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数第一考入清华

《中国名牌大学高考录取第一名自述》

吴怀军男1970年出生

1988年由天津南开中学考入清华大学计算机系（630分）

操场上，我留下一圈圈脚印

清晨的最后一缕薄雾在晨曦中飘散开去。环顾宁静而清馨的南开园，一种复杂的感

情充溢心头。几年来走过的艰辛道路仿佛就在脚下延伸......

我出生在天津市一个普通知识分子家庭。父母都是五十年代末的大学毕业生，深知

知识对一个人一生所起的作用。因此，尽管我在一个“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年代度过了童年，

却接受了良好的学前教育。

1977年，我迈进小学大门的时候，已能看懂报纸上简单的新闻，能够做比较复杂

的数学四则运算。

说来好笑，我的小学生活是在一种非常奇怪的状态下度过的——在学校，我是倍受

老师宠爱的好学生、少先队大队委；在家里，却是“囚犯”。

童年的我，有着特别旺盛的精力，极度的好奇心和十分的大胆，屡屡由于异想天开

的“探险”行动而“挂彩”。终于有一天，我失足跌进了一个建筑工地的大水坑，险些丧命。

从此，我失去了“自由”：每天中午一放学（那时学校只上半天课），下班顺路的妈妈便将我

“押”回家中，上班前再把我反锁在房里。于是乎，少年人的种种乐趣，斗蛐蛐儿，粘知了，

捕蜻蜓等，在我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

我曾经软语哀求，也曾抗议性地在房门上写下“老（牢）门”两个大字，然而父母

近乎冷酷的钟爱决定了我的命运。

我身处斗室，像一只被关进笼中的小鼠。游戏机、电子琴在那是还尚不知是何物；

电视节目也少得可怜。我怏怏地把目光投向了知识分子家庭的典型家具——书橱。

记得我第一次爬上椅子，从高高的书架上抽出的书竟是一卷《马恩列斯全集》！尽

管这本只认得其字却不懂的其意的书难免令我大失所望，但我还是煞有介事地在书上划了一

道又一道，还把书平平摊在桌上，装模作样地对着它皱起小眉头。父母亲下班看到这一幕小

小的“人间喜剧”，不由得相视莞尔。

从此，我的案头便堆满了各种少儿读物、科普杂志和文艺作品。《少年科学》、《我

们爱科学》、《飞向人马座》、《海洋的秘密》、《格林童话》......在一双惊喜的眼睛面前展现了

一幅又一幅美丽的画卷，把一个少年领入了一个又一个奇妙的境界。懵懂的心田滋生着知识

的沃土。稚嫩的心灵迸发出求知的火花，我和书结成了挚友，外面伙伴们玩耍的嬉闹再也不

能牵动我的心绪，渐渐地，我开始对这种生活乐不思蜀，安之若素了。小小年纪，居然也养

成了每天看《参考消息》的习惯。书籍，极大地丰富了我的头脑，从那时起，我就暗暗地把

当一个科学家做为自己的理想。

无休止的阅读终于在我三年级的时候为我的脸上添设了一架100度的“光学仪器”。

与此同时“监禁”改为“管制”；因为学校改为全天上课；晚上，母亲为一所业余中学代数

学课，我便顺理成章地成了一名旁听生。

五年的“囚犯”生活，使书籍成了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也奠定了知识在我

心目中的神圣地位。1982年，我考入天津市重点中学天津二中。但在这里，我却经历了整

个学生生涯中最大的一次波折。

乍获自由的“囚徒”像出笼的小鸟，一放而不可收，我迷上了足球和乒乓球，学校

的图书馆更令我心驰神往，打球和看书成了我初中一、二年级为主的两门“主修课”。英语

课上，声带随着老师的教鞭机械地蠕动，心中却在为茶花女悲惨的命运黯然神伤；生物课上，

眼睛呆滞地盯着细胞的结构，思绪却早已神游巴黎，为基督山伯爵的复仇大业而奔忙；放学

了，乒乓球台前的挥拍苦战，足球场上的尽情驰骋，常常持续到夜幕降临；回到家，还要避

开父母的目光，做贼似的头看上一本小说。学习已被我全然抛在脑后，我忘记了自己还是一

个学生，要成为一名科学家的绚丽的梦也抛在脑后。教师的劝导、父母的苦口婆心虽然也时

时唤起我心灵深处的某些共鸣，然而这样的时候毕竟太短、太少了。我就这样度过了至今追

悔莫及的如同梦魇的两年。两年，人生黄金时代的两年！人的一生又有多少两年那！除了文

学方面的素养得不偿失的有所提高外，在基础学科打下的基础几乎化为乌有！然而就在这时，

一件偶然发生的事改变了一切。

一位邻居的孩子考上了全国重点中学——南开中学。一天，这位邻居在夸耀之余，

不无调侃地对我说：“怎么样，小伙子？将来也考南开吧！”我清楚地看到，母亲极迅速地瞥

了我一眼，又急忙把目光移开。然而就是这短暂的一瞥，深深地烙在我的记忆中，永世不能

忘怀！这一瞥，蕴含了一个忧心忡忡的母亲对不成器的儿子多么复杂而矛盾的感情！这是一

种怎样的表情，怎样的目光啊！它饱含着怜爱，夹杂着怨，充溢着希望，又显得那样的无可

奈何！特别是那躲闪的目光，分明是怕刺伤心爱儿子的心！可怜天下父母心！一种撕心裂肺

的剧痛弥漫了我的全身——我在母亲，我无法承受这样的目光！我低下头，掩饰着心中的苦

涩，强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一句话也没有说。就在这一瞬间，我的内心经历了一次脱

胎换骨的转变——两年来的浑浑噩噩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自己近乎残酷的决心；

要么考上南开中学，要么累死在学习上！我要以此安慰母亲的心。

精神的力量是无穷的。这时离初二期末考试只有一个月时间，一个活泼，调皮的男

孩忽然变成了一个无言的以令人难以置信的超负荷运转的机器：上课时，眼睛紧盯着老师每

一个细微的动作，耳朵灵敏的捕捉着老师的每一个声音；下课了，在同学们的一片说笑声中，

我捧着书本默默地吟读；放学后，在闷热的教室里，独自一个挥汗如雨，把孤独做为唯一的

享受；深夜，满天的繁星疲惫地注视着沉沉夜色中的一盏孤灯，入泻的灯光映亮了一种充满

稚气的严肃而苍白的面孔；清晨，黎明的第一道曙光又每每惊异地发现，映着这个男孩疲惫

身影的窗口透出的灯光又一次先于他冲破了夜的黑暗......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月以后的期末考试中，我获得了年纪第一名。同学们惊讶了，

老师们惊讶了，父母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却出人意料地非常平静，因为现在还不到微笑

的时候。我的目标是要考上南开中学！

我找来上届的中考题试做，成绩惨极了。

是啊，一个月的时间怎能彻底弥补两年的知识缺陷呢？这是我为自己准备的苦果，

只有勇敢的吞下它！

学习，学习，再学习！这就是我生活的节奏，生命的节奏！

人们开始好奇地向我父母请教教育孩子的“秘方”——他们被我的学习精神折服了。

哥哥要考大学，我不能在家干扰他。临近初三毕业，教室复习的人也多了起来，为

了集中精力，我选择了清静的操场，沿着操场的跑道边走边背书。一位老师对妈妈讲：“我

看见你们怀军拿着书在操场上边走边背，他一圈一圈地走啊走，我站着看都看累了，他还是

不停地走。我自己对此却浑然不觉，我已经忘却了身外的一切，甚至自身的存在。

我就这样走啊走，二中的操场记下了我走过的一圈圈艰辛的路程，留下一滴滴辛勤

的汗水。尽管这是何等的单调和艰苦，但是我必须不懈地走下去，因为这是我自己拉下的路

程！

中考结束后，我把一年用的草稿本捆在一起准备处理。看着两尺多厚写得密密麻麻

的草稿本，自己也不禁为之咂舌。

1985年，我终于以全区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南开中学，哥哥也考上了天津大学。

全家人兴高采烈之余，谁也不会想到更艰苦的奋斗在等待着我。

南开中学是周恩来总理的母校，学生都是来自各区的尖子。他们中的许多人一贯勤

奋好学，基础扎实，水平很高。我虽然奋战一年，和他们相比仍有明显差距。

第一次数学考试，我只得了64分，全班倒数第二。我困惑、茫然，为什么苦干一

年，还是这般模样？！

就在我陷入极度苦闷中时，父亲的一席话点燃了我心头的希望：“世界上没有天才

这回事！所有的人都是从同样的较低的起点起步。有些人显得出色些，不过是因为他们付出

了超出了别人几倍、几十倍甚至几百倍的艰辛和汗水。知识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产生一种升

华，人也才能上升到新的高度。你想以一年的勤奋超过别人三年同样的勤奋，一步走完别人

几步的路，可能吗？”我又重新鼓起勇气，并把那张令人羞愧的试卷珍藏起来，让它时时告

诫自己奋发向上。

思想上的解放，并不能代替实际的工作，要想提高自己的水平，还要付出过人的努

力。

南开中学的高中生大都住校。我几个星期才回家一次。周六晚上，为了不影响其他

留校同学休息。我便选择了水房这块“宝地”学习。说到“宝地”，灯光昏暗，空气潮湿。

夏天，蚊虫叮咬，冬天，寒风刺骨。然而，这时的我，随着年龄的增长，学识的丰富，早已

不是当年那个单纯出于为母亲争气而拼命学习的少年了，我越来越感到自己和祖国母亲的血

脉相连，息息相通；我深深地认识到祖国的建设、民族的昌盛，无不要以先进的科学技术奠

定坚实的物质基础，“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信念逐渐在思想中形成，刻苦学习已经成为

一种高度的自觉，学习中的种种艰辛也成为精神上的一种享受，这种神圣的使命感支持着我，

任何艰苦也无法阻止我。

星期天，我常常一坐就是一天，埋头苦读。寒暑假也都泡在区图书馆里。三年中，我

连中秋节都是在学校度过的。更不用说平时的早起晚睡。说心里话，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

在朝气蓬勃的年华，我多想和同学们一道在明媚的阳光，和煦的春风中欢笑嬉闹！多想回到

家中与家人团聚，尽情享受家庭的温馨，然而，我强制抑制着这些心猿意马的诱念。眼界的

开阔，使我不再局限于眼前的成绩，我不仅要成为一个科学家，还要做一个渊博、高尚的人。

要达到这个目标，就要付出牺牲！自己虽然不能有很多时间玩乐，但却能在明亮的教室中学

习。吃的是巧克力，麦乳精，住的是冬暖夏凉的宿舍，比起许多贫困地区的同龄人，我是生

活在天堂中啊！比较古今中外许多大科学家的青少年时代，条件更是不可同日而语。比比他

们，我只不过忍受点寂寞和付出一点汗水，算得了什么呢？这些想法时时鼓舞着自己以更大

的毅力投入学习。

由于初中基础不扎实，英语一直是困扰我的大难题。上了高中，更显得吃力。我发

了狠劲儿——一定要征服它！语音不准，我跟着录音机一遍又一遍地念；语感不好，我就把

高中课本中的课文全部背了下来，达到熟极而流的地步，一个词组、甚至一个单词就能触发

我的记忆，引出几个、几十个句子。词汇量少，我买了《新概念英语》，每天坚持背十个单

词，从未间断；语法不熟，我把一本，《实用英语语法》翻得几乎变厚一倍......

反复的刺激，使大脑皮层起了强烈的反应——有一段时间，我遭到了全宿舍同学的

一致“抗议”，因为我一睡觉就开始说梦话，叽里咕噜，喋喋不休，长篇大论，而且全部用

英语！

就这样，我一举攻克了英语关，英语不但不再是拦路虎，反而成为我的强项之一。

时至今日，我还在受益于那时打下的英语基础。

不懈的努力，换来了丰硕的成果；高中第一学期，我的成绩就跃居年级第三名；在

以后的考试中，也在年级名列前茅。1988年高考中，我以630分的成绩被清华大学计算机

系录取，少年时，我曾多少次幻想成为一名科学家的绮丽的梦境，现在，我终于凭着自强不

息的顽强拼搏拉开了梦境在现实生活中的帷幕......

离开南中的前一天，我像往日晨读时一样，坐在周总理铜像的石级上，默默地，深

情地环顾周围那熟悉的景物——我就要离开这里，异乡求学；我面临的道路中还会有曲折和

荆棘，但成熟的我已经有能力驾驭我人生的方舟，我相信，我会一如既往地迈着坚实的脚步，

义无反顾地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