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靡一时的意思

从语义特征看“一时”与“暂时”的差异

“一时”与“暂时”在句法功能常用搭配及语义特征上存在着许多不同之处。本

文细致地考察了二者在语义特征方面的差异,以期对留学生教学有所帮助。

标签：一时暂时消极与非消极可控与非可控

一、引言

在汉语水平考试(HSK)常用词表中,“一时”和“暂时”都属于乙级词汇。由于二

者都含有“表示时间短暂”之意,所以留学生在使用“一时”时,常常和“暂时”混淆。

如:

(1)*这次旅行中发生的有意思的事很多,一时休息一下,以后慢慢跟你说。

(2)*考试期间,我非常累。考完试以后,我想一时睡一觉。

由于意义相近,“一时”和“暂时”有时也可以互换。如:

(3)这些东西一时/暂时用不着,先收起来吧。

(4)股市下跌的情况一时/暂时难以控制。

但它们之间的差异还是很大的,不能替换的地方很多。如下列句子就只能用

“一时”:

(5)他一时大意,用餐时将背包挂在了座椅上,招来了小偷。

(6)武汉足球备忘录:从最低级别联赛征战,曾一时辉煌。

而下列句子又只能用“暂时”:

(7)2009请暂时忘记刘翔!

(8)金融危机搅局A股,四类公司宜暂时回避。

“一时”与“暂时”在句法功能、常用状中搭配和语义特征上都有较大的差异,

本文试图从语义特征方面对二者加以辨析。①

二、消极与非消极

“一时”后面的中心语常常表示状态,一般是形容词、动词(大多表心理状态),

或者是描述性的主谓短语或动词短语,但这些描述性成分一般都带有“消极”的语

义特征,如下面句子中的加点部分:

(9)丢了给儿子看病的几千块钱,夫妇俩一时心急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10)医生一时糊涂,打针打错了部位。

(11)……说得与会者一时语塞。

(12)周勃……,一时吓得汗流浃背,话都说不出来了。

(13)(新闻标题)千元现金随手藏在纸盒一时忘记当废品卖了 

(14)(新闻标题)杨云:我的年龄没问题只是一时口误紧张说错话

“一时”后面如果不是表消极意义的词或短语,则多用诸如“没/不+动词”“动词

+不+补语”“无法/难以等+动词”之类的否定形式,而否定形式相对于肯定形式而言,

通常被看作是消极的。如:

(15)老梁的哥哥因有一些顾虑,一时不愿意接他回家。

(16)于师傅需要立即进行手术治疗,但家里一时拿不出上万元的手术费和住

院费。

(17)好容易考上大学却中途退学,这让她的家人一时难以接受。

而“暂时”通常作动词性成分的状语,作状语时,中心语部分可以是肯定的,也

可以是否定的,语义可以是消极的,也可以是非消极的。当后面的中心语是否定形

式的动词性成分时,二者在语义允许的范围内可以互换,但如果是肯定形式的动词

性成分,一般只能用“暂时”。如:

(18)a.经营了多年的养鸡场要扩大规模,可自己手头的资金一时周转不开,只

好向亲戚朋友借,却没借来。

b.经营了多年的养鸡场要扩大规模,可自己手头的资金暂时周转不开,只好向

亲戚朋友借,却没借来。

(19)a.民警将她暂时安置在派出所,等她的家人来认领。

*b.民警将她一时安置在派出所,等她的家人来认领。

例(1)、(2)两句把“暂时”误用为“一时”可以说是由于没有注意到积极与消极的

语义特征而造成的。有时“一时”后的中心语也可以表示非消极意义(积极的或中

性的),但整个句子或语段中通常会有一些形式上的标记来标明整个结构是表示消

极意义的,有的是在“一时”前加上“仅(仅是)、曾(曾经)、只(只是)、以……换取”

等词语或结构,有的是在后面用“但、然而、可是”等转折一下语气,从而把句子或

语段的意思由积极变为消极。如:

(20)2009款赛车外形很不受欢迎,布朗认为这仅是一时反应。

(21)决不以牺牲健康换取一时发展。

(22)申XX靠此政绩一时名声在外。然而,此后的多年间,申的仕途进展缓慢,

几经腾挪,仍是在市政府秘书长这个位置上止步。

“一时”不仅在作状语时常表示消极意义,作定语时也往往带上形式上的标记,

凸显其所含有的“消极”义素。如:

(23)一个不善于从历史中汲取营养和力量的企业家也称不上真正的强者,只

不过是一时的幸运儿。

(24)有些人选择考研只是觉得工作不好找,单位里人事关系复杂,只是为了求

得一时的平静。

因此可以说,“一时”具有[+消极]的语义特征。而“暂时”则不受消极意义的限

制,其后的成分可以是消极的,也可以是非消极的,因此,“暂时”具有[±消极]的语义

特征。

三、可控与非可控

从认知的角度来看,有些行为或状态可以是人有意为之的、自主的,因而是可

以控制的,而有些则是不得以的、无法逆转的、不可控制的。林华勇(2005)曾根据

副词能否与自主动词组合将副词分为可控副词和非可控副词。鉴定标准为后边能

否接自主动词。能接自主动词的是可控副词,不能接的是非可控副词。根据这一

标准,“暂时”属于可控副词,具有[+可控]的语义特征,而“一时”属于不可控副词,具

有[-可控]的语义特征。

可控与非可控这一对语义语法范畴的对立造成了“一时”与“暂时”在语境上

的明显差异:可控副词“暂时”用于表述可控事件,如例(19)中的“暂时安置在派出

所”,也可表述“当时无法控制但可以肯定地推测以后能发生的事情”这样的含义,

如例(18)中的“暂时周转不开”就暗含着“以后可能周转得开”这样一个预测。而一

些不可控事件或状态,如“想不起来”“心急”等,可用“一时”来限制。因此,当谓语部

分描述的是一个可控的事件时,状语一般用“暂时”,而当谓语部分描述的是不可控

的事件时,状语多用“一时”。有时,谓语部分很难说是可控的,还是非可控的,那么状

语既能用“一时”,也能用“暂时”。若用“暂时”,往往是比较自信、肯定、客观地陈

述自己的态度观点或看法,也常给人一种想象的空间,推测以后可能会怎样,若用

“一时”,则在陈述中增加了个人的主观情绪,认为客观境况使人不得不这样,是一

种被动的选择,也常常表现出对于目前局势的无奈、不乐观。

由于“一时”只用于表述非可控的事件或状态,在“打算、计划、想要、主张、

建议、适宜、有意、应当、最好、不妨”等表计划、建议的词语后边只能用“暂时”。

从这一角度考虑,例(2)的错误还在于把“一时”用于可控事件了。下面例子中的动

作行为都是人为打算或计划的,是可控的,因而只能用“暂时”:

(25)a.我想暂时离开上海。

*b.我想一时离开上海。

(26)a.销量未达到预期,丰田有意暂时削减雅力士产量。

*b.销量未达到预期,丰田有意一时削减雅力士产量。

而且含有义素[+可控]使得“暂时”能够用于肯定、否定祈使句,而含有[-可控]

义素的“一时”却只能用于否定祈使句,如:

(27)暂时休息一下吧!

(28)暂时别打扰他们。

(29)暂时不让进。

(30)不要一时糊涂上了人家的当。

在用于阻止性质的否定祈使句时,“暂时”在否定副词前,控制整个否定结构;

而“一时”多用在否定副词之后,语义仅指向其后的描述性的状语中心语。

四、已然和未然

汉语中,“一时”更多地是用于表述过去已经发生的事件,或根据过去的经验总

结推断出来的,出现的可能性很大的行为状态,因此可以跟“曾、曾经、当时”等词

语共现。“暂时”则更常表述当前已经发生的或将要发生的事件,常与“现在”“目

前”“当前”等词语共现。如:

(31)《天文学纲要》在西方曾风靡一时,广泛流传。

(32)刘女士一时求健康心切,便花费近万元买了该保健品。到家后才发现,该

保健品不但没有相关批准文号,其治病疗效更是无从谈起。

(33)因老年人购房有很多限制:如不能贷款、楼层不能太高等,一时难以找到

合适的房子。

(34)郭德纲现在的工作量比较大,只好暂时告别《星夜故事秀》。

(35)目前,两队分列中超联赛积分榜的第9和第10位,广药暂时领先成都4分。

五、常态与对常态的短时偏离

在注意到了上文提及的形式和语义差别后,有些学生还是会造出下面的句子:

(36)*我暂时工作,生了孩子以后没有再工作。

(37)*今天天气很好,我们暂时出去玩吧。

(38)*我暂时在这儿照照片可以吗?

“工作”“出去玩”“照照片”都是肯定形式的动词性成分,也都表示非消极意义

和可控事件,用“暂时”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可为什么例(36)～(38)却看起来很别扭

呢?

经过仔细考察我们发现,人们在认识世界和表达对世界的看法时,总会把一些

长期存在的、或恒久的、或令人期待向往的情况看作是一种“常态”,而短时的、

偶然的行为或状态则被视为“对常态的偏离”(或称“非常态”)。“一时”和“暂时”表

示的就是“对常态的短时偏离”这样一个意思。其中“一时”常常是消极性的短时偏

离,如“他一时冲动犯了大错”,可以肯定对他而言“冲动”的行为状态是临时性的、

偶然的,绝不是他惯常的性格特征。“暂时”是非消极的短时偏离,“由于大雾天气机

场暂时关闭”,“关闭”是相对于机场的常态“开放”的短时非常态行为。例(36)中的

“工作”,在现代社会中即使对于女性而言也不是一个短时的偶然才会出现的现象,

因此它应属于“常态”而非“对常态的偏离”,所以前面不应用“暂时”来限制。可以改

为“我曾工作过一段时间,生了孩子后没有再工作。”例(37)中提到的“天气好”是

“出去玩”的合理条件,只要有这个条件,就可能发生这样的行为,因此在这个句子

中“出去玩”应该被视为“常态”。如果一定要用“暂时”来表述,可以把条件改变一下,

变为“离上课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与“上课”对比,“出去玩”的行为就是“非常态”的

了,整个句子变成“离上课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暂时出去玩吧”也就合情合理

了。例(38)也是同样的道理,加上一个限定的条件“集合的时间还没到”,后面的问句

“我暂时在这儿照照片可以吗”就没有问题了,因为相对于给出的条件“集合”而

言,“在这照照片”是“非常态”的行为。

六、结语

“一时”和“暂时”看上去似乎是很简单的两个词,但让留学生正确使用却并非

易事。经过以上分析,我们建议在讲解“一时”和“暂时”的用法时,教师可以利用网

络搜索或现有的语料库,为学生提供最为真实的语境,让他们先有一个整体的印象,

同时至少应该说明以下几点:1.“一时”后面多出现否定形式的动词性成分或消极

性动词、形容词;“暂时”后面肯定与否定、消极与非消极都可以。2.表述“可以主

观决定”(可控)的事件时用“暂时”,表述“不能主观决定”(不可控)的事件时多用“一

时”。3.“一时”多用于表述已然事件,“暂时”常用于表示“未然”。4.“一时”和“暂时”

表示“对常态的短时偏离”,其中“一时”常常是消极性的短时偏离,而“暂时”是非消

极的短时偏离。这几点讲清楚了,再让学生尽量模仿真实的语句造句,多次强化以

后,学生在使用时就能有效地避免偏误的产生。

注释:

①本文语料均来自北大语料库(120个)、百度新闻全文搜索结果(200个);偏

误句子来自北京外国语大学留学生的真实作业,在此向帮助搜集资料的耿聆老

师、李闻文老师致谢。

参考文献:

[1]北京大学中文系1955、1957级语言班.现代汉语虚词例释[M].北京:商务印

书馆,1982.

[2]陆俭明,马真.现代汉语虚词散论[M].北京:语文出版社,1999.

[3]张谊生.现代汉语副词研究[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0.

[4]林华勇.可控副词和非可控副词[J].语言研究,2005,(1).

[5]王凤兰.“暂时”和”一时”的异同考察[J].语言与翻译(汉文),2005,(2).

(李宇宏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少数民族语言文学系1000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