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情

02请不要离开我：分离焦虑症

——每一个孩子内心的分离焦虑，隐藏着各式各样的故事，用千奇百怪的行为表

现出来。很多有分离焦虑症的孩子，长大后表现出精神官能方面的问题。

分离焦虑是指幼儿在与主要照顾者分开时产生的焦虑现象，在精神医学的诊断系

统中，视之为儿童及青少年的情绪疾患。很多大人也为分离焦虑症所苦而不自知。若

重新去探索儿时的某些经验，会发现如果儿童期的分离焦虑在当时没有被处理，累积

情绪于日常生活经验中，遇到分离的情况时就可能出现严重情绪反应。长大后，更可

能合并精神官能症的发生，而严重影响到人际关系、课业学习、工作表现，给工作或

生活带来很大的痛苦。

分离焦虑，年幼儿童最常见

分离焦虑症和拒学行为有密切关系。分离焦虑是孩童拒绝上学最常见的心理症

状，在年龄越小的孩子身上越容易发现。有分离焦虑症状的孩子会害怕离开依附的对

象，关心衣服对象的动态。为了不离开依附对象，不得不与依附对象分开时，会情绪

紧张，抱怨身体不舒服。由于好发年纪是在就读小学的阶段，因此，拒绝上学往往成

为第一个最明显被注意到的症状。临床上无法单纯仅由孩童的拒学行为就推断是否罹

患分离焦虑症，需要进一步谨慎客观分辨各项可能因素。

孩子容易焦虑，有的是个性本身，有的是受环境影响。小钟（化名）妈妈本身是

焦虑症患者，时常担心她在幼稚园会被小朋友欺负，担心教室冷气出风口没放对位置

而让小钟吹到患上感冒，还三不五时跑到幼稚园检查环境安不安全。大人的焦虑透过

行为传染给小朋友——妈妈的不安影响到小钟，他感受到妈妈的焦虑，无法好好上

课。

小青（化名）妈妈罹患有抑郁症，每天耗尽最大的能量起床，勉强打点早餐、送

孩子去幼稚园，回到家就必须躺回床上休息。抑郁症使他长期情绪低落，提不起劲，

也没有心力做事，就这样从白天躺到傍晚，再勉强起床去接孩子回家。小青每天看着

妈妈躺在床上没有动静，脑海不时闪过妈妈会不会死掉的念头，偶尔会跑到房里翻一

翻妈妈的眼睛，看看妈妈是否醒着，或喊一喊妈妈，以确定妈妈的状况。为了要确认

妈妈是真的没事，小青会不愿意离开妈妈，慢慢的不愿意去学校。

已经上高中的小伟（化名）也在幼稚园阶段出现分离焦虑症。父母每天忙于生

计，无暇照顾年幼孩子，小伟从襁褓时期就没有跟父母住在一起，由姑姑代为抚养，

他依稀记得两岁多时有一段时间家里特别热闹，突然有一天姑姑不见了（原来姑姑出

嫁了），他被送到高雄，由当时对他而言是陌生的外公外婆照顾。好不容易培养出祖

孙情，就在满五岁后，爸妈决定让他回北部上幼稚园大班，在小伟的印象中，有一

天，一位不认识的阿伯牵着她的手说：“弟弟走，阿伯带你去买糖”。小小孩很容易

被糖果吸引，他高高兴兴跟着阿伯走，糖是买了，阿伯同时也将他带上车，坐在国光

号的大车上，不认识的阿伯一上车就呼呼大睡。小伟清楚记得五岁的他，手里拿着糖

果，他小小的身体身体僵坐在椅子上，一路从南部坐到北部，手里的糖一口也没吃。

儿时分离经验，造成人际疏离。

可以想象一个五岁的小小孩儿，开开心心买了糖果，却硬生生被陌生人带上车，

身边坐着的阿伯也不跟他说话，只顾自己睡觉，他甚至不记得他有没有吵或哭着要回

家，应该是一个恐怖的冲击吧！这样长大的孩子在未来面对新环境的时候，又将会是

什么样的心情？回到家后，他跟亲生父母的关系又会如何？

从出生以来不曾与父母一起生活过，彼此欠缺情感互信的基础。两次与主要照顾

者分开都发生的很突然，不知所以然的状况下被带到陌生环境中，突然之间又被带回

父母身边，等于自己再次被迫重新适应陌生的新环境。回家没多久小伟便上了幼稚

园，上学初期他只记得自己一直都是在高度焦躁不安的状态下，但似乎也没得选择，

他不记得自己花了多少时间来适应。小伟来就医时已经是高中生，在这之前他经历过

一段很长的学校不适应期，即使上了高中也无法克服。他知道自己非常不想上学，却

无力反抗。

或许是儿时的多次分离经验，他习惯做一个旁观者，下课后当同学们在操场玩的

不亦乐乎，他选择静静坐在旁边。他是班上品学兼优的乖学生，不得罪任何人，却没

有喊得出名字的死党。只要进入新环境，适应障碍的问题就会跑出来。升高中时他抱

怨这所高中有多烂，不想去学校，拼命想要回到初中那段美好的时光，殊不知他升初

中初期也是抱怨初中有多差劲，怀念小学生活多么快乐，一直想回到曾经抱怨过的环

境。只要他开始面对新环境，焦虑感就会升高。

每个孩子内心的分离焦虑，隐藏着各式各样的故事，用千奇百怪的行为表现出

来。很多有分离焦虑症的孩子长大后，出现精神官能方面的问题。小伟幸运的在高二

那年认识了学校资深的辅导老师，老师发现小伟人际互动上的困难，与人际关系梳

理，开始与他定期进行辅导会谈，陪伴他走过高中青涩岁月。辅导老师是在学校工

作，一旦学生毕业之后必须结束会谈，小伟在高三下学期就出现明显的焦虑症状，觉

得自己是无能力的，不应该毕业，开始缺交作业、缺课、不上学，希望自己留级。说

实话，以他过去的学习表现，要留级还真的不容易。辅导老师建议并将他转介到医院

给精神科医师，由医师继续治疗。

我与小伟重新建立了一个新的关系，谈他过去的分离经验、人际关系等等。小伟

谈到自己从小就是旁观者，与人疏离的感觉，他喜欢在空旷的地方飚脚踏车，常想如

果他能把脚踏车骑得很快，或许就能对抗地心引力，像外星人（ET）电影一样腾空飞

出。第一次骑摩托车时，他就飙车，但飙了一阵子，无限的失落感涌上心头，他无法

脱离地心引力，仍在地球表面上。与家人的互动，他觉得自己是在看电视，轮到他上

场时，他会跳进画面中演一下，再跳出来继续观赏。有一次，妈妈在医院接受手术期

间，他觉得妈妈开刀似乎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完全感受不到自己对妈妈开刀这件

事情有所担忧，其实他正在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不允许自己有这种焦虑害怕的感觉，

因为那些感觉会唤起过往不愉快的分离记忆。他害怕小时候那种突然被强迫带走的焦

虑处境。我跟小伟做治疗约两年，他本是第一类组的孩子，也考上不错的大学，但大

一上学期他决定重考，办了休学，转第三类组，隔年考上医学系。往后他每年圣诞节

都会寄卡片给我，当他不再寄时，或许代表他真的在情感上完全独立成长了！

帮助这样的孩子走出成长阴影，首要任务便是协助他重新整理自己，对于分离的

想法，重新处理分离造成的不安及恐惧，才有办法帮助他摆脱心灵的阴郁幽暗，迎向

光明乐观。如果造成他焦虑的核心问题没有被处理，往后极有可能严重影响到职场的

人际关系，也有可能难以经营一个和乐稳定的婚姻生活。

从儿童的分离焦虑，解读家庭压力锅

儿童心理科诊疗室大多会放一些适龄的玩具盒和故事书。一般学龄前的小朋友刚

进到陌生环境，起初或许会害羞，等到逐渐熟悉环境后，看到房间里有这么多吸引人

的玩具，几乎每个孩子都会兴奋地跑去玩。两岁八个月大的小智（化名）却不是如

此。

认识他是在我第一年进入儿童心理科领域，还在接受专科的训练，一个下午只需

看两个初诊家庭。小智的母亲充满焦虑，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打断她的话，问诊时间

往往超过我的控制与预期。在医师和爸妈沟通的一个半小时内，小智从头到尾不是爬

到妈妈的大腿上，要不就是翻到爸爸的大腿间，有时看着玩具表示兴趣，但身体从未

离开爸妈，小智的焦虑不安表现无疑。

小智拒绝上学而被带来求诊。小智妈妈陈述孩子从小黏她到令她受不了，夫妻俩

决定提早把孩子送去幼稚园。刚开始，白天在学校很安静，老师从未发现异状，但晚

上回到家变得更黏人，动不动就哭，常常半夜出现夜惊的症状，在睡梦中嚎啕大哭，

搞得爸妈睡眠也受到影响，全家鸡飞狗跳。

欲了解儿童的行为问题，一是必须询问事情的前因后果，往往需要追溯整个家族

的情况，以及家庭中每个成员的情形。

这个家族充满太多紧张的生活元素。小智的奶奶精神状况不佳，常在外面捡垃

圾，但整理室内的能力却不足，自己的家几乎不打扫，家中杂乱无章，覆满厚厚的尘

埃。奶奶喜欢喝热汤，汤锅常在瓦斯炉上炖煮不熄火，好几次因为烧干锅子，被邻居

通报火警。因为照顾小智的压力大，小智妈妈处在无助无望的抑郁情绪中，而爸爸看

起来是个憨厚的好好先生，妈妈说什么他都没意见，会谈时，只要妈妈的音调稍微高

一点，爸爸立刻手足无措，手在身上东抓西抓。现在回想起来，爸爸应是患有亚斯伯

格症，拥有极度聪明的科学头脑，却不会处理情绪，在家里，只要妈妈发飙，爸爸就

不知所措。我们都知道子女幼时与母亲相互相依靠，长大后个体逐渐脱离母亲而独

立，但是爸爸家的母子关系似乎没有分化过程。小智妈妈嫁给爸爸之后，每天早上奶

奶会叫醒爸爸，吹凉稀饭，爸爸出门穿鞋时，奶奶就站在后面帮爸爸梳头。实际上，

这个家庭的隐私划分不清，没有清楚的界限，拥有私有空间在这个家庭很困难。

小智出生从医院回家后，奶奶会在半夜敲门，先吵醒小智，再进来抱他，造成小

智在婴儿时期，白天、晚上的睡眠都不超过40分钟。妈妈天天只睡两个小时，渐渐开

始抑郁、神经衰弱，常常哭泣。往后两年，奶奶不管孙子是否在睡觉，兴致一来就冲

进妈妈房间，抱起小婴儿，大人小孩都被吵醒。如果妈妈要上厕所，都要先准备好卫

生纸，以准备起跑的姿势半蹲在坐式马桶前。她担心如果自己放轻松坐在马桶上，万

一奶奶刚好开门进来，因为它常常不关门，门又在二楼楼梯口，孩子会直接摔下楼

梯。客厅地板以及桌子上小钉子、小剪刀、菜刀、针线、杀虫剂……什么都有，奶奶

甚至会抱着小智玩电风扇扇叶。对妈妈而言奶奶这些惯常行为造成他很大的焦虑。

爸爸的漫不经心也造成妈妈的紧张。小智爸爸抱小智时，常常让小智敲到头。还

有强势的小姑、小叔、婆婆同住在一起。足以显见这个家庭的压力有多高，以致妈妈

精疲力竭到需要寻求治疗。

小智妈妈长期处在抑郁情绪当中，又要带孩子，几近崩溃边缘。她长期失眠又精

神能量耗弱，想自杀却怕割腕力道不够，所以就拿保利龙来试割，希望一刀下去力道

足够致死。每天生活在压力这么大的家庭气氛中，让两岁多的小智处于严重焦虑状

态。幼儿害怕分离属正常现象，但害怕到不能够离开父母亲的双腿，那就非常严重

了。焦虑已经让他害怕无法做其他事情，无法玩也无法上学。他害怕妈妈不要他，担

心不好的事情发生在他们身上，不管去哪里都拒绝与妈妈分开，即使在家也拒绝独

处，晚上睡到一半会哭醒，这在医学上称为【夜惊】。

游戏媒介，降低防御与焦虑

分离焦虑症以幼稚园到小学阶段的儿童为多。这阶段的孩子对许多事情似懂非

懂，对于语言的认知理解尚未成熟，加上分离焦虑症的干扰，让孩子不习惯处在陌生

环境，治疗者需与个案先建立信任关系。游戏是普遍被儿童接受的方式，透过游戏往

往能有效降低个案的焦虑与防御。

像小智般的幼儿，无法清楚表达出害怕分开的想法，只能采用游戏治疗的方式。

小智对陌生环境相当敏感，我与他经历了一年多54次的游戏治疗，我们从建立关系、

表达负面情绪、重新建立正向关系，共分成四个部分，到他决定他已长大，并将它在

治疗室的经验，类化到生活中。

通常孩子要与友善的大人建立关系并不困难，但小智的情况比较特殊。小智可以

跟我单独进入治疗室，但所有游戏内容都一定要妈妈陪伴。建立信任关系的初期，我

必须给他很多次清楚的确认——确定妈妈在旁边、保证妈妈就在门外等着你、结束后

我会带着你一起回家。治疗进入中期时，有一次妈妈前晚情绪失控，整晚蹲在柜子上

歇斯底里大哭大叫。小智在离开妈妈进入治疗室后，也一直哭着说要自己要呕吐，情

况很不稳定，那是我们唯一的一次必须将治疗时间缩短——她真的很焦虑。

第二个部分主要在处理小智的情绪。妈妈长期受抑郁所苦，照顾小孩耗掉她许多

能量，使她经常升起一股想要逃离现实的冲动。有一次妈妈牵着小智外出办事，她已

几天没睡精神耗弱，小智又黏又烦人，妈妈当下受不了，突然甩开小智的手，大步快

跑离开，她多么希望能逃离自己的困境！两岁多，走路步伐都还不稳的小小孩，就这

样惊慌失措的紧紧跟在后面追着妈妈。小智有一段很长的时间是被妈妈排斥、拒绝

的。妈妈心里有太多矛盾冲突，常常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她自己也知道她正是造成

孩子不愿意分离的原因，但她实在无法控制自己，因此小智也长期处在不安的状态

中，与母亲的关系是一种【不安全逃避依附】关系的反应。面对新环境，是小智的适

应能力弱，不愿意尝试，所以表达情绪与重新建立依附关系成为我们的治疗目标。

小智非常聪明，或许也因为如此，他的感受越强，受伤也越深。他不到四岁就展

现出绘画天分。画一里的母鸟带着小鸟，一只大黄蜂飞来，尾巴上有一根尖尖的刺，

对着这只鸟：【一直扎、一直扎、一直扎】，画笔却落在右上方那块红色的血（右上

方灰色阴影实际上是涂成红色），终于等到飞龙来了，飞龙赶走大黄蜂，拯救了母鸟

和小鸟，他们才没有在流血……。

在另一次治疗，小智拿了一支粉笔在纸上画画（画二），说他也画的是血，他画

了三个人，旁边又画了很多圈圈，【这是爸爸和妈妈】，爸爸、妈妈和小孩都在流

血。接下来他画了一部车，车子爬过高山越过大海，终于把三个人都送到医院，最后

只剩下妈妈在流血。小智告诉我他家里的状况，三个人都受伤，妈妈是伤的最严重的

一个、最难治好。一个三岁多的小孩竟然表现出这么深层痛苦的情绪，让人看了很难

过。

小智借着画画和游戏表达出他的无助及愤怒情绪。他心中的愤怒情绪一定要找个

出口。诊疗室有一只玩偶暴龙，她说她想毒死暴龙、把他丢到山谷、用火烧死他、希

望山整个崩塌下来压扁它，还要让暴龙吃大便……。我跟他说：“当别人很凶的时

候，真的让你很生气？”

他回答：“对呀！她（指暴龙）太凶了！”

当我直接做解释：“妈妈让你很生气呀？”

他点头说：“对呀！他不要这么凶就好了。”

实际上，妈妈无疑是爱小智的。她不会打小孩，也意识到自己的荒谬，否则不会

带孩子来求诊，同时勇敢的把自己做过的事让外人知道。妈妈知道自己在伤害孩子，

她控制不了自己，只好向外求救。

第三个部分，主要目标放在处理小智的冲动行为，以及疾病之间的情感转移议

题。小智有一些攻击行为，陆陆续续出现在治疗过程里。玩具掉在地上，他不会去

捡，他会对我大吼大叫，要我帮他捡玩具。他会很凶的命令我：“捡起来！”到了必

须离开游戏室的时候，他会生气的拿球丢我或拿玩具打我。这些不当表达情绪的行为

都是我们需要帮助他的地方，他的愤怒可以被理解，但不应该用这种方式呈现。偶尔

会需要帮他设定界限，约束他的行为。小智这些愤怒行为，正是将自己和妈妈互动的

情况投射到医师身上的表现。

深度心理治疗的患者与医师相处久了，会对医师产生依附关系。有时医师请假，

病人会产生不舍和焦虑，认为医师对他说谎，本来每个礼拜都可以看得到医师，怎么

可以不在了？有一次，我必须请假三个礼拜，就被小智骂“臭医师、烂医师”，然而

这样的分离必定会发生。当我再回来，他开始玩送玩具给小熊的游戏，他把诊疗室的

玩具一一拿到小熊面前说：“小熊，我要给你一个惊喜，这个送给你。小熊，我再给

你一个惊奇，这个送给你。”这样来来回回送了很多礼物给小熊。

小智在讨好玩具小熊，这只小熊代表什么呢？小熊代表他重新再看到的重要人

物，他不确定曾经离开过的人是否还跟以前一样，因为他在意的人曾经离开过。他需

要确定医师是不是还会像以前一样。这是心理治疗中的“解释”，以确认他行为背后

的想法。于是我问他：“你是不是确定吴医师这次回来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他安

静一下点头承认，然后才停止送小熊玩具。

小智对医师的离开会感到不安，所以他想要确定彼此之间的信任感有没有改变，

当我正确的解读了他的行为之后，他就稳定下来。这就是第三个治疗部分：处理医病

之间的情感转移，建立信任关系。

勇敢说再见

医病之间建立稳定的信任关系，可以协助患者延伸到私人的生活领域。治疗进入

这个阶段时，小智已经回到幼稚园，而且学习情况渐趋稳定。这样的改变过程当然不

可能自然发生，我曾亲自到幼稚园探望小智，也陪妈妈一起走过抑郁症。儿童青少年

精神科医师绝对不止处理孩子的问题，有时候连大人的情况也需要照顾到。当患者有

能力将正向经验类化到他其他生活领域，而且情绪稳定之时，就到了说再见的时刻。

当小智将愤怒宣泄出来之后，他的情绪越来越稳定，类化能力越来越强，幼稚园

的适应也越来越好。在最后几次治疗过程中，他开始主动说再见。

有一天，他说：“小象长大了哟！”

“对，小象长大了。”我回应。

“他有很多朋友！”

“很好！他有很多朋友！”我回应。

“小象四岁了！”

“嗯，对！”当我如此回应，他立刻纠正：“不是，小象20岁了！”

我说：“哇！他真的长好大呀！好有能力哦！”他告诉我小象现在可以跑得很

远，跳的很高了。

我听了好开心，小智正在向我证明他长大了，他变得比以前更有能力！

游戏互动过程中，小智所传达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很宝贵的信息，

他已经有能力累积内在正向的能量。于是我们开始画月历，记下我们要说再见的时

间，月历上注明了最后几次的治疗日期。最后一次治疗时，他进入游戏室，拿起每一

个玩具，玩一下就放回去，小智在跟每一个陪伴过他的玩具们说再见，我在旁陪着

他，他勇敢的跟每个玩具说再见，我们互拥说了再见。

游戏治疗有很多种方式。小智这个个案采取的是分析式治疗。无论采取哪一种模

式，重点皆在于如何成功建立信赖的医病关系，而游戏只是一个媒介，用于解释患者

受困的情绪，进而促进患者自身的成长。小智从小学以后从未再出现拒学，如今已从

研究所毕业进入职场，我很高兴能陪他成长。我常在想，如果他没出现拒学，如果他

的焦虑未被处理，他现在会是如何？这是一个没有人可以回答的问题！

小结：

分离焦虑症和拒学行为有密切关系。分离焦虑是孩童拒绝上学最常见的心理

症状，在年龄越小的孩子身上越容易发现。由于好发年级是在就读小学阶

段，因此，拒绝上学往往成为第一个最明显被注意到的症状。

分离焦虑是一种情绪现象，在精神医学的诊断系统中，视之为儿童及青少年

的情绪疾患。很多大人也为分离焦虑症所苦而不自知，若重新去探索儿时的

某些经验，会发现如果儿童期的分离焦虑在当时没有被处理，累积情绪与日

常生活经验中，往后遇到分离的情况时就可能出现严重情绪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