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 sable mouvant

（瓶邪）Fragments

By晓岚柳梦鹂

One

J'enterrelafind'unromanenvain。Souslesableauborddelamer。

海边的沙听见埋藏在小说结尾的徒劳。

吴邪不觉得自己会怕黑。

几乎是从小，他就不像别的孩子一样对神秘的黑夜有种本能的恐惧。夜色降临，世界消散

了浮华的深邃沉静如同一双淡然而落索的眼，对视片刻便换了心跳的节奏。

所以发现迷路的时候吴邪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害怕。面前岔路不多，偶尔有那么一两条，

却兜兜转转，总是回到原点。墓道漆黑，仅有的光源是两只手电：吴邪一只，张起灵另一只。

停下来休息，吴邪检查背包，食物饮水生存装备甚至子弹都还充足。他回过头，看见张起

灵坐在角落，默默地啃着压缩饼干。他吃得很仔细，食量刚好足够保持体力。黑金古刀卧在

右手边，随时可以拿到的地方。

吴邪突然觉得这个墓复杂的程度就像人心一样深不可测，看起来简单的道路却难以企及出

口，就像看起来诚实可信的人们，说着坚定的诺言，欺骗和背叛得如顺水推舟般自然。

如今自己最相信的，却是这个看起来最不可信的，闷油瓶。

Two

Ilpleuthorssaisondemain。Sousl'étherrienquenousdeux。

不合时宜的明天一直下雨，我们之间只有谜题。

张起灵是个谜，是个足以让生物学家和历史学家考古学家组团研究的迷。所有人关于他的

认知都只有零散的片段，放在一起，只是拼图的一小部分。

无数次好奇地想知道，无数次将自己陷入危机，吴邪觉得自己的研究精神与牺牲精神甚至

可以与科学家媲美。

张起灵始终将吴邪隔离在自己的世界之外，他说，有时候对一个人说谎是为了保护他。

吴邪耸肩，“如果别人不想让你保护呢”？

没戴眼镜，他看不清面前那个面无表情的人，眼中流露出的一丝复杂神色。

后来，盘马老爹说“你们两个迟早会有一个被另一个害死”的时候，吴邪觉得自己一定是

表情纠结地笑了出来。

张起灵，原来你注定是我的劫。

心情完全没受影响。吴邪出去得太快，没来得及听到张起灵在他身后说的话。

他说，吴邪，我不想害死你。

我想……用我一生，再换你十年天真无邪。

Three

Siencorel'écrandeclairsanscouleur。avaitdestrousàl'abri。

在空洞的世界里我仍然能看见你的身影。

有段时间吴邪总是重复做同一个梦。

梦中自己在一片海中悬浮。四周是奇妙的深蓝，散开了将自己包裹在中央。海水冰冷中隐

含丝丝温度，这种感觉很微妙，吴邪舒展开四肢，感受水流温柔地滑过自己的脸。向上望去，

看到的不是光芒四射的海面，而是一片漆黑如墨，淡然沉静掺杂些许让人心疼的萧索，是莫

名熟悉的感觉。于是吴邪静静地数着海的心跳，有力又温存的心跳。

醒来的时候总是很失落，吴邪偶尔会冒出溺死在那片海里的想法，然后他就摇着头笑了，

心说吴邪你真是没救了，这只是个梦而已。

只是个梦而已。随口说出，一语成箴。

那片海洋湮灭在时光的洪流后又过了好久，吴邪握住钢笔，在笔记本上画出一片深蓝。

那个时候，他才明白这片海的名字，叫做麒麟。

Four

Lookintomyeyes-youwillewhatyoumeantome.

互为补集的我们，相聚就是整个世界。

吴邪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张起灵的时候是三叔家楼下。张起灵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吴邪的

时候是去倒斗的路上，诡异的时间差。

吴邪对张起灵的第一印象是扑克脸冰山。张起灵对吴邪的第一印象是不是倒斗的料。印象

不好。

吴邪总是碰到各种机关让张起灵保护。张起灵总是突然失踪吓吴邪一跳。

在斗里吴邪的身手总是给张起灵拖后腿，在地面上张起灵这个生活能力九级伤残也没少让

吴邪伤脑筋。

于是在斗里张起灵总是首先护着吴邪，在地面上吴邪亦首先照顾张起灵。

有些事情变成习惯，就再也不想去改。

Five

Justrememberinthewinter。Farbeneaththebittersnows。

我想要一直看着你。就算世界在身后崩塌成残垣断壁。

不知是不是活了太久导致思想没跟上时代，张起灵相信命运的程度让自认为笃信科学的吴

邪表示完全无法理解。尤其是听到盘马老爹的话后，即使吴邪抗议那个老头子又不是占卜师，

更何况根本没这回事，张起灵也不再允许吴邪待在自己身边。

一番耐心的沟通之后，吴邪终于炸毛，“张起灵，你是嫌弃我对不对”？

张起灵的神色突然黯淡下去，“吴邪，我不想连累你”。

“不想连累我就顾着点自己”！

张起灵怔怔地听着吴邪吼了自己整整十分钟。吴邪以为他吓呆了，想要道歉，就感到他双

臂收紧的力道。“对不起”。

吴邪以为张起灵会忘了盘马老爹的话。他以为命运也忘了。事实却正好相反。

“还好，我没有害死你”。

吴邪抱着张起灵的时候第一次觉得这么单薄无力。那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宿命的残酷。有那

么一刻，他以为自己会失去张起灵。万幸，没有。

从此吴邪不允许张起灵再提什么命运。他固执地说，命运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没那回

事。张起灵迁就他，也不再提起。

吴邪的笔记黄了纸页又毛了边的时候，扉页多出一句话。

那时，我还不懂宿命的挣扎。

Six

Amomentforthepoet'splay。Untilthere'snothinglefttosay。

用生命里所有的裂缝堆积成爱。

那时候，吴邪觉得世界彻底疯了。

自己一直称为三叔的老人居然是另一个人，这么扯的事情居然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联想

起老痒的事情，吴邪恍然以为自己是个演员，正在一部奇幻悬疑恐怖大片中扮演一个叫吴邪

的古董商兼半吊子土夫子。

于是他笑着对张起灵说，“可能……哪一天我就不是吴邪了。我可能是那个齐羽，可能是

三叔，可能是大奎，可能是老痒……说不定，我不姓吴，姓张。说不定你还是我叔叔……是

我爸都有可能”……

报复社会般胡乱感慨一通，好不容易停下来喘口气，吴邪看到张起灵盯着他，然后一字一

顿，“你、是、吴、邪”。

吴邪愣住，极少听到到张起灵如此认真地说出这么长的话。他的口气，比起安慰自己，更

像是陈述一个事实，就像地球围着太阳转一样的事实。

他说，至少会发现我消失，会带我回家的，只是吴邪。

后面的一切发生得突然但也顺理成章。直到那个时候，吴邪才知道这个万事云淡风轻的闷

油瓶还存在所谓情欲，才发现自己对他的感情原来如此简单实在。

很久以后，吴邪坐在沙发上想起自己与张起灵的交集就像那一夜风景：旖旎的美，痛到彻

骨；撕裂的痛，美得窒息。

Seven

Itistheendofallhope。Toendalltheinnocenc。

再见，时光。

这个古墓的建造者要么是个天才，要么是个变态。吴邪这么想。

身边横七竖八散落一地的东西就像屠宰场般混乱，说不清这个墓里到底埋了多少人设了多

少机关。有那么一瞬间，吴邪觉得自己不小心穿越到美国僵尸片拍摄现场。

然后面前景色混乱起来，吴邪唯一能看清的就是张起灵。黑金古刀反射出清冷的光，刺痛

了他的眼睛。不久便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黑暗中无声的厮杀，莫名的恐惧袭来，铺天盖

地不留一丝呼吸的余地。

光芒重新降临这个世界的时候，吴邪看到张起灵背对着自己，深蓝色连帽衫被抓得千疮百

孔，左肩处更是几乎全部撕掉。黑色的麒麟盘踞在白皙的皮肤上，如同怒吼的黑炎，浸浴在

血液中熊熊燃烧。

同往常一样替他包扎着伤口，吴邪安静地笑了，“小哥，恐怕……我们要交代在这里了”。

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就像这是自己期望已久的结局。这是他第一次被困在古墓这么久了，还

没有一丝绝望的情绪。张起灵，对不起，是我误你。能死在一起，我此生无憾。

还没系好绷带的手猛地抓住手腕，吴邪第一次看到张起灵会惊慌失措。手腕被他抓住就像

抓住自己存在的唯一意义，张起灵另一只手抚上吴邪的脸，直视他的眼，“你不能死”。

“小哥，我们都不死，都不会死的”……心跳狠狠漏了一拍，吴邪拍着张起灵的背安慰。

就在这时，四周突然传来一阵金属与岩石摩擦的声音，然后是地面狠狠震动……

黑暗中吴邪看不到张起灵，但他感觉得到他的拥抱，将自己整个揽入怀中的拥抱，“小哥”？

“没事，吴邪”。张起灵的声音总是令人心安。四周静得只有两人的呼吸和什么东西滴到

地上的声音。就这样抱着，不知过了几个世纪，远处隐隐传来铁锹撞击岩石的声音。这些声

音吴邪都没有听到。被他错过的，还有张起灵用尽了全身力气的一句话。

吴邪，你不能死。

这是张起灵此生，最坚决的的固执。

Eight

justrememberinthewinter。farbeneaththebittersnows。

你知道我们无论何时何地，都在爱。

胖子和潘子还有几个人费劲周折打开已经塌陷的墓穴，看到吴邪安静地躺在张起灵怀里，

双眼微闭如同熟睡的婴儿。张起灵单薄的身子将吴邪护得密不透风，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人，

嘴角微微上扬，如同春风化不尽的温存。

吴邪在医院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张起灵，执意将他带回自己的家。坐在驾驶座上，他

得意地回过头，“这次你不能再失踪了，张起灵”。然后不顾后座有没有回答，继续没心没肺

地大笑，一直笑到流出眼泪。

从此以后日子安稳平淡。王盟看着自家老板如往常一样按时开门，同往常一样做做拓本，

同往常一样去菜市场买菜回家做饭，同往常一样逛逛超市和商场。看到柜台上崭新的蓝色连

帽衫，王盟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胖子和潘子来看吴邪的那天正是情人节，一个无关紧要的日子。吴邪做了一桌菜，摆了四

副碗筷，在吃饭的时候向那只碗里夹菜，是他特意没放辣椒的菜，“小哥不吃辣椒……这里

有辣酱，你们蘸着吃”。

胖子看看菜，看看辣酱，又看看他，眼里是说不尽的复杂，“小天真，你该醒醒了”。

“醒什么啊，我这不是醒的吗？难道我在梦游……是吧小哥”。吴邪笑道。潘子看看椅子

上沉默的蓝色连帽衫，手在桌下推推胖子。胖子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胖子和潘子吃完饭后坐了会才告辞。吴邪收拾着碗筷，将一碗满满的东西倒入垃圾桶。然

后他回到卧室，仔细地叠好床上那件蓝色连帽衫。

“小哥，降温了，我给你买了几件厚一点的衣服。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只是看你老

穿这种样式”……

“小哥，你冷不冷？我把取暖器打开”。

“小哥，胖子今天又说胡话了。你别介意”。

“小哥”……

吴邪起身走向房间的角落。张起灵在那里。黑金古刀躺在桌上他的右手边，随时可以拿起

的位置。蓝色连帽衫左肩完全撕破，露出大片苍白的皮肤。其余部分也满是破损，还沾着血

迹，可以看到变成黑色的伤口，不再流血但从未愈合。那双淡然的黑瞳眼散了焦点，却朝向

面前的人，嘴角微微上扬，笑得好看。

脸上好湿，吴邪伸出双臂，将一人高的玻璃瓶紧紧抱在怀里。冰冷的触感，光滑，是再也

跨不过的奈何忘川。

“情人节快乐，起灵”。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