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鬼神君

更新时间:2023-01-04 18:36:15 阅读: 评论:0


2023年1月4日发(作者:我还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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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课

藤野先生

东京也无非是这样。上野的樱花烂熳的时节,望去确也像绯

红的轻云,但花下也缺不了成群结队的“清国留学生”的速成班,

头顶上盘着大辫子,顶得学生制帽的顶上高高耸起,形成一座富

士山。也有解散辫子,盘得平的,除下帽来,油光可鉴,宛如小

姑娘的发髻(jì)一般,还要将脖子扭几扭。实在标致极了。

中国留学生会馆的门房里有几本书买,有时还值得去一转;

倘在上午,里面的几间洋房里倒也还可以坐坐的。但到傍晚,有

一间的地板便常不免要咚咚咚地响得震天,兼以满房烟尘斗乱;

问问精通时事的人,答道,“那是在学跳舞。”

到别的地方去看看,如何呢?

我就往仙台的医学专门学校去。从东京出发,不久便到一处

驿站,写道:日暮里。不知怎地,我到现在还记得这名目。其次

却只记得水户了,这是明的遗民朱舜水先生客死的地方。仙台是

一个市镇,并不大;冬天冷得利害;还没有中国的学生。

大概是物以希为贵罢。北京的白菜运往浙江,便用红头绳系

住菜根,倒挂在水果店头,尊为“胶菜”;福建野生着的芦荟,

一到北京就请进温室,且美其名曰“龙舌兰”。我到仙台也颇受

了这样的优待,不但学校不收学费,几个职员还为我的食宿操心。

我先是住在监狱旁边一个客店里的,初冬已经颇冷,蚊子却还多,

后来用被盖了全身,用衣服包了头脸,只留两个鼻孔出气。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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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不息的地方,蚊子竟无从插嘴,居然睡安稳了。饭食也不坏。

但一位先生却以为这客店也包办囚人的饭食,我住在那里不相

宜,几次三番,几次三番地说。我虽然觉得客店兼办囚人的饭食

和我不相干,然而好意难却,也只得别寻相宜的住处了。于是搬

到别一家,离监狱也很远,可惜每天总要喝难以下咽的芋梗汤。

从此就看见许多陌生的先生,听到许多新鲜的讲义。解剖学

是两个教授分任的。最初是骨学。其时进来的是一个黑瘦的先生,

八字须,戴着眼镜,挟(xié)着一迭(dié)大大小小的书。一

将书放在讲台上,便用了缓慢而很有顿挫的声调,向学生介绍自

己道:——

“我就是叫作藤野严九郎的……。”

后面有几个人笑起来了。他接着便讲述解剖学在日本发达的

历史,那些大大小小的书,便是从最初到现今关于这一门学问的

著作。起初有几本是线装的;还有翻刻中国译本的,他们的翻译

和研究新的医学,并不比中国早。

那坐在后面发笑的是上学年不及格的留级学生,在校已经一

年,掌故颇为熟悉的了。他们便给新生讲演每个教授的历史。这

藤野先生,据说是穿衣服太模胡了,有时竟会忘记带领结;冬天

是一件旧外套,寒颤颤的,有一回上火车去,致使管车的疑心他

是扒手,叫车里的客人大家小心些。

他们的话大概是真的,我就亲见他有一次上讲堂没有带领

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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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星期,大约是星期六,他使助手来叫我了。到得研究

室,见他坐在人骨和许多单独的头骨中间,——他其时正在研究

着头骨,后来有一篇论文在本校的杂志上发表出来。

“我的讲义,你能抄下来么?”他问。

“可以抄一点。”

“拿来我看!”

我交出所抄的讲义去,他收下了,第二三天便还我,并且说,

此后每一星期要送给他看一回。我拿下来打开看时,很吃了一惊,

同时也感到一种不安和感激。原来我的讲义已经从头到末,都用

红笔添改过了,不但增加了许多脱漏的地方,连文法的错误,也

都一一订正。这样一直继续到教完了他所担任的功课:骨学、血

管学、神经学。

可惜我那时太不用功,有时也很任性。还记得有一回藤野先

生将我叫到他的研究室里去,翻出我那讲义上的一个图来,是下

臂的血管,指着,向我和蔼的说道:

“你看,你将这条血管移了一点位置了。——自然,这样一

移,的确比较的好看些,然而解剖图不是美术,实物是那么样的,

我们没法改换它。现在我给你改好了,以后你要全照着黑板上那

样的画。”

但是我还不服气,口头答应着,心里却想道:——

“图还是我画的不错;至于实在的情形,我心里自然记得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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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年试验完毕之后,我便到东京玩了一夏天,秋初再回学校,

成绩早已发表了,同学一百余人之中,我在中间,不过是没有落

第。这回藤野先生所担任的功课,是解剖实习和局部解剖学。

解剖实习了大概一星期,他又叫我去了,很高兴地,仍用了

极有抑扬的声调对我说道:

“我因为听说中国人是很敬重鬼的,所以很担心,怕你不肯

解剖尸体。现在总算放心了,没有这回事。”

但他也偶有使我很为难的时候。他听说中国的女人是裹脚

的,但不知道详细,所以要问我怎么裹法,足骨变成怎样的畸形,

还叹息道,“总要看一看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有一天,本级的学生会干事到我寓里来了,要借我的讲义看。

我检出来交给他们,却只翻检了一通,并没有带走。但他们一走,

邮差就送到一封很厚的信,拆开看时,第一句是:

“你改悔罢!”

这是《新约》上的句子罢,但经托尔斯泰新近引用过的。其

时正值日俄战争,托老先生便写了一封给俄国和日本的皇帝的

信,开首便是这一句。日本报纸上很斥责他的不逊,爱国青年也

愤然,然而暗地里却早受了他的影响了。其次的话,大略是说上

年解剖学试验的题目,是藤野先生讲义上做了记号,我预先知道

的,所以能有这样的成绩。末尾是匿名。

我这才回忆到前几天的一件事。因为要开同级会,干事便在

黑板上写广告,末一句是“请全数到会勿漏为要”,而且在“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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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旁边加了一个圈。我当时虽然觉到圈得可笑,但是毫不介意,

这回才悟出那字也在讥刺我了,犹言我得了教员漏泄出来的题

目。

我便将这事告知了藤野先生;有几个和我熟识的同学也很不

平,一同去诘责干事托辞检查的无礼,并且要求他们将检查的结

果,发表出来。终于这流言消灭了,干事却又竭力运动,要收回

那一封匿名信去。结末是我便将这托尔斯泰式的信退还了他们。

中国是弱国,所以中国人当然是低能儿,分数在六十分以上,

便不是自己的能力了:也无怪他们疑惑。但我接着便有参观枪毙

中国人的命运了。第二年添教霉菌学,细菌的形状是全用电影来

显示的,一段落已完而还没有到下课的时候,便影几片时事的片

子,自然都是日本战胜俄国的情形。但偏有中国人夹在里边:给

俄国人做侦探,被日本军捕获,要枪毙了,围着看的也是一群中

国人;在讲堂里的还有一个我。

“万岁!”他们都拍掌欢呼起来。

这种欢呼,是每看一片都有的,但在我,这一声却特别听得

刺耳。此后回到中国来,我看见那些闲看枪毙犯人的人们,他们

也何尝不酒醉似的喝彩,——呜呼,无法可想!但在那时那地,

我的意见却变化了。

到第二学年的终结,我便去寻藤野先生,告诉他我将不学医

学,并且离开这仙台。他的脸色仿佛有些悲哀,似乎想说话,但

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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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去学生物学,先生教给我的学问,也还有用的。”其

实我并没有决意要学生物学,因为看得他有些凄然,便说了一个

慰安他的谎话。

“为医学而教的解剖学之类,怕于生物学也没有什么大帮

助。”他叹息说。

将走的前几天,他叫我到他家里去,交给我一张照相,后面

写着两个字道:“惜别”,还说希望将我的也送他。但我这时适

值没有照相了;他便叮嘱我将来照了寄给他,并且时时通信告诉

他此后的状况。

我离开仙台之后,就多年没有照过相,又因为状况也无聊,

说起来无非使他失望,便连信也怕敢写了。经过的年月一多,话

更无从说起,所以虽然有时想写信,却又难以下笔,这样的一直

到现在,竟没有寄过一封信和一张照片。从他那一面看起来,是

一去之后,杳(yǎo)无消息了。

但不知怎地,我总还时时记起他,在我所认为我师的之中,

他是最使我感激,给我鼓励的一个。有时我常常想:他的对于我

的热心的希望,不倦的教诲,小而言之,是为中国,就是希望中

国有新的医学;大而言之,是为学术,就是希望新的医学传到中

国去。他的性格,在我的眼里和心里是伟大的,虽然他的姓名并

不为许多人所知道。

他所改正的讲义,我曾经订成三厚本,收藏着的,将作为永

久的纪念。不幸七年前迁居的时候,中途毁坏了一口书箱,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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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箱书,恰巧这讲义也遗失在内了。责成运送局去找寻,寂无回

信。只有他的照相至今还挂在我北京寓居的东墙上,书桌对面。

每当夜间疲倦,正想偷懒时,仰面在灯光中瞥见他黑瘦的面貌,

似乎正要说出抑扬顿挫的话来,便使我忽又良心发现,而且增加

勇气了,于是点上一枝烟,再继续写些为“正人君子”之流所深

恶痛疾的文字。

十月十二日

文章写了“我”和藤野先生之间的哪四件事?由此可以看出

藤野先生是一个怎样的人?

参考答案:1.写藤野先生检查并从头到末地修改“我”抄的

讲义。表现了先生认真负责,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2.写藤野先

生指出“我”绘的解剖图中的错误。表现了先生严谨、尊重科学,

对学生要求严格、循循善诱的工作作风。3.写藤野先生为“我”

不信鬼神,敢于解剖尸体而感到高兴和放心。表现了先生尊重不

同文化,没有民族偏见的观念。4.写先生向“我”询问、了解中

国女人裹脚的情形。表现了先生积极探索研究、实事求是的精神。

永远不能忘记的事情

巴金

朋友,你要我告诉你关于那个老人的最后的事情。我现在不

想说什么话,实在我也不能够说什么。我只给你写下一些零零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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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的事情,我永远不能忘记的事情。

在万国殡仪馆里面,我和一些年纪差不多的朋友,过了四天

严肃而悲痛的日子。灵堂中静静地躺着那个老人,每天从早到晚,

许许多多的人到这里来,一个一个地或者五六个人站成一排地向

他致最深的敬礼。我立在旁边,我的眼睛把这一切全看进去了。

一个秃顶的老人刚走进来站了一下,忽然埋下头低声哭了。

另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已经走出了灵堂,却还把头伸进帷(w

éi)幔(màn)里面来,红着眼圈哀求道:“让我再看一下吧,

这是最后的一次了。”

灵堂里灯光不够亮。一群小学生恭敬地排成前后两列,一齐

抬起头,痴痴地望着那张放大的照片。忽然一个年纪较大的孩子

埋下头鞠躬了。其余的人马上低下头来。有的在第三次鞠躬以后,

还留恋地把他们的头频频点着。孩子们的心是最真挚的。他们知

道如今失掉一个爱护他们的友人了。“救救孩子,”我的耳边还

仿佛响着那个老人的声音。

我所认识的一个杂志社的工友意外地来了。他红着脸在灵堂

的一角站了片刻,孩子似地恭恭敬敬行了三个礼,然后悄悄地走

开了。

我还看见一个盲人,他穿着一身整齐的西装,把一只手扶在

另一个穿长衫的人的肩头,慢慢地从外面走进来。到了灵前那个

引路人站住了。盲人从引路人的肩上缩回了手,向前移动一步,

端端正正地立着,抬起他那看不见的眼睛茫然望了望前面,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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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行了三鞠躬礼。他又伸出手,扶在引路人的

肩上默默地退去了。

两个穿和服的太太埋着头,闭着眼睛,默默地合掌祷告了一

会儿。我给她们拉帷幔的时候,我看见了她们脸上的泪痕,然后

在帷幔外面响起了悲痛的哭声。

我的耳朵是不会误听的,像这样的哭声我每天至少要听到几

次。我的眼泪也常常被它引了出来。我的眼睛也是不会受骗的。

我看见了穿粗布短衫的劳动者,我看见了抱着课本的男女学生,

我也看见了绿衣的邮差,黄衣的童子军,还有小商人,小店员,

以及国籍不同、职业不同、信仰不同的各种各类的人。在这无数

不同的人的脸上,我看见了一种相同的悲戚的表情。这一切的人

都是被这一颗心从远近的地方牵引到这里来的。

在这些时候我常想:这个被我们大家敬爱着的老人,他真的

就死去了?我不能够相信。但是这些悲戚的面容,这些悲痛的哭

泣却明白地告诉我,这个老人绝不会再坐起来,带着温和的笑容

对我们高谈阔论了。

二十一日夜里,已经过了十一点钟,我和几个朋友准备动身

回家。灵堂里很静。我一个人走到灵枢前面,静静地站了四五分

钟的光景。我借着黯淡的灯光,透过了那玻璃棺盖,痴痴地望着

我们所熟习的那张脸,眼睛紧紧地闭着,嘴也紧紧地闭着。一种

温和的表情笼罩在这张脸上。没有死的恐怖。仿佛这个老人就落

在深沉的睡眠里。这四周都是鲜花扎成的花圈和花篮,晚香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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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郁的香气一股一股地沁入我的心肺。我不禁想着:这难道不是

梦?我又想:倘使这个老人一翻身坐起来呢?但是一个沉重的声

音在我的心上叫起来:死了的不能够复活了。

死者的遗体是在这天下午入殓(liàn)的。我跟着许多朋友

行了礼以后,站在人丛中,等着遗体入殓。前面一片哭声刺痛我

的心。我忍不下去了,含着眼泪回过头来,无意地看见那个高身

材的朋友红着眼睛,伸出手拼命在另一个朋友的肩头上抓。我看

见他心里难过,自己心里也更难受了。在这一刻满屋子人的心都

是相同的,都有一样东西,这就是——死者的纪念。

出殡的日子我和一个朋友早晨七点半钟到了殡仪馆。别的朋

友忙着在外面做事情。我一个人绕着灵柩走了一周,以后又站了

片刻。我的眼前仍旧是那酣睡中的慈和的面颜。空气里依旧弥漫

着浓郁的晚香玉的芬芳。我又一次想起来:这也许是梦吧,倘使

他真的坐起来呢?朋友,这不是梦。我们大家所敬爱的导师,这

十年来我一直崇拜着的那位老人永远离开我们而去了。旁边花圈

上一条白绸带写着“先生精神不死”。然而我心上的缺口却是永

远不能填补的了。

我不能够这样地久站下去。瞻仰遗容的人开始接连地来。有

的甚至是从远方赶来看他们所敬爱的老人最初的也就是最后的

一面。“让我们多看几眼吧,”我伸手拉帷幔的时候,常常有人

用眼睛这样地恳求。但地方是这样狭小,后面等着的人又有那么

一长列,别的朋友也在催促。我怎么能够使每个人都多看他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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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

下午两点钟,灵柩离开了殡仪馆,送葬的行列是很有秩序的。

许多人悲痛地唱着挽歌。此外便是严肃的沉默。到了墓地,举行

了仪式以后,十三四个人抬起了灵柩。那个刚刚在纪念堂上读了

哀词的朋友,突然从人丛中跑出来,把他的手掌也放在灵柩下面。

我感动地想:在这一刻所有的心都被躺在灵柩中的老人连接在一

起了。在往墓穴去的途中,灵柩愈来愈重了。那个押柩车来的西

洋人跑来感动地用英语问道:“我可以帮忙吗?”我点了点头。

他默默地把手伸到灵柩下面去。

到了墓穴已经是傍晚了,大家把灵柩放下。一个架子上绑着

两根带子,灵柩就放在带子上面。带子往下坠,灵柩也跟着缓缓

地落下去。人们悲声低唱安息歌。在暮色苍茫中,我只看见白底

黑字的旗子“民族魂”渐渐地往下沉,等它完全停住不动时,人

们就把水门汀的墓盖抬起来了。一下子我们就失去了一切。“安

息吧,安息吧……”这简直是一片哭声。仪式完毕了,上弦月在

天的一角露出来。没有灯光。在阴暗中群众像退潮似地开始散去

了。……

夜晚十点钟我疲倦地回到家里,接到了一个朋友的来信,他

说:“……我如果不是让功课绊住,很想到殡仪馆去吊周先生。

人死了,一切都成为神圣的了。他的人格实在伟大。他的文章实

在深刻……”事实上,写信的人今天正午还到殡仪馆来过。我那

时看见他,却不知道他已经寄发这样的信。我的书桌上摆了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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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流》。我读了信,随手把刊物翻开,我见到这样的一句话,

便大声念了出来:

“他的垂老不变的青年的热情,到死不屈的战士的精神,将

和他的深湛的著作永留人间。”

朋友,我请你也记住这一句话。这是十分真实的。

文章中的这位老人是谁?你觉得这位老人是一个什么样的

人?

参考答案:这位老人是鲁迅先生。这位老人是一个受人尊敬、

爱戴,对社会和人们的思想影响深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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