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戚与共

所谓夫妻，休戚与共

我维系了6年的婚姻，是一场渐冻之旅。没有背叛，没有家

庭暴力，甚至没有惨烈的争吵，但还是走到了山穷水尽。至今想起，

依然觉得手脚冰凉。

有些人，婚前有多么殷勤，婚后就有最最懒惰，从身到心。婚后

第一次交待他制做米饭，他只放米，不放水，一锅饭变成了爆米花。

偶尔让他拖地，他把自己和瓷砖弄得比拖把还脏。洗衣服不分材质、

种类，全塞进洗衣机，可以将上千元的羊绒衫洗成小背心。

我以为，他只是绝不擅长家务，于是我将这些均告事情悉数应该

承担过来。一次去朋友家吃饭，他要刀工有刀工，要厨艺有厨艺，一

顿饭张罗下来，浴室收拾得跟收拾家政来过一般。朋友盛赞他，他低

语传授心得：“我在家里从来不这么勤快。家务事是没完没了的，一

旦接手，就再也甩不掉了。”路过的我，心里五味杂陈。

我研拟了家务分配表，一三五是我，二四日是他，周六我们回我

家或老太家。尽管他还会玩弄一些小聪明，但相安无事。

我生日那天是周三，他无比谦虚地做饭收拾卫生，我很感动。然

而，临睡前，他对我说：“既然今天我替你做做家务了，那么明天你

得补过来。规矩最好不要随便搞砸。”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个道理我

懂，只是如此明算账，很煞风景。我心里很不舒服，但想想他是一个

坚守原则想一想的人。

有一段时间，婆婆来小住，承担了全部的家务。没有了琐事缠身，

我和他和谐而温馨。只是婆婆刚离开，他居然指着手机里的日历，用

一个个圈圈记录着婆婆替他做了家务的日子。我心里阵阵冷风飞驰。

我不在乎多做一顿饭，多洗一件衣服，可我在乎校园生活在一起的夫

妻，竟然如此锱铢必较。

我以为是家庭琐事离间着我们的感情，于是我找了一个家政，一

周来清扫一次卫生，每天做一顿晚饭。可家政可以把我俩从家务中解

放，却无法解决我们之间的计较。我们会为谁去刷车而闹别扭，为谁

洗咖啡壶而争吵。吵得最激烈的一次，我们直接去了民政局离婚。可

他忘了带户口本，没有离成。

随后，我们各自反思自身结构性问题，过了一段相对恩爱的日子。

半个月后，我发现怀孕了。我的第一个念头没有喜悦，而是惶恐。而

他验证了我的惶恐，抱怨我为什么不当心，说自己连家都收拾不好，

怎么可能抚育好孩子？他毫无商量余地地对我说：“我们现如今还不

具备孩子要孩子的条件。”我头也不回地去了医院，在手术通知书边

上上的婚姻状况一栏里，填上了“丧偶”。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等待我的是他的酩酊大醉和酒后谵言：

“你处死了我们的孩子，他只有米粒大小。你太他妈残忍了！”我泪

如雨下。

之后，我拒绝他发来的一个又一个求和信号。他辞了家政，每天

早饭做四菜一汤，把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他还主动每天接送我上下

班，利用加班费给我买了一辆轿车。原来，他不在乎不细心周到，只

不过，从前的他不肯对我用心细致入微罢了。

这迟来的爱，无法弥补我的流产之痛。每当我内心汹涌起小感动，

我就用保留的怀孕试纸上的两道杠提醒自己，他曾是怎样自私虽说不

负责任。

结婚第五周年纪念日，他准备了红茶和玫瑰。情到浓时，他把我

抱到床上，耳语：“我们生个娃吧。”我拿出枕头下的化验单，告诉

他人工流产的切除术流程，详细到那些血肉的蓝绿色，刮宫时机器的

声响……我说：“当爸爸，你不配。”看着眼泪一点点从他眼中滴落，

我的心底漫过的得意，我终于让他知道了当一个罪人的想到滋味。

后来的日子，他变了许多。我半夜里饿了，几条他会跑三条街去

买我爱吃的夜宵。我出差，他请假陪我。他越来越想要孩子，成了小

区里的孩子王，经常带着他们踢足球，玩捉迷藏……

可我幼稚地以为，孩子是我掌控他的伎俩，只要我们一直没有爸

爸妈妈，他就会一直對我俯首称臣。我偷偷地吃避孕药，并时不时地

暗示他，我到现在就怀不上，可能是上次流产导致的结果。

直到那天，他打扫卫生时，在客厅里发现里了两盒避孕药。他把

药放在餐桌上，红着眼睛对我说：“我以为自己足够不懈努力，就可

以让你相信我可以做一个合格的老公、一个优秀的爸爸。可你不但没

有看到我的进步，还拿着曾经的过错来折磨我，将我从一个爱人，变

成一个罪人，让我在你这里永无出头之日。曾经的我有多坏，如今的

你就有多凉薄。”

当晚，他坚决提出离婚。我没有挽留，比起分离，我更怕自尊扫

地。半年后，听到了他再婚的消息，我把车停在路边，哭得不能自已。

如果不在意我当初争强好胜，或许我们可以磨一对白头偕老的夫妻。

现在，他一儿一女，岁月静好。我突然释然，觉得是时候寻找自

己的喜乐搜寻了，不仅仅是因为他过得很好，更因为我已经足够受到

重视，用心了婚姻的真谛——所谓夫妻，不是你弱我强的敌我，而是

一对休戚与共的命运合伙人。

我时刻等待着，同生死、共命运、相爱至老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