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世界文学评论 第11辑
卡尔维诺是最有世界影响的意大利当代作家之一,也是著作在中国被翻译出版最多的意大利作家。他的创作极富先锋色彩,并且还是同时代大师中将先锋创作与古老民间文学(尤其是童话)结合的最为密切的作家,其中的童话思维使得卡尔维诺小说独具“轻逸”这一特质。卡尔维诺也认为,笑所表达的意思,已经远远地超过了其字面的意思,所以,作为对那种过于严肃的语言的反对,它有可能获得与庄重、严肃同等的效力。文学在反映现实的沉重时,不过于直白和赤裸反而给人咀嚼的意味,“轻逸”的特质给予沉沦在大地上的人们以光明和希望,象征着灵魂不再为大地束缚。
一、“轻”的叙述
(一)儿童叙述视角
在叙述视角方面,卡尔维诺常常交由童话的叙述视角来打破文本对想象力的禁锢,除此之外,作者也经常进行叙述视角的突变,来将读者带入陌生的领地,感受文本的隐含叙事线索和言外之意。
儿童视角总是交织在成人世界之中,在成人和孩子的边缘线上暧昧不清,每一步都似乎要跨越,但每一步又似乎在退缩。也因此带来与沉重负责的成人叙述完全不同的风格。《分成两半的子爵》中主人公是梅达尔多子爵(一个成人),但叙述者是“我”,即梅达尔多子爵的外甥(一个孩子)。“在极为狂野的想
象力的推动下,成人世界似乎以一个全新的视角被浓缩在儿童的眼中,传统的价值观念也受到了重估和批判。”[1]“我”和女主人公帕梅拉在一个山洞里住下,“我”为她送食物和传消息,她回馈给我羊奶和鸭蛋。作者通过一个儿童的感受,来表达对森林生活的期望和向往。在这里,舅舅梅达尔多子爵的权力不再铺天盖地地凌驾于这个幼小的
卡尔维诺小说的“轻逸”美学
叶吉娜
内容提要:卡尔维诺倾向于给作品减轻分量,使之轻逸,从而对抗外部世界的沉重以及由沉重带来的惰性和不透明性。从叙述、语言、结构和形象几个方面入手可以一窥其小说的“轻逸”美学风格。
关键词:卡尔维诺 轻逸 叙述视角 语言 形象
作者简介:叶吉娜,武汉大学文学院,主要研究方向为现当代文学、比较文学。
Title: The Aesthetics of "Lightness" in Calvino's Novels
Abstract: Calvino tends to reduce the weight of the work, so that it can be light, and thus can resist the weight of the external world, as well as the inertia and opacity caud by heavy.This paper analy
zes the aesthetic of "light" in Calvino's Novels from the aspects of narrative, language, structure and image.
Key words: Calvino lightness narrative perspective language image
Author: Ye Jina is from the College of Literature and Art, Wuhan University, specializing in Modern and Contemporary Literature and Comparative Litera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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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之上,他可以以儿童最本真的姿态生活着,但另一方面,他又感受到了一个成年女性所给予的庇护与爱。
另一段快乐时光也是在林子里,是和特里劳尼大夫一起找海洋动物的化石。这位大夫是英国人,在一次海难中骑了一只酒桶来到这边的海岸。“骑桶者”这样一个形象曾经出现在卡夫卡的小说之中,他将生命穷困潦倒、徘徊在底层的沉重用轻盈的“骑桶”这样的方式表现出来了。在《分成两半的子爵》这篇小说中,两者也是有所相似的。特里劳尼在海难中沦落、一无所有,但是随后被轻描淡写地投入到新环境之中。
特里劳尼大夫总是沉迷于新的科学发现,但是很快就厌倦,然后再次投入到新兴趣之中。刚开始热衷
于蟋蟀的病,后来是找化石,然后又是实验磷火……他半夜到墓地去找磷火,被误认为是盗墓贼而被追赶。特里劳尼其实也是一个成年的“孩童”,虽然年岁已经老去,但是心智却固执己见地停留在天真的童稚时期,为了自己的兴趣他愿意冒一切的险,不顾虑后果。对于叙述者“我”来说,他毫无疑问是一个好玩伴,一个同类,一个赤子之心的寄托。
小说的最后,特里劳尼大夫回到了英国的海船,“我”大喊:“您带上我吧!您不能把我扔在这里啊,大夫!”[2]可是“我”却被留在了原地,“留在我们这个充满了责任与磷火的世界上了”[3]。“我”再也不能与特里劳尼大夫一起玩耍了,帕梅拉也嫁给了完整的子爵。这个小男孩也不可避免地走向成人的世界,而走向成人,便意味着一种自我的分裂,“本我”将受到“超我”的严密控制,道德戒律将正当地加到“我”的灵魂之上。这样一个成长的沉重主题,是通过特里劳尼大夫的离开而被暗示了出来,这个暗示甚至带有往日快乐时光的美好回忆,如此悲喜交加地赤裸裸地呈现在我们面前。
在《通向蜘蛛巢的小径》一书中,卡尔维诺同样将叙述者定格在一个顽童皮恩身上。皮恩是一个妓女的弟弟,同龄人不愿意接纳他,而将他排除在外。于是,皮恩想要取悦那些酒馆的大人,他去偷了姐姐的客人(一个德国人)的枪,期待着得到酒馆里的那些大人的认可。可是,他不仅没有得到认可,甚至也没有得到嘲讽,人们甚至不记得与皮恩有过什么约定。在那样的时代,一个被同龄人排斥的孩子,一个根本不被大人记得的孩子,世界之外或者世界之内都没有他的位置。他将他唯一的骄傲——一把枪,藏在了无人知晓的蜘蛛巢。作者将战争、武器、性、人性、历史都通过一个孩子的所见所闻
映射出来,经过了孩子的过滤,看上去不过是一个游戏。他想要加入别人的游戏,于是偷枪,和红狼一起越狱,跟表兄加入游击队,但是他拥有的终归只是自我娱乐的秘密花园。
《树上的男爵》也是同样讲述了一个12岁的小男孩柯西莫拒绝吃蜗牛而一气之下爬到树上,不再下来的故事。而故事的叙述者是“我”,比柯西莫还小四岁的弟弟。在“我”看来,“觉得全都是在做一场游戏,顶撞大人是所有的孩子的脾性,我不明白我的哥哥表现出的执拗劲头中蕴藏着更深厚的东西”[4]。柯西莫则以一个孩子的倔强和固执反抗父亲(统治者)逐渐强加的规训与惩罚。同样,蜗牛餐是心怀恶意的姐姐的杰作。而姐姐也是一个孤独的反抗者,姐姐和梅拉侯爵(敌对家族之子)的爱情遭到了反对与打击,姐姐也被逼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柯西莫在树上生活了一辈子,“在家族的墓地上竖起一块纪念他的墓碑,上面刻写着:‘柯希莫·皮奥瓦斯科·迪·隆多——生活在树上——始终热爱大地——升入天空’”[5]。他好像是一个“轻质”的人,不被地面上的规则束缚、不被社会的“圆形监狱”所监视,至死也不曾陨落在大地。(二)旁观者式的抽离视角
卡尔维诺也经常进行叙述视角的突变,带来一种轻飘飘、虚无踪迹的陌生感,好像把我们带入另一个反现实、反重力特征的次元。在《烟云》这篇小说中,作者从头到尾都采用第一人称叙述,除了开头的第二段例外。“他双手交替着提行李,不一会儿便手酸背痛,汗流浃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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衬衣紧紧贴在身上。这里的一切都会使他感到烦躁。”[6]在此之前,文中描述了周围的环境,城市对外来者来说不过是一个车站,越走越狭窄的街头似乎寓意着人生。通过了城市中的建筑物,主人公将要进入这个城市生活了,但是这种生活对他来说却不是亲近,而是排斥的,他成了一个被困局内(城市)的局外人。
《命运交叉的城堡》的叙述视角更为独特。整个文本的主人公是“我”,每一个故事又都有自己的主人公。但是,由于所有的人都患了失语症,人们只能通过塔罗牌的形式向他人展示(而不是讲述)自己的故事。然而他人所理解的故事是不是展示者的本意却一直无法得知。也就是说,因为叙述视角的不确定性和抽离,故事也不能被固定下来。也因此,故事中的人可以把同样的塔罗牌进行不同的顺序组合,成为合己之意的展示。这样不进行正面讲述的好处显而易见,拿美杜莎做比喻,看过美杜莎眼睛的人就会失去灵魂变成一尊石像。柏尔修斯是成功砍下了美杜莎的头颅的英雄,他不直视她的眼睛,而是依靠铜盾的反射来看到她的映像。《城堡》一文也是如此,人物都置身故事之中,却都拒绝正面讲述,从而没有使文本石化(笨重)、失去活力,也带来了故事连环进行的可能,创造了变幻与灵巧。
二、“轻”的语言和结构
(一)意义附着载体
卡尔维诺曾对语言风格提出见解,指出:“轻得像鸟,而不是羽毛。”[7]这里有两个要求,一个要求是指减轻词语的重量,这也是历代文学的倾向之一:“把语言变成一种没有重量的东西,像云彩一样漂浮于各种东西之上,或者说像细微的尘埃,像磁场中向外辐射的磁力线。”[8]另一个要求则是,虽然减轻,但不至于到轻浮的地步。要使意义附着在轻质的词语之上,既彰显意义,又使意义轻微而不沉重。鸟是主动的,有生命的,而羽毛是被动的,没有活力的。
在《盗墓者的故事》中,盗墓者向下进入到教皇的坟墓中去,坟墓中长出了一棵高大的树木,盗贼爬了上去,一直到树冠,像天国的居民在审判日那样从高处注视大地。盗贼是下到死亡之渊又上到生命之树的人,最后因为选择了金币而被抛落到地面。在这里,生与死的意义被附着在空中蜃楼之中,天国固然是死的魂灵的归所之一,又是灵魂的净化与新生,但是对于盗贼来说,还是没有把握住蜘蛛丝般的机会,仍旧被尘世的物欲吸引,没有抓住天国的宽恕,上穷碧落,最后跌落黄泉。这一切都被意蕴在空中城市这样的轻质语词之中。
《烟云》中反复出现的是灰尘,烟尘,归咎起来便是“烟云”。它横行四方,给世界染上灰色,留给人类所谓灰色的梦想。科尔达不愿意人们发现纸上细微的灰尘,手指一碰便沾染上了,想要擦干净,手心、灰色法兰绒裤却都被弄脏了。小猫每次出去,黑色的毛便成为了灰色,仿佛吸来了附近所有的烟尘,然后又污染了我的白衬衫。对于“我”来说那么重要的书也不能幸免,无论怎么擦拭、拍打,书籍总是沾满灰尘。而“我”手上的灰尘即使不停洗手也丝毫没有消失。寄托在“烟尘”之上的,并不是虚无缥
缈。它在告诉我们,城市中人与人的心灵之间烟雾蒙蒙的不可驱散的隔阂。卡尔维诺并没有用“城墙”这样的词语,而是使用了“烟云”一词,更能表明人类在现代城市社会中不知不觉地发生了变化,不再亲密无间,而是变得冷漠,活在污浊不透明的自己的狭隘世界之中。代表智慧、真理的书籍也被蒙上了灰尘,明灯还在,只是人类的双眼不再能够清晰感知。
在语言中增加速度,也同样使之变得轻逸。在《烟云》中:“克劳迪娅的声音像只斑斓猛虎在那狭窄的走廊里碰撞,它不知自己已落入陷阱,纵身一跳逃了出去,却什么也没察觉。”[9]主人公与女友已经产生了间隙,克劳迪娅生活的速度,“我”已经追及不得,女友对此则一无所知。她对“我”仍旧停留在自己的想象之中,“我”却已经意识到这种距离感的产生。豹子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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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自己完成了完美的猎物追击,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之中,以为一切完美无缺,但其实是猎物已疲惫不堪,勉强附会。“我”想要努力追及,但是一切的努力又不断被粉碎。
(二)迷宫与牌阵的叙事结构
卡尔维诺说:“外在世界是那么的紊乱,错综复杂,不可捉摸,不啻是一座座迷宫。然而,作家不可沉浸于客观地记叙外在世界,从而淹没在迷宫中;艺术家应该寻求出路,尽管需要突破一座又一座迷宫。
应该向迷宫宣战。”[10]他使文本结构不屈从于传统,而始终在探寻小说叙述的无限可能性。也正是如此,他的作品的骨骼脉络错综交叉,灵活多变,不死板固执。
当我们阅读《寒冬夜行人》时会发现,作者把开始阅读小说这一事件本身作为了文章的开头,“你即将开始阅读伊塔洛·卡尔维诺的新小说《寒冬夜行人》了。请你先放松一下,然后再集中注意力。把一切无关的想法都从你的头脑中驱逐出去,让周围的一切变成看不见听不着的东西,不再干扰你……”[11]。我们将就此身陷迷宫之中。小说由十二个章节构成,讲述了作为读者的主人公寻找文本内容的故事,这个过程又和男读者对女读者柳德米拉的追求交织在一起。在这里,便有小说的构建世界——构建世界中的现实世界——现实世界中的小说世界这样三个层层内嵌的层次设置。在作为框架的十二个章节中插入了十个不同标题的章节,是读者在寻找小说下文过程中出现的十部小说的开头。主人公以为找到了小说的下文,却发现是新的一部小说,从而完成小说内部的自我增值。
《命运交叉的城堡》则是另一种相似的牌阵叙事结构。由塔罗牌的抽取以及变化顺序的组合来进行文本故事的自我生成。这些故事又带有大量的互文,有对俄狄浦斯故事的互文、中世纪骑士小说的互文、对《疯狂的奥尔兰》和浮士德的故事的互文、对哈姆雷特、李尔王、麦克白夫人的故事的互文、朱斯蒂娜故事的互文。除了文本之外的互文,作品中还充斥着文本内的互文。出卖灵魂的炼金术士的故事两个寻觅而又丢失的故事宝杯国王(炼金术士)耳朵上的痣图解大全
金币国王+宝杯+金币(炼
金术士)
女教皇(向林中妇女讨教炼
金魔术)
宝杯男仆(助手),大轮
大学学习计划表(树林的魔力)宝杯A(炼金蒸馏瓶)宝杯A(装载炼金成果)
皇帝(自信受到巫女鼓舞)
巴尕托(江湖术士)巴尕托(江湖骗子)
金币二(交换)金币二(交换)
魔鬼(以灵魂交换)广东名人
魔鬼(灵魂交换)星辰(人的灵魂)
宝杯五(达成协议后的举
杯,秘诀的传授)
宝杯二(做金子的秘密)幸运之轮(得到炼金术)金币A(地球变成了大金球)宝剑二(阻拦魔鬼进城)
缓和(没有灵魂可以交付,
人已经向物退化)汽车改天然气
审判(金属与灵魂的复活与
死亡)
上述表格展示了文本内部的交互、重叠。
每个故事的主角不同,但是我们发现往往命运的
偶然也都有其相似之处,人的物欲贪婪,人的退
化,冥冥之中的惩罚,被惩罚甚至不自知,灵魂
的纯洁性无处保留,甚至无处可逃,免不了被自
己出卖或者被他人出卖。这两个故事里的灵魂都
不是指向个人的灵魂,而是指向一整个族群的灵
魂,前一个故事中幸免于难是因为大家本都已经
没有灵魂,后一个故事中,主人公觊觎更多的灵
魂,后悔只拿一个灵魂跟一种金属交换。
《烟云》中,科尔达工程师是社会权利的
掌控者,他拥有许多工厂,工厂产生财富和烟
雾,但他却还是环保杂志的总编,控制着舆论,
享有城市的便利与财富。工人巴萨鲁齐则是被压
迫者,虽然他奋起反抗,参加工人斗争,但是也
只关注自身利益,最后失去了工作,失去了城市
对他最后的给予。主人公“我”对现实有清醒的
认识,所以总是怀抱灰色的世界,冷漠对待生
硬笔书法作品楷书活,默默无闻。克劳迪娅是“我”的女友,但却
长安一片月是物质充裕的富家小姐,她总是像一个外来者,
云淡风轻地时不时在“我”的生活中出现,高高
在上,与平民的“我”产生越来越大的隔阂。就
实习生自我小结期颐之年读音这样,小说内部的脉络连通清晰起来,既矛盾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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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又很好地融合并共同为故事注脚。
三、“轻”的形象
(一)童话人物原型
卡尔维诺曾说:“我认为,作家描写的一切都是童话,甚至最现实主义的作家所写的一切也是童话。”[12]也便是说,我们应当重新审视童话的定义和作用,它不仅仅是写给儿童的简单有趣、通俗易懂的故事,它更应该是一个与现实世界既对立又交叉的时空。它在文学作品中,是幻想的滥觞,是成人也值得追溯的太初世界。
在《分成两半的子爵》中便有很多童话的因素。在卡尔维诺收集、整理、编写的《意大利童话》的第三十四篇《半个身子的人》中,我们可以看到两者相似的地方。一个小男孩受到了诅咒,在他七岁的时候,便被巫婆切成了两半,一半归他自己的母亲,一半归女巫。留在家的半个小男孩渐渐长大,遇到公主,排除了困难,最终与公主结婚并且恢复完整。梅达尔多子爵和小男孩都因为外力被分成了两半,都继续生活了下去,在爱情的帮助之下都寻得了完整。但是《分成两半的子爵》中还多了对一种至善和至恶的二元对立的探讨,并且人们还发现“至善”反而给大家的生活带来了更多的麻烦。“不近人情的邪恶与道德之间而感到茫然失措。”[13]在小说的结局,“他过着幸福的生活,儿女满堂,治理公正”[14],这也是传统童话模型的结局套路。
《分成两半的子爵》中的女主人公帕梅拉是一个牧羊女,在童话和田园诗的传统中,牧羊女的形象往往代表着人们构建的乌托邦中美的化身。她代表心灵的纯净、生活的悠然悦怡,守护自然、敢于抗争。当然,她也是爱情的象征,她吸引着年轻人去追求爱情的美好。在文中,帕梅拉受到坏子爵的威胁,让她成为他的妻子,并居住到城堡的塔楼。可是帕梅拉却不畏强权,她大胆勇敢,前去赴约,并
义正言辞地拒绝子爵,她不愿意像囚犯一样被困在城堡,她只愿意待在森林之中,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帕梅拉是大自然忠实的朋友,她热爱自然中的一切,特别是那些可爱的动物,她同它们亲密无间。在帕梅拉被父母捆绑起来,要把她送给子爵时,她向小动物们求助,鸭子便用嘴解开了绳子,羊用角把门撞开。后来,她决定嫁给子爵,但是不到婚礼的时候绝不离开森林。在准备婚礼之际,她悉心地给母羊做了一件新娘的嫁衣,又替母鸭也做了一件。帕梅拉就像是童话森林中的小精灵,只有在森林里她才能灵活悦动,才觉得自由;她与动物对话,就好像是它们中的一员,没有作为统治者——人类的高高在上,却是与动物相亲相爱的平等状态。
在森林之中的女性角色其实有多重定义。她可以是巫女,女祭司,是一座森林乃至大地的守护者。此时,神话与童话交织,不变的是这些人物都具有幻想的特质,既是想象与现实的隔离,又是想象与现实的交织。而童话也是启悟神话的随和的孪生体。在《命运交叉的城堡》中,不同故事的男主人公们在森林中遇到不同的女性角色。《受惩罚的负心人的故事》中,宝杯骑士在密林中被歹徒伏击,被倒吊,得到林中少女的解救,两人坠入爱河,但是骑士始乱终弃,娶了贵族豪门之女。少女生下骑士的孩子之后,回来复仇,成为女战士,在林中与骑士决斗。骑士落败,苏醒之后,遇见女祭司,她说:“现在树林将占有你,树林就是自我丧失,是混合。你要和我们结合,就要失去你自己,除去你自己的一切特点,自我解体,改造成一个无差别的人,加入在林中吼叫着奔跑的梅纳德①们的队伍。”[15]在《复仇的森林的故事》中,一个从小生活在林中的女人(拥有力量,充满野性,强健如狮,
母性似牛)也是解救了一个被倒吊的骑士,与之相爱。骑士其实是帝国的王子,但是王子已有合法妻子,最终他也抛弃了已有身孕的林中女。林中女想要向皇帝寻求正义,在路途上遇到了一个疯子,得知大地运用了力量对人类进行报复,审判之日已经来到。这些林中女子都带有亦人亦神的特征,或者说她们至少是受到林中神的庇护的,她们生殖力旺盛,母性泛滥,不沾染尘世的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