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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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青年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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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劣居,“蚁域”本身成为了偷盗抢劫、打架斗殴
之地。另外,防火安全堪忧,生活环境恶劣,这让
“蚁族”群体成为继农民、农民工、下岗工人之后的
“第四弱者群体”。
二是“蚁族”的心理健康状况也令人担忧。廉思
2009
年报告显示,“蚁族”在强迫、抑郁、敌对、人
际关系敏感、焦虑、偏执、精神病性等因子上均分高
于正常成人值[3]。另外,由于“他们生活条件差、缺乏
社会保障、思想情绪波动较大,挫折感、焦虑感等心
理问题较为严重,且普遍不愿意与家人说明真实境况,
与外界的交往主要靠互联网并以此宣泄情绪”[4]。由于
经济窘迫形成的情绪低落与心态发生恶化,再经由媒
体的传播,他们逐渐有了某种程度上的“群体身份认
同”心理。廉思认为,“蚁族”正在沦为一个具有
“内群体身份认同与情感偏好”的显性社会群体。这也
为“蚁族”群体化认知与社会化归因奠定了身份基础。
3.青春的大学毕业生“蚁族化”与社会结构的
“下流化”
日本作家三浦展在《下流社会》中认为,随着近
年来日本社会的个人收入、学历、生活需求等差距愈
来愈大,今日的日本正在从“中流社会”向“下流社
会”转变。当然,所谓“下流”,并非指道德衰退,而
“是指社会结构的变化以及个人回应这种转变所表现出
来的社会性格,已由过去的朝上往中流进发的取向,
转为目前由中流向中下层下滑的一种结构状态与生活
态度”[5]。这种社会学意义上的社会阶层流动趋势,正
恰当地揭示了当代中国“蚁族”的生存状态。风靡一
时的“
BOBO
”族的存在与大都市百万数量级的“蚁
族”的存在,构成了大都市青年生活的两极化状态。
廉思
2010
年报告认为,在北京、上海、广州、
深圳、南京、西安、重庆、杭州等大城市,“蚁族”
的总数量超过
100
万以上,并且其生存状态并未得到
明显改善。不仅如此,样本中还呈现出了恶化趋势。
“蚁族”群体的年龄层在增长,报告显示,“
30
岁以
上的蚁族比例从
2009
年的
3.1%
上升到了
5.5%
,该
群体年龄有向上延伸的趋势,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蚁
族摆脱蜗居的困境需要更长时间,从蚁族到精英的蜕
变变得愈发艰难”[6]。高企的大都市房价让“蚁族”
难以爬出“蚁居”。以北京为例,
2010
年北京
GDP
增长
10.2%
,全年房价涨
11.5%
。房价上涨超过
GDP
,更超过了工资上涨水平,在遭遇
2010
物价快
速上涨的大背景下,“蚁族”们一边“奋斗”着,一
边却“落后”着。
可见,大学毕业生在经历了我国社会城市化、人
口结构转变、劳动力市场转型、产业结构转型、高等
教育体制改革等一系列结构性因素的变化后,遭遇了
史上最严酷的都市生存困境。
二、向下的阶层:社会结构的固化
“蚁族”所预示的“向下的青春”,隐含了中国社
会阶层结构日益固化的趋势。大学毕业生沦落为“蚁
族”,并且在大都市中呈现了短期内难以逃离“蚁族”
的状态。“蚁族”逐渐有了一种结构化的社会生产机
制。因为“‘蚁族’作为一个特殊的人群,正在形成
一个社会学意义上的群落”[7]。这个群体在全国有超
过
100
万,因而他们形成了一个人口规模庞大的阶层
性群体。
这个群体日益被认为是“阶层再生产”的产物。
家庭背景与教育资源的获取之间存在很大的相关性,
“蚁族”由于没有良好的家庭背景,因而难以获取好
的上升通道。“‘蚁族’身上的教育分化体现了阶层
再生产的机制,家庭背景影响了教育获得,获得的教
育结果又影响了其职业状况”[8]。据调查显示,“蚁
族”们的家庭条件与社会背景普遍较差,
80%
以上的
“蚁族”来自农村和县级以下城镇,家庭收入较低,
年收入在
10
万以上的只占
8.2%
;父母处于社会中下
阶层,其中有相当部分会与三大弱势群体身份重合,
父亲职业阶层为管理人员、专业技术人员的比例分别
只有
3.5%
和
8.5%
;同时,从就读学校质量来看,也
存在较大的偏向性,超过
90%
的毕业生毕业于非重
点大学。总体上呈现较低阶层家庭的子女更多地获得
较低水平的高等教育资源和较低的就业工作的倾向。
这种倾向的确呈现出了“社会关系再生产”中的“阶
层的再生产”模式。也正是因为家庭资源、优质高校
背景、社会资本的缺失,使得“蚁族”们在大城市寻
求好工作概率偏低,薪水自然也低。结果是他们中的
大多数人只能在大都市的城中村、城郊村、城区地下
室或者简陋的公寓楼中聚居。
社会结构的固化导致了阶层流动的难度加大。在
2008
、
2009
、
2010
年“蚁族”调查报告发现,“蚁
族”现象并没有改善,反而有愈来愈严重的趋势。这
印证了另一个现实,便是社会结构的固化与阶层的再
生产机制开始成型,将越来越多的中下层家庭的受过
高等教育的子女也推向了“新底层”的生存境况。于
是,“蚁族”们越来越将自己的境遇遭遇归结为非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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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因素,认为是社会不公平现象阻碍了他们改善自己
经济社会地位。廉思报告显示,“
57.1%
的受访者认
为造成当下蚁族生活状况是由社会因素造成的,
28.1%
认为是自己的境遇与家庭因素造成的,只有
14.4%
的受访者将之归因为个人因素”[9]。这也从另一
层面说明,是社会结构化的问题,导致作为受过高等
教育的大学毕业生经历着向上流动的“玻璃天花板”。
面对“断裂”与“失衡”的状况,孙立平认为,
“当下要讨论的不仅仅是一个教育的公平问题,而是
在一个逐步进入结构定型化的社会中,如何提供有效
的社会流动机制以确保正常的社会流动得以进行,从
而保证社会的活力与公平”[10]。近年来屡屡曝光的公
务员招考专为“领导干部子女开后窗”的新闻,直接
增加了对于社会流动公平性的质疑。因而孙立平甚至
认为,中国已经出现了上层寡头化、下层民粹化的苗
头。他认为,中国的社会结构已先于体制变革定型,
表现为阶层之间的边界开始形成、内部认同的形成、
阶层之间的流动开始减少、社会阶层的再生产等。当
新的社会力量发育并基本定型下来之后,体制的变革
过程便开始更多地受到这些社会力量的影响和左右。
而弱势群体在追逐自己的利益上处于无力的状态,
“蚁族”们便在阶层固化的社会结构中,成为了某种
程度上“阶层再生产机制”的产物。
三、向下的隐忧:高等教育的挑战
“蚁族”的规模性社会化存在,也表征了“精英”
到“弱者群体”的转换。从“蚁族”受过高等教育高
知弱势的社会就业生态状况中,凸显了中国高等教育
改革发展的负面后果
。这使得人们渴望教育改变命运
或者是通过高等教育实现社会流动的机制,遭遇了某
种现实挑战。
当然,我们从不否定,教育从来都是实现底层阶
层向上流动的最好的制度性安排。回顾中外各个国家
的历史,“教育尤其是高等教育是获取个人良好的自
致条件的主要途径,也是推进社会阶层呈现良性发展
的主要动力”[11]。著名社会学家索罗金在他的《社会
流动》一书中曾提出,“学校是使人从社会底层向社
会上层流动的电梯,学校通过考试来进行选拔,从而
决定人们的社会地位”[12]。布劳与邓肯两人在《美国
职业结构》中提出,“无数个人的发展历程表明,是
遍布各地的美国的大学,铺垫了美国公民进入中产阶
层的康庄大道”[13]。这一划时代的研究,表明了教育
在公民个体社会地位向上流动中的重要作用。
当教育都没有从根本改变底层群体的上升通道之
后,整个社会掀起了一股新的“读书无用论”的悲观
论调。而且很多研究生以及重点大学的毕业生,也成
为了“蚁族”一员,更加剧了人们对高等教育的失望
与悲观。廉思
2010
年报告显示,“蚁族中研究生以上
学历的比例由
2009
年的
1.6%
上升到了
2010
年的
7.2%
;本科学历的比例也从
31.9%
上升到了
49.8%
;普
通高校毕业生比例为
52.3%
,重点高校毕业生占
28.9%
;其中
211
高校毕业生由
10.8%
上升到了
28.9%
”
[14]
。“蚁族”现象经过大量媒体的报道后,很多农村
地区或条件差的城镇家庭甚至不愿意再让子女上大学。
“蚁族”的形成与高等教育人才培养模式存在直
接的关系。部分大学生一毕业就失业、无业,这是大
学教育和社会需求脱节造成的。“目前许多教育政策
的制定不是以就业为导向,不看人才市场需求,但培
养出来的学生又要在人才市场消化,这就造成一时难
以消化、甚至消化不了的问题”[15]。除去近十多年来
的大学持续扩招,导致了每年近五六百万大学生毕
业,而同时我国产业结构转型升级还未到位,市场对
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需求的相对有限,同时也由于
大学教育没有以市场为本,导致很多冷门专业大学毕
业生很难找到工作,处于失业、半失业状态。“毕业
生的市场需求状况并没有成为大学专业设置、招生人
数划定的‘风向标’,使得很多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学
生面临毕业后就业尴尬的局面”[16]。甚至找到工作的
大学生,薪水也不高,面对大都市高企的房价、房
租,沦落为“蚁族”在所难免。
四、向上或向下:
大都市极化发展与青年大学生的都市梦
大都市极化发展形成了超强的磁场效应。中国改
革开放以来的近三十年,也是城市化进程加速推进的
时期。以长三角、珠三角、环渤海湾为核心的中国城
市群、都市圈、城市带的发展,极大地提升了中国的
城市化水平,而其中尤以上海、北京、广州、深圳四
大城市构成的“一线城市”的增长最为耀眼,并形成
了中国经济社会“极化发展”的典型城市。
极化发展理论源自于佩鲁(
F.Perroux
)的增长极
理论、缪尔达尔(
G.Myrdal
)的累积因果理论、赫希
曼(
A.0.Hirschman
)的“中心
-
外围”模型和弗里德
曼的空间极化发展理论。这些理论都强调了在一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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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间区域内经济增长不平衡的规律,认为,经济增长的
不平衡导致可持续发展基础与水平的不平衡,进而出
现了区域发展的“增长极”效应,表现为一些中心城
市拥有比其他区域更强大的整合功能,因而获得更多
的发展机会。在同一区域城市体系中,处于“增长
极”地位的就是“极化发展的中心城市”。极化发展
的中心城市“对该区域的经济发展会产生三种影响:
一是支配效应;二是乘数效应;三是溢出效应”[17]。
因此,极化中心城市处于区域发展的最有利地位,这
就导致了城市发展格局中的极化城市、次极化中心城
市、外围城市、边远城市等城市差序格局。这样一个
“金字塔”般的城市发展极化现象,使得极化中心城
市成为了行政资源、经济资源、文化资源、社会资
源、医疗资源、教育资源、人口资源最密集的地方。
由于极化城市的循环累积因果效应,极化城市在培育
大都市精神与都市生活方式方面同样具有最强的能
力。这些极化发展的城市不仅是空间上的超级大都
会,更是商务交流、文化创意、国际交往、引领时尚
生活方式的最主要的“空间”场域。这种区域城市极
化发展的后果,是让北京、上海、广州、深圳等城市
具有了超越其他城市的就业机会,从而让这些极化城
市成为了天然的“旅游目的地”与“就业目的地”。
城乡二元结构的发展困境,客观上也形成了对青
年大学生走向大都市的“推力”。这种中心城市的
“拉力”与外围地区的“推力”结合,促进了极化发
展的大都市集聚了大量的大学毕业生,这反过来又形
成一种因果循环式的大都市人口集聚格局。“大城市
较高的制度化、规范化、法制化程度,也是吸引大学
生就业不可忽视的因素,这些不仅有助于青年形成基
本的生活安全感,而且也有助于他们进行公平的竞
争”[18]。一份关于大学生就业城市选择的调查显示,
“
49%
的人选择沿海城市,
26%
的人选择省会城市,
20%
的人选择父母所在城市,选择边远地区的只有
3%
;其选择城市的考量因素分别为:城市就业环境
47.67%
,城市发展潜力
46.51%
,城市消费水平
42.44%
,城市信息开放度与流通性
40.11%
,城市人
文环境
43.02%
”[19]。由于因果累积效应使然,极化
发展的城市在经济增长、就业机会、发展潜力、信息
流通、社会开放度、文化底蕴等方面都处于优势地
位,从而导致了大城市、大学资源、大学生数量、大
学生就业选择的高度重合性。这种资源与机会呈现
“马太效应”的大都市,必然成为了大学毕业生就业
择业的首选地。大城市就业,象征的机会,但却忍受
着“蚁族”的艰辛。这或许便是大城市梦想与艰苦现
实的双重存在。
五、结论
中国社会的加速变迁与分化,从城乡二元结构过
渡到了城市社会多元分化结构。“蚁族”的背后,体
现了整个国家区域发展不均衡,产业结构不均衡,社
会政策投入不均衡,教育模式的落后,这是整个中国
转型期间的阵痛。因此,可以预计的是,在没有真正
转变发展方式与社会治理模式之前,“蚁族蜗居”状
态的“新生代青年的群体困境”[20]与“向下的青春”
的社会隐忧,将可能是一个长期存在的社会现象。
■
[本文为教育部青年基金项目《大城市新挑战:蚁
族蜗居与大学毕业生之生存模式研究》的研究成果,
(项目编号:10YJC840033)]
胡小武:南京大学城市科学研究院院长助理,
社会学博士
责任编辑/王珑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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