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消除误会中产⽣的幻觉:电影《燃烧》影评
作者 | 李妍希
周围对电影《燃烧》的评价就是⼀句话“没看懂,太⾼深”,我也不例外,但是也有想要和⼤家⼀起分享的,当然这⾥会包含很多的剧透。
李沧东导演在采访中曾对⽚名burning做过解释,burning浅层含有燃烧某物的意思,但于此同时也含有当下年轻⼈热衷于某事的意思,因此李沧东认为对于描写青春的故事来说,burning⼀词在适合不过。
就像导演所介绍道的,这部影⽚讲述了三个年轻⼈的⽕种(欲望),起初⼩⼩的⽕种⼀点点变⼤,以⾄于到结尾处完全烧尽。
希望我们的青春不会像影⽚中的主⼈公⼀样在烧尽后消失,更希望我们的⼈⽣可以在华丽的燃烧后绽放,为⼤家介绍韩国电影《burning》。
钟秀(刘亚仁):想当作家的快递员全红婵全运会首金
如何游泳慧美(全钟睿):独⾃⼀⼈孤独⽣活的20多岁⼥性
本(史蒂⽂·元):⼀次都没有哭过,像盖茨⽐⼀样神秘的男⼦
误会的出现
也许误会就是从这三个格格不⼊的年轻⼈相遇开始。海报⾥三个主⼈公的视线朝向不⼀样的地⽅,好似隐藏着各⾃的秘密,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影⽚⼀开始,镜头便对准着钟秀,不紧不慢的追在钟秀的后⾯,看到这我便想到了两点,⼀个是,在两个⼩时的电影⾥,我别⽆选择的要观察这个叫钟秀的⼈物,另外⼀点是,电影展开的速度要⽐我想象的还要慢。
送货为⽣的钟秀,在⼯作时偶遇了在接待上作促销活动的慧美,在故乡坡州从⼩是邻居的慧美漫不经⼼的问着钟秀的情况,“军队呢?”,钟秀⽼实的答着慧美的问题,“服完兵役后,攻读了⽂艺创作,现在在写⼩说”,也许是对钟秀的回答并不感兴趣,慧美直接要求钟秀晚上⼀起去喝杯酒。
在酒局,说是为了去⾮洲旅⾏⽽攒钱的慧美,演着吃橘⼦的哑剧接着说“重要的是别想着这⾥有橘⼦,忘掉这⾥没有橘⼦就⾏了”。
还没等钟秀领会慧美的这⼀番⾔辞,慧美便睡着了。
重新再会的钟秀与慧美,这次是在慧美的家,是因为钟秀答应了慧美在她去⾮洲旅⾏的⼀段时间⾥照顾慧美的猫。但是,慧美说的这只害羞的猫始终没有在慧美家出现。
幻想的浮现
钟秀因家⾥出现“问题”回到了坡州⽼家,这个问题就是⽗亲的施暴事件。患有愤怒调节障碍的⽗亲,经常有施暴的倾向,这次⼜因施暴被告上法庭。因家⾥的这种情况,钟秀回到了空荡的⽼家。但是,总是接到奇怪的电话,打来电话,却没有⼈说话。
也有让⼈兴奋的电话打来,那就是慧美,结束⾮洲旅⾏的她,让钟秀到机场来接她。单纯的青年钟秀,没有要拒绝的理由。但在机场见到的慧美旁边出现了陌⽣的男⼦“本”。⼼仪的⼥⽣旁边出现的男⼈,给钟秀带来了不少诱惑,但是还没等钟秀了解这个神秘男⼦本,慧美⼜喝醉睡着了。
以后钟秀与慧美的相会总是与本⼀起。有⼀天,本叫上了⾃⼰的朋友,当然钟秀与慧美也是⼀起。慧美兴奋的谈着⾃⼰在⾮洲的旅⾏记,跳着奇怪的原住民舞蹈,但是看着这样的慧美,本却是⼀脸的疲倦和⽆聊,这让钟秀很不是滋味。
三⼈再⼀次相会,这次是在本的豪华住宅,在钟秀的眼⾥,本是个游⼿好闲的⼈,如果只是游⼿好闲没什么问题,但本恰恰⼜是个有钱的⼈,在影⽚中,钟秀将本⼀样的⼈称为盖茨⽐。盖茨⽐是谁?我们会马上想到迪卡普⾥奥,没有什么特别在⼲的,却腰缠万贯,为了吸引⼼仪的⼥⽣,每天晚上开着盛⼤的派对。那慧美是什么,是《了不起的盖茨⽐》中的那个傻⼥⼈黛茜吗?
误会产⽣幻想,混乱从这⾥开始
在电影的⽚头,通过字幕我们可以知道这个故事是改编⾃村上春树的《烧仓房》。没有读过这本书的观众会在影⽚后半部分找到原著内容的线索。钟秀、慧美还有本三⼈在⼀起的场景,场所就是在钟秀的家。
路过来玩的慧美和本,来到钟秀的⽼家坡州。钟秀在院⼦⾥随便摆出了坐的位置,本则开起了红酒。看了⼀会⼉⼣阳的他们,本拿出了⼤⿇,没想太多便吸了⼀⼝的钟秀接连咳嗽着,相反,慧美很熟练的接过⼤⿇,吸着说道:“吸他的话总会笑”,看来这个⼥⼈的⼈⽣⽐我们想象的还要丰富。(去战争不断的⾮洲旅⾏,吸⼤⿇)
吸了⼤⿇的慧美进⼊了忘我的境界开始跳起舞,这次是脱掉⾐服⾃由的在⼣阳下跳“greet hunger”的舞蹈,看着美到梦幻的画⾯,本却没有任何感情,尽情跳完舞的慧美,再⼀次睡着。钟秀和本在慧美睡着时聊起了秘密,钟秀的秘密是喜欢慧美,相反本的则似懂⾮懂,他讲了⼀个⾃⼰的兴趣,那就是“烧塑料棚(温室)”。(在原作中就是仓房)
chuanyue还没聊完慧美便出来了,钟秀对着要⾛的慧美说:“随便在哪⾥都脱⾐服,像妓⼥⼀样”,⽽慧美却什么话也没说,随即便消失了。
哲学的义务
对于本说的“烧塑料棚”的话,钟秀⾮常疑惑,⾃此,每天早晨钟秀观察着附近的塑料棚,确认到底有没有烧过的痕迹,但是却什么事也没有发⽣,问题反倒在别的地⽅发⽣了。联系不上慧美了!
知道了电话也没⼈接的慧美不在家,也没有回到家⼈的⾝边,钟秀开始怀疑本,不知道为什么,钟秀⼏乎确信慧美的失踪与本有着某种关联。后来,钟秀找到了物证,他发现慧美带过的路边摊⼿表在本家洗⼿间的壁橱⾥,⽽且⼀次都没有见过的慧美养过的猫在本家,钟秀确信慧美是被本杀害的。
满江红的意思下了结论的钟秀开始写起了⼩说,前⼏天还对本说,不知道要写什么的钟秀,突然写了起来。模模糊糊的影⽚进⼊了⾼潮,钟秀刺死了本,将本的⼫体和⾃⼰沾满⾎迹的⾐服全部放进了本的车,⼀把⽕烧毁了⼀切。《burning》⾄此做到了燃烧,影⽚突然结束。
现在观众可以做两个事情,⼀个是聚在啤酒屋,谈着刘亚仁的演技绝对精彩随后对于影⽚则是觉得就那样。另外⼀个就是拿起村上春树的初期⼩说来读⼀读。
村上春树,⼩说家的⾓⾊
村上春树在他的早期作品中引⽤了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讲到
“哲学的义务是消除从误会中产⽣的幻觉”
hr是心率吗看了这部影⽚,我似乎对这句话有了⾃⼰的理解,原来哲学的义务是这样的,那么⽂学的责任⼜是什么呢?既⼩说家的⾓⾊就是在于帮助哲学。
慧美是“⽆知”的象征
宗教关是什么并不重要,不管是信上帝还是阿拉抑或是理查德·道⾦斯,我相信我们都有过陶醉于美丽的⼣阳想着“啊!在某个地⽅⼀定有创造这个世界的存在,不管是神还是绝对的他者”。但是⼀旦开始假定了绝对者的存在,⼈类便会进⼊混乱的状态。
到底“我”被创造的理由是什么?绝对者即神创造我们的意图到底是什么?然后,⼈们便开始迷茫,徘徊,寻找⼈⽣的意义。为了这⼀实存的不安,⼈们沉溺于各⾊的诱惑中,酒、x、⼤⿇⼀样的东西。偶尔也会向天空伸出双臂,恳求给予⾃⼰⼀些启⽰。
虽诞⽣于世且活着却不知道其⽬的的状态。这个好⽐“打过来却没有话语的电话”虽然电话已连接(诞⽣)却不知道打了电话的⽬的(⼈⽣的意义)。这种神秘会给⼈们带来不舒服的感觉,⽽为了安抚这种不舒服以⾄于不安,我们便会寻找神的存在,我们到教堂祈祷歌唱,啊!万能的神啊,给我答案吧...!
慧美便是这种⽆知的⼈类的存象征。说她是《了不起的盖茨⽐》中黛西便是这种意思。(在菲茨杰拉
德的笔下,黛西是个⾮常蠢的⼥⼈)⽽⽆知必然会⽣成误会。神地存在和原住民的舞蹈就是这样。不知道⼈⽣意义的慧美会更着迷于great hunger的舞蹈中。
慧美试图尝试很多的经验(旅⾏、⼤⿇、x)来领会⼈⽣的真理,却什么也没有发现。最终她没有选择真理(橘⼦)会在某处,⽽是热衷于哑剧,将我没有领会真理(没有橘⼦)的事实忘记。
“世上有很多的仓房,⽽这些好像只在等我去燃烧它们。”
本象征着“神”
与做着⽃争的慧美相⽐“本”看着⾮常悠闲,他觉得做饭后吃掉的⾏为像神对待祭品⼀样,⽽喜欢做饭。看着将做料理后吃掉⽐喻为向神奉上祭品的本,我们可以知道他完全在做着神的模样。现在,可以理解上边的海报构造了。被诠释的最⼩的慧美是⽆知的⼈类,⽽⽐她占据更⼤⽐重的是本是⽀配⽆知的⼈类的观念,是“误会中产⽣的幻觉”,即神。
分手之后想挽留本在所有的⽅⾯都是很⼤胆的。他认为⾃⼰不敢下任何的“判断”。他将⾃⼰的⾏为⽐作⾬⼀样的存在,只是经过此处,将“我”的⾏为⽐喻为是⾃然的(=神⼀样的),真的是让⼈吃惊的傲慢。反正,他将清除⽆知的⼈类,慧美也⽆法逃过这样的结果。
在这⾥,除了宗教是⽆知的⼈类造成的误会以外⼜有什么呢?最具代表性的就是“理念的对⽴”,认为
安静的教室共产党⾚⾊分⼦是危险的宣传活动,相反认为肤浅的美国式资本主义是缺乏⼈性的对南放送就是其典型的例⼦。到坡州听到对南放送的本,⽆⾜轻重的说道:“挺有趣的”。对万物通达的“他”来说,像理念的对⽴问题已不会去认真的对待。他对这种⽆知所产⽣的对⽴已⾮常厌倦,因此“两个⽉⼀次”会烧掉塑料棚(杀掉⽆知的⼈类)。
⽽且本是本杰明(Benjamin)的简称,说道本杰明你⼤概会想到本杰明·富兰克林,富兰克林⽣前曾说过,“死于25岁,葬于75岁”,⾔下之意就是⼀个⼈在25岁,也就是⼤学毕业后停⽌了成长,没有成长就是说对于⼈和世界没有进⾏继续的学习,因此这些⼈的⽆知继续着,⽆知的意思便是没有醒来的意思,没有醒来的慧美,很容易进⼊睡梦状态,(村上春树曾在短篇⼩说《眠》⾥讲述了⼀直睡觉的⼈)。喝酒抽烟睡觉,⼀个浪费时间的⼈⽣,本会消灭这样的存在。
⼩说家的诞⽣
在⽆知的⼈类当中也有清醒的⼈,对于周围的⽆知清醒的⼈会感到遗憾⽽开始思考启蒙,但是启蒙向来是个⾮常困难的事情,到底要从哪⾥开始说起呢?
因此艺术便有其存在的意义。单纯的艺术只是⽆限追求美的过程,⽽精致的艺术会与哲学成为⼀对,然后给予“消除幻觉”的哲学⼀个精炼的防范,这个⽅法就是“隐喻”(Metaphor)。隐喻是⼀种修辞⼿法,可⽣动、简洁的进⾏表达,⽐明喻更加灵活、形象。这种⼿法往往会带来更加强烈震撼,这也是
⼈们读⼩说的理由。
后来钟秀知道了慧美被⾃⾝幻想(原住民的舞蹈如图腾崇拜,以及虚构的神)所消灭,钟秀决定拿起⼑,最终将幻想消灭。此前对慧美说“在什么地⽅都脱⾐服,像妓⼥⼀样”的钟秀,明⽩了“要穿⾐服”本⾝就是⼀个观念。对于⾚裸裸的来到这个世上的⼈来说,有“不穿的⾃由”。明⽩这⼀道理的钟秀⾃愿脱下了全部的⾐服。成功消除“观念”的钟秀,开始了新的
这个世上的⼈来说,有“不穿的⾃由”。明⽩这⼀道理的钟秀⾃愿脱下了全部的⾐服。成功消除“观念”的钟秀,开始了新的路程,⼩说家⾄此诞⽣。黄粱美梦
鸟要挣脱出壳,蛋就是世界,⼈要诞于世上,就得摧毁这个世界。鸟飞向神,神的名字叫阿布拉克萨斯。
――赫尔曼·⿊塞《徳⽶安》
电影《burning》和⼩说《⼀百个影⼦》
读过赫尔曼·⿊塞的⼈⼀定了解上边的⽂章,也⼀定⾮常喜欢上边的句⼦,活着是什么意思呢?要诞⽣需要摧毁⼀个世界(蛋),也就是说⾸先要知道⾃⾝被困于⾃⼰的世界,我们要了解⾃⼰被困于观念⼀样的厚重的蛋⾥没有看清世界的本质。
在韩国作家黄贞殷的⼩说《⼀百个影⼦》中,我想起如下的⽚段,那就是男⼥主⼈公⼀直打开俄罗斯套娃的场⾯,主⼈公们期待在套娃⼀个个被打开的最后,会得到最终的本质(真理),但是最后却只是⼀个在普通不过的⼩娃娃,那个⼩娃娃最后破碎,主⼈公们这才明⽩了围绕这个世界的全部是“观念”。
这个叫做观念的东西也许是个⾮常陌⽣的概念,但是主宰束缚我们的⼀般就是这种观念的东西。认为⿊⼈是低下肮脏的偏见(奴⾪制度),⽇⽿曼族是优越的主张(纳粹主义),共产党就是危险或是资本主义是肤浅的宣传(理念对
⽴),“男⼈就是禽兽”或是“⼥⼈就要在家做饭”⼀样的暴⼒(两性歧视),“我们的世界存在神”(图腾崇拜或宗教),“我们要报答让我们安居乐业的祖国”⼀样的被强加的忠诚(国民礼仪),“钻⽯是⾼贵的”(营销),全部是这类观念的⼀种。就算撇开⽆法达成论点⼀致的有神论/⽆神论的争论,我们对于观念的争论可以彻夜长谈。
这样的(固定)观念会妨碍我们⾃由的思考,⽽这种活在观念⾥的⼈我们称之为“没有清醒的⼈”,⽽这种没有清醒的⼈会做些什么呢?睡觉!不是打算⼀直处于睡眠状态,要么就是做⽆⽤的哑剧,要不然就回想⼀下奥登的话(If we really want to live, we'd better start at once to try; If we don't, it doesn't matter, but we'd better start to die.)处于不清醒状态的⼈等同于死者,⽽对于消灭已经死去的⼈,破坏者不会存有⼀丝的罪恶感。
我们就算是同意“没有明⽩真理等同于死亡”的说法,但若要明⽩真理(清醒)确实是⼀个⾮常困难的事情,⽽就算是获得了启⽰,想要做到启蒙他⼈是件更加困难的事情,因此只有像哲学家⼀样的存在才可以做到,⽽哲学⼜是⼀个多么复杂难懂的事情啊,因此⼩说便有了其存在的意义。
⽐起哲学,⼩说⽤更加简单明了的⽅式来唤醒“沉睡”的⼈们,⽽且也只有⼩说家可以做到。本在影⽚中曾对慧美说“⾄于隐喻是什么,你问钟秀吧”。
⾔下之意就是可以使⽤隐喻的存在只有⼩说家(艺术家),(因此在海报中,钟秀的存在最⼤,⽆知的慧美最⼩,主宰慧美的假象(本)第⼆,可以消灭假象的钟秀被放⼤,显⽰出他的存在感。其实在影⽚中⽐慧美还要⽆知的存在另有他⼈,那就是没有任何探索精神的在夜店跳狂欢的本的朋友们。反正,重要的是钟秀是拿着关键钥匙的⼈,⽽将《burning》中的钟秀⽐作《⿊客帝国》的尼奥是⼀个完美的隐喻)。
影⽚《burning》完成所有的燃烧后结束,但是成功烧毁假象就圆满了吗?看到杀死本后喘着粗⽓吐了⼀阵的钟秀,想必也并⾮如此。
现在,钟秀需要在本(假象)的位置重新铸造⼀个世界。是铸造世界不是神,这确实是⼀个艰巨的任务,但是我们可以期待,因为在他的⼿上有⼀个叫做“隐喻”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