文明观，认为英国和欧洲其他国家是文明和进步的；而其他地区如印度与中国则分别是野蛮和停滞的，这些地区只能通过英国殖民统治的 引带 才能实现进步，从野蛮进入文明的社会发展阶段㊂显然，这一文明观是在为英国殖民统治进行合法性辩护，显现了那个时代自由主义者的内在悖论㊂今天，反思密尔的文明观，将帮助人们把握近代以来欧洲的思想谱系，以及依此而构建起的世界体系㊂
关键词：约翰·密尔自由主义文明观殖民主义
1859年，约翰㊃密尔（J.S.Mill）出版‘论自由“这部后来成为经典的著作，阿布拉斯特盛赞密尔为近代自由主义的核心人物，在英语世界没有人比密尔更被惯常地和自由主义相关联，也没有其他著作能像‘论自由“那样广为知晓㊂①的确，‘论自由“毫无争议地成为西方政治思想史上的经典文本㊂尽管出版后一直富有争议，但到目前为止，能够被自由主义者承认的㊁作为构建起现代西fresh翻译
天气预报的英文
①①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重大项目 概念的形成与思想的谱系：西方近代概念史研究（17 19世纪） （16JJD770016）阶段性成果㊂
详见Anthony Arblaster，The Ri and Decline of Western Liberalism，Oxford：Basil Blackwell，1984，p.2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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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基本道德基础的著作仍然是‘论自由“㊂①
‘论自由“全然只是一本论述个人自由的论著吗？如果仔细研究这一文本，并与密尔的其他文本相对照，可以看出，‘论自由“还隐含另外一种思想内涵，即文明与野蛮㊁进步与停滞㊁西方与东方等二元对立的思想表达㊂但长期以来，国内学术界少有注意到密尔‘论自由“文本中隐含的这一内在理路；同样，国外学者在关注密尔的文明观时，只是在英帝国的框架中笼统地论述，提出密尔是一位自由主义者还是帝国主义者，抑或是自由主义式的帝国主义者这样的问题㊂②有的仅仅指出，对帝国㊁文明和进步等问题的研究深化了对密尔政治思想的理解㊂③然而，这些研究还有进一步深化的空间㊂例如，学界还未能按照密尔的表述，对文明与野蛮㊁进步与停滞及其指向的对象 中国和印度分别进行考察；未揭示出19世纪自由主义思想的内在矛盾性，以及个人自由与这一文明观之间的关系㊂因此，本文拟从密尔的文明观出发，借以重思‘论自由“这一文本，从而深化和丰富对密尔思想的研究㊂
一㊁ 文明 概念的思想谱系
从概念史视角进行考察， 文明 这个词最早出现在英文中是在18世纪初，是一个法律术语，后来转义为文雅㊁教化等㊂在18世纪初， 文明 （civilization）这一概念还未成型，也未被广泛使用，当时更多地使用 civility 来表达今天所指涉的 文明 的含义㊂例如，1772年，鲍斯威尔造访约翰逊， 发现他忙着准备第K 2020年第2辑（总第2辑）
①②
③Stefan Collini，ed.，J.S.Mill：On Liberty and Other Writings，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13，p.1.
例如Beate Jahn写道，以前通常把密尔视为自由主义者，而目前开始认为，密尔的自由主义和帝国主义紧密相连，而这一帝国主义取向又通过当代世界的自由主义实践被不断再生产㊂参见Beate Jahn， Barbarian Thoughts：Imperialism in the Philosophy of John Stuart Mill， Review of International Studies，Vol.31，2005，p.599.这方面的代表性论著还有Uday Singh Mehta，Liberalism and Empire：A Study in Nineteenth-Century British Liberal Thought，Chicago and London：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99；Eddy M.Souffrant，Formal Transgressions：John Stuart Mill s Philosophy of International Affairs，Lanham：Roman and Littlefield，2000；Barry Hindess， Libera
lism-What s in a Name？ in Wend Larner and William Walters，eds.，Global Governmentality，London and New York：Routledge，2004；等等㊂Duncan Bell， John Stuart Mill on Colonies， Political Theory，Vol.38，No.1，2010，p.56.
四版的对开本字典 他不收录civilization，只收录civility㊂尽管我对他有无比的尊敬，我却认为作为barbarity（野蛮）的对比词，civilization 源自to civilize（使文雅㊁教化） 是比civility更适合得多了㊂ 这种用法所强调的，与其说是一种过程，倒不如说是一种社会秩序及优雅的状态，尤其是刻意凸显这个词与barbarism（野蛮㊁未开化）的历史㊁文化对比 ㊂①因此，这个词也就自然成为知法懂法
文雅 ㊁ 进步 的同义语㊂而到了18世纪中后期，现代人们所理解的 文明 （civilization）这个词才被迅速地接受与使用㊂肉包子做法
在 文明 这一词义的转变中，18世纪苏格兰启蒙思想家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㊂1707年苏格兰和英格兰合并后，如何提升苏格兰的文明化程度就成为这些思想家思考的主题㊂他们从人类学框架中找到了人类社会发展的图景，将人类社会的发展划分为原始时代㊁野蛮时代和文明时代㊂在野蛮时代，最重要的一个特征就是财产权得不到保障，这是因为野蛮人通常从事捕鱼打猎活动，没有私有财产的概念；而在文明时代中，整个社会秩序井然，财产权得到保障㊂正是在这一理论指导下，苏格兰开始了自己的 文明化 进程，进行了一系列推动 文明化 的举措，也正是这一活生生的社会实验催生了 文明 内涵的转变㊂亚当㊃斯密常常使用 文明 这个概念，而弗格森则在1767年出版了‘文明社会史“一书㊂石婆婆
随着 文明 概念的逐渐定型，1756年，法国的维克托㊃里克蒂㊃米拉波（Victor de Riquetti，marquis de Mirabeau）在短文‘论文明“中写到如果询问很多人 文明 具有什么含义时，他们会这样回答，一个民族的 文明 就是它的行为温和得体㊁优雅以及知识的扩展㊂ 同样，文明意味着美德㊂文明对一个社会而言就体现为美德的形式和实质㊂ ②米拉波认为，文明有着一种道德的维度，意味着优雅得体（civility）㊂18世纪早期，法国另外一位政治理论家让㊃弗朗索瓦㊃梅隆（Jean-François Melon）将文明和贸易相联系，认为文明意味着贸易，因为商业依赖于人类的需要㊁欲望和实现这一目的的技术，而使用武力征服即为野
文明与野蛮 的话语指向：反思约翰㊃密尔的文明观
①②雷蒙㊃威廉斯：‘关键词：文化与社会的词汇“，刘建基译，北京：三联书店，2005年，第47页㊂
Richard Whatmore and Brian Young，eds.，A Companion to Intellectual History，Chichester：John Wiley&Sons，Ltd.，Blackwell，2016，p.289.
蛮㊂总之，贸易要求一种特定的文化类型，而征服则不是㊂①因而文明指代着繁荣与和平㊂
整改清单在18世纪，对 文明 概念基本上是在单数意义上使用，即假设了直线式的发展和进步，不断走向更为高级的阶段㊂因此，这是在历史进步的意义上来使用 文明 一词㊂大约在1819年前后，皮埃尔㊃巴朗
锋芒毕露的造句
什（Pierre Ballanche）第一次在复数意义上使用 文明 概念㊂由此，在时间性的文明内涵之中加入了空间性㊂法国思想家基佐也将文明分为多种类型，如埃及㊁希腊㊁罗马㊁印度等㊂他力主欧洲文明代表着进步，而其他文明处于停滞状态㊂另一位在复数意义上使用这一概念的是法国种族主义者戈比诺（Arthur de Gobineau），他在1853 1855年出版的‘论人类种族不平等“（Essays on the Inequality of the Human Races）4卷本中概括了十种文明类型，如埃及㊁亚述㊁希腊㊁罗马㊁印度㊁中国㊁墨西哥㊁秘鲁等㊂但是这一时期出现的多种文明的论述，并非平等地思考多种文明问题，而是为了论证欧洲比其他文明类型进入了更为 文明 的阶段㊂正如有些学者所说， 基佐完全相信欧洲文明的优越性无与伦比，但他表达得很委婉，而到了戈比诺那里，这种信心变得张扬起来，并且获得了一个新原理：种族㊂戈比诺的主张以生物学和 科学 法则为基石，清晰地提出种族是所有历史背后可以辨识的推动力㊂他一方面强调血统，认定白人血统纯洁而且强大，另一方面贬斥黑人和黄种人，声称自己建立了一套新的 道德谱系 ㊂以这样的道德伦理为装备，以自然法则为名义，欧洲由此开始向外扩张，去征服劣等民族和其他文明 ㊂从18世纪开始，一批思想家坚持 欧洲文明是优越的，有一个不变的实体：种
族㊂文明之门或者至少是西方模式的文明之门关闭了，紧紧地将野蛮人关在门外㊂因此，文明与野蛮的二元之分又以一种新的形态保存下来，被大多数欧洲人视为理所应当㊂现在，若要消除 其他民族 的野蛮性，唯一的途径是以欧洲文明的名义将他们扫到一边，不予理睬，文明只可能是欧洲人独占的
产业 ㊂②1857年，亨利㊃托马斯㊃巴克尔（Henry Thomas Buckle）出版‘英国文明史“一书，在这本书中，他提出并坚信，人类的心智只有摆脱了自然力量的支配才K 2020年第2辑（总第2辑）
①②Richard Whatmore and Brian Young，eds.，A Companion to Intellectual History，pp.289-290.布鲁斯㊃马兹利什：‘文明及其内涵“，汪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7年，第78 79页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