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物结同心

更新时间:2022-12-30 20:32:03 阅读: 评论:0


2022年12月30日发(作者:早饭的英文)

离魂暗语——李贺“⿁神”风格诗歌赏析

在诗词的千载岁⽉⾥,李贺的诗风⽆疑是别具⼀格的,他以特⽴独⾏的⾏⽂⽅式,为我们后世留下了许多传世之诗。他的诗时⽽阴森可怖,

时⽽凄厉冷艳,时⽽⾼亢飒然,时⽽思虑渊遂,让我们难以捉摸,如果要⽤⼀个字来概括李贺的诗,那就是“奇”。李贺的诗奇在想象,⽆论

是“西陵下,风吹⾬”的苏⼩⼩,还是“携盘独出⽉荒凉”的铜⼈,都反映了李贺诗歌中那诡异离奇的幻想,这想象中,时⽽是梦,时⽽是思,时

⽽是感,时⽽是悟,没有⼈清楚地了解他的内⼼世界,就像他也不在意外⾯的世界。

李贺的诗⼤致分为四类:⿁神诗、叙事诗、咏物诗、边塞诗,其中最能代表李贺的便是⿁神诗。

李贺少年时便已⾏事不拘⼀格,时常跑去坟地读书,学习墓碑上的碑⽂。让⼈避之不及的阴森之地,却让李贺⼼向往之,这也致使他后续的

诗歌中充斥着各种光怪陆离的⿁神,⽽这些⿁神,并⾮⽆据可依,⽽是“师出有名”。李贺深受屈原影响,他诗中的⿁神很多都来⾃屈原的《楚

辞》。不仅题材相似,⽽且诗歌风格都可谓⼀脉相传,如果说唐朝的诗⼈中,谁最像屈原,李贺当之⽆愧。但同时,由于李贺的⿁神典故诗最接近

《楚辞》,所以他的诗也是很难解读的,每⾸诗背后的隐喻都很深。

李贺⽤典⼴博,⽽在引典之后,他⼜想表达什么意思,这的确耐⼈深思。所以,要读李贺的诗,就得了解他所⽤之典是怎样的典故?他为什

么要⽤这个典?他通过这个典故想诉说什么?那么就让我们了解李贺诗歌中的精髓,以及隐藏在他⾝后的⿁神。

《湘妃》:

筠⽵千年⽼不死,长伴神娥盖江⽔。

蛮娘吟弄满寒空,九⼭静绿泪花红。

离鸾别凤烟梧中,巫云蜀⾬遥相通。

幽愁秋⽓上青枫,凉夜波间吟古龙。

这⾸诗表⾯上不过是描绘了湘妃和舜帝之间的爱情故事,然⽽实际上是李贺对爱情的⼀种看法。筠⽵千年常伴,云⾬遥相互通,这两句借楚

王与神⼥幽会之典,描绘了帝舜与湘妃可歌可泣的爱情,虽云隔雾障,却仍能魂梦相通,⼼⼼相印。但最后⼀句却笔锋急转,⼀句“忧愁秋⽓”、

“凉夜古龙”将本就充满悲剧⾊彩的爱情故事更添⼀重苍凉之感,所以李贺通过《湘妃》这个典故,不仅仅想表达他对爱情的赞美,也表达了对爱

情的担忧,帝舜与湘妃的相思之苦,让李贺也同样扼腕叹息。

与此相似的还有《帝⼦歌》:

洞庭帝⼦⼀千⾥,凉风雁啼天在⽔。

九节菖蒲⽯上死,湘神弹琴迎帝⼦。

⼭头⽼桂吹古⾹,雌龙怨吟寒⽔光。

沙浦⾛鱼⽩⽯郎,闲取真珠掷龙堂。

可以说这⾸诗是《湘妃》的姊妹篇,⽆论是从⾏⽂结构,亦或是取名⽴意,都有《楚辞·九歌》之风,“湘神弹琴迎帝⼦”与“九嶷缤兮并

迎,灵之来兮如云”可谓异曲同⼯,但这⾸诗较为难解,学术界对它的解析也分为三派,但我认为这⾸诗从表⾯上看,李贺同样借湘神与帝⼦的典

故来描述了⼀段凄美的爱情故事,湘神弹琴恳请帝⼦降临,然帝⼦终究未来,相⽐于《湘妃》的“巫云蜀⾬遥相通”,这⾸诗悲剧⾊彩更浓,且由

于冷⾊调的环境与意象,加上最后两句“沙浦⾛鱼⽩⽯郎,闲取真珠掷龙堂”,这⾸诗似乎并不仅仅是对爱情的看法,更表达了李贺的怀才不遇之

情,可以说,湘神就是李贺,湘神并未得到帝⼦的青睐,也就象征着李贺同样官场失意,仕途惨淡,致使⼈⽣悲凉,鱼⼉将珍珠带到雌龙所住之

处,祈求得到帝⼦的赐福,这不就和李贺⼀样,辞官回家,但⼜不⽢沉寂,想要重归仕途,所以,他和“沙浦⾛鱼”⼀般,四处奔⾛,希望得到⾼

官名相的垂青。

李贺所描述的⿁神,并不单单只是⿁神,他们同样是李贺的寄托所在,李贺对这个世界有太多想要说的,但他⽣性内敛,不爱表达,只能托

⿁神⾔志,以此向世⼈诉诸内⼼。

我们之前所说的《湘妃》与《帝⼦歌》可以说描述的只是神,⽽不是⿁,接下来我们看⼀⾸真正的“⿁诗”:

《苏⼩⼩墓》

幽兰露,如啼眼。

⽆物结同⼼,烟花不堪剪。

草如茵,松如盖。

风为裳,⽔为佩。

油壁车,⼣相待。

冷翠烛,劳光彩。

西陵下,风吹⾬。

这是李贺的经典名篇,题材取⾃六朝时南齐钱塘的著名歌妓苏⼩⼩。李绅在《真娘墓》诗序中说:“嘉兴县前有吴妓⼈苏⼩⼩墓,风⾬之

⼣,或闻其上有歌吹之⾳。”⾃此,作为伶⼈的才⼥苏⼩⼩便频繁的出现在各种名篇诗作中,⽽李贺的这⾸,当属最佳。短短⼏⾏字,便描绘了⼀

位冰肌⽟⾻、软⽟温⾹的绝世佳⼈,虽然这位佳⼈早已⾹消⽟殒,化作⿁魂,但她的⼀颦⼀笑仿佛穿透千年,让我们这些读者重回西湖畔,默默的

欣赏着“风为裳,⽔为佩”的苏⼩⼩。

这⾸诗前⼗句描绘了苏⼩⼩的绰绰风姿,如兰花般的明眸善睐,眼⾓微微含泪,楚楚可怜,引⼈留恋,但此时已⾝处幽冥之中的她,却没有

同⼼可结,没有烟花堪剪,纵有如茵之席,如盖之林,以风为裳,以⽔为佩,却⽆奈⽣前的油壁车⾥空⽆⼀⼈,它朝⼣相待着谁呢?斯⼈已去,车

马空留。最后四句的苏⼩⼩已是⿁魂之躯,纵使风采不减,依旧瑰姿艳逸,仪静体闲,却只有⿁⽕幽幽,冷光荧荧,细⼼装扮⾃⼰的⽉貌花容却⽆

⼈赴约,驻⾜在想要绾结同⼼的西泠桥下,却只有⾃⼰零受凄风苦⾬。整⾸诗凄厉冷艳,情感细腻,苏⼩⼩虽未开⽟⼝,却犹胜千⾔万语,即便她

已是⼥⿁,却仍旧孤寂⽽惆怅,森冷⽽美丽。

这⾸诗的主题和意境同样借鉴了屈原《九歌·⼭⿁》中对⿁的描写“被薜荔兮带⼥萝”、“既含睇兮⼜宜笑”、“折芳馨兮遗所思”、“思

公⼦兮徒离忧”。⼀切仿佛都那么像,⽆论是虚⽆的⼭⿁,亦或是真实的苏⼩⼩,她们的眉⽬眼⾓仿佛都跃然纸上。她们对爱情的忠贞,对情感的

表达是如此的相似,以⾄于她们都在风⾬中等待他们的情郎。

这⾸诗以景写情,幽兰、芳草、松林、长风、流⽔、车马、烛⽕、西陵、冷⾬,这些景象通过“幽”、“冷”、“劳”、“吹”⼏个字,换

上了阴暗的⼀⾯,让读者仿佛⾝处太阴,⽓氛之森冷⽆以复加。⽽苏⼩⼩不⽢沦为厉⿁,仍旧在幽魂之路上游荡,寻找当年与⾃⼰共绾同⼼之⼈。

⽽李贺呢,虽与苏⼩⼩时隔百年,阴阳两地,却同病相怜,苏⼩⼩在寻找,李贺也在寻找,他也在找可结同⼼之“物”,⽽这个“物”,便是李唐

王朝,此时的李唐王朝在经历安史之乱后,早已⼀蹶不振,但李贺仍满怀热忱,⼀⼼想要挽狂澜于既倒,可是造化弄⼈,⼀⾝才华抱负却⽆处施

展,空留遗恨。苏⼩⼩的“冷”和李贺的“热”形成鲜明的对⽐,但⽆论是冷是热,他们都是有追求的⼈。

李贺塑造的不仅仅是诗中世界,更是⾃⼰的世界,他通过凄美动⼈的苏⼩⼩来寄托⾃⼰的情怀。仿佛站在西湖畔的,不是苦等⽆果的苏⼩

⼩,⽽是他,但⼀望碧⽔清波,倒映⽽出的既是他,也是苏⼩⼩。

如今苏⼩⼩墓就在西湖边,虽只是⾐冠冢,但每每路过此地,却有⼏⼈能想起这⾸千古绝唱,想起⼀千五百年前那位牵云曳雪的薄命⼥⼦。

正如袁宏道所作——“恨⾎与啼魂,⼀半逐风⾬。”

李贺的诗有个最⼤的特点,就是⿁和神都具有⼈性。湘妃、帝⼦这样的神像⼈,苏⼩⼩这样的⿁也像⼈。湘妃与舜帝⼼有灵犀,帝⼦拒绝湘

神的求爱,苏⼩⼩在桥边苦等⽆法相见的情⼈,可以说,她们都是⿁神,⼜都不是⿁神,⿁神只是⼀种表现形式,李贺通过对⿁神的描写,反映了

⼈世的内容,表达了⼈世的情感。

然⽽,李贺不仅⿁神诗写得⾮常多,甚⾄在别的题材的诗中都会加点⽜⿁蛇神,⽐如经典的《李凭箜篌引》:

吴丝蜀桐张⾼秋,空⼭凝云颓不流。

江娥啼⽵素⼥愁,李凭中国弹箜篌。

昆⼭⽟碎凤凰叫,芙蓉泣露⾹兰笑。

⼗⼆门前融冷光,⼆⼗三丝动紫皇。

⼥娲炼⽯补天处,⽯破天惊逗秋⾬。

梦⼊神⼭教神妪,⽼鱼跳波瘦蛟舞。

吴质不眠倚桂树,露脚斜飞湿寒兔。

这是李贺最为经典的有关⾳乐的叙事诗之⼀,他运⽤了⼤量天马⾏空的想象,描述了李凭吹奏箜篌时候的场⾯,我认为,在所有描述⾳乐的

诗中,当属《李凭箜篌引》(李贺)、《琵琶⾏》(⽩居易)、《听颖师弹琴》(韩愈)为最,⽽《李凭箜篌引》为三者中最奇。李贺没有强⾏描

述⾳乐本⾝,⽽是另辟蹊径的描述了⾳乐奏起后脑海中的幻想:凤鸣⽟碎、蓉泣兰笑、紫皇⼥娲、神⼭⽼妪、⽼鱼瘦蛟、吴质⽉兔,这些意象绮丽

绚烂,超乎想象,在脑海中随着⾳乐慢慢浮现,虽⾝坐席间,却早已魂游太虚,似有《梦天》、《仙⼈》之感,仿佛它不仅仅是⼀个听众,更是众

多传说神话的见证者,这不仅体现了李凭⾼超的技艺,更展现了李贺内⼼的波动。

⽆论是神话传说还是⾃⾝想象,都使作品极具浪漫主义⽓息。李贺将抽象转为具象,将死物转为活物,不写⾃⼰所感,只写⾃⼰所见,不⾔

声乐技艺,只⾔声乐效果,虽没有做出评价,但情之所⾄,已在诗中,此诚可谓⼀绝。

除了《李凭箜篌引》这类叙事诗,李贺在咏物诗中也会加⼊⿁神典故,譬如《春坊正字剑⼦歌》:

先辈匣中三尺⽔,曾⼊吴潭斩龙⼦。

隙⽉斜明刮露寒,练带平铺吹不起。

蛟胎⽪⽼蒺藜刺,鸊鹈淬花⽩鹇尾。

直是荆轲⼀⽚⼼,莫教照见春坊字。

挼丝团⾦悬簏簌,神光欲截蓝⽥⽟。

提出西⽅⽩帝惊,嗷嗷⿁母秋郊哭。

这⾸《春坊正字剑⼦歌》和《李凭箜篌引》⼤抵上是同⼀时间所作,当时李贺任职于长安,官奉礼郎(执掌祭祀的九品⼩官),雄⼼壮志的

他却只能委⾝九品⼩官,且⼜是闲职,这虽让他报国⽆门,但也给⾜了他时间,可以闲赋诗歌、寄物遨游。

《春坊正字剑⼦歌》是我国诗歌史上最著名的咏剑名诗之⼀,所谓“春坊正字”是指唐代太⼦宫中掌校正经籍⽂字的官员,⾪属于左春坊司

经局,⽽这⾸诗便是赞美了春坊正字的这把宝剑。开篇两句直接赞扬剑光若三尺秋⽔,同时引⼊“吴潭斩龙⼦”这⼀典故——《世说新语·⾃新》

中记载,西晋周处在义兴斩蛟龙除害。诗⼈⽤典来拔⾼这把剑的⾼度,之后三到六句从正⾯直⾔此剑技艺精湛、巧夺天⼯,剑如⽉光,⼜似⽩绢,

鲨鱼⽪做剑鞘,散发蒺藜之光,鸊鹈油抹剑刃,好似⽩鹇尾⽻,这把剑的精美由此可见。“直是荆轲⼀⽚⼼,莫教照见春坊字。”这两句正是这⾸

诗的核⼼,这把剑不仅⼯艺精湛,举世⽆双,⽽且它还有⼀颗⼼——⼀颗如战国名⼠荆轲图穷⼔见的侠义之⼼,这把剑想要上斩奸邪、下抚黎民、

安国济世、重现锋芒,然⽽它却被禁锢于清冷之地,束之于⾼阁之上,长期闲置,不被重⽤,这校点⽂籍的春坊官署⼜怎能发挥它的作⽤呢?最后

四句,剑穗由⾦丝制成,神剑已经安耐不住平庸,在匣盒之中铮铮作响,剑光呼之欲出,要把蓝⽥美⽟削成烂泥。⽩帝见了会惊慌失措,⿁母见了

亦会嚎啕⼤哭。

我们不难看出,李贺在这⾸诗中,⼜⽤了许多典故,此中⽩帝是神话中西⽅的神,⽽⿁母来⾃《史记·⾼祖本纪》中那个著名的典故“⾼祖

斩⽩蛇”:刘邦酒醉夜⾏,挥剑斩杀了拦路的⼤蛇,后来见⼀⽼母哭泣,⾃称我的⼉⼦是西⽅⽩帝⼦,现在被⾚帝⼦杀了。李贺将这把剑⽐作汉⾼

祖刘邦的帝王之剑,在⽆形之中,赞扬了这把剑的⾮凡之处,这与前句形成鲜明对⽐——明明是⼀把有侠⼠之⼼的神剑,却被⼀⼩⼩九品⽂官春坊

正字所藏,不去赴汤蹈⽕、上阵杀敌,反⽽被幽禁于春坊官署之中,颇有“故虽有名马,祗辱于奴⾪⼈之⼿,骈死于槽枥之间,不以千⾥称也。

”之味。

然⽽诗⼈将宝剑的⼤材⼩⽤和⾃⼰的失意落魄在⽆形中结合起来,剑不能物尽其⽤,⼈亦⽆处施展拳脚,这⾸诗表⾯写剑的不幸,暗中却在

诉说诗⼈⾃⼰的坎坷仕途,咏剑是宾,咏⼈是主。王琦评云:“通篇供剑以抒不遇知⼰之感。”这句话可谓⼀语中的,直指李贺之⼼。

全诗由形到神,由物及⼈,构思新颖,设想奇特,⽐喻连珠,绾合⾃然,炼字妍冶⽽传神,⽤典多⽽不晦涩,跳跃⼤⽽脉络暗藏,主题深刻

⽽⽆枯燥之嫌,不愧为咏剑的名篇。

通过李贺的诗,我们不难发现他的诗中,多有怀才不遇之情,为此他所作诗歌多寄情于物,托物⾔志,这些隐喻层次较深,需要细读⽅能品

味,所以说李贺是个含蓄之⼈并⾮空⽳来风,但含蓄之⼈亦会有直抒胸臆之时:

《秋来》

桐风惊⼼壮⼠苦,衰灯络纬啼寒素。

谁看青简⼀编书,不遣花⾍粉空蠹。

思牵今夜肠应直,⾬冷⾹魂吊书客。

秋坟⿁唱鲍家诗,恨⾎千年⼟中碧。

这是⼀⾸李贺直抒胸臆的“⿁诗”,读完全诗,即便不解其中⽂辞,不通其中意味,仍能感到诗中所发之冷意:秋风栗冽,⼈⼼惊悸,壮⼠

仍旧苦于著作,在昏暗的烛光⾥,络纬啼叫着催促编织寒⾐。然⽽纵使如此之艰苦,⼜有谁来看我所作之书,不让它们被蠹⾍消⾷殆尽。思绪牵扯

着,放漫着,不觉九曲回肠也要被拉直,⽽窗外冷⾬潇潇,似有先贤之魂前来吊慰我这落魄书⽣。深秋的坟场⾥,诗⿁们⼀定在吟唱着鲍照的诗

句,他们的怨⾎在⼟中化作碧⽟,千年难消。

可以说这是李贺最经典的⿁诗,开篇⼀个“苦”字,就压抑了整⾸诗的⽓氛,昏暗的灯光和纺织娘的啼叫,⼀动⼀静,更渲染环境的艰苦和

诗⼈内⼼的孤独。⽽第三四句则是诗⼈的感叹,⾃⼰呕⼼沥⾎,可终究⽆⼈问津,看似牢骚,其实更是诗⼈⼼中积蓄已久的苦闷。“思牵今夜肠应

直”⼀句可谓经典,过往常⽤“肠回”、“肠断”表⽰悲痛欲绝,然李贺⾃铸新词,⼀个“肠直”道尽了作者深重的愁思。⽽更精彩的是下⼀

句“⾬冷⾹魂吊书客”,吊唁本是⽣者为死者吊唁,⽽李贺却反其道⽽⽤之,以先⼈⿁魂吊唁⾃⼰这个⽣⼈,以死⼈吊唁活⼈,更加突显诗⼈的不

幸与凄凉,让整⾸诗的“苦”到达⼀个新的⾼度,这⼀句可谓旷古烁今、⽯破天惊,让⼈喟叹不已,拍案叫绝。最后两句“秋坟⿁唱鲍家诗,恨⾎

千年⼟中碧。”,其中“鲍家诗”指南朝宋朝鲍照之诗,鲍照曾写过《⾏路难》组诗,有长恨之意,抒发怀才不遇之情。⽽“恨⾎化碧”取⾃《庄

⼦》——“苌弘死于蜀,藏其⾎,三年化为碧。”⿁唱鲍诗,恨⾎化碧,诗⼈引幽灵为同调,就在于他们有着同样抑郁难伸的情怀。诗⼈表⾯说的

是鲍照,其实说的是⾃⼰,吊古伤今,毕竟他和鲍照这样的仁⼈志⼠,怀才不遇,命途多⾇,亦是千古同恨之事。

这⾸诗可以说是李贺最苦的诗了,像《客游》、《长歌续短歌》或是《伤⼼吟》都难及此诗之苦,整⾸诗环境悲戚,森暗阴冷,“苦”、

“衰”、“寒”、“牵”、“直”、“冷”、“魂”、“吊”、“坟”、“⿁”、“恨”,这些字⼀出,便使此诗的氛围充满悲苦凄凉,阴郁惨

淡,虽然有很多都是诗⼈脑海中的幻想,但⽆⼀不是诗⼈痛苦不幸的⼈⽣的真实写照。这虽是⿁诗,描述了⾹魂和诗⿁,却写得是⾃⼰,⼀个⾟酸

落魄的穷苦书⽣,在中唐的阴云中,郁郁不得志,然⽽世上已再⽆知⾳,只能于黄泉幽冥之下,寻求知⼰,情感悲凉,可见⼀斑。

纵观李贺之诗,也不尽然都是凄苦森然的⿁神之诗,他也有很多风格完全不同的诗句,既有“提携⽟龙为君死”的凌云壮志,也有“龙头泻

酒邀酒星”的针砭时弊,既有“雄鸡⼀声天下⽩”的豁然开朗,也有“更变千年如⾛马”的浪漫洒脱,既有“⼆⼗⼋宿罗⼼胸”的⾃信傲然,也

有“⽼夫饥寒龙为愁”的悲天悯⼈。李贺诗风多变,但苦顿的⿁神之风仍居于多数,且穿插于其他诗歌之中,他被称为“诗⿁”,却也的确是诗

⿁。

其实李贺的诗既有浪漫主义⼜有现实主义,他既有李⽩的天马⾏空,也有杜甫的沉郁顿挫,复杂⼜⽭盾,超然⼜现实,这与他的思想和⽣活

有关。李贺的天性⽆疑是浪漫的,他时常梦游仙境,与诸天仙佛论古道今,潇洒快活,其乐⽆穷。但悲凉的⽣活却⼜把他拉回现实,体弱多病,家

道中落,科举落榜,仕途惨淡,妻⼦早逝,形单影只,这⼀切的⼀切都是他必须⾯对的痛苦事实。他想浪漫,浪漫不了,想洒脱,洒脱不得,如果

他和李⽩⼀样活在盛唐,⼈⽣也不这么艰难,那么他⼀定是可以和李⽩并肩的浪漫主义诗⼈,然⽽⽆情的现实却要他成为了⼀个现实主义诗⼈,所

以他在浪漫和现实中反复横跳,时⽽浪漫,时⽽现实,难以定位。但也可以说,他是⽤浪漫的⼿法,来描绘冰冷残酷的现实。

但⽆论是浪漫还是现实,李贺都会通过⿁神典故来托古寓今,诉说⾃⼰的想法。仿佛这些⿁神不再是李贺笔下的⽂学形象,⽽是李贺的代⾔

⼈,李贺站在幕后沉默不⾔,但是却靠着⿁神向我们传话,他什么都不说,却也什么都说了。

⽣活的苦厄如附⾻之疽依附在他的诗歌中,他想笑,眼⾓却早已泪光闪烁,他想哭,却发现喉咙已然嘶哑。他既是冷⾬中的缥缈如梦的⾹

魂,也是秋坟上声嘶⼒竭的亡灵。他既是整个中唐悲哀落寞的缩影,也是中国诗歌史上千年不朽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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