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和“时候”的多角度比较
国内已出版的对外汉语教材对“时间”和“时候”的英文
翻译一般为“time”,易让外国留学生误以为二者没有差别。目
前出版的很多汉语学习词典都未能较好地指出二者的差异。事实
上二者是有区别的,本文试从语法、语义、功能三方面比较二者
的差异。
一、语法上
二者都是一般名词,均可作主语和宾语,在一定条件下也可
作定语、状语和补语,但二者的语法功能是有较大区别的。
(一)充当句法成分比较
在句法成分的充当上,“时间”比“时候”要自由灵活些。
“时间”可单独做主语或宾语,也可和别的词组合起来做主语或
宾语。而“时候”很少单独做主语或宾语,且此时其也可被替换
为“时间”。
(1)时间就是生命。
(2)开会时间是今天下午三点,请大家准时参加。
(3)我们要珍惜时间,切莫浪费宝贵的时间。
(4)时候/时间不早了。
(5)到时候/时间了,大家该出发了。
“时间”可单独作定语,而“时候”不可,必须和别的词组
合起来做定语。
(6)由于时间的关系,我们没有来得及调查此案的实体审
理情况。
(7)那时候的事情已经忘了。
二者均不能单独做状语,须和别的词组合成词组做状语或补
语。“时候”做状语时常与介词或介词词组组合成固定搭配。
(8)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9)我在比赛开始的时候就打败了他。
(二)和其他词或词组搭配比较
1.选择名词:二者均可被做定语的时间名词所修饰,但“时
间”不可被表示某一特定历史时期的名词直接修饰,如:
(10)夏天的时候,白天的时间比晚上的时间长。
(11)你奶奶五四的时候(*时间)才几岁啊?
2.选择代词:二者都能被疑问代词、指示代词修饰,如“什
么时间/时候,这个时间/时候,“时间”可被人称代词修饰,如
“自己/①他们的时间”,“时候”却不能,疑问代词修饰“时
候”有一个例外:“多少”不能修饰“时候”。我们发现《现代
汉语词典》(第六版)1177页解释“时候”举的例子不恰当:
“你写这篇文章用了多少时候”,经调查发现大多数人都不认可
这种表达。
3.选择量词结构:二者都能被数量结构、指量结构修饰,如
“四五年时间,四五岁的时候,这个时间,那段时候”,等等。
“时间”能被疑量结构以及指示代词和不定量词构成的数量结
构所修饰,如“哪段时间”,“这一段时间”,“有一些/一点
儿时间”,而“时候”没有此用法。
4.选择形容词:“时间”常和描述时间本身的“长、短、有
限、多、少、充裕”等性质形容词搭配,组成偏正词组或者主谓
词组,如“时间(*时候)很长,有限的时间(*时候)”等,“时
候”很少和形容词组成主谓词组,目前仅有“时候不早了/不多
了/还早”这些例子。“时候”对和其搭配作偏正词组的形容词
的选择相对自由些。
(12)贫穷的时候(*时间)要节约,富裕的时候(*时间)
我们更要节约。
(13)小时候(*时间),我常常听奶奶讲抗日的故事。
5.选择动词:二者虽然都可与动作动词、趋向动词、持续动
词、非持续动词构成偏正词组,但“时候”的使用相对自由些,
而“时间”的限制较多,在句中常和动词组合成偏正词组做句子
的主语,且谓语常常是某一具体时间点、时间段或者“长、短、
多、少、充裕、早、晚”等描写时间本身的性质形容词。
(14)他们出发的时间正好是三点。
(15)旅游的时间很充裕,放心的玩吧。
(16)旅行的时候,别忘了带上相机。
以上前两例主语是动词和“时间”组成的偏正词组,谓语是
具体的时间点或描述事件本身的形容词,而“时候”没有这些限
制。另外二者和动词构成述宾结构时,“时间”能和表示消费意
义类的动词搭配,而“时候”不能与此类动词搭配,如“需要/
花费/浪费时间(*时候)”等。
6.选择述宾、述补、主谓结构:二者都可和述宾、述补、主
谓结构构成偏正词组,这时“时间”使用不够自由,而“时候”
很自由。
(17)干活的时候(*时间)少说话,多做事。
(18)写不出来的时候(*时间),不要过于焦虑。
(19)看不见的时间(*时间)已经很长了,他可能失明了。
(20)一些有电脑的家庭上网的时间(*时间)比看电视的
时间(*时间)多出近一倍。
(21)母亲注意我的时候(*时间)往往是我玩得最投入的
时候(*时间)。
这里,“时间”构成的偏正词组做句子主语,谓语上要求是
描述时间本身的形容词或者数量词。
7.选择小句:“时间”不能用于小句中,而“时候”能。
(22)她把卷子给我看的时候(*时间),一直在后悔考得
不好。
可见,在词搭配组合上,“时候”使用起来灵活,而“时间”
的限制较多。
(三)固定搭配比较
“时候”的固定搭配很多,如“在……的时候,从……的时
候,到……的时候,当……的时候,刚/刚刚……的时候,等……
的时候,有(的)时候……有(的)时候……”。而“时间”的
固定搭配相对少些,有“在时间上/中/内/里,从时间上”,其
中二者的搭配都具有排他性,不可互换,这里选取几例:
(23)那年在上海工作的时候(*时间),认识了一位美国
朋友。(24)到/等/当你上台发言的时候(*时间),我
会给你最热烈的掌声。
(25)他有(的)时候去打篮球,有(的)时候去踢足球,
说不准的。
(26)他们在时间(*时候)上仍有争议。
(27)大家都认为要加紧工作,争取在一定时间(*时候)
内完成
(29)这个问题就是从时间(*时候)上说也不可行的。
二、语义上
(一)词义比较
按《现代汉语词典》(第六版)的解释,“时候”的两个义
项与“时间”的后两个义项完全相同,但二者词义上真的没有区
别吗?请看下例:
(30)根据治丧委员会决定,上午九时至下午五时为各界人
士瞻仰鲁迅遗容时间。(鲍昌、邱文治《鲁迅年谱》下)
(31)在准备考研的那段时间里,他一直很拼命。
(32)上小学的时候,我就读了很多中外名著。
(33)这学期开始的时候,我都不知道做什么。
(34)明天我想8点起床去旅游,到时间(时候)叫醒我。
例(30)时段的起点、终点很明确,例(31)虽然没明确标
出具体时间,但是时段的起点、终点也是确定的那段时间。而例
(32)(33)里的时段的起、终点就比较模糊,难以确定。在表
示具体时点时,二者可以互换,如例(34)。但大部分情况下,
二者是有区别的。
(35)开会的时间(*时候)是十号下午四点,请大家准时
参加。
(36)我看见她的时候,她正在和老外聊天。
例(35)中“时间”指的是明确的钟点,强调具体时间,例
(36)指的时点相对宽泛一点。
“时间”和“时候”分别适应了语言精确表达和模糊表达
的需要,当指某一段确定的时间时,应该用“时间”,当指一个
不确定的开始和结束的时间时,应该用“时候”。另外,“时间”
还有“空闲时间”的意思,而“时候”有“时机”的意思。
(37)你以后有时间常来我这里玩。
(38)可巧时候都不巧当。(老舍《柳树井》)
(二)被形容词修饰时的语义指向比较
上文说到二者均可和形容词组成偏正或主谓词组,但“时
间”只能被描述时间本身的性质形容词修饰,而“时候”对形容
词的选择自由很多。因为和“时间”搭配的形容词语义上指向
“时间”,既可说“时间长/充裕”,也可说“长/充裕的时间”,
而和形容词搭配的“时候”,语义指向的不是“时候”,是句子
的人称代词主语,如“我/他们来的时候,你正好不在”等,或
是句子隐含的主语,如例(13)。所以能说“小时候,年轻的时
候”却不能说“时候小,时候年轻”。语义指向的不同也解释了
为什么“时间”可以和形容词构成主谓和偏正词组,而“时候”
只能和形容词构成偏正词组。
(三)语义关系比较
二者在语义关系上最大的区别是,“时候”构成的短语有时
能表假设义,此假设句在使用时受到了很多限制,也可和“如果、
要是”等表假设的连词连用,构成“如果/要是……的时候”表
示假设,而“时间”并无这一用法。由于“时候”短语未完全虚
化到只是表示假设义的后置标记,所以此用法还不具有普遍性。
(39)三角形的两边相等的时候(*时间),他们对应的两
个角也相等。
(40)如果你发现我犯错的时候,请立马告诉我。
三、功能上
时间词语在表达中大致有定位、计量和本体三种功能。②(胡
培安2005)时间词语不仅仅指称时间,而且为事件提供时间上
的定位,即时间词语的定位功能。“时间”和“时候”构成的时
间词语都可以表示时段、时点的定位,但前者重在表现比较明确
具体的时段、时点的定位,如例(30)(35);后者表现的是比
较模糊的时段、时点的定位,如例(32)(36);后者定位具体
的时点的情况比较少,如例(34)。其次,时间词语能对事物存
在的时间或者物体运动持续的时间进行计量,这是时间词语的计
量功能。描述时间本身的“长、短、有限、多、少”等性质形容
词能计量“时间”,但这些词无法修饰“时候”,可以说“很长
/很短时间,时间很长”等,不能说“很长时候”等。最后,“时
间”能指称时间本身这一个范畴,具有本体功能。
(41)大爆炸理论认为,宇宙从一个起点处开始,这就是时
间的起点。
(42)时间不是自变量,而是因变量,它随宇宙的变化而变
化。
以上两例里,“时间”指的都是时间这个范畴本身的,不能
替换为“时候”。虽然有俗语“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但这种
用法很少。另外,“时间”可以对时间次范畴进行命名,如“哲
学时间、物理时间、历史时间、生物时间”等,可见“时间”表
现出了很强的本体功能,计量功能和具体时段、时点定位功能,
而“时候”只具有相对比较模糊的时段、时点的定位功能。
综上所述,二者尽管非常相似,但在语法、语义和功能上都
存在不少差异,有时可以通用,但大多数情况下不能互换。弄清
楚这些不仅对汉语本体研究有意义,更有利于对外汉语教学。
注释:
①“/”表示互相替代的部分。
②这里的功能上的比较主要是指二者构成的短语在功能表
现上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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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发布于:2023-01-04 05:13:15,感谢您对本站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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