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拿马 中国

中国（酒类）产品1915年巴拿马获奖之谜

1915年在美国旧金山举办的“巴拿马太平洋万国博览

会”，又称“1915年旧金山世博会”，这是迄今为止中国参与

的规模最大、最成功的世博会。

扑朔迷离的金牌争夺战

中国白酒企业对于1915年巴拿马博览会的热情可能是各行

各业中最为高涨的。许多名酒厂家都宣传自己曾在巴拿马博

览会获奖。

最早宣传自己获得巴拿马博览会“一等金质大奖章”的是山

西汾酒。民国六年（1917年）杏花村《申明亭酒泉记》记其

事云：“……巴拿马赛会航海七万里而遥，陈列其间冠绝岛

国，得邀金牌之奖。于是汾酒之名，不惟渐被于东西亚欧，

并且暨讫于南北美洲矣”。《并州新报》以“佳酿之誉，宇内

交驰，为国货吐一口不平之气”之醒目标题，向国人欢呼曰：

老白汾大放异彩于南北美洲，巴拿马赛会一鸣惊人。在1924

年山西汾酒的注册商标上，也印有汾酒荣获大奖章的图案和

说明。

除汾酒之外，还有许多白酒厂都宣传自己在巴拿马博览会获

奖，而且一律都是金奖。其中宣传力度很大、影响力也很大

的，有四川五粮液、贵州茅台、四川泸州老窖、陕西西凤酒。

关于四川五粮液获得巴拿马博览会金奖的宣传资料，最早见

于巴蜀书社1987年版的《五粮液史话》。书中引用了1982

年出版的《中国名酒志》一书中的一段话：“长期以来宜宾

（叙州府）大曲酒已闻名于世，并在1916年的巴拿马国际

博览会上荣获名酒金质奖章。”从此，在五粮液的各类宣传

中，都会提到获得了巴拿马博览会金奖。1995年，五粮液宣

传其在“第十三届巴拿马国际食品博览会”获得金奖，于是

又提出了“八十年金牌不倒”的口号广为宣传。

关于茅台、泸州老窖和西凤酒，“百度百科”在“四大名酒”

条目中这样介绍：“四大名酒身上透出许多共同的信息，不

仅都是有着悠久的历史，而且都是曾在1915年由当时的北

洋政府选送到美国旧金山参加巴拿马万国博览会并获奖的

世界知名白酒。依据企业提供的资料和当年的报章报道，茅

台酒获得世界名酒第二名金奖，泸州老窖与山西汾酒均获得

一等优胜金质奖章，西凤酒获得巴拿马博览会金奖。”听起

来真的叫人兴奋！我国的四大名酒居然齐齐在巴拿马博览会

获奖，而且都是金奖！

真的是四大名酒齐齐得奖吗？

查查当年的报章，或许比听听酒家的宣传来的可靠。翻遍了

当时的新闻纸，却有些令人扫兴：

在1915年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上，山西汾酒确实获得了甲等

大奖章（一等奖）。

其实这个结论，早在若干年前就有我国酒界的贤哲们给出了

明确的答案。已故中国酒界泰斗周恒刚先生在《知味斋杂

记·汾酒拾零》中早就指出：“每闻某厂曾得巴拿马赛会奖

牌，然而吾得以亲睹者，唯汾酒耳。”

已故中国著名白酒专家辛海庭先生1996年在《对今后白酒

趋势的几点看法》中指出：“由1915年巴拿马赛会的底案上

来看，当时获得三个大奖章。这个底案在上海博物馆。当时

三个大奖章一个是山西汾酒，一个是直隶（酒），一个是河

南（酒），其他没有得大奖章的，这是有根有据的。而且是

北洋军阀时代的。历史要恢复本来面目，不能颠倒。”

著名学者刘景元先生在《巴拿马太平洋万国博览会盛况重

温》一文中指出，“据已知文献记载，巴拿马赛会仅举办这

一届，我国展品也只能在这一届荣获奖章。”“我国在此次博

览会上获奖的食品中，唯有山西杏花村汾酒和山东张裕酒厂

的酒荣获甲级大奖章。”

更加有趣的是，1915年巴拿马博览会的最高奖是甲等大奖

章。金质奖章仅仅是四等奖。为什么中国众多名酒厂都在争

“四等奖”呢？如果是误认为金奖就是最高奖，然后在缺乏

根据的情况下争相宣传，那么中国名酒文化的层次，就很耐

人寻味了。

“巴拿马万国博览会”的由来

巴拿马万国博览会，许多宣传资料中其实连这次盛会的名称

也没弄清。这次盛会全称其实是“庆祝巴拿马运河开航太平

洋万国博览会”，后人简称“巴拿马赛会”，既不叫“世界博

览会”，也不在巴拿马举行，而是美国国会为了庆祝巴拿马

运河开航，在旧金山市举办的一次博览会。

1912年，巴拿马运河工程胜利在望，美国总统塔夫托宣布，

美国决定于1915年2月在旧金山市举行巴拿马太平洋万国

博览会，并向世界各国发出邀请。当时的北京政府虽然派员

在旧金山举行了中国政府馆奠基礼，但是一直没有进行实质

性的筹备。一直到1913年5月，美国政府承认了袁世凯的

北京政府，袁世凯政府才于1913年6月，设立了直隶于工

商总长的“筹备巴拿马赛会事务局”。

当时的工商总长刘揆一在事务局成立大会上讲话指出：“本

局开局之时，适在中国往巴拿马赛会之时，即为我五色新国

旗（五色国旗，是袁世凯政府的国旗。民国年间山西汾酒的

一份张贴广告上，就印有此国旗图案。该广告现存汾酒博物

馆。）西渡太平洋与万国争辉之日。实民国开国以来加入国

际团体第一之好机会”。

在政府的支持下，中国参与巴拿马博览会的工作总算展开

了。

说到博览会，就不能不说的一个人：陈琪

陈琪（1878-1925），浙江温州人。1896年，陈琪考入张之洞

创办的江南陆师学堂，毕业后立即得到了两江总督的重用。

1904年，湖南巡抚派他去参加了在圣路易斯举办的万国博览

会。陈琪花一年时间，游历了日、美、英、法、德、奥、意、

葡、西、比、土等国。归国后著有《环游日记》、《新大陆圣

路易斯博览会游记》、《漫游记实》等。

1913年6月，袁世凯政府的“筹备巴拿马赛会事务局”成立

之时，陈琪众望所归地担任了局长职务，由大总统袁世凯亲

自任命，工商总长宣读委任书，成为中国参与巴拿马博览会

的总负责人。从1913年6月接受任命，到1916年6月从美

国旧金山返回上海，陈琪带领筹备巴拿马赛会的中国团队，

艰苦地工作了三年。1917年2月，陈琪编撰的《我国参与巴

拿马太平洋万国博览会纪实》，真实地记录了这次盛会的全

过程。

据该书记载，巴拿马赛会于1915年2月20日上午8时正式

开幕。共有31个国家，20万家展品生产厂和送样单位参加，

展品在农业、工业、食品、园艺等11个陈列馆分别展出。

开幕的第一天，参观人次达21万，整个展览期间参观人次

达1900余万，是20世纪世界著名的国际博览会之一。

中国酒类产品在巴拿马万国博览会获奖情况

《我国参与巴拿马太平洋万国博览会纪实》出版于1917年。

陈琪于1916年6月归国，马上就开始着手该书的写作。他

是中国参与该博览会的组织者、全程参与者，而且是整个博

览会的高级评委之一，掌握的全部是第一手资料。可以毫不

夸张地说，这部《纪实》是关于巴拿马万国博览会最权威的

著作。

陈琪在该书中，列出了中国产品在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上获奖

的全部名单。根据这个名单。

陈琪在书中写道，巴拿马博览会的奖项共设六等，即：

一等奖：（甲）大奖章；

二等奖：（乙）名誉奖章；

三等奖：（丙）奖词；

四等奖：（丁）金牌奖章；

五等奖：（戊）银牌奖章；

六等奖：（己）铜牌奖章。

中国酒类获奖分为两大类。一类为官厅产品，即代表各省政

府的产品，以政府的名义选送，是博览会最重要的部分。陈

琪在该书中指出：“就中尤以官厅出品为最注意。”官厅产品

的获奖情况，记录在该书中的表述是“农业品得奖官厅物品

等第单”。另一类是全国各团体、各组织报送的产品，在获

奖记录中的表述是“农业品各协会商会商号得奖姓名物品等

第单。”

农业品得奖官厅物品等第单（酒类）

（甲）大奖章

01直隶省：豆类、花生、高粱酒、羊毛、猪鬃（共得一枚，

笔者注）

02河南省：豆类、高粱酒、酱菜、蘑菇（共得一枚，笔者

注）

03山西省：高粱汾酒

农业品各协会商会商号得奖姓名物品等第单

山东省：

（甲）大奖章

04山东张裕酿酒公司各种酒

（丁）金牌奖章

05山东兰陵公司兰陵美酒

06山东孙敏卿玉堂号万国春酒、宴嘉宾酒、冰雪露酒、

金波酒

07山东张振勋红酒

直隶省：

（丁）金牌奖章

08直隶北京YuanFen葡萄酒

09直隶北京果酒公司酒

（己）铜牌奖章

10直隶YuHuaWineCo苹果酒

河南省：

（丁）金牌奖章

11河南开封西会福各种酒

江苏省：

(乙)名誉奖章

12上海真鼎阳观各种酒

（丁）金牌奖章

13江苏上海聚康酒作白橄榄活血酒

14江苏泰兴县泰昌药酒

15江苏溧水卢治淳金波卫生酒

16江苏吴县钱义兴各种酒

17江苏丹徒上海万源各种酒

18江苏嘉定黄晖吉白玫瑰酒

（戊）银牌奖章

19江苏ChahgKweaChuh白玫瑰酒

20江苏泰兴泰昌号红玫瑰酒橘酒药酒

21江苏宝山县万盛号白玫瑰酒

22江苏吴县王济美玫瑰酒

23江苏上海WAHGHuangYuCo茄皮酒、白玫瑰酒等

24江苏YeeSinTai酒

25江苏上海同庆永酒作酒

26江苏上海大庆永酒

27江苏江阴柳致和茄皮酒、玫瑰酒

28江苏美利酒

29江苏太仓万金裕号玫瑰酒

30江苏青浦姚白釐酒

31江苏ChenKwaChien柠檬酒

（己）铜牌奖章

32江苏嘉定黄晖吉白玫瑰酒

33江苏FouKenLing蘑菇酒

浙江省

(乙)名誉奖章

34浙江仙居出品分所米制食物及酒

（丁）金牌奖章

35浙江周清酒

36浙江杭州Maouchien酒

37浙江嘉兴吴式之各种酒

38浙江平湖夏念先五茄皮酒

39浙江杭州马卣侪酒

（戊）银牌奖章

40浙江绍兴谦裕萃陈绍兴酒

41浙江绍兴方柏鹿酒

42浙江FuHenWau茄皮酒

安徽省

（丁）金牌奖章

43安徽安庆张立达红玫瑰酒

44安徽胡广源白玫瑰酒

贵州省：

（戊）银牌奖章

45贵州公署酒

这大概是迄今最完整的获奖名单。虽然它躺在历史的烟云中

已经很久了，但完全不妨碍它作为历史见证者的崇高地位。

拨开云雾，就看清了历史的真实

现在的人们，对95年前发生的事是很难知之甚详的。因而

就给一些人编造“故事”留下了巨大的空间。但故事显然不

能与历史真相划等号。

拨开云雾，历史的真实就一目了然。透过前列的获奖名单，

我们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山西汾酒是巴拿马博览会上有确

凿证据获奖的白酒类品牌。

前文罗列了巴拿马万国博览会所有获奖的酒类产品共45种。

其中除了官厅类的三种高粱酒可以认定为白酒之外，其他获

奖产品都没有足够证据说明是白酒。张裕是葡萄酒类；兰陵

美酒是黄酒类。而直隶和河南都是若干种产品共得一枚大奖

章，而且没有品牌，只能说是产品。事实上，到现在河北、

河南也没有哪个酒厂能够证明，自己的酒是获奖产品。只有

山西省的高粱汾酒，不仅可以确定是白酒，而且有明确的品

牌名称。

所以，山西汾酒是巴拿马万国博览会有确凿证据获奖的白酒

类品牌，并且获得了最高奖：甲等大奖章。

这种宣传上的混乱，汾酒厂其实也有一定的责任。虽然在民

国年间就有了对汾酒获奖的宣传，却没有一以贯之；早年出

品的汾酒，商标上还有获奖的标识，后来连这个也没有了；

别人以假乱真的时候，汾酒却老神在在，不澄清、不分辨，

听之任之。这样，真正的获奖者被人遗忘，也就不在意料之

外了。光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