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色糊墙纸

2024年2月15日发(作者：万里)

黄色糊墙纸

这是一件少见的事:象约翰和我这样假如一个有地位的医生同时又是自己普普通通的人，能租到这样一所古老的丈夫，他让亲友们放心，说我并没的大厦来度过天。 有什么毛病，即使有，也只是暂时的

神经抑郁症，一种轻微的歇斯底里倾这是一座殖民时期的大厦，一座世袭向，那么叫人又该怎么办呢, 产业，我该说这还是一座凶宅，从而

沉浸到高度浪漫主义的幸运感之中，我的兄弟也是一位医生，地位也同样但是那就等于过多地祈求命运的赐予高，他说的话也完全一样。 了。

结果他们让我服用磷酸盐，要不就是不过，我还是要自负地断言，这座大亚磷酸盐，总之是这类药，还有补药，厦使人感到有点古怪。

还有旅行，呼吸新鲜空气，锻炼身体;

在身体复原以前绝对不许我“工作”。 不然，为什么租金会这样低廉,为什

么这么久没有租出去呢, 我个人是不同意他们的意见的。 约翰当然嘲笑我了。不过，结了婚的 说真的，我相信干些和自己志趣相投女人要习惯于这些。 的工作，再加上刺激，换换环境，会

对我有好处的。

约翰是个极端现实派。他不能容忍所

谓信仰，更强烈地反对迷信，他对于但是，叫人怎么办呢, 人们议论那些既摸不着，又看不见的，

不管他们怎么样，我还是写了一阵子无法用数目字表示的东西，一直是公

东西，但也实在使我筋疲力竭，特别开嘲笑的。

是不得不偷偷摸摸地写;要不这样，约翰是个医生，也许——(当然，我就会遇到很大的阻力。 不会对任何活人讲，但是对这些没有

我有时觉得在我这种情况下，如果没生命的糊墙纸说说，能使我得到很大

有遇到太大的阻力，并且有更多的社的宽慰)——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会活动和刺激的话——但是约翰说最我的病才不能更快地痊愈。

坏的就是我老想着自己的情况，我承你知道，他才不相信我在生病呢～ 认这使我感到不舒服。 真叫人没法办～ 暂且不去管它吧，让我们谈谈

这座房子。

1/14页

多么漂亮的地方～它十分僻静，远在我一点也不喜欢我们的房间。我想要大路后边，离开村庄足有三英里路远。楼下朝着走廊的那间房，在窗前开满这使我想起在书本上读过的一些英国了玫瑰花，还有那么好看的老式印花住宅，有篱笆、围墙，锁着的铁门，布窗帘，可是约翰就是不听。 和许多给园丁和佣人们住的分散的小

他说那里只有一扇窗子，也没有足够房子。

的地方放两张床，也没有连接的厢房，好一座幽雅的花园，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果他自己还要一间房的话。 这样的花园——又大又阴凉，铺满了

他非常细心，非常亲切;没有他的特镶着方块的小径，沿路排列着垂满葡

别安排，他几乎不让我动一动。 萄藤的凉亭，下面放着座椅。

他们给我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开好了处此外，还有许多暖房，但现在都已破

方;他不让我自己照料自己，这样一旧了。

来，假如我辜负了他的盛情，就会觉听说这里有些法律上的纠纷，可能在得太忘恩负义了。

继承人和共同继承人之间。不管怎样，

他说，我们到这地方来完全是为了我这座大厦已经空了多年。

的缘故，在这里我可以得到充分的休我恐怕这样就破坏了我对幽灵的遐想，息和新鲜空气。他说:“亲爱的，虽但是我不介意。反正这地方是有些怪，说锻炼要尽力而为，饮食要靠食欲而——我能感觉到。

定，但是空气你随时能吸个够。”因

此我们选定了楼上这间育儿室。 在一个月色皎洁的晚上，我甚至把这

些想法也告诉了约翰，可是他说我感 这是一个空气流通的大房间，整层楼觉到的只不过是穿堂风，紧接着他就面朝着每个方向几乎都有窗子并且充关上了窗子。 满了空气和阳光。据我判断，这里原

来是育儿室，后来改成娱乐室和健身有时我无缘无故地对他发脾气。我知房，因为窗子上为了儿童的原故装有道我一向并不是这样敏感的，我想这栏杆，墙上还装着铁环一类的东西。 是由于神经质的原故。

从房里的油漆和糊墙纸来看，它好象但是约翰说我如果觉得是那样，我就用来做过男孩子的课堂，在床前头伸会放松适当的自我约束，所以我必须手可以摸着的地方，糊墙纸被大片大下苦功夫去克制自己——至少在他的片地撕了下来，在房间另一头墙角底面前;不过这使我感到非常疲倦。 下也是这样。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

这么糟的糊墙纸。

2/14页

那是一种在艺术上犯了各种各样罪过可是这种神经上的毛病真叫人感到可的、歪七倒八、花花绿绿的图样。 怕的沮丧。

约翰不知道我确实是多么难当你跟踪着这些图样时，它就显得非

受。他认为我没有理由感到难受，只常呆板，令人眼花缭乱，足以不断地这点他就满意了。

使你恼火，并且刺激你去研究它。而 当然，这只是神经紧张。可是你一盯住这起伏不定的曲线看下去，它压在我身上，使我无论怎样也不能

做些应做的事。 一会儿它们就突然自杀了:它们乱七

我本来想好好帮助一下约翰，八糟地拐着弯，随即在剧烈的自相冲让他得到真正的休息和安慰，可现在突中摧毁了它们自己。 我已经成了他的一个相对的负担～

谁也不会相信，我在做自己力它的颜色是令人讨厌的，几乎使人

恶所能及的一些小事，比如穿衣打扮、

招待客人、安排家务这些方面的时候，心，是一种郁闷的模糊不清的黄颜色，

要费多大的气力啊～ 在缓缓移动的阳光下很奇怪地显得褪

很幸运的是，玛利把小宝宝照了色的样子。 料得相当好。多么可爱的小宝宝啊～

可是我却没法跟他呆在一起，在有的地方，它是一种又单调又俗气他使我神经紧张。

的桔黄色，在别的地方却是一种阴沉 我猜约翰一辈子里从来没有

神经紧张过，所以一讲到这糊墙纸他黯淡的黄绿色。

就笑我。

原先他打算把这间房的墙纸难怪孩子们憎恶这间房，如果我住久

重糊一下，但是后来他说我正在受这了，也会憎恶它的。

种想法的控制，对于神经衰弱的患者

来讲，没有什么比对幻想屈服更糟糕约翰来了，我得把写的这些收起来，

了。 他讨厌我写东西。 他说，即使换掉墙纸，还有那

笨重的床架，然后还有带栏干的窗子，我们在这里已经住了两星期，从第一还有通向楼梯的门等等，又该怎么办天以后，我就没有心思再写点什么。 呢。

“你知道这地方恰巧对你有现在我正在这间坏透了的育儿室里，好处”，他说，“说真话，亲爱的，

仅仅三个月租期，我不想修整这房坐在窗子旁边。我高兴写多少就可以

子。” 写多少，除了精力不济以外，没有什 “那么我们搬到楼下去住吧，么来阻止我。 那里有好多漂亮的房间。”我说。

于是他就搂住我，把我叫做亲约翰整天在外边，有时遇到重病人，爱的小傻瓜，并且说，只要我愿意，甚至晚上也不回家。 他可以搬到地下室去住，并且把它粉

刷一新。

我很高兴，我的病情并不严重～ 但是他提到床呀，窗子呀以及

别的东西，他的看法完全是正确的。

3/14页

这是一间谁都愿意住进来的、 在墙纸上有一个反复出现的空气流通的舒适房间。当然我也不会图案，它就象一只被折断了的脖子那那么傻，为了一个小小的怪念头，就

样倒垂着，一双凸出的鼓眼泡翻倒过招得他不高兴。

我渐渐地真的爱上了这个大来盯着我。

房间，只是除了那可怕的糊墙纸以外。

从一扇窗子看出去，我能看见 它那么鲁莽无礼，那么一幅一座花园，那些神秘荫蔽的凉亭，绚没完没了的样子，真叫我生气。那些烂盛开的老式花卉，灌木丛和多瘤的形状上下左右地到处乱爬，到处都是大树。

那些荒唐的、眨也不眨一下的眼睛。 从另一扇窗子看出去，我能看

见风光明媚的海湾，一个属于这座产有一处地方，两片墙纸没有对齐，于业的私用小码头，一条美丽荫凉的小是这一行上的眼睛全都偏斜了，每一径从房子通向海湾。我老是觉得自己只眼睛都比另一只眼睛高出一点。 看见有人在这些小路上和凉亭间走动，

但是约翰告诫我丝毫不要相信幻觉。 以前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一件他说由于我的想象力和编写故事的习

没有生命的东西竟会有如此丰富的表惯，象我这样的神经衰弱症一定会导

致产生各式各样兴奋的幻想，因此我情。我们本来就知道它们是有表情的～必须用意志和理性去制止这种倾向。我小时候常常醒着躺在床上，我从那所以我就努力这么做。 些单调的墙壁和平常的家俱上所得到

我有时也想到，如果身体好的乐趣和恐惧，比大多数儿童在玩具些，我能写点东西，就会解除一些思店里所能得到的要多得多。 想压力，使我得到安息。

我记得我家那只古老的大衣

但是我这么试了一下，就发柜的捏手惯常流露出多么亲切的眼色，觉我感到相当疲倦。 而有一张椅子则总是显得象个坚强有

力的朋友一样。 我的工作得不到任何忠告和

同情，使我觉得非常沮丧。约翰说， 我常常感觉:假如任何别的如果我真的觉得好了，我们就邀请表家俱并不坏，只不过有些不太协调，哥亨利和表嫂朱莉娅两人来住一阵子。因为它们全都是我们从楼下搬上来的。但是在目前，请这些热闹的人来就等我猜想这里用来作娱乐室时，他们只于给我火上加油。 好把育儿室里的东西都搬走，这一点

也不足为奇～我以前从来没见过小孩 我真希望我快些好起来。

子能把房间毁成这个样子。

但是我不应该再去想它了。

这墙纸正象我前面讲过的那这块糊墙纸看起来似乎知道它自己能

样，有好些地方被撕掉了，但残存在产生多么邪恶的影响。

墙上的却粘得那么紧，好象亲兄弟一

4/14页

样。它们既表现出憎恨，有又表现了的时候，我就看得见一种奇怪的、使不屈不挠的精神。 人烦恼的不成形的人影，在那可笑的

惹人注目的正面图案背后悄悄地移动

另外，地板上也给划破了，着。

到处是窟窿和裂缝，有好些地方的灰

泥被挖掉了，而我们在这间房里找到 约翰的妹妹上楼来了～ 的唯一的一件东西——一张又大又笨

重的床，看起来也象经历过一场战争

似的。 独立节总算过去了～客人们

都走了，我也筋疲力尽。约翰认为如 但是，除了墙纸以外，其它

果稍许见见客人，会对我有帮助，所一切我都不在乎。

以我们只请母亲和内莉带孩子们来住

约翰的妹妹来了～她是那样了一个星期。

可爱的一位姑娘，而且那么关心我，

当然，我什么也没有干，现我一定不让她知道我在写东西。

在一切家务都有珍妮照料。

她是一个十全十美、兴致勃

但是，我还是感到疲倦。 勃的女管家，并且不打算找一个比这

更好的工作，我完全相信，她以为我 约翰说:假如我还不尽快地是因为写作才得病的～ 好起来，到秋天，他就要送我到威

尔?米切尔医生那里去。 但是，当我从窗口看到她出

去了，并且一直目送她走出很远以后， 可是我一点也不想去，我有就拿起笔写起来。 个朋友曾经由他照看过。她说，米切

尔跟约翰和我兄弟一个样，甚至还有 有一扇窗子能俯瞰这条荫凉

过之而无不及。 弯曲的大路;另一扇窗子能眺望远处

的乡村田野。多么可爱的乡村，到处 再说，到这么远的地方去也是粗大的榆树和绿油油的草地。 实在是个负担。

这片糊墙纸上有一种色调不 我感到不值得费力去做任何同的附加的图案，那是一种特别叫人事情，我开始变得极端烦躁不安，好恼火的图案，因为你只有在某种光线发牢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