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仲淹《岳阳楼记》原文及译文

2024年1月10日发(作者：汤光恢)

岳阳楼记之袁州冬雪创作

范仲淹

【题解】

岳阳楼在今湖南岳阳城西，高三层，从楼上俯瞰碧波万顷的洞庭湖，景物十分壮观.岳阳楼开端建于唐朝初年，北宋滕子京为巴陵郡守时，主持重修，并请范仲淹作《岳阳楼记》以暗示纪念.由于范仲淹的纪念文写的很好，成为千古名篇，因而岳阳楼也就闻名天下.

《岳阳楼记》作于庆历六年玄月十五日，当时正值“庆历新政”变法运动失败，作者被贬，谪居外地.文章通过对汗青上那些“迁客骚人”只局限于个人狭窄圈子里的思想感情的批评，表达了作者自己“先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心胸和抱负.这种思想，不但对当时因变法革新运动失败而被贬的作者和他的同事们，具有宏大的鞭挞和鼓舞作用，就是对于后世的一切有志之士也有很大的影响.

为了充分表达主题思想，作者采取写景和议论相连系的表示手法.语言简洁，形象生动；骈散连系，波澜起伏，富有节拍感.本文在写景散文中别具一格.

原文:

庆历四年春①，滕子京谪守巴陵郡②.越来岁，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乃重修岳阳楼，增其旧制，刻唐贤古人诗赋于其上.嘱予作文以记之.

予观夫巴陵胜状③，在洞庭一湖④.衔远山，吞长江，浩浩

汤汤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前人之述备矣.然则北通巫峡⑥，南极潇、湘⑦，迁客骚人⑧，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

若夫霪雨霏霏⑨，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旅不成，樯倾楫摧；傍晚溟溟，虎啸猿啼.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⑩，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至若春和景明○11，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12，锦鳞游泳○13，岸芷汀兰○14，郁郁青青○15.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16，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17，则忧其平易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欤！噫！微斯人○18，吾谁与归○19？

【注释】

① 庆历四年：公元1044年.庆历，宋仁宗（赵祯）的年号（1044-1048）.

② 滕子京：名宗谅，字子京，河南人，与范仲淹同年进士，因被人诬陷，贬为岳州知州. 谪：降职. 巴陵郡：即岳州郡，治所在今湖南岳阳.

③ 胜状：夸姣的风光.

④ 洞庭：湖名.长江流域著名大湖，在湖南北部，岳阳市西.

⑤ 汤汤（shāng）:大水急流的样子.

⑥ 巫峡：也叫“大峡”，因巫山而得名.是长江三峡之一，在湖北巴东西.

⑦ 极：尽，这里有远通的意思. 潇、湘：二水名，潇水和湘水合流后注入洞庭湖.

⑧ 迁客：降职外调的官吏. 骚人：屈原曾作《离骚》，所以后世称诗人为骚人.

⑨ 淫雨：久雨. 霏霏：雨下得很大的样子.

⑩ 国：指京城.

11景：日光. ○12集：栖止. ○13锦鳞：指五光十色的鱼. ○14芷：香草名. 汀：水中或水边平地. ○15郁郁：形容香气很浓. 青青：形容花草蕃昌. ○16沉壁：这里指水中月影.壁，圆形的玉，这里用来比方月○亮.

17庙堂：宗庙和明堂，古代帝王进行祭祀的地方.这里指朝○廷.

18微：假如不是. 斯人：这样的人，指古仁人. ○19谁与归：即“与谁归”.归，归向，同道. ○

【译文】

庆历四年的春天，滕子京被贬为巴陵太守.过了第二年，由于政事推行顺利，苍生安居乐业，各种荒废了的事业都兴办起来了.于是重新修建岳阳楼，扩大它旧有的规模，把唐代名家和古人的诗赋，刻在上面，并要我写篇文章来纪念这件事.

我看那巴陵郡的壮丽气象，全在这洞庭湖上.它口含远山，吞吐长江；浩浩荡荡，无边无际；清晨的阳光，黄昏的夕照，气象千变万化.这些就是岳阳楼的壮丽气象.前人的记述已经很详尽了.它的北面通向巫峡，南面直达潇水和湘江，降职外调的官员和吟诗作赋的文士，常常在这里集会.他们观赏这里自然景物的感触，可以毫无不同吗？

当那连缀细雨纷纷下落，一连数月也不放晴，阴惨惨的风恕号着，浑浊的波澜翻腾到半天空；日月星辰失去它的光辉，山岳也隐没了它形体，来住的客商无法通行，桅杆倾倒、船桨断折，一到傍晚，就天色昏黑，似乎有山君的吼叫和猿猴的哀号.此刻人们登上这座楼，就会发生分开京城，怀念家乡，担心遭到他人的诽谤和讥讽的心情，满眼萧瑟的气象，心情因极度感伤而十分哀思.

至于春日，春风和煦，风光明丽，湖面波平浪静，天光与水色交相辉映，碧绿的湖水一望无际；沙滩上的白鸥，有的展翅飞翔，有的栖止堆积，五光十色的鱼儿游来游去，岸边芷和沙洲上的兰花，香气郁郁，颜色青青.有时长空云雾顿时消散，洁白的月光一泻千里，湖面上闪烁着金色的光辉，明月的倒影犹如

一块璧玉，静静地沉浸在水底，渔夫的歌声一唱一和，真是无穷穷尽！此刻人们登上这座城楼，就会感到胸怀坦荡，精力愉快；甚至一切荣辱得失都被置之度外，临风饮酒，真是有无限的喜悦.

唉，我曾探索过古代仁人的心情，他们或许有分歧于前面两种情况的，这是为什么呢？这是因为他们不因环境的顺心而欣喜，也不因为个人的失意而哀痛.在朝廷做官就为苍生忧虑，退隐到平易近间又替君主忧虑.这就是不朝做官也担忧，退处江湖也担忧.那末，他们什么时候才高兴呢？大概他们一定会说：“忧天下人之先，乐在天下人之乐”吧！唉，除了这样的人，我还能和谁同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