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月11日发(作者:明哲晖)
徐志摩优美散文赏析
【篇一:徐志摩优美散文赏析】
人们看待徐志摩及其创作总是把他与新月派连在一起的,认定他为新月派的代表作家,称他为新月派的 盟主 ,这是因为新月派的形成直至消亡,都与他发生着密切的关系,他参与了新月派的整个活动,他的创作体现了新月流派鲜明特征。从成立新月社到逐步形成一个流派 新月派,历时约十年,徐志摩始终在其中起着重要的作用。他在我国新诗发展史上曾经产生过一定的影响,为新诗的发展进行过种种试验和探索。他的有着相当鲜明的独特风格,有一定的艺术技巧。
巴黎的鳞爪(一)
咳巴黎!到过巴黎的一定不会再希罕天堂;尝过巴黎的,老实说,连地狱都不想去了。整个的巴黎就像是一床野鸭绒的垫褥,衬得你通体舒泰,硬骨头都给熏酥了的——有时许太热一些。那也不碍事,只要你受得祝赞美是多余的,正如赞美天堂是多余的;咒诅也是多余的,正如咒诅地狱是多余的。巴黎,软绵绵的巴黎,只在你临别的时候轻轻地嘱咐一声 别忘了,再来! 其实连这都是多余的。谁不想再去?谁忘得了?
香草在你的脚下,春风在你的脸上,微笑在你的周遭。不拘束你,不责备你,不督饬你,不窘你,不恼你,不揉你。它搂着你,可不缚住你:是一条温存的臂膀,不是根绳子。它不是不让你跑,但它那招逗的指尖却永远在你的记忆里晃着。多轻盈的步履,罗袜的丝光随时可以沾上你记忆的颜色!
但巴黎却不是单调的喜剧。赛因河的柔波里掩映着罗浮宫的情影,它也收藏着不少失意人最后的呼吸。流着,温驯的水波;流着,缠绵的恩怨。咖啡馆:和着交颈的软语,开怀的笑声,有踞坐在屋隅里蓬头少年计较自毁的哀思。跳舞场:和着翻飞的乐调,迷醇的酒香,有独自支颐的少妇思量着往迹的怆心。浮动在上一层的许是光明,是欢畅,是,是甜蜜,是和谐;但沉淀在底里阳光照不到的才是人事经验的本质:说重一点是悲哀,说轻一点是惆怅:谁不愿意永远在轻快的流波里漾着,可得留神了你往深处去时的发见!
一天一个从巴黎来的朋友找我闲谈,谈起了劲,茶也没喝,烟也没吸,一直从黄昏谈到天亮,才各自上床去躺了一歇,我一阖眼就回到了巴黎,方才朋友讲的情境惝¥的把我自己也缠了进去;这巴黎
的梦真醇人,醇你的心,醇你的意志,醇你的四肢百体,那味儿除是亲尝过的谁能想象!——我醒过来时还是迷糊的忘了我在那儿,刚巧一个小朋友进房来站在我的床前笑吟吟喊我 你做什么梦来了,朋友,为什么两眼潮潮的像哭似的? 我伸手一摸,果然眼里有水,不觉也失笑了——可是朝来的梦,一个诗人说的,同是这悲凉滋味,正不知这泪是为那一个梦流的呢!
下面写下的不成,不是,不是写实,也不是写梦,——在我写的人只当是随口曲,南边人说的 出门不认货 ,随你们宽容的读者们怎样看罢。
出门人也不能大小心了,走道总得带些探险的意味。的趣味大半就在不预期的发见,要是所有的明天全是今天刻板的化身,那我们活什么来了?正如小孩子上山就得采花,到海边就得捡贝壳,书呆子进图书馆想捞新智慧——出门人到了巴黎就想 你的批评也不能过分严正不是?少年老成——什么话!老成是老年人的特权,也是他们的本分;说来也不是他们甘愿,他们是到了年纪不得不。少年人如何能老成?老成了才是怪哪!
放宽一点说,只是个机缘巧合;别瞧日常生活河水似的流得平顺,它那里面多的是潜流:多的是漩涡——轮着的时候谁躺得了给卷了进去!那就是你发悉的时候,是你登仙的时候,是你辨看酸的时候,是你尝着甜的时候。
巴黎也不定比别的地方怎样不同。不同就在那边生活流波里的潜流更猛,漩涡更急,因此你叫给卷进去的机会也就更多。
我赶快得声明我是没有叫巴黎的漩涡给淹了去——虽则也就够险。多半的时候我只是站在赛因河岸边看热闹,下水去的时候也不能说没有,但至多也不过在靠岸清浅处溜着,从没敢往深处跑——这来漩涡的纹螺,势道,力量,可比远在岸上时认清楚多了。
九小时的萍水缘
我忘不了她。她是在人生的急流里转着的一张萍叶,我见着了它,掬在乎里把玩了一晌,依旧交还给它的命运,任它飘流去——它以前的飘泊我不曾见来,它以后的飘泊,我也见不着,但就这曾经相识匆匆的恩缘——实际上我与她相处不过九小时——已在我的心泥上印下踪迹,我如何能忘,在忆起时如何能不感须臾的惆怅?
那天我坐在那热闹的饭店里瞥眼看着她,她独坐在灯光最暗漆的屋角里,这屋内哪一个男子不带媚态,哪一个女子的胭脂口上不沾笑容,就只她:穿一身淡素衣裳,戴一顶宽边的黑帽,在¥密的睫毛
上隐隐闪亮着深思的目光——我几乎疑心她是修道院的女僧偶尔到红尘里随喜来了。我不能不接着注意她,她的别样的支颐的倦态,她的曼长的手指,她的冷漠的神情,有意无意间的叹息,在在都激发我的好奇——虽则手那时左边已经坐下了一个瘦的,右边来了肥的,四条光滑的了臂不住的在我面前晃着酒杯。但更使我奇异的是她不等跳舞开始就匆匆的出去了,好像害怕或是厌恶似的。第一晚这样,第二晚又是这样:独自默默的坐着,到时候又匆匆的离去。到了第三晚她再来的时候我再也忍不住不想法接近她。第一次得着的回音,虽则是 多谢好意,我再不愿交友 的一个拒绝只是加深了我的同情的好奇。我再不能放过她。巴黎的好处就在处处近人情;爱慕的自由是永远容许的。你见谁爱慕谁想接近谁,决不是犯罪,除非你在经程中泄漏了你的粗气暴气,陋相或是贫相,那不是文明的巴黎人所能容忍的。只要你 识相 ,上海人说的,什么可能的机会你都可以利用。对方人理你不理你,当然又是一回事;但只要你的步骤对,文明的巴黎人决不让你难堪。
我不能放过她。第二次我大胆写了个字条付中间人——店主人——交去。我心里直怔怔的怕讨没趣。可是回话来了——她就走了,你跟着去吧。
她果然在饭店门口等着我。
你为什么一定要找我说话,先生,像我这再不愿意有朋友的人?
她张着大眼睛看我,口唇微微的颤着。
我的冒昧是不望恕的,但是我看了你忧郁的神情我足足难受了三天,也不知怎的我就想接近你,和你谈一次话,如其你许我,那就是我的想望,再没有别的意思。
真的她那眼内绽出了泪来,我话还没说完。
想不到我的心事又叫一个异邦人看透了 她声音都哑了。
我们在路灯的灯光下默默地互注了一晌,并着肩沿马路走去,走不到多远她说不能走,我就问了她的允许雇车坐下,直望波龙尼大林园清凉的暑夜里兜去。
原来如此,难怪你听了跳舞的音乐像是厌恶似的,但既然不愿意何以每晚还去?
那是我的感情作用;我有些舍不得不去,我在巴黎一天,那是我最初遇见——他的地方,但那时候的我 可是你真的同情我的际遇吗,先生?我快有两个月不开口了,不瞒你说,今晚见了你我再也不能
制止,我爽性说给你我的生平的始末吧,只要你不嫌。我们还是回那饭庄去罢。
你不是厌烦跳舞的音乐吗?
她初次笑了。多齐整洁白的牙齿,在道上的幽光里亮着!
有了你我的生气就回复了不少,我还怕什么音乐?
我们俩重进饭庄去选一个基角坐下,喝完了两瓶香槟,从十一时舞影最凌乱时谈起,直到早三时客人散尽侍役打扫屋子时才起身走,我在她的可怜身世的演述中遗忘了一切,当前的歌舞再不能分我丝毫的注意。
下面是她的自述:(:)
我是在巴黎生长的。我从小就爱读《天方夜谭》的,以及当代描写东方的文学;啊东方,我的童真的梦魂那一刻不在它的玫瑰园中留恋?十四岁那年我的姐姐带我上北京去住,她在那边开一个时式的帽铺,有一天我看见一个小身材的中国人来买帽子,我就觉着奇怪,一来他长得异样的清秀,二来他为什么要来买那样时式的女帽;到了下午一个女太太拿了方才买去的帽子来换了,我姐姐就问她那中国人是谁,她说是她丈夫,说开了头她就讲她当初怎样为爱他触怒了自己的父母,结果断绝了家庭和他结婚,但她一点也不迫悔因为她的中匡丈夫待她怎样好法,她不信西方人会得像他那样体贴,那样温存。我再也忘不了她说话时满心怕悦的笑容。从此我仰慕东方的私衷又添深了一层颜色。
我再回巴黎的时候已经成长了,我父亲是最宠爱我的,我要什么他就给我什么。我那时就爱跳舞,啊,那些迷醉轻易的时光,巴黎哪一处舞场上不见我的舞影。我的妙龄,我的颜色我的体态,我的聪慧,尤其是我那媚人的大眼——啊,如今你见的只是悲惨的余生再不留当时的丰韵——制定了我初期的堕落。我说堕落不是?是的,堕落,人生哪处不是堕落,这社会那里容得一个有姿色的女人保全她的清洁?我正快走入险路的时候,我那慈爱的老父早已看出我的倾向,私下安排了一个机会,叫我与一个有爵位的英国人接近。一个十七岁的女子哪有什么主意,在两个月内我就做了新娘。
说起那四年结婚的生活,我也不应得过分的抱怨,但我们欧洲的势利的社会实在是树心里生了虫,我怕再没有回复健康的希望。我到伦敦去做贵妇人时我还是个天真的孩子,哪有什么机心,哪懂得虚伪的卑鄙的人间的底里,我又是个外国人,到处遭受嫉忌与批评。还有我那叫名的丈夫。他娶我究竟为什么动机我始终不明白,许贪
我年轻贪我貌美带回家去广告他自己的手段,因为真的我不曾感着他一息的真情;新婚不到几时他就对我冷淡了,其实他就没有热过,碰巧我是个傻孩子,一天不听着一半句软语,不受些温柔的怜惜,到晚上我就不自制的悲伤。他有的是钱,有的是趋奉馅媚,成天在外打猎作乐,我愁了不来慰我,我病了不来问我,连着三年抑郁的生涯完全消灭了我原来活泼快乐的天机,到第四年实在耽不住了。我与他吵一场回巴黎再见我父亲的时候,他几乎不认识我了,我自此就永别了我的英国丈夫。因为虽则实际的离婚手续在他方面到前年方始办理,他从我走了后也就不再来顾问我——这算是欧洲人夫妻的情分!
我从伦敦回到巴黎,就比久困的雀儿重复飞回了林中,眼内又有了笑,脸上又添了春色,不但身体好多,就连童年时的种种想望又中我心头活了回来。三四年结婚的经验更叫我厌恶西欧,更叫我神往东方。东方、啊浪漫的多情的东方?我心里常常的怀念着。有一晚,那一个运定的晚上,我就在这屋子内见着了他,与今晚一样韵歌声,一样的舞影,想起还不就是昨天,多飞快的光阴,就可怜我一个单薄的女子,无端叫运神摆布,在情网里颠连,在经验的苦海里沉沦。朋友,我自分是已经埋葬了的活人,你何苦又来逼着我把往事掘起,我的话是简短的,但我身受的苦恼,朋友,你信我,是不可量的;人望我的眼里看,凭着你的同情你可以在刹那间领会我灵魂的真际!
他是匪利滨人,也不知怎的我初次见面就迷了他。他肤色是深黄的,但他的性情是不可信的温柔;他身材是短的,但他的私语有多叫人魂销的魔力?啊,我到如今还不能怨他;我爱他太深,我爱他太真,我如何能一刻忘他!虽则他到后来也另一样的薄情,一样的冷酷,你不倦么,朋友,等我讲给你听?
我自从认识了他我便倾注给他我满怀的柔情,我想他,那负心的他,也够他的享受,那三个月神仙似的生活!我们差不多每晚在此聚会的。秘谈是他与我,欢舞是他与我,人间再辛更甜美的经验吗?朋友你知道痴心人赤心爱恋的疯狂吗?因为不仅满足了我私心的想望,我十多年梦魂缭绕的东方理想的实现。有他我什么都有了,此外我更有什么沾恋?因此等到我家里为这事情与我开始交涉的时候,我更不踌躇的与我生身的父母根本决绝。我此时又想起了我垂髫时在北京见着的那个嫁中国人的女子,她与我一样也为了痴情牺牲一切,我只希冀她这时还能保持着她那纯爱的生活,不比我这失运人成天在幻灭的辛辣中回味。
我爱定了他。他是在巴黎求学的,不是贵族,也不是富人那更使我放心,因为我早年的经验使我迷信真是穷人力能供给的。谁知他骗了我——他家里也是有钱的,那时我在热恋中抛弃了家,牺牲了名誉,跟了这黄脸人离却了巴黎,辞别了欧洲,经过一个月的海程,我就到了我理想的灿烂的东方啊我那时的希望与快乐!但才出了红海,他就上了心事,经我再三的逼他才告诉他家里的实情,他父亲是菲律宾最有钱的土着,性情有极严厉的,他怕轻易不能收受她进他们的家庭。我真不愿意把此后可怜的身世烦你的听,朋友,但那才是我痴心人的结果,你耐心听着吧!
东方,东方才是我的烦恼!我这回投进了一个更陌生的社会,呼吸更沉闷的空气;他们自己中间也许有他们温软的人情,但轮着我的却一样还只是猜忌与讥刻,更不容情的刺袭我的孤独的性灵。果然他的家庭不容我进门,把我看作一个 巴黎淌来的可疑妇人 。我为爱他也不知忍受了多少不可忍的侮辱,吞了多少悲泪,但我自慰的是他对我不变的恩情。因为在初到的一时他还是不时来慰我——我独自赁屋住着。但慢慢的也不知是人言浸润还是他原来爱我不深,他竟然表示割绝我的意思。朋友,试想我这孤身女子牺牲了一切为的还不是他的爱,如今连他都离了我,那我更有什么生机?我怎的始终不曾自毁,我至今还不信,因为我时真的是没有路走了。我又没有钱,他狠心丢了我,我如何能再去缠他,这也许是我白种人的倔强,我不久便揩眼泪,出门去自寻活路。我在一个菲美合种人的家里寻得了一个保姆的职务;天幸我生性是耐烦领小孩的——我在伦敦的日子没孩子管就养猫弄狗——救活我的是那三五个活灵的孩子,黑头发短争指的乖乖。在那炎热的岛上我是过了两年没颜色的生活,得了一次凶险的热病,从此我面上再不存青年期的光彩。我的心境正稍稍回复平衡的时候,两件不幸的事情又临着了我:一件是我那他与另一女子的结婚,这消息使我昏绝了过去;一件是被我弃绝的慈父也不知怎的问得了我的踪迹来电说他老病快死要我回去。啊天罚我!等我赶回巴黎的时候正好赶着与老人诀别,忏悔我先前的造孽!
从此我在人间还有什么意趣?我只是个实体的鬼影,活动的尸体;我的心也早就死了,再也不起波浪;在初次失望的时候我想象中还有了辽远的东方,但如今东方只在我的心上下一个鲜明的新伤,我更有什么希冀,更有什么?但我每晚还是不自主的要饭店里来小坐,正如死去的鬼魂忘不了的老家!我这一生的经验本不想再向人前吐
露的,谁知又碰着了你,苦苦的追着我,逼我再一度撩拨死尽的火灰,这来你够明白了,为什么我老是这落漠的神情,我猜你也是过路的客人,我深深自幸又接近一次人情的温慰,但我不敢希望什么,我的心是死定了的,时候也不早了,你看方才舞影凌乱的地上现在只剩一片冷淡的灯光,侍役们已经收拾干净,我们也该走了,再会吧,多情的朋友!
巴黎的鳞爪(二)
先生,你见过艳丽的肉没有?
我在巴黎时常去看一个朋友,他是一个画家,住在一条老闻着鱼腥的小街底头一所老屋子的顶上一个a字式的尖阁里,光线暗惨得怕人,白天就靠两块日光胰子大小的玻璃窗给装装幌,反正住的人不嫌就得,他是照例不过正午不起身,不近天亮不上床的一位先生,下午他也不居家,起码总得上灯的时候他才脱下了他的外褂露出两条破烂的臂膀埋身在他那艳丽的垃圾窝里开始他的工作。
艳丽的垃圾窝——它本身就是一幅妙画!我说给你听听。贴墙有精窄的一条上面盖着黑毛毡的算是他的床,在这上面就准你规规矩矩的躺着,不说起坐一定扎脑袋,就连翻身也不免冒犯斜着下来永远不退让的屋顶先生的身分!承着顶尖全屋子顶宽舒的部分放着他的书桌——我捏着一把汗叫它书桌,其实还用捉吗,上边什么法宝都有,画册子,稿本,黑炭,颜色盘子,烂袜子,领结,软领子,热水瓶子压瘪了的,烧的酒精灯,电筒,各色的药瓶,彩铀瓶,脏手绢,断头的笔杆,没有盖的墨水瓶子,一柄手枪,那是瞒不过我化七法郎在密歇耳大街路旁旧货摊上换来的,照相镜子,小手镜,断齿的梳子,蜜膏,晚上喝不完的咖啡杯,详梦的小书,还有——还有可疑的小纸盒儿,凡士林一类的油膏, ——一只破木板箱一头漆着名字。上面蒙着一块灰色布的是他的梳桩台兼书架,一个洋磁面盆半盆的胰子水似乎都叫一部旧版的卢骚集子给食了去,一顶便帽套在洋瓷上提壶的耳柄上,从袋底里倒出来的小铜钱错落的散着像是土耳其人的符咒,几只稀小的烂苹果围着一条破香蕉像是一群大学教授们围着人个教育次长索薪 壁上看得更斑斓了:这是我顶得意的一张庞那的底稿当废纸买来的;这是我临蒙内的裸体,不十分行,我来撩起灯罩你可以看清楚一点,草色太浓了,那膝部画了,这一小幅更名贵,你认是谁,罗丹的!那是我前年最大的运气,也算是错来的,老巴黎就是这点了便宜,挨了半年八个月的饿不要紧,只要有机会捞着真东西,这还不值得!那边一张挤在两幅油画缝里
的,你见了没有,也是有来历的,那是我前年趁马克倒霉路过佛兰克福德时夹手抢来的,是真的孟¥尔都难说,就差糊了一点,现在你给三千佛郎我都不卖,加倍再加倍都值,你信不信?再看那一长条 在他那手指东点西的卖弄他的家珍的时候,你竟会忘了你站着的地方是不够六尺阔的一间阁楼,倒像跨在你头顶那两片斜着下来的屋顶也顺着他到艺术谈法木似的隐了去,露出一个爽恺的高天,壁上的疙瘩,壁¥窠,霉块,钉疤,全化成了哥罗画帧中 飘摇欲化烟
的最美丽林树与轻快的流涧;桌上的破领带及手绢、烂香蕉、臭衬子等等也全变形成戴大阔边稻草帽的牧童们,偎着树打盹的,牵着牛在涧里喝水的,手反衬着脑袋放平在青草地上瞪眼看天的,斜眼溜着那边走进来的娘们手按着音腔吹横笛的——可不是那边来了一群娘们,全是年岁青青的,露着胸膛,散着头发,还有光着白腿的在青草地上跳着来了? !小心扎脑袋,这屋子真扁纽,你出什么神来了?想着你的belami对不对?你到巴黎快半个月,该早有落儿了,这年头收成真容易——呒,太容易了!谁说巴黎不是理想的地狱?你吸烟斗吗?这儿有自来火,对不起,屋子里除了床,就是那张弹簧早经追悼过了沙发,你坐坐吧,给你一个垫子,这是全屋子顶温柔的一样东西。
不错,那沙发,这阁楼上要没有那张沙发,主人的风格就落了个极重要的原素。为着它肚子里的弹簧完全没了劲,在主人说是太谦,在我说是简直污蔑了它。因为分明有一部分内簧是不曾死透的,那在正中间,看来倒像是一座分水岭,左右都是往下倾的,我初坐下时不提防它还有弹力,倒叫我骇了一下;靠手的套布可真是全霉了,露着黑黑黄黄不知是什么货色,活像主人材衫的袖子。我正落了坐,他咬了嘴唇翻一切眼珠微微的笑了。笑什么了你?我笑——你坐上沙发那样儿叫我想起爱菱。爱菱是谁?她呀——她是我第一个模特儿。模特儿?你的?你的破房子还有模特儿,你这穷鬼化得起 别急,究竟是中国初来的,听了模特儿就这样的起劲,看你那脖子都上了红印了!本来不算事,当然,可是我说像你这样的破鸡 破鸡棚便怎么样,耶稣生在马号里的,安琪儿们都在马矢里跪着礼拜哪!别忙,好
朋友,我讲你听。如其巴黎人有一个好处,他就是不势利!中国人顶糟了,这一点;穷人有穷人的势利,阔人有阔人的势利,半不阑珊的势利——那才是半开化,才是野蛮!你看像我这样子,头发像刺猬,八九天不刮的破胡子,半年不收拾的脏衣服,鞋带扣不上的
皮鞋——要在中国,谁不叫我外国叫化子,哪配进北京饭店一类的势利场;可是在巴黎,我就这样儿,随便问那一个衣服顶漂亮脖子搽得顶香的娘们跳舞,十回就有九回成,你信不信?至于模特儿,那列不成话,哪有在巴黎学美术的,不论多穷,一年里不换十来个眼珠亮亮的来坐样儿?屋子破更算什么?波希民的生活就是这样,按你说模特儿就不该坐坏沙发,你得准备杏黄贡缎绣丹凤朝阳做垫的太师椅请她坐你才安心对不对?再说 别再说了!算我少见世面,算
我是乡下老戆,得了;可是说起模特儿,我倒有点好奇,你何妨讲些经验给我长长见识?有真好的没有?我们在美术院里见着的什么维纳斯德米罗,维纳斯梅第妻,还有铁青的,鲁班师的,鲍第千里的,丁稻来笃的,箕奥其安内的裸体实在是太美,太理想,太不可能,太不可思议;反面说,新派的比如雪尼约克的,玛提斯的,塞尚的,高耿的,弗朗刺马的,又是太丑,太损太不像人,一样的太不可能,太不可思议。人体美,究竟怎么一回事,我们不幸生长在中国女人衣服一直穿到下巴底下腰身与后部看不出我大分别的世界里,实在是太蒙昧
无知,太不开眼。可是再说呢,东方人也许根本就不该叫人开眼的,你看过约翰巴里土那本沙扬娜拉萨市没有,他那一段形容一个日本裸体舞女——就是一张脸子粉搽得像棺材里爬起来的颜色,此外耳朵以后下巴以下就比如一节蒸不透的珍珠米!——看了真叫人恶心。你们学美术的才有第一手的经验,我恶心。你们学美术的才有第一手的经验,我倒是 你倒是真有点羡慕,对不对?不怪你,人总是人。不瞒你说,我学画画原来的动机也就是这点子对人体秘密的好奇。你说我穷相,不错,我真是穷,饭都吃不出,衣都穿不全,可是模特儿——我怎么也省不了。这对人体美的在我已经成了一种生理的要求,必要的奢侈,不可摆脱的嗜好;我宁可少吃俭穿省下几个佛郎来多雇几个模特儿。你简直可以说我是着了谜,成了病,发了疯,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我都承认——我就不能一天没有一个精光的女人耽在我的面前供养,安慰,喂饱我的 眼淫 。当初罗丹我猜也一定与我一样的狼狈,据说他那房子里老是有剥光了的女人,也不为坐样儿,单看她们日常生活 实际的 ,多变化姿态——他是一个牧羊人,成天看着一群剥了毛皮的驯羊!鲁班师那位穷凶极恶的大手笔,说是常难为他太太做模特儿,结果因为他成天不断的画他太太竟许连穿裤子的空儿都难得有!但如果这话是真的鲁班师还是大傻,难怪
他那画里的女人都是这剥白猪似的单调,少变化;美的分配在人体上是极神秘的一个现象,我不信有理想的全材,不论男女我想几乎是不可能;上帝拿着一把颜色望地面上撒玫瑰,罗兰,石榴,玉簪,剪秋罗,各样都沾到了一种或几种的彩泽,但决没有一种花包涵所有可能的色调的,那如其有,按理论讲,岂不是又得回复了没颜
色的本相?人体美也是这样的,有腰部,有的下部,有的头发,有的手,有的脚踝,那不可理解的骨骼,筋肉,肌理的会合,形成各各不同的线条,色调的变化,皮面的涨度,毛管的分配,天然的姿态,不可制止的表情——也得你不怕麻烦细心体会发见,上帝没有这样便宜你的事情,他决不给你一个具体的绝对美,如果有我们所有艺术的努力就没了意义;巧妙就在你明知这山里有金子,可是在那一点你得自己下工夫去找。啊!说起这艺术家审美的本能,我真要闭着眼感谢上帝——要不是它,岂不是所有人体的美,说窄一点,都变了古长安道上历代帝王的墓窟,全叫一层或几层薄薄的衣服给埋没了!回头我给你看我那张破床底下有一本宝贝,我这十年血汗辛苦的成绩——千把张的人体临摹,而且十分之九是在这间破鸡棚里勾下的,别看低我这张弹簧早经追悼了的沙发,这上面落坐过至少一二百个当得起美字的女人!别提专门做模特儿的,巴黎哪一个不知道俺家黄脸什么,那不算希奇,我自负的是我独到的发见:一半因为看多了缘故,女人肉的在我差不多完全消灭在美的欣赏里面,结果在我这双 淫眼 看来,一丝不挂的女人就同紫霞宫里翻出来的尸首穿得重重密密的摇不动我的性欲,反面说当真穿着得极整齐的女人,不论她在人堆里站着,在路上走着,只要我的眼到,她的衣服的障碍就无形的消灭,正如老练的矿师一瞥就认出矿苗,我这美术本能也是一瞥就认出 美苗 ,一百次里错不了一次;每回发见了可能的时候,我就非想法找到她剥光了她叫我看个满意不成,上帝保佑这文明的巴黎,我失望的时候真难得有!我记得有一次在戏院子看着了一个贵妇人,实在没法想(我当然试来),我那难受就不用提了,比发疟疾还难受——她那特长分明是在小腹与 够了够了!我倒叫你说得心痒痒的。人体美!这门学问,这门福气,我们不幸生长在东方,谁有机会研究享受过来?可是我既然到了巴黎,又幸气碰着你,我倒真想叨你的光开开我的眼,你替我想法,要找在你这宏富的经验中比较最贴近理想的一个看看 你又错了!什么,你意思花就许巴黎的花香,人体就许巴黎的美吗?太灭自己的威风了!别信那巴理士什么沙扬娜拉的胡说;听我说,正如东方的玫瑰不比
西方的玫瑰差什么香味,东方的人体在得到相当的栽培以后,也同样不能比西方的人体差什么美——除了天然的限度,比如骨骼的大小,皮肤的色彩。同时顶要紧的当然要你自己性灵里有审美的活动,你得有眼睛,要不然这宇宙不论它本身多美多神奇在你还是白来的。我在巴黎苦过这十年,就为前途有一个宏愿:我要张大了我这经过训练的 淫眼 到东方去发见人体
美——谁说我没有大文章做出来?至于你要借我的光开开眼,那是最容易不过的事情,可是我想想——可惜了!有个马达姆朗洒,原先在巴黎大学当物理讲师的,你看了准忘不了,现在可不在了,到伦敦去了;还有一个马达姆薛托漾,她是远在南边乡下开面包铺子的,她就够打倒你所有的丁稻来笃,所有的铁青,所有的箕奥其安内——尤其是给你这未入流看,长得太美了,她通体就看不出一根骨头的影子,全叫匀匀的肉给隐住的,圆的,润的,有一致节奏的,那妙是一百个哥蒂蔼也形容不全的,尤其是她那腰以下的结构,真是奇迹!你从意大利来该见过西龙尼维纳丝的残像,就那也只能仿佛,你不知道那活的气息的神奇,什么大艺术天才都没法移植到画布上或是石塑上去的(因此我常常自己心里辩论究竟是艺术高出自然还是自然高出艺术,我怕上帝僭先的机会毕竟比凡人多些);不提别的单就她站在那里你
看,从小腹接怪上股那两条交荟的弧线起直往下贯到脚着地处止,那肉的浪纹就比是——实在是无可比——你梦里听着的音乐:不可信的轻柔,不可信的匀净,不可信的韵味——说粗一点,那两股相并处的一条线直贯到底,不漏一屑的破绽,你想通过一根发丝或是吹度一丝风息都是绝对不可能的——但同时又决不是肥肉的粘着,那就呆了。真是梦!唉,就可惜多美一个天才,偏叫一个身高六尺三寸长红胡子的面包师给糟蹋了;真的这世上的因缘说来真怪,我很少看见美妇人不嫁给猴子类牛类水马的丑男人!但这是支话。眼前我招得到的,够资格的也就不少一有了,方才你坐上这沙发的时候叫我想起了爱菱,也许你与她有缘分,我就为你招她去吧,我想应该可以容易招到的。可是上那儿呢?这屋子终究不是欣赏美妇人的理想背景,第一不够开展,第二光线不够一至少为外行人像你一类着想 我有了一个顶好
的主意,你远来客我也该独出心裁招待你一次,好在爱菱与我特别的熟,我要她怎么她就怎么;暂且约在后天吧,你上午十二点到我这里来,我们一同到芳丹薄罗的大森林里去,那是我常游的地方,
尤其是阿房奇石相近一带,那边有的是天然的地毯,这一时是自然最妖艳的日子,草青得滴得出翠来,树绿得涨得出油来,松鼠满地满树都是,也不很怕人,顶好玩的,我们决计到那一带去秘密野餐吧——至于 开眼 的话,我包你一个百二十分的满足,将来一定是你从欧洲带向象最不易磨灭的一个印象!一切有我布置去,你要是愿意贡献的话,也不用别的,就要你多买大杨梅,再带一瓶桔子酒,一瓶绿酒,我们享半天闲福去。现在我讲得也累了,我得躺一会儿,我拿我床底下那本秘本给你先揣摹揣沫 隔一天我们从芳丹薄罗林子里回巴黎的时候,我仿佛做了一个最荒唐,最艳丽,最秘密的梦。
【篇二:徐志摩优美散文赏析】
徐志摩散文赏析范文一:徐志摩诗歌赏析
徐志摩(1897-1931),浙江海宁人,1916年赴津京求学,曾师从梁启超。1918年赴美留学,1919年9月毕业于克拉克大学历史系,1920年9月获哥伦比亚大学的硕士学位。然而,他放弃了进而取得博士学位的机会,怀着对罗素的崇拜之情,转投英国剑桥。当时他并不知道,由于罗素在战争时期的反战主张早已被剑桥大学除名,所以,当徐志摩好不容易进入剑桥后,突然失去了目标,将所有的才情都转移到了爱情和文学上。同时,剑桥在徐志摩的心中也成了一个解不开的情结,一个永远的梦想。将“剑桥”(cambirdge)称为“康桥”不仅仅是徐志摩在翻译上的独创,而成为了徐志摩诗情的标识。
徐志摩的诗歌主要收在《志摩的诗》(1925)、《翡冷翠的一夜》(1927,“翡冷翠”,意大利的文化名城,现通译“佛罗伦萨”)、《猛虎集》(1931)和他去世后编辑出版的《云游》(1932)四部诗集中。从徐志摩诗歌写作的时间顺序看,总体上表现出一个明显的趋势:随着理想的越来越渺茫,情绪也变得越来越焦急和消沉。在《志摩的诗》中,诗人的情绪是快乐的,因为他正满怀希望。即使他已经知道,这一理想几乎没有实现的希望,他也要“骑着一匹拐腿的瞎马,向着黑夜加鞭”(《为要寻一个明星》)。正是怀着这样的理想,他在《先生!先生》、《叫化活该》、《谁知道》、《太平景象》等诗中对生活在底层的劳动人民表示了人道主义的同情,在《残诗》中,借清朝的末代皇帝被逐后故宫的荒凉景象,感叹了当时国家的破败。到《翡冷翠的一夜》,他的热情几乎完全消退了,剩下的一方面是焦急,一方面则是失望。
他曾说:《翡冷翠的一夜》“可以说是我生活上的又一个较大的波折的留痕”(徐志摩:《〈猛虎集〉序》)。《再不见雷峰》借杭州西湖旁雷峰塔的倒掉,发泄了自己对现实的愤慨:“这塔是镇压,这坟是掩埋,镇压还不如掩埋来得痛快!”《大帅》、《“人变兽”》等现实题材的创作,也比《太平景象》中的感情更激烈。但在诗人心中,还保留着那位“学一个海鸥没海波”的“女郎”(《海韵》)。再到《猛虎集》,诗人几乎完全绝望了。不但感叹“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而且爱情诗也堕落到了“得!我再亲你一口:热热的!”(《活该》)这样庸俗的地步。而由于他曾写下“花尽着开可结不成果,思想被主义奸污得苦!”(《秋虫》)以及“青年的血,尤其是滚沸过的心血,是可口的:——他们借着普罗列塔里亚的瓢匙在彼此请呀请的舀着喝”(《西窗》)这样的诗句,更成为了左翼作家批判的对象。
徐志摩诗歌大致可分为三类:一是对理想的追求,二是对现实的不满,三是对爱情的歌唱。徐志摩曾说:“我的友人多叫我‘理想者’,因为我不开口则已,一开口总是与现实的事理即使不相冲突也难符合的”(徐志摩:《天下本无事》,《晨报副刊》,1923年6月10日)。徐志摩的理想,就是先进文明的资本主义。具体地说,就是“英国工党式”的政治模式。在他的早期诗歌中,可以看到五四时期特有的时代气息和乐观精神,可以看到诗人希望祖国早日摆脱贫穷落后,走向进步繁荣的强烈愿望。徐志摩的一生,就像他在《婴儿》一诗中所说的那样,一直在“盼望着一个伟大的事实出现”,“守候一个馨香的婴儿出世”。因此,对理想的追求,既是徐志摩早期诗歌的主要内容,也
是他的诗魂。对现实不满,是因为理想得不到实现,而对爱情的歌唱,又多半是借“情诗”表达的政治理想。因此,徐志摩素有“诗哲”之称。茅盾曾说:“志摩是中国布尔乔亚‘开山’的,同时又是‘开代’的诗人”(茅盾:《徐志摩论》,《现代》2卷4期,1932年12月)。《雪花的快乐》(写于1924年12月30日,最初发表于《现代评论》1925年1月17日出版的1卷6期,后收入《志摩的诗》)是徐志摩早期的一首有名的爱情诗,也是一曲飘在半空中的理想之歌:“假若我是一朵雪花,/翩翩的在半空中潇洒,/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飞扬,飞扬,飞扬——/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这朵潇洒的雪花,不去冷寂的幽谷,不去凄清的山麓,也不去荒街,而认清了她要去的花园。从诗人的生活经历和思想发展过程来看,他的爱情诗虽然与
他的爱情生活有密切的关系,但也十分明显地寄托着他的政治理想。“志摩的许多披着恋爱外衣的诗不能够把它当作单纯的情诗看的;透过那恋爱的外衣,有他的那个对于人生的单纯信仰”(茅盾:《徐志摩论》,《现代》2卷4期,1932年12月)。雪花的潇洒,正表现了诗人的从容和自信。
徐志摩诗歌在形式上变化多样,既写散文诗,也写自由体诗,当然也写富有建筑美特点的新格律诗。但徐志摩的新格律诗很少有整齐划一的形式,在诗行的排列上,更注重在错落有致的变化中保持整体的谐调,更具现代风格。《为要寻一个明星》是徐志摩诗歌中最常见的一种形式:
我骑着一匹拐腿的瞎马,
向着黑夜里加鞭;——
向着黑夜里加鞭,
我跨着一匹拐腿的瞎马。
第一、四行用长句,第二、三行用短句,而三、四行实际上又是
一、二行倒装后的重复,而且节节如此。《雪花的快乐》每节的结构更为复杂,但由于它也是节节如此,同时又能做到不露痕迹,表现出诗人非凡的艺术才华。徐志摩诗歌并不刻意追求词藻的绘画美,但富于想象力,又善于驾驭现代汉语中的各种雅俗语言,因此,在文词的使用上也常常表现出“香艳”或“浓艳”的特点,甚至以丑为美,给人以强烈的感官刺激,有着西方现代派诗歌的影响。“香艳”如《她是睡着了》:“看呀,美丽!三春的颜色移上了她的香肌。”《罪与罚(二)》:“肉鲜鲜的”,“鲜艳的沉沦”等;“以丑为美”如更接近他的散文风格的《婴儿》:“她那眼,原来像冬夜池潭里反映着的明星,现在吐露着青黄色的凶焰,眼珠像是烧红的炭火,映射出她灵魂最后的奋斗,她的原来朱红的口唇,现在像是炉底的冷灰。”
徐志摩诗歌在音乐美方面的贡献最为突出,影响也最为深远。在理论上他将音乐看作是最为重要的诗美因素。他在《诗刊放假》中说:“正如一个人身的秘密是它的血脉的流通,一首诗的秘密也就是它的内含的音节的匀整与浪动。????行数的长短,字句的整齐或不整齐的决定,全得凭你体会到的音节的波动性”。他的作品几乎全部采用当时的口语,就是现在的读者读来也琅琅上口,韵味十足。在这方面,
《雪花的快乐》、《沙扬娜拉一首》和《再别康桥》都堪称经典。《沙扬娜拉一首》是音乐美的代表: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象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
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
沙扬娜拉!
《沙扬娜拉一首》是组诗《沙扬娜拉》的最后一首。组诗原为18首,写于1924年5月随印度诗人泰戈尔访华期间,最初收在《志摩的诗》初版本中,诗集再版时,作者删去了前17首。这首只有五行的小诗,充分体现出徐志摩诗歌的婉约之风,虽然带有浓郁的脂粉气,但词藻却并不浓艳,没有用“雪白的肌肤”、“艳红的嘴唇”、“云霞般的和服”等的艳词俗字,而是准确地抓住日本侍女在与客人道别时的一瞬,用“温柔”、“娇羞”、“忧愁”等富有感情色彩的词汇,道出了说不尽的温情,画出了一个侍女动人的形态和神态,特别是最末一句“沙扬娜拉”的款款道出,犹如一幅余音缭绕的娇美图。徐志摩的诗歌形式自由而又都精巧典雅,深得白话新诗的精髓。《沙扬娜拉一首》单看是一首标准的自由体诗,然而,他却用大致相同的形式一口气写了18首,于是,一个新的“格律”形式就诞生了。新旧格律的本质区别在徐志摩诗中表现得最为鲜明。
《再别康桥》(写作于1928年11月6日访欧归国途中,发表于同年12月的《新月》1卷10期,后收入《猛虎集》)是徐志摩诗歌的代表作,也是其音乐美和运用现代口语的典范。徐志摩是“康桥文化”的膜拜者,“康桥”在他的一生中有着特殊的重要意义,他对康桥的留恋之情,似乎也成为了他一生永恒的主题。《康桥西野暮色》和《夜》表现了他对康桥的深情厚意,《康桥再会罢》是康桥情结的集中代表:“康桥,再会罢;/我心头盛满了别离的情绪,/你是我难得的知己,/????归家后我母若问海外交好,/我必首数康桥;”而《再别康桥》则是“康桥系列作品”中最为动情也最为动人的一首。它在平白自然的口语中,奇迹般地写出了无声无泪的惜别之情。在第一节短短的四行里,竟一口气一连用了三个“轻轻的”,而在诗的结尾,又换成了两个“悄悄的”:“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可以看出,徐志摩不但善于根据要表达的内容创造不同的形式,而且更善于用不同的手法来创造优美和谐的旋律。《雪花的快乐》表现的“雪梅之恋”的优雅,情调是
欢快的;《沙扬娜拉一首》表现的是客人对侍女的留恋,情调是温馨的;《再别康桥》表现的是诗人对心中圣地或者理想的诀别,其情调是无奈的。徐志摩诗歌重视诗的音韵,形成了“自由轻快”的独特风格。他常常交替使用交韵(abab)、抱韵(abba)、随韵(aabb)等几种韵式,既严格又自然,很有功底。被卞之琳称为徐志摩诗歌在形式上最为完美的《偶然》,就采用了“交韵”的一种变体(aabba)。这种ab韵交替使用的韵式,对于造成跌宕起伏的节奏效果明显,在中国传统诗
歌中并不少见,在西方律诗中更为普遍。徐志摩在诗歌艺术上的追求,开拓了新诗的表现形式,对白话新诗加快艺术进程起到了重要的推进作用,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原文地址:徐志摩诗歌赏析
徐志摩(1897-1931),浙江海宁人,1916年赴津京求学,曾师从梁启超。1918年赴美留学,1919年9月毕业于克拉克大学历史系,1920年9月获哥伦比亚大学的硕士学位。然而,他放弃了进而取得博士学位的机会,怀着对罗素的崇拜之情,转投英国剑桥。当时他并不知道,由于罗素在战争时期的反战主张早已被剑桥大学除名,所以,当徐志摩好不容易进入剑桥后,突然失去了目标,将所有的才情都转移到了爱情和文学上。同时,剑桥在徐志摩的心中也成了一个解不开的情结,一个永远的梦想。将“剑桥”(cambirdge)称为“康桥”不仅仅是徐志摩在翻译上的独创,而成为了徐志摩诗情的标识。
徐志摩的诗歌主要收在《志摩的诗》(1925)、《翡冷翠的一夜》(1927,“翡冷翠”,意大利的文化名城,现通译“佛罗伦萨”)、《猛虎集》(1931)和他去世后编辑出版的《云游》(1932)四部诗集中。从徐志摩诗歌写作的时间顺序看,总体上表现出一个明显的趋势:随着理想的越来越渺茫,情绪也变得越来越焦急和消沉。在《志摩的诗》中,诗人的情绪是快乐的,因为他正满怀希望。即使他已经知道,这一理想几乎没有实现的希望,他也要“骑着一匹拐腿的瞎马,向着黑夜加鞭”(《为要寻一个明星》)。正是怀着这样的理想,他在《先生!先生》、《叫化活该》、《谁知道》、《太平景象》等诗中对生活在底层的劳动人民表示了人道主义的同情,在《残诗》中,借清朝的末代皇帝被逐后故宫的荒凉景象,感叹了当时国家的破败。到《翡冷翠的一夜》,他的热情几乎完全消退了,剩下的一方面是焦急,一方面则是失望。
他曾说:《翡冷翠的一夜》“可以说是我生活上的又一个较大的波折的留痕”(徐志摩:《〈猛虎集〉序》)。《再不见雷峰》借杭州西湖旁雷峰塔的倒掉,发泄了自己对现实的愤慨:“这塔是镇压,这坟是掩埋,镇压还不如掩埋来得痛快!”《大帅》、《“人变兽”》等现实题材的创作,也比《太平景象》中的感情更激烈。但在诗人心中,还保留着那位“学一个海鸥没海波”的“女郎”(《海韵》)。再到《猛虎集》,诗人几乎完全绝望了。不但感叹“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而且爱情诗也堕落到了“得!我再亲你一口:热热的!”(《活该》)这样庸俗的地步。而由于他曾写下“花尽着开可结不成果,思想被主义奸污得苦!”(《秋虫》)以及“青年的血,尤其是滚沸过的心血,是可口的:——他们借着普罗列塔里亚的瓢匙在彼此请呀请的舀着喝”(《西窗》)这样的诗句,更成为了左翼作家批判的对象。
徐志摩诗歌大致可分为三类:一是对理想的追求,二是对现实的不满,三是对爱情的歌唱。徐志摩曾说:“我的友人多叫我‘理想者’,因为我不开口则已,一开口总是与现实的事理即使不相冲突也难符合的”(徐志摩:《天下本无事》,《晨报副刊》,1923年6月10日)。徐志摩的理想,就是先进文明的资本主义。具体地说,就是“英国工党式”的政治模式。在他的早期诗歌中,可以看到五四时期特有的时代气息和乐观精神,可以看到诗人希望祖国早日摆脱贫穷落后,走向进步繁荣的强烈愿望。徐志摩的一生,就像他在《婴儿》一诗中所说的那样,一直在“盼望着一个伟大的事实出现”,“守候一个馨香的婴儿出世”。因此,对理想的追求,既是徐志摩早期诗歌的主要内容,也
是他的诗魂。对现实不满,是因为理想得不到实现,而对爱情的歌唱,又多半是借“情诗”表达的政治理想。因此,徐志摩素有“诗哲”之称。茅盾曾说:“志摩是中国布尔乔亚‘开山’的,同时又是‘开代’的诗人”(茅盾:《徐志摩论》,《现代》2卷4期,1932年12月)。《雪花的快乐》(写于1924年12月30日,最初发表于《现代评论》1925年1月17日出版的1卷6期,后收入《志摩的诗》)是徐志摩早期的一首有名的爱情诗,也是一曲飘在半空中的理想之歌:“假若我是一朵雪花,/翩翩的在半空中潇洒,/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飞扬,飞扬,飞扬——/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这朵潇洒的雪花,不去冷寂的幽谷,不去凄清的山麓,也不去荒街,而认清了她要去的花园。从诗人的生活经历和思想发展过程来看,他的爱情诗虽然与
他的爱情生活有密切的关系,但也十分明显地寄托着他的政治理想。“志摩的许多披着恋爱外衣的诗不能够把它当作单纯的情诗看的;透过那恋爱的外衣,有他的那个对于人生的单纯信仰”(茅盾:《徐志摩论》,《现代》2卷4期,1932年12月)。雪花的潇洒,正表现了诗人的从容和自信。
徐志摩诗歌在形式上变化多样,既写散文诗,也写自由体诗,当然也写富有建筑美特点的新格律诗。但徐志摩的新格律诗很少有整齐划一的形式,在诗行的排列上,更注重在错落有致的变化中保持整体的谐调,更具现代风格。《为要寻一个明星》是徐志摩诗歌中最常见的一种形式:
我骑着一匹拐腿的瞎马,
向着黑夜里加鞭;——
向着黑夜里加鞭,
我跨着一匹拐腿的瞎马。
第一、四行用长句,第二、三行用短句,而三、四行实际上又是
一、二行倒装后的重复,而且节节如此。《雪花的快乐》每节的结构更为复杂,但由于它也是节节如此,同时又能做到不露痕迹,表现出诗人非凡的艺术才华。徐志摩诗歌并不刻意追求词藻的绘画美,但富于想象力,又善于驾驭现代汉语中的各种雅俗语言,因此,在文词的使用上也常常表现出“香艳”或“浓艳”的特点,甚至以丑为美,给人以强烈的感官刺激,有着西方现代派诗歌的影响。“香艳”如《她是睡着了》:“看呀,美丽!三春的颜色移上了她的香肌。”《罪与罚(二)》:“肉鲜鲜的”,“鲜艳的沉沦”等;“以丑为美”如更接近他的散文风格的《婴儿》:“她那眼,原来像冬夜池潭里反映着的明星,现在吐露着青黄色的凶焰,眼珠像是烧红的炭火,映射出她灵魂最后的奋斗,她的原来朱红的口唇,现在像是炉底的冷灰。”
徐志摩诗歌在音乐美方面的贡献最为突出,影响也最为深远。在理论上他将音乐看作是最为重要的诗美因素。他在《诗刊放假》中说:“正如一个人身的秘密是它的血脉的流通,一首诗的秘密也就是它的内含的音节的匀整与浪动。????行数的长短,字句的整齐或不整齐的决定,全得凭你体会到的音节的波动性”。他的作品几乎全部采用当时的口语,就是现在的读者读来也琅琅上口,韵味十足。在这方面,
《雪花的快乐》、《沙扬娜拉一首》和《再别康桥》都堪称经典。《沙扬娜拉一首》是音乐美的代表: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象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
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
沙扬娜拉!
《沙扬娜拉一首》是组诗《沙扬娜拉》的最后一首。组诗原为18首,写于1924年5月随印度诗人泰戈尔访华期间,最初收在《志摩的诗》初版本中,诗集再版时,作者删去了前17首。这首只有五行的小诗,充分体现出徐志摩诗歌的婉约之风,虽然带有浓郁的脂粉气,但词藻却并不浓艳,没有用“雪白的肌肤”、“艳红的嘴唇”、“云霞般的和服”等的艳词俗字,而是准确地抓住日本侍女在与客人道别时的一瞬,用“温柔”、“娇羞”、“忧愁”等富有感情色彩的词汇,道出了说不尽的温情,画出了一个侍女动人的形态和神态,特别是最末一句“沙扬娜拉”的款款道出,犹如一幅余音缭绕的娇美图。徐志摩的诗歌形式自由而又都精巧典雅,深得白话新诗的精髓。《沙扬娜拉一首》单看是一首标准的自由体诗,然而,他却用大致相同的形式一口气写了18首,于是,一个新的“格律”形式就诞生了。新旧格律的本质区别在徐志摩诗中表现得最为鲜明。
《再别康桥》(写作于1928年11月6日访欧归国途中,发表于同年12月的《新月》1卷10期,后收入《猛虎集》)是徐志摩诗歌的代表作,也是其音乐美和运用现代口语的典范。徐志摩是“康桥文化”的膜拜者,“康桥”在他的一生中有着特殊的重要意义,他对康桥的留恋之情,似乎也成为了他一生永恒的主题。《康桥西野暮色》和《夜》表现了他对康桥的深情厚意,《康桥再会罢》是康桥情结的集中代表:“康桥,再会罢;/我心头盛满了别离的情绪,/你是我难得的知己,/????归家后我母若问海外交好,/我必首数康桥;”而《再别康桥》则是“康桥系列作品”中最为动情也最为动人的一首。它在平白自然的口语中,奇迹般地写出了无声无泪的惜别之情。在第一节短短的四行里,竟一口气一连用了三个“轻轻的”,而在诗的结尾,又换成了两个“悄悄的”:“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可以看出,徐志摩不但善于根据要表达的内容创造不同的形式,而且更善于用不同的手法来创造优美和谐的旋律。《雪花的快乐》表现的“雪梅之恋”的优雅,情调是
欢快的;《沙扬娜拉一首》表现的是客人对侍女的留恋,情调是温馨的;《再别康桥》表现的是诗人对心中圣地或者理想的诀别,其情调是无奈的。徐志摩诗歌重视诗的音韵,形成了“自由轻快”的独特风格。他常常交替使用交韵(abab)、抱韵(abba)、随韵(aabb)等几种韵式,既严格又自然,很有功底。被卞之琳称为徐志摩诗歌在形式上最为完美的《偶然》,就采用了“交韵”的一种变体(aabba)。这种ab韵交替使用的韵式,对于造成跌宕起伏的节奏效果明显,在中国传统诗
歌中并不少见,在西方律诗中更为普遍。徐志摩在诗歌艺术上的追求,开拓了新诗的表现形式,对白话新诗加快艺术进程起到了重要的推进作用,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
范文二:偶然
作者: 徐志摩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惊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赏析:
能把“偶然”这样一个极为抽象的时间副词,使之形象化,置入象征性的结构,充满情趣哲理,不但珠润玉圆,朗朗上口而且余味无穷,意溢于言外——徐志摩的这首《偶然》小诗,对我来说,用上“情有独钟”之语而不为过。
诗史上,一部洋洋洒洒上千行长诗可以随似水流年埋没于无情的历史沉积中,而某些玲珑之短诗,却能够经历史年代之久而独放异彩。这首两段十行的小诗,在现代诗歌长廊中,应堪称别备一格之作。
这首《偶然》小诗,在徐志摩诗美追求的历程中,还具有一些独特的“转折”性意义。按徐志摩的学生,著名诗人卡之琳的说法:“这首诗在作者诗中是在形式上最完美的一首。”(卡之琳编《徐志摩诗集》第94页)新月诗人陈梦家也认为:“《偶然》以及《丁当-清新》
等几首诗,划开了他前后两期的鸿沟,他抹去了以前的火气,用整齐柔丽清爽的诗句,来写那微妙的灵魂的秘密。”(《纪念徐志摩》)。的确,此诗在格律上是颇能看出徐志摩的功力与匠意的。全诗两节,上下节格律对称。每一节的第一句,第二句,第五句都是用三个音步组成。如:“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
壳,”每节的第三、第四句则都是两音步构成,如:“你不必讶异,”“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音步的安排处理上显然严谨中不乏洒脱,较长的音步与较短的音步相间,读起来纡徐从容、委婉顿挫而朗朗上口。而我在这里尤需着重指出的是这首诗歌内部充满着的,又使人不易察觉的诸种“张力”结构,这种“张力”结构在“肌质”与“构架”之间,“意象”与“意象”之间,“意向”与“意向”之间诸方面都存在着。独特的“张力”结构应当说是此诗富于艺术魅力的一个奥秘。
所谓“张力”,是英美新批评所主张和实践的一个批评术语。通俗点说,可看作是在整体诗歌的有机体中却包含着共存着的互相矛盾、背向而驰的辨证关系。一首诗歌,总体上必须是有机的,具各整体性的,但内部却允许并且应该充满各种各样的矛盾和张力。充满“张力”的诗歌,才能蕴含深刻、耐人咀嚼、回味无穷。因为只有这样的诗歌才不是静止的,而是“寓动于静”的。打个比方,满张的弓虽是静止不动的,但却蕴满饱含着随时可以爆发的能量和力度。
范文三:最是那一低头的温——徐志摩诗歌欣赏
文学是语言的艺术,不论是文学作品的思想性还是文学作品的情感性,都是通过对语言及其形式的感受 理解获得的。脱离开对语言及其形式的感受和理解,思想性就是一些抽象的教条,情感性就是一些空洞的抒情。这样的思想性和情感性严格说来还不是文学作品的思想性和情感性。所以,我们语文教学的任务,首先是引导学生 受和理解文学作品中的语言及其形式,过去 种跨越语言直取思想、直取情感的方式是要 得的。
诗歌是一种更纯粹的语言艺术,它没有小说的虚构的故事情节;没有散文的具体的事件和人 ,更没有戏剧的舞台演出,我们在诗歌中接触的几乎只有语言,我们对诗歌的感受和理解,主要是对诗歌语言的感受和 解。所以,在诗歌的教学中, 导学生感受和理解诗歌的语言几乎是惟一重要的教学内容。
在这里, 想通过徐志摩的《沙扬娜拉——赠日本女郎》一诗的赏析说明这个问题。
在徐志摩这首小诗里,几乎没有对人物的细致描写,也没有对人物心理的着意刻划,更没有作者情感的直接表现。但所有这一切,在我们每个读者的感 里却是异常清晰明确的。首先,我们不会认为这个日本女郎有着修长的身材,有着西方女性常有的结实的肌肉和健壮的体魄,但她也不是矮小的,瘦弱的,而是娇小而 满的;她的脸色不是红润的,但也不是苍白的,而是白皙光洁的;她穿的衣服不是紧身的、把身体的每一个曲线都能够 露出来的现代西方的服装,但也不是臃肿得无法感到女性的曲线美的那种只有老太婆才爱穿的衣服;她的服装的颜色不是鲜艳的红色和绿色,但也不是朴实无华的蓝色或灰色;她不华贵,但也不粗俗;不矜持,但也不放荡……那么,这么一个日本少女的形象我们是怎样感觉出来的呢?我们不是仅仅从徐志 对这个日本女郎的具体描写中感觉出来的,而更是从对这首诗、对这首诗的语言的感觉中感觉出来的。我们简直可以说,这首诗的本身就是这个日本女郎的形象。它小而美,构成的也正是这个 本女郎娇小而美丽的 体的形象。它使我们想像不出一个修长硕大的身躯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写的是这个日本女郎的“温柔”,写的是她微微低头时给人的温柔、温馨的感觉,但是,仅有这样的描写,还是无法构成这个日本女郎的整体的温柔、温馨的形象的。这个日本女郎温柔、温馨的形象更是从全诗语言的“温柔”中实际感到的。我们可以看到,全诗没有一个像铁、石这样一些给人 来沉重感、冷硬感的词语,也没有像辉煌、昂扬这样响亮的词语,只有“珍重”的“重”字可以给人带来沉重感,但它在“珍重”一词里处在轻音的位置上,读出来的“珍重”这个词给人的却是关切的、温暖的感觉。“道一声珍重,
道一声珍重”,这种反复的致意,并且是从一个美丽的日本少女的口里徐徐地吐露出来,给人的感觉就更加 暖和温馨。“凉风”在词义上是 凉”的,但读起来却并不感到凉意,倒像是更加衬托出了全诗给人的温暖。全诗的每一个词都好像没有多么大的重量,每一个音都不会给人产生强烈的刺激,它押的是“ou”韵,而“ou”韵则既不是太响亮的,也不是太沉闷的,它本身就给人一种舒服的、温柔的感觉。只要我们反复读一读这首诗,我们就会感到这首诗的语言在整体上就是温柔、温馨的。我们感受着 首诗的语言,同时也是在感受着这个日本女郎的身体形象,它托住了我们的温柔的、温馨的感觉,同
时也托住了这个日本女郎的温柔的、温馨的形象 ——我们是在这首诗的语言给我们的心灵感觉里想像这个日本女郎的具体的身体形象的。
在徐志摩这首小诗的语流中,“最”字是一个独特的存在,它不仅把作者对这个日本女郎“一低头”的神态的心灵感触突出了出来,而且在全诗中是惟一一个短促的收口音,在某种程度上也有力度感,它突如其来,好像轻轻地推了我们一下,一下子把我们推到了这首小诗的世界里,推到了这个日本女郎的面前。起到的是“无”中生“有”的作用。“最”字以后的所有字词,几乎都是有尾音的音,这种尾音把前一个音与后一个音很自然地联 在一起,整首诗除了在一个句子结束时有一个轻轻的停顿之外,其它语词都呈现着一种连绵不断的变化状态,它不像“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闻一多:《死水》)一样是一个词一个词地绝然地顿开的,也不像“ 冷清清,戚戚惨惨戚戚”(李清照:《声声慢:“冷冷清清”》)一样是前后重叠、在一个音或相近 音上蹉跎盘旋的,它时时变化着,但
我们却感觉不到它的转折性的变化,从一个音向另一个音的过渡都非常自然,往往是上一个音的结束正好易于下一个音的发音,不用重新调整发音的部位。没有佶屈聱牙感,没有不能不绝然顿开的地方,整首诗的语言,都使我们感到一种轻柔的曲线美,一种轻盈感,一种飘逸感。这种轻柔的曲线美,这种轻盈感,这种飘逸感,也是我们在想像中重构这个日本女郎形象的心理基础。所以,我们想像中的日本女郎,绝不会是西方那种健美女郎的形象,也不是中国古代那种瘦弱多病的贵族女郎的形象;她穿的 是西方绽露着身体的每一条曲线的紧身衣,也不是根本无法表现女性身体曲线美的臃肿厚重的衣服,而是相对宽松但却有着轻盈感、飘逸感的日本和服。
在这首诗里,只出现了两种色彩:白和红。白是水莲花那种滋润、致密、光洁的“白”,红是在水莲花整体滋润、致密、光洁的白色的底色上透露出的微微的、淡淡的、浅浅的红色。“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直接把“水莲花”和这个日本女郎连接起来、等同起来,“像一朵水莲花”是用水莲花比喻这个日本女郎,不胜凉风的“娇羞”则 是用这个日本女郎的颜面比喻水莲花,这就把水莲花和这个日本女郎的形象同时表现出来。实际上,整首诗的其它语言是一种无色之色,不论看起来还是读起来,读者都能感到它在整体上 清淡和纯净,而不会产生浑浊、芜杂的感觉。必须看到,这种色彩感呈现了这个日本女郎的面容,同时也呈现了她的整体形象。她光洁照人,
素洁中透露着内在的美艳,在幽静中传达出内心的情意。她的衣服的颜色不是鲜艳夺目的大红和大绿,不是给人阴沉感的黑色,不是毫无光彩的灰色,也不是带有圣洁感的蓝色,而是在
素的,淡的,光洁的底色上很自然地点缀着其它艳丽的色彩。她是纯洁的,但不是圣洁的;她是一种世俗的美,但 低俗和庸俗。她有一颗纯净的心灵,但也有一个少女的敏感的心灵和活跃着的感情。
在过去,我们曾经争论过徐志摩这首诗到底是不是“爱情诗”,我认为,这正是我们过去常常脱离开语言的感觉而直取思想、直取感情的结果。
若我们重视的不是理性判断中的思想或感情,而是对诗歌语言的感受和理解,我们就不会产生它是不是爱情诗的问题。实际上,在这首诗里,不论是这个日本女郎还是诗人本人,都没有明确地意识到什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爱还是不爱对 。这里写的只是一点感觉,一点一闪而过、一瞬既逝的感觉,一点似有实无、似无实有、谁也无法用明确的语言进行表达的刹那的感觉。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它才成了诗,成了一首脍 人口的小诗。它把人们用理性语言很难传达的情感和很难述说的情景表达出来。日本女郎 上呈现出的那点“不胜凉风的娇羞”,“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语气里的那点“蜜甜的忧愁”,都在可见而不可见之间传达出了日本女郎内心的那点情感的悸动,但在这娇羞中又有一点凉意,在这忧愁中又有 甜蜜,娇羞透露出她对送别中的诗人的一点无意识的爱意、一点刹那浮现的情感,这种情感在送别以前未曾发生,在送别之后也不会继续发展。凉意则传达着她不会、不能也不想留住对方、留住自己这点情感的无意识中的失落感觉;甜蜜是由于这点爱意感觉,忧愁也是因为这点爱意感觉,爱意感觉本身就是甜蜜的,但这种感觉发生在送别时则不能不感到一点忧愁。所有这一切, 只发生在送别的这一刹那,仅在这一刹那的感受和回忆中保存着,没有过程,也没有发展,没
有消失,也没有加强。对于这个日本女郎是这样,对于诗人也是这样。诗人的那点情,那点温馨的感觉和那点“蜜甜的忧愁”,全都包容在他对日本女郎 “一低头的温柔”的“最是”的感觉中,全都包容在他对那个日本女郎“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的语气里那点“蜜甜的忧愁”的敏感中,正是他对这个日本女郎在送别的一刹那也有了一点莫 的爱意,所以他才从这个日本女郎的一低头中感到了温柔,在她的道别的语气中感到了“蜜甜”和“忧愁”。这里的“蜜甜”和“忧愁”,既是日本女郎的语气中所有,也是诗人自己的内心感觉。在这时,
两个人的那点情意都是不自觉的,都是一瞬即逝的,但却在刹那间实现了彼此的沟通,发生了无言中的交流。我们所感到的温馨,我们所感觉到的美,恐怕就在这刹那的两心相遇吧。至于日本女郎那
“不胜凉风的娇羞”、那点“蜜甜的忧愁”,至于诗人那点温柔的感觉,那点与日本女郎相同的“蜜甜的忧愁”是不是“爱情”,对我们又有什么重要呢?只要我们重视对诗的语言的实际感受和理解,我们就会感到,“爱情”这个词对于这首诗太大、太重、太严肃了。
总之,文学的语言是有质感的语言 是可以用心灵触摸的语言,是可以摸到硬度、掂出重量、看到颜色的语言。语文教学要不断加强学生对我们民族语言的这种质感的感觉,学生感受、理解和运用我们民族语言的能力,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对我们民族语言的质感感觉的能力的提高上。
范文四:摘 要:《偶然》是现代诗人徐志摩所创作的一首别具一格的小诗,也被视为徐志摩人生历程意象化的浓缩,是诗人充溢着灵气的灵魂瞬间弹出的心音。其独特的艺术魅力产生于诗歌内部存在的诸多“张力”,正是这些“张力”的存在使这首诗超越了一般的爱情诗,蕴含了深厚的人生思考和哲学意味。
关键词:张力说;飘逸情调;深层意蕴
作者简介:许迎迎(1988.10-),女,山东德州,陕西师范大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中图分类号]: i207.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2)-25-81-03
在中国现代诗坛上,徐志摩作为新月派的领袖人物,为后人留下了不少经典名作,如《再别康桥》《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云游》等,而《偶然》却是诗人生平最喜爱的一首。此诗写于1926年,初载于同年5月27日《晨报副刊诗镌》第九期,署名志摩,这是徐志摩和陆小曼合写剧本《卞昆冈》第五幕里老瞎子陈梦家的唱词。这首两节十行的抒情短诗,虽不是洋洋洒洒、包罗万象的史诗,不是百千行绮丽华美的长诗,之所以会扣人心弦,在于它“用整齐柔丽的清爽的诗句来写出那些微妙的灵魂的秘密”(《纪念徐志摩》),这种“灵魂的秘密”来产生于诗题题与文本、意象与意象、构架与肌质以及语言、结构、情感等方面存在的“张力 ” 。《偶然》这首诗是诗人生平最爱的一首诗,全诗如下:
我是天空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失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一.“张力”说
后来,张力逐渐从退特的原义向新批评文本层面延展,成为新批评理论家的核心范畴:它不仅是一种语言层面的张力,也是文本整体的张力或结构策略。其中,既包括语义上的张力,也包括作品意义与文字风格上的意义,还包括作品主题上的张力。张力可以在不同因素、不同层级中表现出来,也可以在作品的整体关系上表现出来,其影响力不断扩大,甚至想整个文学活动扩展。而《偶然》作为一首别致的现代诗,可以说是张力说的经典诠释,也是这首诗独特魅力之所在。
二.(1)诗题与文本之间的张力。“偶然”本来是一个完全抽象的时间副词,在这个标题下写什么应该说都是自由随意的,而作者在这个抽象的标题下,用两节写了比较实在的事情:一是云投影在地面的水上;二是“你”“我”(都是象征性意象)相逢在黑夜的海上,在抽象的标题下描绘出两个具体的画面, 这便构成了抽象和具体之间的张力。
(2) 意象与意象之间的张力。意象作为诗的灵魂与生命符号,是一种富于暗示力的情智符号,也是富于诱惑力的期待结构。“徐诗意象清新明丽、新颖巧妙、充满动态感和轻飘感等特点。”[3]志摩诗歌中意象的选取都是奇巧而贴切的,每个意象的都显示着诗人的精神品格,都是诗人情感的渗透。此诗中包含的意象有:云与水,你与我,黑夜与光亮。云是诗人在诗歌中最为常用的意象之一,它飘逸灵动、自在自为,正是诗人自由洒脱、至真至纯的浪漫气质的物化象征。水是纯净、柔美的,对于云来说是相对静止的。飘忽不定的云投影在地面的水上,两者相互映衬,相互补充, 形成了一种飘逸与安定之间张力;云水的交相辉映,创造了神奇而玄妙的意境,就像恋人般相互倾心相互倾慕才有的一见钟情[4]。
“你”和“我”是两个独立的个体,本身是各自独立的,却在偶然间相遇,像是两只小船在茫茫的大海上相遇,统一在诗人所营造的诗意空间里形成一种对立统一,即张力;“黑夜”与“光亮”,黑夜往往带有忧郁感伤的情调,给人以孤寂彷徨之感,“光亮”却给人以温暖明快之感,两者存在鲜明的对立,而你和我是因为偶然相遇在这黑夜的海上,才在交会时互放出光亮,在茫茫大海上偶然相遇,这让两颗孤寂的心刹那间发生碰撞,成为彼此的慰藉,因而两者既是对立矛盾的又是包容统一的。意象之间的张力为我们营构了一个多层立体的诗意空间,形成了此诗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3)结构上的张力 在诗歌中结构包含着一切外在的形式,即韵律、句式等。《偶然》首诗音韵起伏变化,流动感强,强烈的动态效果与整齐圆熟的格律对立统一,使不和谐的因素构成新的和谐,形成了此诗独特的美学效果。徐诗的音乐美主要“通过抑扬顿挫的节奏,多变的音韵和参差的诗行来变现的,就像起伏变换的音乐,有一唱三叹回环之感”[5]此诗有着独特押韵方式为:aabba,即第一节的一、二、五句“云、心、影”押同一个韵“ing”;三、四句“异、喜”押同一个韵“i”;第二节的一、二、五句“上、向、亮”押同一个韵“ang”,三、四句“好、掉”押同一个韵“ao”。再从音节上看,每一节的一、二、五句都是由三个音步构成,如“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第三、四句则有两个音步构成,如“你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你记得也好,最好忘掉”这体现出徐志摩自己的主张“一首诗的秘密也就是他内部音节的匀整与流动”(《诗刊放假》)音节是诗的“血脉”。诗人对音节、用韵的灵活处理使这首诗长短错落,整饬中有变化,参差中有韵律,读来纡徐顿挫,朗朗上口。诗歌内部的流动性与统一性便构成了一种张力。难怪卞之琳说,《偶然》“这首诗是在作者诗中是形式上最完美的一首。”(《徐志摩诗集》)此诗在形式上既借鉴了英诗的押韵方式又与中国古典诗歌的和谐匀齐不谋而合,形成了此诗形式上的美,充分体现诗人在诗歌方面的深厚造诣。
(4)情感的张力 前面我们提到,构架相当于诗歌的外延,使人们可以以习惯性的思维把握诗歌的外在形式和诗人的情感态度,而诗的真谛在于诗歌的内涵或肌质,包括诗人在此诗中表现的情感,而这首诗的情感却是复杂微妙的,表层情感与深层的情感又是充满了张力。诗歌最后“你记得也好”“最好忘掉”“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记得”与“忘掉”是相对的词语,本身是相互矛盾的。在这矛盾的背
后暗含的是诗人曲折的心态与细致入微的情意。“互放的光亮”是男女双方在相逢相知相爱的过程中相互倾注的情意。这洒脱的语言传达的表层信息是:我们都有着各自的人生轨迹,我们的相遇与相知是仅仅是一个偶然,忘掉在这相遇时产生的一切美好吧!可是诗人真的能忘掉吗?这其中隐含的是一丝惆怅与无奈。“最好忘掉”其实是最不能忘掉,是言在此而意在彼。诗人把美好纯洁的爱情作为生活和生命的现实内容和理想追求,真诚坦率地抒写爱的赤诚和忠贞,在之前写下的许多爱情诗中都能体现,他怎么可能真正忘掉这刹那间产生的美好情感呢?因此诗人的深层情感与语言表达之间构成了一种张力,这种张力的存在增添读者对此诗的朦胧感。
(5)不同层级之间的张力 我们看到此诗中“云”这个意象本身是诗人飘逸洒脱的个性与气质的象征,与此诗整体上空灵清新的风格相协调,却与此诗所传达的深层意蕴之间存在着不和谐的音调,即构成不同层级之间的张力。这种不同层级之间的张力也表现与诗歌本身与读者接受之间。我们都知道,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对于一诗,如果其内涵是完全可以确定的,就不会使读者产生想象的空间,也不会造成读者期待视野的受挫,而由于这首诗歌内部诸多“张力”形成的诗意空间是朦胧的,不同的读者就会结合自己的生存体验与经历有不同的感受,产生不同的想象,这便应和了我们在前面提到的“张力”这个批评术语本身在整个文学活动中的延伸与扩张。再看此诗所蕴含的深层意蕴。
三、深层意蕴
(1)相遇的偶然与宿命的必然 偶然既是这首诗歌的题目,也是文本为我们呈现的两个情境:飘忽不定的云投影在水面的波心,黑夜海上的相逢,这都是一种预料不到、不期而遇的偶然。可是,诗人却说“不必讶异”“也无需欢喜”因为“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你我在海上偶然相逢过后,却又沿着各自的方向,奔赴着各自的路程,从相遇到分离仿佛成了一种必然;在这个苍茫的宇宙中,在这个飘忽的过程中,我们仅是一个匆匆的过客,生命不可能停驻在那个偶然相遇的瞬间,一切都将从存在走向不存在。可以说,这种相逢的偶然不仅存在于诗人的生命历程中,也存在与每个人的生活中。人与人的相遇和相知很多时候都是偶然发生的,而假若生命的姿彩、爱情的火花恰恰是在这个偶然的际遇中迸发,那么这背后是不是就隐含着一种不可解的宿命的必然呢。或者说,诗人所表达的并不是偶然,而是一种不可解的宿命的必然。诗人曾说过:我将于茫茫人海,访
我唯一灵魂之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诗人执著于寻觅灵魂的伴侣,却又无法预见命运的捉弄,将爱情理想的失落归结为为宿命。这便是偶然与必然之间存在着的巨大张力。何止是爱情,在人生的诸多方面,如人与人、人与理想、人与事业之间都存在“偶然”,因此说,这首诗超越了一般的爱情诗,蕴含着诗人对社会人生的独特思考。
(2)飘逸的风格与灵魂的哀伤 。在这首诗中,诗人用一些貌似不经意的语句“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记得也好”“最好忘掉”仿佛在传达一种洒脱达观、可有可无的心境,而实际上并非如此。作为新月派的灵魂人物,在诗歌理论上他倡导“理性节制情感”即为追求诗歌外在形式上的美而压制内心的情感,将情感表现的蕴藉而含蓄,诗人也是如此。
诗人曾将自己比作天教歌唱的鸟,将“柔软的心窝紧抵蔷薇的花刺,口里不住地唱着星月的光辉和人类的希望,非到他的心血滴出来把白花染成大红他不住口。他的痛苦与欢乐是浑成一片的。”[6]诗人这个痴鸟,用清新明丽相互映衬的意象,以及和谐而错落有致的形式,营造了一个小巧而朦胧的诗意空间,形成了此诗飘逸灵动的风格,而在这在飘逸灵动的诗歌风格背后却隐藏着诗人灵魂深处的哀伤,没有一点的可有可无,有的只是一种现实的哀伤,一种人生的无奈,是一个执著于理想的人,一个至真至纯的人在屡遭失意时所唱出的悲歌。正如矛盾所说他的诗是“圆熟的外形,配着淡到几乎没有的内容,而且这淡极了的内容也不外乎感伤的情趣—青烟似的微哀,神秘的象征的依恋感唱追求”。
由此看来,就是这样一首清新明丽的小诗包蕴着如此多的“张力”这些张力即构成了此诗外在形式上的飘逸灵动,也形成了一个无限丰富的诗意空间,即诗人用单纯的意境、谨严的格式、简明的旋律点化出一个朦胧而晶莹,小巧而无垠的世界。诗人的感情是节制的,情态是潇洒的,他领悟到了人生中许多“美”与“爱”的消逝,在最难以割舍、最可珍贵的东西消逝后,而发生的失落感,用了貌似不经意的语调予以表现,使这首诗不仅在外观上,达到了和谐的美,更在内在的诗情上,特别地具有一种典雅的美。此诗永久的魅力正来自它的深层信息(深含的人生奥秘与意蕴)即书写了一种人生的失落感,是飘逸的也是轻淡的,也是深沉厚重的,它是诗人充溢着灵气的灵魂在瞬间弹出的心音,单纯的音符中回荡着悠长,典雅的美感中起伏着骚动,飘逸的情调中蕴藏着深邃。
参考文献:
[3]、周星平.徐志摩诗歌意象初探[j].昆明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2,(9).
[4]、陈善珍.偶然的相逢 永远的印记—论徐志摩的诗歌《偶然》.内江师范学院学报,2008,(7).
[5]、龚立新雪花的快乐—试论徐志摩诗歌流动的忧伤美和音乐美[j].文教资料,2007,(4).
范文五:诗的第一句用“我是天空的一片云”作比,传达诗人高洁不俗的天性,显示飘忽动荡的心。“偶尔”说明这种影响的产生是不期而然的,由于热爱美、追求美是人的天性,因此“投影在你的波心”也就成为人们期待与追求的实现了。其中“波心”指追求者心理的波动、振荡与兴奋。“你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天上漂浮着美丽的白云,给地上的知己以强烈的心灵震撼和热切的情感依托,他心波荡漾,激动不已。诗人的高妙处是极力抑制兴奋的势头,劝谕知己:你不要为期待的突然实现而惊讶、诧异,更不必为它欢呼、欣喜,因为它“转瞬间消失了踪影”,后一句与前一句互为因果,全因着“我是天空的一片云”飘摇不定。这一句又是上两句的原因,为什么“你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因为这知己的相遇并不永久,这种美并不永恒。表面上看,这节诗叫人们淡化情感,漠视际遇,而实际上包含更深的意义:任何美的事物都是相对于特定时间、特定环境的,都要受客观因素制约。永恒的美是不存在的,我们要加倍珍惜“偶尔”的美,方能把片刻的体验化为终古的记忆。
在第二节里,诗人首先设置了相逢在“黑夜”这样一个特殊背景:“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大海之中的夜航,寂寞、孤独而又悲凉。正需要朋友和伙伴,友情和欢乐,在这特殊境遇中,“你”突然出现,驱散沉沉的寂寞,点亮浓重的夜幕,我们相逢、相知,辉映“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虽然注定不能停留,擦肩而过,“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但殊途同归,都承受着海上航行的寂寞,又都获得了友情的寄托,这是多么难以忘怀的相逢!这种相逢既属偶然也属必然,
假如不是同样承受寂寞的折磨,它不过是过眼云烟,在诗人人生旅途中难留下些许痕迹,而正因为“你我”有同样的期待,同样的热情,才有同样激动人心的“偶然”。这里,两个背道而驰的意向蕴涵在同一个句子里,归结到同一个词——“方向”上。与之同时,诗人对爱情的渴望,对有缘无份的无可奈何的感慨,与内心的痛苦一齐火山般爆发出来,在情感上达到了高潮。而恰在此时,一种不堪重负之
感油然而生,于是诗人不得不劝解自己“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显然,这句语气上以退为进,似轻实重,以显示这豁达的诗文强调的不是“忘掉”,而是“记得”,自己对偶然邂逅的一段美好时光魂牵梦绕,自然也希望对方铭记心怀。
徐志摩这首《偶然》,很可能仅仅是一首情诗,是写给一位偶然相爱一场而后又天各一方的情人的。不过,这首诗的意象已超越了自身。我们完全可以把此诗看作是人生的感叹曲。人生的路途上,有着多少偶然的交会,又有多少美好的东西,仅仅是偶然的交会,永无重复。那些消逝了的美,那些消逝了的爱,又有多少能够重来?对于天空中的云影偶尔闪现在波心,实在是“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更何况在人生茫茫无边的大海上,心与心之间有时即使跋涉无穷的时日,也无法到达彼岸。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方向,我们偶然相遇,又将匆匆分别。那些相遇时互放的“光亮”,那些相遇时互相倾注的情意,“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这是现实的哀伤,人生的无奈。
这首诗表现出诗人高度的艺术技巧。诗人将具体景物与想象糅合在一起构成诗的鲜明生动的艺术形象,巧妙地把气氛、感情、景象融汇为意境,达到景中有情,情中有景。诗的结构形式严谨整齐,错落有致。全诗7节,每节4行,组成两个平行台阶;1、3行稍短,2、4行稍长,每行6至8字不等,诗人似乎有意把格律诗与自由诗二者的形式糅合起来,使之成为一种新的诗歌形式,富有民族化,现代化的建筑美。诗的语言清新秀丽,节奏轻柔委婉,和谐自然,伴随着情感的起伏跳跃,犹如一曲悦耳徐缓的散板,轻盈婉转,拨动着读者的心弦。
诗人闻一多20年代曾提倡现代诗歌的“音乐的美”“绘画的美”“建筑的美”,《再别康桥》一诗,可以说是“三美”具备,堪称徐志摩诗作中的绝唱。
《再别康桥》第1节写久违的学子作别母校时的万千离愁。连用三个“轻轻的”,使我们仿佛感受到诗人踮着足尖,象一股清风一样来了,又悄无声息地荡去;而那至深的情丝,竟在招手之间,幻成了“西天的云彩。”第2节至第6节,描写诗人在康河里泛舟寻梦。披着夕照的金柳,软泥上的青荇,树荫下的水潭,一一映入眼底。两个暗喻用得颇为精到:第一个将“河畔的金柳”大胆地想象为“夕阳中的新娘”,使无生命的景语,化作有生命的活物,温润可人;第二个是将清澈的潭水疑作“天上虹”,被浮藻揉碎之后,竟变了“彩虹似的
梦”。正是在意乱情迷之间,诗人如庄周梦蝶,物我两志,直觉得“波光里的艳影/在我的心头荡漾”,并甘心在康河的柔波里,做一条招摇的水草。这种主客观合一的佳构既是妙手偶得,也是千锤百炼之功;第5、6
节,诗人翻出了一层新的意境。借用“梦/寻梦”,“满载一船星辉,/在星辉斑斓里放歌”,“放歌,/但我不能放歌”,“夏虫也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四个叠句,将全诗推向高潮,正如康河之水,一波三折!而他在青草更青处,星辉斑斓里跣足放歌的狂态终未成就,此时的沉默而无言,又胜过多少情语啊!最后一节以三个“悄悄的”与首阙回环对应。潇洒地来,又潇洒地走。挥一挥衣袖,抖落的是什么?已毋须赘言。既然在康桥涅盘过一次,又何必带走一片云彩呢?全诗一气呵成,荡气回肠,是对徐志摩“诗化人生”的最好的描述。
这首诗在艺术上比较集中地体现了徐志摩诗歌的特点。形式上或追求变幻的自由,或力求单纯和统一,前者更适宜表达激荡的心灵,所以这首诗前三节句式整饬、节奏单纯,及至诉说衷心,便改用错综交替、自由变幻的句子。但都工而有变,散而有序,错落有致。这首诗在爱的感激昂奋中每每略带抑郁,表现了诗人感受人世沧桑的心怀。这种
矛盾的情绪以对比手法表现得尤为突出:如二、三、四节各以现实生与天上明星作视觉、与触觉上、心灵感受上的对比,现实人生越灰暗明星越显得光明美好;明星越亮,现实越灰暗。
范文六:徐志摩散文之求医
“tounderstandthattheskyiverywhereblue,itisnotnecessarytohavetraveledallroundthe
world.”
——goethe
新近有一个老朋友来看我。在我寓里住了好几天。彼此好久没有机会谈天,偶尔通信也只泛泛的;他只从旁人的传说中听到我生活的梗概,又从他所听到的推想及我更深一义的生活的大致。他早把我看作“丢了”。谁说空闲时间不能离间朋友间的相知?但这一次彼此又捡起了,理清了早年息息相通的线索,这是一个愉快!单说一件事:他看看我四月间副刊上的两篇“自剖”,他说他也有文章做了,他要写一篇“剖志摩的自剖”。他却不曾写:我几次逼问他,他说一定在离京前交卷。
有一天他居然谢绝了约会,躲在房子里装病,想试他那柄解剖的刀。晚上见他的时候,他文章不曾做起,脸上倒真的有了病容!“不成功”;他说,“不要说剖,我这把刀,即使有,早就在刀鞘里锈住了,我怎么也拉它不出来!我倒自己发生了恐怖,这回回去非发奋不可。“打了全军覆没的大败仗回来的,也没有他那晚谈话时的沮丧!
但他这来还是帮了我的忙;我们俩连着四五晚通宵的谈话,在我至少感到了莫大的安慰。我的朋友正是那一类人,说话是绝对不敏捷的,他那永远茫然的神情与偶尔激出来的几句话,在当时极易招笑,但在事后往往透出极深刻的意义,在听着的人的心上不易磨灭的:别看他说话的外貌乱石似的粗糙,它那核心里往往藏着直觉的纯璞。他是那一类的朋友,他那不浮夸的同情心在无形中启发你思想的活动,叫逗你心灵深处的“解严”;“你尽量披露你自己”,他仿佛说,“在这里你没有被误解的恐怖”。我们俩的谈话是极不平等的;十分里有九分半的时光是我占据的,他只贡献简短的评语,有时修正,有时赞许,有时引申我的意思;但他是一个理想的“听者”,他能尽量的容受,不论对面来的是细流或是大水。
我的自剖文不是解嘲体的闲文,那是我个人真的感到绝望的呼声。“这篇文章是值得写的”,我的朋友说,“因为你这来冷酷的操刀,无顾恋的劈剖你自己的思想,你至少摸着了现代的意识的一角;你剖的不仅是你,我也叫你剖着了,正如葛德①说的‘要知道天到处是碧蓝,并用不着到全世界去绕行一周。’你还得往更深处剖,难得你有勇气下手,你还得如你说的,犯着恶心呕苦水似的呕,这时代的意识是完全叫种种相冲突的价值的尖刺给交占住,支离了缠昏了的,你希冀回复清醒与健康先得清理你的外邪与内热。至于你自己,因为发见病象而就放弃希望,当然是不对的;我可以替你开方。你现在需要的没有别的,你只要多多的睡!休息、休养,到时候你自会强壮。
我是开口就会牵到葛德的,你不要笑;葛德就是懂得睡的秘密的一个,他每回觉得他的创作活动有退潮的趋向,他就上床去睡,真的放平了身子的睡,不是喻言,直睡到精神回复了,一线新来的波澜逼着他再来一次发疯似的创作。你近来的沉闷,在我看,也只是内心需要休息的符号。正如潮水有涨落的现象,我们劳心的也不免同样受这自然律的支配。你怎么也不该挫气,你正应得利用这时期;休息不是工作的断绝,它是消极的活动;这正是你吸新营养取得新
生机的机会。听凭地面上风吹的怎样尖厉,霜盖得怎么严密,你只要安心在泥土里等着,不愁到时候没有再来一次爆发的惊喜。”
这是他开给我的药方。后来他又跟别的朋友谈起,他说我的病——如其是病——有两味药可医,一是“隐居”,一是“上帝”。烦闷是起原于精神不得充分的怡养;烦嚣的生活是劳心人最致命的伤,离开了就有办法,最好是去山林静僻处躲起。但这环境的改变,虽则重要,还只是消极的一面;为要启发性灵,一个人还得积极的寻求。比性爱更超越更不可摇动的一个精神的寄托——他得自动去发见他的上帝。
上帝这味药是不易配得的,我们姑且放开在一边(虽则我们不能因他字面的兀突就忽略他的深刻的涵养,那就是说这时代的苦闷现象隐示一种渐次形成宗教性大运动的趋向);暂时脱离现社会去另谋隐居生活那味药,在我不但在事实上有要得到的可能,并且正合我新近一天迫似一天的私愿,我不能不计较一下。
我们都是在生活的蜘网中胶住了的细虫,有的还在勉强挣扎,大多数是早已没了生气,只当着风来吹动网丝的时候顶可怜相的晃动着,多经历一天人事,做人不自由的感觉也跟着真似一天。人事上的关连一天加密一天,理想的生活上的依据反而一天远似一天,仅是这飘忽忽的,仿佛是一块石子在一个无底的深潭中无穷尽的往下坠着似的——有到底的一天吗,天知道!实际的生活逼得越紧,理想的生活宕得越空,你这空手仆仆的不“丢”怎么着?你睁开眼来看看,见着的只是一个悲惨的世界,我们这倒运的民族眼下只有两种人可分,一种是在死的边沿过活的,又一种简直是在死里面过活的:你不能不发悲心不是,可是你有什么能耐能抵挡这普遍“死化”的凶潮,太凄惨了呀这“人道的幽微的悲切的音乐”!
那么你闭上眼吧,你只是发见另一个悲惨的世界:你的感情,你的思想,你的意志,你的经验,你的理想,有哪一样调谐的,有哪一样容许你安舒的?你想要攀援,但是你的力量?你仿佛是掉落在一个井里,四边全是光油油不可攀援的陡壁,你怎么想上得来?就我个人说,所谓教育只是“画皮”的勾当,我何尝得到一点真的知识?说经验吧,不错,我也曾进货似的运得一部分的经验,但这都是硬性的,杂乱的,不经受意识渗透的;经验自经验,我自我,这一屋子满满的生客只使主人觉得迷惑、慌张、害怕。不,我不但不曾“找到”我自己,我竟疑心我是“丢”定了的。
曼殊斐儿②在她的日记里写——
我不是晶莹的透彻。
我什么都不愿意的。全是灰色的;重的、闷的。????
我要生活,这话怎么讲?单说是太易了。可是你有什么法子?
所有我写下的,所有我的生活,全是在海水的边沿上。这仿佛是一种玩艺。我想把我所有的力量全给放上去,但不知怎的我做不到。
前这几天,最使人注意的是蓝的色彩。蓝的天,蓝的山,——一切都是神异的蓝!????但深黄昏的时刻才真是时光的时光。当着那时候,面前放着非人间的美景,你不难领会到你应分走的道儿有多远。珍重你的笔,得不辜负那上升的明月,那白的天光。你得够“简洁”的。
正如你在上帝跟前得简洁。
我方才细心的刷净收拾我的水笔。下回它再要是漏,那它就不够格儿。
我觉得我总不能给我自己一个沉思的机会,我正需要那个。我觉得我的心地不够清白,不识卑,不兴。这底里的渣子新近又漾了起来。我对着山看,我见着的就是山。说实话?我念不相干的书????不经心,随意?是的,就是这情形。心思乱,含糊,不积极,尤其是躲懒,不够用工。——白费时光。我早就这么喊着——现在还是这呼声。为什么这阑珊的,你?啊,究竟为什么?
我一定得再发心一次,我得重新来过。我再来写一定得简洁的、充实的、自由的写,从我心坎里出来的。平心静气的,不问成功或是失败,就这往前去做去。但是这回得下决心了!尤其得跟生活接近。跟这天、这月、这些星、这些冷落的坦白的高山。
“我要是身体健康”,曼殊斐儿在又一处写,“我就一个人跑到一个地方去,在一株树下坐着去”。她这苦痛的企求内心的莹澈与生活的调谐,哪一个字不在我此时比她更“散漫、含糊、不积极”的心境里引起同情的回响!啊,谁不这样想:我要是能,我一定跑到一个地方在一株树下坐着去。但是你能吗?
注:
①葛德,通译歌德。
②曼殊斐儿,通译曼斯菲尔德(1888—1923),英国女作家,代表作为小说集《幸福》、《园会》、《鸽巢》等,其作品带有印象主义色彩徐志摩散文之求医
“tounderstandthattheskyiverywhereblue,itisnotnecessarytohavetraveledallroundthe
world.”
——goethe
新近有一个老朋友来看我。在我寓里住了好几天。彼此好久没有机会谈天,偶尔通信也只泛泛的;他只从旁人的传说中听到我生活的梗概,又从他所听到的推想及我更深一义的生活的大致。他早把我看作“丢了”。谁说空闲时间不能离间朋友间的相知?但这一次彼此又捡起了,理清了早年息息相通的线索,这是一个愉快!单说一件事:他看看我四月间副刊上的两篇“自剖”,他说他也有文章做了,他要写一篇“剖志摩的自剖”。他却不曾写:我几次逼问他,他说一定在离京前交卷。
有一天他居然谢绝了约会,躲在房子里装病,想试他那柄解剖的刀。晚上见他的时候,他文章不曾做起,脸上倒真的有了病容!“不成功”;他说,“不要说剖,我这把刀,即使有,早就在刀鞘里锈住了,我怎么也拉它不出来!我倒自己发生了恐怖,这回回去非发奋不可。“打了全军覆没的大败仗回来的,也没有他那晚谈话时的沮丧!
但他这来还是帮了我的忙;我们俩连着四五晚通宵的谈话,在我至少感到了莫大的安慰。我的朋友正是那一类人,说话是绝对不敏捷的,他那永远茫然的神情与偶尔激出来的几句话,在当时极易招笑,但在事后往往透出极深刻的意义,在听着的人的心上不易磨灭的:别看他说话的外貌乱石似的粗糙,它那核心里往往藏着直觉的纯璞。他是那一类的朋友,他那不浮夸的同情心在无形中启发你思想的活动,叫逗你心灵深处的“解严”;“你尽量披露你自己”,他仿佛说,“在这里你没有被误解的恐怖”。我们俩的谈话是极不平等的;十分里有九分半的时光是我占据的,他只贡献简短的评语,有时修正,有时赞许,有时引申我的意思;但他是一个理想的“听者”,他能尽量的容受,不论对面来的是细流或是大水。
我的自剖文不是解嘲体的闲文,那是我个人真的感到绝望的呼声。“这篇文章是值得写的”,我的朋友说,“因为你这来冷酷的操刀,无顾恋的劈剖你自己的思想,你至少摸着了现代的意识的一角;你剖的不仅是你,我也叫你剖着了,正如葛德①说的‘要知道天到处是碧蓝,并用不着到全世界去绕行一周。’你还得往更深处剖,难得你有勇气下手,你还得如你说的,犯着恶心呕苦水似的呕,这时代的意识是完全叫种种相冲突的价值的尖刺给交占住,支离了缠昏了的,你希冀回复清醒与健康先得清理你的外邪与内热。至于你自己,因为发见病象而就放弃希望,当然是不对的;我可以替你开方。你现
在需要的没有别的,你只要多多的睡!休息、休养,到时候你自会强壮。
我是开口就会牵到葛德的,你不要笑;葛德就是懂得睡的秘密的一个,他每回觉得他的创作活动有退潮的趋向,他就上床去睡,真的放平了身子的睡,不是喻言,直睡到精神回复了,一线新来的波澜逼着他再来一次发疯似的创作。你近来的沉闷,在我看,也只是内心需要休息的符号。正如潮水有涨落的现象,我们劳心的也不免同样受这自然律的支配。你怎么也不该挫气,你正应得利用这时期;休息不是工作的断绝,它是消极的活动;这正是你吸新营养取得新生机的机会。听凭地面上风吹的怎样尖厉,霜盖得怎么严密,你只要安心在泥土里等着,不愁到时候没有再来一次爆发的惊喜。”
这是他开给我的药方。后来他又跟别的朋友谈起,他说我的病——如其是病——有两味药可医,一是“隐居”,一是“上帝”。烦闷是起原于精神不得充分的怡养;烦嚣的生活是劳心人最致命的伤,离开了就有办法,最好是去山林静僻处躲起。但这环境的改变,虽则重要,还只是消极的一面;为要启发性灵,一个人还得积极的寻求。比性爱更超越更不可摇动的一个精神的寄托——他得自动去发见他的上帝。
上帝这味药是不易配得的,我们姑且放开在一边(虽则我们不能因他字面的兀突就忽略他的深刻的涵养,那就是说这时代的苦闷现象隐示一种渐次形成宗教性大运动的趋向);暂时脱离现社会去另谋隐居生活那味药,在我不但在事实上有要得到的可能,并且正合我新近一天迫似一天的私愿,我不能不计较一下。
我们都是在生活的蜘网中胶住了的细虫,有的还在勉强挣扎,大多数是早已没了生气,只当着风来吹动网丝的时候顶可怜相的晃动着,多经历一天人事,做人不自由的感觉也跟着真似一天。人事上的关连一天加密一天,理想的生活上的依据反而一天远似一天,仅是这飘忽忽的,仿佛是一块石子在一个无底的深潭中无穷尽的往下坠着似的——有到底的一天吗,天知道!实际的生活逼得越紧,理想的生活宕得越空,你这空手仆仆的不“丢”怎么着?你睁开眼来看看,见着的只是一个悲惨的世界,我们这倒运的民族眼下只有两种人可分,一种是在死的边沿过活的,又一种简直是在死里面过活的:你不能不发悲心不是,可是你有什么能耐能抵挡这普遍“死化”的凶潮,太凄惨了呀这“人道的幽微的悲切的音乐”!
那么你闭上眼吧,你只是发见另一个悲惨的世界:你的感情,你的思想,你的意志,你的经验,你的理想,有哪一样调谐的,有哪一样容许你安舒的?你想要攀援,但是你的力量?你仿佛是掉落在一个井里,四边全是光油油不可攀援的陡壁,你怎么想上得来?就我个人说,所谓教育只是“画皮”的勾当,我何尝得到一点真的知识?说经验吧,不错,我也曾进货似的运得一部分的经验,但这都是硬性的,杂乱的,不经受意识渗透的;经验自经验,我自我,这一屋子满满的生客只使主人觉得迷惑、慌张、害怕。不,我不但不曾“找到”我自己,我竟疑心我是“丢”定了的。
曼殊斐儿②在她的日记里写——
我不是晶莹的透彻。
我什么都不愿意的。全是灰色的;重的、闷的。????
我要生活,这话怎么讲?单说是太易了。可是你有什么法子?
所有我写下的,所有我的生活,全是在海水的边沿上。这仿佛是一种玩艺。我想把我所有的力量全给放上去,但不知怎的我做不到。
前这几天,最使人注意的是蓝的色彩。蓝的天,蓝的山,——一切都是神异的蓝!????但深黄昏的时刻才真是时光的时光。当着那时候,面前放着非人间的美景,你不难领会到你应分走的道儿有多远。珍重你的笔,得不辜负那上升的明月,那白的天光。你得够“简洁”的。
正如你在上帝跟前得简洁。
我方才细心的刷净收拾我的水笔。下回它再要是漏,那它就不够格儿。
我觉得我总不能给我自己一个沉思的机会,我正需要那个。我觉得我的心地不够清白,不识卑,不兴。这底里的渣子新近又漾了起来。我对着山看,我见着的就是山。说实话?我念不相干的书????不经心,随意?是的,就是这情形。心思乱,含糊,不积极,尤其是躲懒,不够用工。——白费时光。我早就这么喊着——现在还是这呼声。为什么这阑珊的,你?啊,究竟为什么?
我一定得再发心一次,我得重新来过。我再来写一定得简洁的、充实的、自由的写,从我心坎里出来的。平心静气的,不问成功或是失败,就这往前去做去。但是这回得下决心了!尤其得跟生活接近。跟这天、这月、这些星、这些冷落的坦白的高山。
“我要是身体健康”,曼殊斐儿在又一处写,“我就一个人跑到一个地方去,在一株树下坐着去”。她这苦痛的企求内心的莹澈与生活的调
谐,哪一个字不在我此时比她更“散漫、含糊、不积极”的心境里引起同情的回响!啊,谁不这样想:我要是能,我一定跑到一个地方在一株树下坐着去。但是你能吗?
注:
①葛德,通译歌德。
②曼殊斐儿,通译曼斯菲尔德(1888—1923),英国女作家,代表作为小说集《幸福》、《园会》、《鸽巢》等,其作品带有印象主义色彩
范文七:这篇散文,诚如题目所示,只写了“巴黎的麟爪。”
“巴黎”,本身就是一个迷人的字眼。它说不完,道不尽,它是一座堪称近代人类艺术褓姆的城市。一代代的艺术巨匠在巴黎弘阔的舞台上勿勿走过;把无数动人的事迹,永恒的美,凝固在罗浮宫的每一块砖瓦里,投映在赛因河的柔波中。没有哪一座城市象巴黎那样把生活与艺术如此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生活即是艺术,艺术即是生活;没有哪一座城市象巴黎那样,把此岸和彼岸拉扯得那么近,现实即是理想,理想即是现实。作为艺术家的徐志摩来到他朝思幕想的艺术之都,如同游子寻见慈母,可以想见他当时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文章一开始,作者就以他特有的富于激-情的笔调,直接表达了感受“咳,巴黎!到过巴黎的一定不会再希罕天堂;尝过巴黎的,老实说,连地狱都不想去了。整个的巴黎就像是一床野鸭绒的垫褥,衬得你通体舒泰,硬骨头都给熏酥了的。”
作者是直抒胸臆的,然而,于不经意之中,更在营造着氛围。这种氛围让你无法克制自己要与作者一起神游巴黎,聆听作者漫谈对巴黎的观感。
作品描绘的天堂般的,充满诱-惑的巴黎,并不仅是光明、微笑、欢畅的,同时也交织着黯淡、惆怅和悲怆。然而,这篇文章的精妙之处在于,作者以他敏锐的观察力,道出了巴黎人的独特之处:虽失意仍不失对人生的希冀;虽厌恶却不掩挚切的友情,贫困潦倒并不碍对艺术的痴迷;真诚而不势利,洒脱而不猥琐,这正是巴黎不和-谐中的和-谐,杂色中的同一,巴黎的诱-惑在于斯,美亦在于斯。作者印象式地漫谈了巴黎以后,便象摄影机一样,缓缓地推近,讲述了两个巴黎人
的故事。一个美丽又聪慧的女郎,十七岁时由父亲安排嫁给了一个英国绅士,可两人之间并无真正的爱情,婚后生活毫无幸福可言,四年后,女郎离婚回到了巴黎,不久,她疯狂地爱上了一个来巴黎
求学的菲律宾少年,并抛弃了一切跟着这男人来到东方,谁知男子的家庭坚不容她,男子不久也丢了她,她只好以做褓姆维生。不久,一封老父病危的电报又将她拉回了巴黎。回到巴黎后,父亲已病逝,重重打击在女郎的心灵上留下深重的创伤,女郎这样表述她此时的心境“从此我在人间还有什么意趣?我只是个实体的鬼影,活动的尸体;我的心也早就死了,再也不起波澜。”然而,死去的只是过去的痛苦,不是女郎的心灵,女郎“每晚还是不自主的到这饭店里来小坐,正如死去的鬼魂忘不了他的老家。”她无法忘却她与情人在这饭店里度过的短暂却刻骨铭心的时光,在这里,她曾倾注满怀的柔情,疯狂地爱恋一个不是贵族,也不是富人的东方人,“秘谈”、“欢舞”、“梦魂缭绕”、“太深,太真”的爱……享受爱情是幸福,是美,追忆往昔的爱情何尝不是幸福,不是美?能够在屡受挫折后,仍能玩味那本属不堪回首的往事不仅是美,而且是崇高了。在女郎表示的“形如槁木,心如死灰”下面,我们看到的是一颗鲜活、热烈、充满柔情的心灵。这正是巴黎人的真诚,巴黎人的洒脱。
饶有趣味的是,在这个女郎的身上,读者能看到作者自己浓重的投影。女郎如泣如诉的诉说道出的是徐志摩的心曲:“我将于茫茫人海中访我唯一灵魂之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甘愿世之不韪,竭全力以斗”“去到那理想的天庭——恋爱,欢欣、自由。”徐志摩是把爱看作生命一样重的,“丢了这可厌的人生,实现这死在爱里,这爱中心的死,不强如五百次的投生?”所不同的是,女郎的爱情是一场悲剧,而作者最后获得了爱情。
第二则讲述了一个巴黎画家的生活故事。画家住在一个狭孝昏暗的小阁楼里,屋里更是一个“垃圾窝”,作者象开清单一样列出了屋里的陈设“精窄的床坐起会扎脑袋,书桌上更是应有尽有:烂袜子、脏手绢,压瘪了的热水瓶子,断头的笔杆,断齿的梳子,可疑的小纸盒儿,权当梳妆台兼书架的破木板箱,烂苹果,破香蕉……这一切作者之所以不厌其详地一一介绍主要为下文作铺垫,衬托出人体美会把这垃圾窝变成金壁辉煌的艺术宫殿,随着画家的自数家珍——一件件稀世艺术珍品,作者展开了丰富的联想和想象:“壁上的疙瘩,壁蟢窠,霉块,钉疤,全化成了哥罗画帧中‘飘飖欲化烟’的最美丽树林与轻快的流涧;桌上的破领带及手绢烂香蕉臭袜子等等也全变形成戴大阔边稻草帽的牧童们,偎着树打盹的,牵着牛在涧里喝水的,手反衬着脑袋放平在青草地上瞪眼看天的,斜眼溜着那边走进来的娘们手按着音腔吹横笛的——可不是那边来了一群娘们,全是年岁
青青的,露着胸膛,散着头发,还有光着白腿的在青草地上跳着来了。”由于有了美的闪光,狭小昏暗的破阁楼竟成了田园牧歌式的风景胜地。由画谈到了模特,由模特引出了画家的细述人体美。“人体美也是这样的,有的美在胸部,有的腰部,有的
下部,有的头发,有的手,有的脚踝,那不可理解的骨胳,筋肉,肌理的会合,形成各各不同的线条,色调的变化,皮面的浓度,毛管的分配,天然的姿态,不可制止的表情。”
画家的津津乐道使读者和作者一样,不能不对这阁楼里的一切如此不和-谐而感到惊愕。简陋的画室与模特美好的形体,生活的困窘与画家心灵的高蹈,这仿佛是“荒唐、艳丽、甜蜜的梦,”然而,它确实就是眼前的实在。在现实中寻求理想,在人生中追寻梦境,这是一种人生境界,这就是美,就是艺术。
从这里,我们看到的同样是巴黎人的真诚和洒脱。
这篇散文写的是举世闻名的巴黎的“麟爪”,作者没有去写绚丽的罗浮宫,壮观的凯旋门,迷人的赛因河,而是把视角投向社会的底层,写的是悲怆落漠的心灵,阴暗丑陋的画室,作者仿佛有意要设制不和-谐,然而精细的读者却能从这表面的不和-谐中,悟出巴黎迷人的所在,不由得不敬佩作者精妙的构思、材料选择,娓娓叙述又都是在不经意中。
巴黎人真诚、洒脱,作者和他的这篇散文同样如此。
范文八:徐志摩散文研究
一. 关于徐志摩散文的艺术特色的总体评价和研究
这方面的文章有:王木青的《徐志摩散文艺术论》、杨莉《徐志摩散文艺术
探析》刘勇《华丽端庄 飘逸流光——徐志摩散文艺术管窥》、胡凌芝《徐志摩
新评》等杨莉《徐志摩散文艺术探析》分别从风格, 修辞, 语言三方面论述。
他的散文韵味独特, 别有一种自己的气质。浓艳绚丽是其散文的总体风格。他善
于运用多种修辞技巧来渲泄情感, 营造意境, 增强散文的艺术表现力。在语言的
驾驭上, 徐志摩尤其强调散文语言的音乐性, 使语言节奏鲜明, 旋律优美, 诗意
盎然, 且还在白话的基础上加入欧化句、英语等多种成份,形成了散文语言的一种
奇特的景观, 读后使人经久难忘。
刘勇《华丽端庄 飘逸流光——徐志摩散文艺术管窥》提到徐志摩的诗非常
有名,但他的散文同样不同凡响。总的基调为:华丽端庄,飘逸流光。通过散文,
我们可以重新熟识一下这位有争议的作家。
的个案分析与宏观的综合考察相结合的
方法,较系统地梳理了徐的散文创作特色。指出:自我思想情感的真率剖露、哲
理与诗情的融合、散文的诗化,三者合而为一地构成了徐志摩散文的别一世界。
王木青的《徐志摩散文艺术论》从个人创造、情感投射、时空观念、思想彩
虹三个角度来论述徐的散文风格,论文中提到:徐志摩散文显示出诗、小说与散
文的相渗相融, 闪耀着潇洒、自由的个性风采; 他既追求情感的互渗性, 又重视
美学的移情作用, 故其散文注重表现情景交融的诗境, 心物合一的妙境, 主客贯
通的化境。他认为宇宙的生命精神蕴藏在生活本体和大自然中, 因而,
他的散文
注重歌颂大自然和生活本体的主体———人的生命精神。徐志摩重视艺术中所迸
发的思想火花, 宣扬人道主义精神, 鼓吹为社会奉献的精神, 这种思想是积极
的、乐观向上的。
在徐志摩的《轮盘序》中, 徐志摩就对自己提出过严格的要求: “完美的字句
表达完美的意境。”他以外国艺术大师的作品为范式, 称赞他们“把散文做成一种
独立的艺术。他们是魔术家, 在他们的笔下, 没有一个字不是活的。他们????能从
文字里创造有生命的艺术”。徐志摩的散文又何尝不如此呢? 它荡漾着诗的韵味、
活的生命力, 显示出独特的个性, 流动着情感的血液, 吐纳着宇宙大化灵气, 放
射出理想的光辉,展现出观念内部的撞击。论文中,作者着重举了《曼殊斐儿》
这篇散文,说这篇散文是一篇诗化散文,它更多地流露出散文的异彩,它字里行间,
疏密有致, 长短相依, 轻松活泼, 自由自在, 无拘无束。尤其是, 作品不仅体现了
诗与散文的结合, 而且体现了散文与小说的结合, 显示出诗、小说与散文的相渗
相融。徐志摩运用文学语言, 创造了诗的意境, 真地生动地再现了曼殊斐儿这一
中心人物形象, 并用情感的纽带, 将诗人自我与人物形象连接在一起,
透过诗人
热情洋溢的赞颂和细腻的刻画, 描绘了人物的真善美, 实现了散文所要求的真实
性和小说所要求的典型性之间的有机结合; 并在这种结合中拓展出深广幽远、情
景交融的诗的意境。在意境中, 闪耀着美的光华。
二、 关于徐志摩散文的艺术特色的各个方面的深入研究评论
关于徐志摩的散文风格,谢冕以诗人的细腻敏锐的艺术感觉作了言简意赅却
十分精确到位的评价:“《浓得化不开》是徐志摩的散文名篇,这篇名恰可用来
概括他的散文风格,……他有一种能力,可以把别人习以为常的场景写得奇艳诡
异,在他人可能无话可说的地方,他却可以说得天花乱坠,让你目不暇接,并不
觉其冗繁而取得曲径通幽奇岳揽胜之效。把复杂说成简单固不易,把简单说成复
杂而又显示出惊人的慎密和宏大的、却极少有人臻此佳境。惟有超常的大家才能
把人们习以为常的感受表现得铺张、繁彩、华艳、奇特。徐志摩便是在这里站在
了“五四”散文大家的位置上。谢文这种将“独创性”作为衡量评估徐散文成就的基
本尺度,在与其他“五四”散文大家的风格比较中去定位其特征和价值的研究思
路,显示了历史的美学的深度。
许欣的《论徐志摩的散文风格》提到:徐志摩的散文,风格之自由华丽,在现
代散文家当中,可以称之为最了。有人曾用一个“魔”字来概括徐志摩的风格。确实,
他的散文,感情奔放,不可阻遏,其行文如秋空一缕行云,舒卷自如,其文字如黄昏夕
阳,华彩纷呈,瞬息变幻。
对于徐志摩这一散文风格的形成,作者还引用朱自清在《〈我所知道的康桥〉
读法指导》里,的话“大概本篇作者所以能写成这样的文体,一半从他的品性,一半
以他的教养。他是个偏于感情的人,热情奔放,往往自己也遏制不住。他通西洋文
学,西洋文学中有所谓??散文??的一个部门,娓娓而谈,舒展自如,在自来我国文学中是
不很发达的。他那品性与教养交叉在一点,就产生了他的自由的文体。”可以说,
徐志摩散文的风格,就是他的生活、思想、性格,情怀、气质、艺术、修养和趣味
的总的集合,以及所有这一切在创作上的体现。在众多的研究中这段话笔者认为
是对徐志摩散文的风格形成缘由的最好概括。
在论文结尾,作者又十分亲切的写道:“赏读徐志摩的散文,常常有一个错觉:
读到的明明是一篇散文,实际上得到的却是一首好诗。即使不分行也读得出是诗,
是诗化了的意境,是诗歌语言的魅力。读徐志摩的散文,你不能去解释,也不要去字
字句句地条分缕析,它们是许多美的意象的感受,是情绪的自如流淌,是心灵振颤
的曲线;读徐志摩的散文,也许一遍就可以读懂,因为它——语近,但也许好多遍也
读不懂,因为它——情遥,用清代诗评家沈德潜的??语近情遥,含吐不露??来形容徐志
摩的散文,也许最为贴切。一般说来,散文的风格以简约质朴为好,但是像徐志摩散
文这样的自由华丽,也不失为一美。虽然他的绮丽、浓烈、绚烂、甜腻、雕琢、
铺张的文风常遭非议,但徐志摩正是以这种??浓得化不开??的文字在散文界独树一
帜,让散文界看到了散文的又一种笔法,更加证实了散文的笔法是可以多种多样
的。”对徐志摩散文如此客观的评价,且道出散文的真谛,让人佩服作者对徐志
摩散文研究的深刻与对散文创作内在规律的把握
肖灵《试论徐志摩散文的诗化特征》提到:徐志摩的散文具有浓厚的“诗化”
特征,这不仅表现在其散文所营造的诗境上,还表现在他的艺术趣味和文体风格上,
注重多种表现手法和修辞方式的运用,讲究音乐美、形式美。
黄宇《试论徐志摩散文的“绅士风”》提到:徐志摩的散文具有浓郁的绅士气
息,这不仅表现在其散文的思想倾向与精神特征上,即颂扬“爱”、崇尚贵族式的自
由、膜拜自然、主张渐进革命,还表现在他的艺术趣味与文体风格上:“跑野马”、
以“活泼无碍的心灵境界”感受美、注重抒情与冥想、力求风趣幽默。
黄乃江《徐志摩散文“野马风”探析》从写作触点、语言个性、意象选取、行
文程式和目的关怀等方面对徐志摩散文“跑野马”风格特征进行探析,
并认为徐志
摩散文体现出“不可测, 不可节, 不可预逆, 起, 动, 消歇皆在无形中,狂飙似的倏
忽与猛烈与神秘”的野马禀性和张力,徐志摩在散文创作中始终张扬着“最有灵性、
最富理想色彩和生命光泽”的野马精神。认为“跑野马”风格特征主要表现为:“理”
通而不郁,“辞”强而不溺,“博见”而不贫,“贯一”而不乱。
三、从美学的角度来评论研究徐志摩散文
张智辉的《论徐志摩散文的美学追求》提到:赋与大自然以性灵神韵和社会
意义,是徐志摩散文追捕的美。他把三种美感形态的创造作为散文重要的艺术追
求:柔美,能让人感到和谐、情意缠绵及轻松愉快;壮美,能引起人一种奋发向
上的情感;悲壮美,能使人在沉痛、怜悯、崇敬和赞美等精神反应中得到美好情
感的激励、振奋、陶冶和提高。他在散文中所探索的想象美,主要表现在补充感
觉、洞见美质、拓展诗意和超越时空局限方面。他的散文,极力追寻的浓艳富丽
美文体,是由丰富的“色彩意识流”、变形的联喻、虚幻的荒诞描写和艺术通感组
成的。胡建军在《论徐志摩散文创作的美学灵机》也是提到与张智辉相同的观点:
把握志摩散文创作现象和艺术风格,就不能不首先认识志摩的美学思想——“性
灵说”.
同是作者张智辉,他在《论徐志摩散文的情感符号》以“情感符号”来把握徐
志摩散文的特质,认为突出呈现,把喻体和喻指在“异质同构”、潜价值等方面的对
应关系转化成比喻符号;超然物外,从作为媒介的现实和梦幻等各种外观形式中
“显现知觉 徐志摩作为富商之后,成长背景令人羡慕,他毕业名牌大学,继尔留学欧美,回
国后创领新文化运动。一直涉足于顶层社会,与名流人物打交道,他的出身起点,
生活氛围,社会阅历,加之极高的天分,无不使他成为人之骄者。重要的还有文
人天赋的浪漫秉性与固有的自由意识。他的才学和能力对当时社会的潜在价值,
是不可抹杀的,所以后人对其“纨绔”的印象也只是印象而已。
崇拜自然,寄情自然是徐志摩一个重要内容.
他对现实采取不调和、不承认的态度,不承认现有社会的政治、法律、家庭、
宗教、娱乐、教育,认为这些都是影响性灵自由发展的东西,所以强调“要一切
都重新来过:不是在书桌上整理国故,或是在空枵的理论上重估价值”。在《鬼
话》里,他一再说明自己是个”自然的崇拜者”认为自然界的种种事物,”不论其细
如涧石,暂如花,黑如炭,明如秋月,皆孕有甚深之意义,皆含有不可理解的神
秘,皆为至美之象征。”后又在《话》里反复强调大自然“是一本绝妙的奇书”,每
页上都有无穷无尽的意义,只要学会研究这本书的方法,了解其奥义,那样我们
精神生活就不怕没有滋养,我们理想的人格就不怕没有基础。” 徐志摩的反璞归
真的欲望,只有从大自然中才能得到满足,所以,他的山水游记,对自然景色并
不去具体的描绘,精心涂抹,大抵借景抒情,富有田园牧歌式的情调。《翡冷翠
山居闲话》是这样,《天目山中笔记》等也是这样。
文学是语言的艺术,文学必须借助语言来描绘形象,表达思想,语言又是构成
作家风格的一个最基本的因素.徐志摩散文华丽夸饰的风格,在语言上有着突出的
表现.
应数0902班: 叶万青
学号: 2009013033
二o一o年十二月二十日
范文九:《徐志摩散文》读后感
梅江初中 九(6)班 周润 从徐志摩先生谈起,心中不由得感慨。在20世纪中国文坛人才辈
出的年代,灿若星辰,而他无疑是其中最光鲜闪亮的一位。他是一位
具有一定影响性的文学家,也是一位对生活热爱的人。有人说徐志摩
是潇洒的诗歌仙子,飘然拂过年轻中国的诗坛,凭着精灵般的诗魂,
丰富了新诗的艺术世界;也有人说徐志摩是不受羁绊的野马,无边无
际的思维总是让他在现实中桀骜不驯,不为世俗所累;而我更愿意相
信郁达夫所说的“志摩是一个淘气可爱能使你永远无法忘怀的顽皮孩
子,诗的音乐,自我生命缺乏诗感,这个孩子的灵魂就会变得孤独寂
寞。”是的,正是因为怀着一颗质朴单纯的童心,他才能真切感受到
内心的性灵神韵,并将其与自然界的温馨静谧的美妙彼此相融,创作
出闪耀着青春光泽,万卉奇葩的《徐志摩散文集》,达到如行云流水
般流畅、澄澈的境界。我陶醉其中......
读了他所写的文本,就好像亲自和他谈话一样,他的神情、意态、
口吻,以及心灵的喜怒哀乐,种种变化,都活泼泼地呈露读者眼前,
飘入读者耳中,沁入读者心底。静下心来读,翻开目录,能清楚的看
见全书分为五大部分,分别为:泰山日出、我过的端阳节、海滩上种
花、罗曼罗兰与想飞,情节都十分真实。
关于泰山日出、我过的端阳节、海滩上种花这三部分,讲的是他
的游记。其中《巴黎的麟爪》是我深陷其中的文章。他的叙述一步一
步带领我走进巴黎世界。“巴黎的麟爪”中“巴黎”,本身就是一个迷
人的字眼。它说不完,道不尽,它是一座堪称近代人类艺术襁褓的城
市。一代代的艺术巨匠在巴黎宏阔的舞台上匆匆走过,把无数动人的
事迹。永恒的美,凝固在罗浮宫的美每一块墙瓦里,投映在赛因河的
柔波中。作为艺术家徐志摩来到他朝思暮想的艺术之都,如同游子寻
见慈母。文章一开始,作者就以激情的笔调表达了感受:咳,巴黎!
到过巴黎的一定不会再稀罕天堂;尝过巴黎的,老实说,连地狱都不
想去了......他描绘的天堂般的,充满诱惑的巴黎,并不只是光明、
微笑、欢畅的,于此同时也交织着暗淡、惆怅、悲怆。然而,这篇文
章的精秒之处则是作者描述巴黎人与巴黎的时候。让我有种立马飞去
巴黎的冲动。最后作者对阁楼、凯旋门等等的视角投向社会底层,写
的是落寞的心灵与阴暗的画室,仿佛有意要设置不和谐的意境,然而
我又能从这表面的不和谐中,悟出巴黎迷人的所在。
还有谈起罗曼罗兰的时候,他内心又多了几分真切。为一名浪迹
天涯的漫游者,使得徐志摩有机会亲近当时的文坛巨匠,用一颗空灵
而单纯的童心去歌颂真善美,用诗一般优美的语言表达对名人的崇敬
仰慕之情。在《泰戈尔》一文中,徐志摩坦言对于泰戈尔访华的欲说,
心中甚是欢喜,但由于泰戈尔的身体不好,也就颇为担心。但出乎亲
友们的意料,泰戈尔不怕病魔的困扰,毅然决然地来访。此次的到来,
徐志摩真切地希望泰戈尔能给百年来只在精神穷瘘中度活,给生命只
是追忆不全的中华民族带来精神的安慰,唤起民族的觉醒。“每想及
本文发布于:2024-01-11 08:27:56,感谢您对本站的认可!
本文链接:https://www.wtabcd.cn/fanwen/fan/82/1187255.html
版权声明:本站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仅供演示用,请勿用于商业和其他非法用途。如果侵犯了您的权益请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在24小时内删除。
留言与评论(共有 0 条评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