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篇·逍遥游第一》
郭象注:夫小大虽殊,而放于自得之场,则物任其性,事称其能,各当其分,逍遥一
也,岂容胜负于其间哉!
郭庆藩疏:刘孝标《注》云:向子期、郭子玄《逍遥义》曰:“夫大鹏之上九万,尺鴳
之起榆枋,小大虽差,各任其性,苟当其分,逍遥一也。”然物之芸芸,同资有待,得其所
待,然后逍遥耳。唯圣人与物冥而循大变,为能无待而常通。岂独自通而已?又从有待者不
失其所待,不失则同于大通矣。支氏《逍遥论》曰:“夫逍遥者,明至人之心也。庄生建言
大道,而寄指鹏、鴳。鹏以营生之路旷,故失适于体外;鴳以在近而笑远,有矜伐于心内。
至人乘天正而高兴,游无穷于放浪。物物而不物于物,则遥然不我得;玄感不为,不疾而速,
则逍然靡不适。此所以为逍遥也。若夫有欲当其所足,足于所足,快然有似天真,犹饥者一
饱,渴者一盈,岂忘烝尝于糗粮,绝觞爵于醪醴哉!苟非至足,岂所以逍遥乎!”
1、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①鹏之背,
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
也。②
译文:北方的大海里有一条鱼,它的名字叫做鲲。鲲的体积,真不知道大到几千里;变化成
为鸟,它的名字就叫鹏。鹏的脊背,真不知道长到几千里;当它奋起而飞的时候,那展开的
双翅就像天边的云。这只鹏鸟呀,随着海上汹涌的波涛迁徙到南方的大海。南方的大海是个
天然的大池。
注释:
(1)郭象注:鹏鲲之实,吾所未详也。夫庄子之大意,在乎逍遥游放,无为而自得,故极小
大之致以明性分之适。达观之士,宜要其会归而遗其所寄,不足事事曲与生说。自不害其弘
旨,皆可略之耳。
郭庆藩疏:夫四序风驰,三光电卷,是以负山岳而舍故,扬舟壑以趋新。故化鱼为鸟,
欲明变化之大理也。
郭象注:非冥海不足以运其身,非九万里不足以负其翼。此岂好奇哉?直以大物必自生于大
处,大处亦必自生此大物,理固自然,不患其失,又何处心于其间哉。
(2)郭庆藩疏:即此鹏鸟,其形重大,若不海中运转,无以自致高升,皆不得不然,非乐然
也。且形既迁革,情亦随变。昔日为鱼,涵泳北海;今时作鸟,腾翥南溟;虽复升沉性殊,
逍遥一也。亦犹死生聚散,所遇斯适,千变万化,未始非吾。所以化鱼为鸟,自北伹南者,
鸟是凌虚之物,南即启明之方;鱼乃滞溺之虫,北盖幽冥之地;欲表向明背暗,舍滞求进,
故举南北鸟鱼以示为道之径耳。而大海洪川,原夫造化,非人所作,故曰天池也。
2、《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
上者九万里③,去以六月息者也④。”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⑤。天之苍苍,其
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⑥。
译文:《齐谐》是一部专门记载怪异事情的书,这本书上记载说:“鹏鸟迁徙到南方的大海,
翅膀拍击水面激起三千里的波涛,海面上急骤的狂风盘旋而上直冲九万里高空,离开北方的
大海用了六个月的时间方才停歇下来”。春日林泽原野上蒸腾浮动犹如奔马的雾气,低空里
①
②
③
④
⑤
⑥
沸沸扬扬的尘埃,都是大自然里各种生物的气息吹拂所致。天空是那么湛蓝湛蓝的,难道这
就是它真正的颜色吗?抑或是高旷辽远没法看到它的尽头呢?鹏鸟在高空往下看,不过也就
像这个样子罢了。
注释:)郭象注:夫翼大则难举,故抟扶摇而后能上,九万里乃足自胜耳。既有斯翼,岂
得决然而起,数仞而下哉!此皆不得不然,非乐然也。
郭庆藩疏:大鹏既将适南溟,不可决然而起,所以举击两翅,动荡三千,踉跄而行,方
能离水。然后缭戾宛转,鼓怒徘徊,风气相扶,摇动而上。途经九万,时隔半年,从容志满,
方言憩止。适足而已,岂措情乎哉!
(2)郭象注:夫大鸟一去半岁,至天池而息;小鸟一飞半朝,抢榆枋而止。此比所能则有闲
矣,其于适性一也。
(3)郭象注:此皆鹏之所凭以飞者耳。野马者,游气也。
郭庆藩疏:此言青春之时,阳气发动,遥望樹泽之中,犹如奔马,故谓之野马也。扬土
曰尘,尘之细者曰埃。天地之间,生物气息更相吹动以举于鹏者也。夫四生杂沓,万物参差,
形性不同,资待宜异。故鹏鼓垂天之翼,托风气以逍遥;蜩张决起之翅,抢榆枋而自得。斯
皆率性而动,禀之造化,并非情于遐迩,岂措意于骄矜!体斯趣者,于何而语夸企乎!又案:
庄生既言鹏之飞与息各适其性,又申言野马尘埃皆生物之以息相吹,盖喻鹏之纯任自然,亦
犹野马尘埃之累动而升,无成心也。郭氏谓鹏之所冯以飞者,疑误。
(4)郭象注:今观天之苍苍,竟未知便是天之正色邪,天之为远而无极邪?鹏之自上以视地,
亦若人之自地视天。则止而图南矣,言鹏不知道里之远近,趣足以自胜而逝。
郭庆藩疏:仰视圆穹,甚为迢递,碧空高远,算数无穷,苍苍茫味,岂天正色!然鹏处中
天,人居下地,而鹏之俯视,不异人之仰观。人既不辨天之正色,鹏亦讵知地之远近!自胜
取足,适至南溟,鹏之图度,止在于是矣。
3、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
则胶,水浅而舟大也i。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
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ii。
译文:再说水汇积不深,它浮载大船就没有力量。倒杯水在庭堂的低洼处,那么小小的
芥草也可以给它当作船;而搁置杯子就粘住不动了,因为水太浅而船太大了。风聚积的力量
不雄厚,它托负巨大的翅膀便力量不够。所以,鹏鸟高飞九万里,狂风就在它的身下,然后
方才凭借风力飞行,背负青天而没有什么力量能够阻遏它了,然后才像现在这样飞到南方去。
(1)郭象注:此皆明鹏之所以高飞者,翼大故耳。夫质小者所资不待大,则质大者所用不得
小矣。故理有至分,物有定极,各足称事,其济一也。若乃失乎忘生之生而营生于至当之外,
事不任力,动不称情,则虽垂天之翼不能无穷,决起之飞不能无困矣。
郭庆藩疏:是以大舟必须深水,小芥不待洪流,苟其大小得宜,则物皆逍遥。
(2)郭象注:夫所以乃今将图南者,非其好高而慕远也,风不积则夭阏不通故耳。此大鹏之
逍遥也。
4、蜩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抢榆枋,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
里而南为?”iii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
iv。之二虫又何知v!
译文:寒蝉与小灰雀讥笑它说:“我从地面急速起飞,碰着榆树和檀树的树枝,常常飞
不到而落在地上,为什么要到九万里的高空而向南飞呢?”到迷茫的郊野去,带上三餐就可
以往返,肚子还是饱饱的;到百里之外去,要用一整夜时间准备干粮;到千里之外去,三个
月以前就要准备粮食。寒蝉和灰雀这两个小东西懂得什么!
(1)郭象注:苟足于其性,则虽大鹏无以自贵于小鸟,小鸟无羡于天池,而荣愿有余矣。故
小大虽殊,逍遥一也。
郭庆藩疏:蜩鸠闻鹏鸟之弘大,资风水以高飞,故嗤彼形大而劬劳,欣我质小而逸豫。
且腾跃不郭数仭,突榆檀而栖集;时困不到前林,投地息而更起,逍遥适性,乐在其中。何
须时经六月,途遥九万,跋涉辛苦,南适胡为!以小笑大,夸企自息而不逍遥者,未之有也。
(2)郭象注:所适弥远,则聚粮弥多,故其翼弥大,则积气弥厚也。
(3)郭象注:二虫,谓鹏、蜩也。对大于小,所以均异趣也。夫趣之所以异,岂知异而异哉?
皆不知所以然而自然耳。自然耳,不为也。此逍遥之大意。
郭庆藩疏:且大鹏抟风九万,小鸟决其榆枋,虽复远近不同,适性均也。咸不知道里之
远近,各取足而自胜,天机自张,不知所以。既无意于高卑,岂有情于优劣!逍遥之致,其
在兹乎!
5、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vi。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
八千岁为秋vii。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译文:小聪明赶不上大智慧,寿命短比不上寿命长。怎么知道是这样的呢?清晨的菌类不会
懂得什么是晦朔,寒蝉也不会懂得什么是春秋,这就是短寿。楚国南边有叫冥灵的大龟,它
把五百年当作春,把五百年当作秋;上古有叫大椿的古树,它把八千年当作春,把八千年当
作秋,这就是长寿。可是彭祖到如今还是以年寿长久而闻名于世,人们与他攀比,岂不可悲
可叹吗?
(1)郭象注:物各有性,性各有极,皆如年知,岂跂尚之所及哉!自此已下至于列子,历举
年知之大小,各信其一方,未有足以相倾者也。然后统以无待之人,遗彼忘我,冥此群异,
异方同得而我无功名。是故统小大者,无小无大者也;苟有乎大小,则虽大鹏之与斥鴳,宰
官之与御风,同为累物耳。齐死生者,无死无生者也;苟有乎死生,则虽大椿之与蟪蛄,彭
祖之与朝菌,均于短折耳。故游于无小无大者,无穷者也;冥乎不死不生者,无极者也。若
夫逍遥而系于有方,则虽放之使游而有所穷矣,未能无待也。
郭庆藩疏:夫物受气不同,秉分各异,智则有明有暗,年则或短或长,故举朝菌冥灵、
宰官荣子,皆如年知,岂企尚之所及哉!故知物性不同,不可强相希效也。
(2)郭象注:夫年知不相及若此之悬也,比于众人之所悲,亦可悲矣。而众人未尝悲此者,
以其性各有极也。苟知其极,则毫分不可相跂,天下又何所悲乎哉!夫物未尝以大欲小,而
必以小羡大,故举小大之殊各有定分,非羡欲所及,则羡欲之累可以绝矣。夫悲生于累,累
绝则悲去,悲去而性命不安者,未之有也。
6、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
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
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鴳(音ya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
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
也viii。
译文:商汤询问棘的话是这样的:“在那草木不生的北方,有一个很深的大海,那就是
‘天池’。那里有一种鱼,它的脊背有好几千里,没有人能够知道它有多长,它的名字叫做
鲲,有一种鸟,它的名字叫鹏,它的脊背像座大山,展开双翅就像天边的云。鹏鸟奋起而飞,
翅膀拍击急速旋转向上的气流直冲九万里高空,穿过云气,背负青天,这才向南飞去,打算
飞到南方的大海。斥鴳讥笑它说:‘它打算飞到哪儿去?我奋力跳起来往上飞,不过几丈高
就落了下来,盘旋于蓬蒿丛中,这也是我飞翔的极限了。而它打算飞到什么地方去呢?’”
这就是小与大的不同了。
(1)郭象注:各以得性为至,自尽为极也。向言二虫殊异,故所至不同,或翱翔天池,或毕
志榆枋,直各称体而足,不知所以然也。今言小大之辩,各有自然之素,既非跂慕之所及,
亦各安其天性,不悲所以异,故再出之。
7、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①。而宋荣
子犹然笑之②。且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ix,定乎内外之分x,辩乎荣辱
之境xi,斯已矣xii。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xiii。虽然,犹有未树也xiv。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
善也xv,旬有五日而后反xvi。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xvii。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xviii。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xix!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
功,圣人无名xx。
译文:所以,那些才智足以胜任一个官职,品行合乎一乡人心愿,道德能使国君感到满
意,能力足以取信一国之人的人,他们看待自己也像是这样哩。而宋荣子却讥笑他们。世上
的人们都赞誉他,他不会因此越发努力,世上的人们都非难他,他也不会因此而更加沮丧。
他清楚地划定自身与物外的区别,辩别荣誉与耻辱的界限,不过如此而已呀!宋荣子他对于
整个社会,从来不急急忙忙地去追求什么。虽然如此,他还是未能达到最高的境界。列子能
驾风行走,那样子实在轻盈美好,而且十五天后方才返回。列子对于寻求幸福,从来没有急
急忙忙的样子。他这样做虽然免除了行走的劳苦,可还是有所依凭呀。至于遵循宇宙万物的
规律,把握“六气”的变化,遨游于无穷无尽的境域,他还仰赖什么呢!因此说,道德修养
高尚的“至人”能够达到忘我的境界,精神世界完全超脱物外的“神人”心目中没有功名和
事业,思想修养臻于完美的“圣人”从不去追求名誉和地位。
(1)郭象注:亦犹鸟之自得于一方也。
郭庆藩疏:自有智数功效,堪莅一官;自有名誉著闻,比周乡党;自有道德弘博,可使
南面,征成邦国,安育黎元。此三者,秉分不同,优劣斯异,其于各足,未始不齐,视己所
能,亦犹鸟之自得于一方。
(2)郭象注:未能齐,故有笑。
郭庆藩疏:荣子虽能忘有,,未能遣无,故笑。宰官之徒,滞于爵禄,虚淡之人,犹怀嗤
笑,见如是所以不齐。前既以小笑大,示大者不夸;今则以大笑小,小者不企;而性命不安
者,理未之闻也。
(3)郭象注:审自得也。
郭庆藩疏:荣子率性怀道,瞀然超俗,假令世道誉赞,亦不增其劝奖,率土非毁,亦不
加其沮丧,审自得也。
(4)郭象注:内我而外物。
郭庆藩疏:荣子知内既非我,外亦非物,内外双遣,物我两忘,故于内外之分定而不忒
①
②
也。
(5)郭象注:荣己而辱人。
郭庆藩疏:忘劝沮于非誉,混穷通于荣辱,故能返照乎心智,玄鉴辩于物境,不复内我
而外物,荣己而辱人也。
(6)郭象注:亦不能复过此。
郭庆藩疏:宋荣子智德止尽于斯也。
(7)郭象注:足于身,故闲于世也。
郭庆藩疏:宋荣子率性虚淡,任理直前,未尝运智推前,役心为道,栖身物外,故不汲
汲然者也。
(8)郭象注:唯能自是耳,未能无所不可也。
郭庆藩疏:荣子舍有证无,溺在偏滞,故于无待之心,未立逍遥之趣,智尚亏也。
(9)郭象注:泠然,轻妙之貌。
郭庆藩疏:得风仙之道,乘风而行,泠然轻举,所以称善也。
(10)郭象注:苟有待焉,则虽御风而行,不能以一时而周也。
郭庆藩疏:既得风仙,游行天下,每经一十五日回返归家,未能无所不乘,故不可一时
周也。
(11)郭象注:自然御风行耳,非数数然求之也。
郭庆藩疏:彼列御寇得于风仙之福者,盖由炎凉无心,虚怀任运,非关役情取舍,汲汲
求之。欲明为道之要,要在忘心,若运役智虑,去之远矣。
(12)郭象注:非风则不得行,斯必有待也,唯无所不乘者无待耳。
郭庆藩疏:乘风轻举,虽免步行,非风不进,犹有须待。自宰官已下及宋荣、御寇,历
举智德优劣不同,既未洞忘,咸归有待。唯当顺万物之性,游变化之途,而能无所不成者,
方尽逍遥之妙致者也。
(13)郭象注:天地者,万物之总名也。天地以万物为体,而万物必以自然为正,自然者,
不为而自然者也。故大鹏之能高,斥鴳之能下,樁木之能长,朝菌之能短,凡此皆自然之所
能,非为之所能也。不为而自能,所以为正也。故乘天地之正者,即是顺万物之性也;御六
气之辩者,即是游变化之途也;如斯以往,则何往之有穷哉!所遇斯乘,又将恶乎待哉!此
乃至德之人玄同彼我者之逍遥也。苟有待焉,则虽列子之轻妙,犹不能以无风而行,故必得
其所待,然后逍遥耳,而况大鹏乎!夫唯与物冥而循大变者,为能无待而常通,岂独自通而
已哉!又顺有待者,使不失其所待,所待不失,则同于大通矣。故有待无待,吾所不能齐也;
至于各安其性,天机自张,受而不知,则吾所不能殊也。夫无待犹不足以殊有待,况有待者
之巨细乎!
郭庆藩疏:言无待圣人,虚怀体道,故能乘两仪之正理,顺万物之自然,御六气以逍遥,
混群灵以变化。苟无物而不顺,亦何往而不通哉!明彻于无穷,将于何而有待者也!
(14)郭象注:无己,故顺物,顺物而至矣。夫物未尝有谢生于自然者,而必欣赖于针石,
故理至则迹灭矣。今顺而不助,与至理为一,故无功。圣人者,物得性之名耳,为足以名其
所以得也。
郭庆藩疏:至言其体,神言其用,圣言其名。故就体语至,就用语神,就名语圣,其实
一也。诣于灵极,故谓之至;阴阳不测,故谓之神;正名百物,故谓之圣也。一人之上,其
有此三,欲显功用名殊,故有三人之别。此三人者,则是前文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人也。
欲结此人物待之德,彰其体用,乃言故曰耳。又:神人无功,言修自然,不立功也。圣人无
名,不立名也。
8、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
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
译文:尧打算把天下让给许由,说:“太阳和月亮都已升起来了,可是小小的炬火还在
燃烧不熄;它要跟太阳和月亮的光亮相比,不是很难吗?季雨及时降落了,可是还在不停地
浇水灌地;如此费力的人工灌溉对于整个大地的润泽,不显得徒劳吗?先生如能居于国君之
位天下一定会获得大治,可是我还空居其位;我自己越看越觉得能力不够,请允许我把天下
交给你。”
9、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xxi。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
也。吾将为宾乎xxii?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xxiii。归休乎君,予无
所用天下为xxiv!庖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xxv。”
译文:许由回答说:“你治理天下,天下已经获得了大治,而我却还要去替代你,我将
为了名声吗?‘名’是‘实’所派生出来的次要东西,我将去追求这次要的东西吗?鹪鹩在
森林中筑巢,不过占用一棵树枝;鼹鼠到大河边饮水,不过喝满肚子。你还是打消念头回去
吧,天下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用处啊!厨师即使不下厨,祭祀主持人也不会越俎代庖的!”
(1)郭象注:夫能令天下治,不治天下者也。故尧以不治治之,非治之而治者也。今许由方
明既治,则无所待之。而治实由尧,故有子治之言,宜忘言以寻其所况。而或者遂云:治之
而治者,尧也;不治而尧得以治者,许由也。斯失之远矣。夫治之由乎不治,为之出乎无为
也,取于尧而足,岂借之许由哉!若谓拱默乎山林之中而后得称无为者,此庄老之谈所以见
弃于当途。当途者自必于有为之域而不反者,斯之由也。
(2)郭象注:夫自任者对物,而顺物者与物无对,故尧无对于天下,而许由与稷、契为匹矣。
何以言其然邪?夫与物冥者,故群物之所不能离也。是以无心玄应,唯感之从,泛乎若不系
之舟,东西之非己也,故无行而不与百姓共者,亦无往不为天下之君矣。以此为君,若天之
自高,实君之德也。若独亢然立乎高山之顶,非夫人有情于自守,守一家之偏尚,何得专此!
此故俗中之一物,而为尧之外臣耳。若以外臣代乎内主,斯有为君之名而无任君之实也。
(3)郭象注:性各有极,苟足其极,则余天下之财也!
(4)郭象注:均之无用,而尧独有之。明夫怀豁者无方,故天下乐推而不厌。
(5)郭象注:庖人尸祝,各安其所司;鸟兽万物,各足于所受;帝尧、许由,各静其所遇;
此乃天下之至实也。各得其实,又何所为乎哉?自得而已矣。故尧、许之行虽异,其于逍遥
一也。
10、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返。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
无极也;大有径庭,不近人情焉。”
译文:肩吾向连叔求教:“我从接舆那里听到谈话,大话连篇没有边际,一说下去就回
不到原来的话题上。我十分惊恐他的言谈,就好像天上的银河没有边际,跟一般人的言谈差
异甚远,确实是太不近情理了。”
11、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
约若处子xxvi。不食五谷,吸风饮露xxvii。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
不疵疠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xxviii。”
译文:连叔问:“他说的是些什么呢?”肩吾转述道:“在遥远的姑射山上,住着一位神
人,皮肤润白像冰雪,体态柔美如处女,不食五谷,吸清风饮甘露,乘云气驾飞龙,遨游于
四海之外。他的神情那么专注,使得世间万物不受病害,年年五谷丰登。我认为这全是虚妄
之言,一点也不可信。”
(1)郭象注:此皆寄言耳。夫神人即今所谓圣人也。夫圣人虽在庙堂之上,然其心无异于山
林之中,世岂识之哉!徒见其戴黄屋,佩玉玺,便谓足以缨绂其心矣;见其历山川,同民事,
便谓足以憔悴其神矣;岂知至至者之不亏哉!今言王德之人而寄之此山,将明世所无由识,
故乃托之于绝垠之外而推之于视听之表耳。处子者,不以外伤内。
(2)郭象注:俱食五谷而独为神人,明神人者非五谷所为,而特禀自然之妙气。
(3)郭象注:夫体神居灵而穷理极妙者,虽静默闲堂之里,而玄同四海之表,故乘两仪而御
六气,同人群而驱万物。苟无物而不顺,则浮云斯乘矣;无形而不载,则飞龙斯御矣。遗身
而自得,虽淡然而不待,坐忘行忘,忘而为之,故行若曳枯木,止若聚死灰,事以云其神凝
也。其神凝,则不凝者自得矣。世皆齐其所见而断之,岂尝信此哉!
12、连叔曰:“然。瞽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
盲哉?夫知亦有之xxix。是其言也,犹时女也xxx。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
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xxxi!之人也,物莫之伤xxxii,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
山焦而不热xxxiii。是其尘垢秕糠,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xxxiv!宋人资章甫而适
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
水之阳,杳然丧其天下焉xxxv。”
译文:连叔听后说:“是呀!对于瞎子没法同他们欣赏花纹和色彩,对于聋子没法同他
们聆听钟鼓的乐声。难道只是形骸上有聋与瞎吗?思想上也有聋和瞎啊!这话似乎就是说你
肩吾的呀。那位神人,他的德行,与万事万物混同一起,以此求得整个天下的治理,谁还会
忙忙碌碌把管理天下当成回事!那样的人呀,外物没有什么能伤害他,滔天的大水不能淹没
他,天下大旱使金石熔化、土山焦裂,他也不感到灼热。他所留下的尘埃以及瘪谷糠麸之类
的废物,也可造就出尧舜那样的圣贤人君来,他怎么会把忙着管理万物当作己任呢!”北方
的宋国有人贩卖帽子到南方的越国,越国人不蓄头发满身刺着花纹,没什么地方用得着帽子。
尧治理好天下的百姓,安定了海内的政局,到姑射山上、汾水北面,去拜见四位得道的高士,
不禁怅然若失,忘记了自己居于治理天下的地位。
(1)郭象注:不知至言之极妙,而以为狂而不信,此知之聋盲也。
(2)郭象注:谓此接舆之所言者,自然为物所求,但知之聋盲者谓无此理。
(3)郭象注:夫圣人之心,极两仪之至会,穷万物之妙数。故能体化合变,无往不可,磅礴
万物,无物不然。世以乱故求我,我无心也。我苟无心,亦何为不应世哉!然则体玄而极妙
者,其所以会通万物之性,而陶铸天下之化,以成尧舜之名者,常以不为为之耳。孰弊弊焉
劳神苦思,以事为事,然后能乎!
(4)郭象注:夫安于所伤,则伤不能伤;伤不能伤,而物亦不伤之也。
(5)郭象注:无往而不安,则所在皆适,死生无变于己,况溺热之间哉!故至人之不婴乎祸
难,非避之也,推理直前而自然与吉会。
(6)郭象注:尧舜者,世事之名耳;为名者,非名也。故夫尧舜者,岂直尧舜而已哉?必有
神人之实焉。今所称尧舜者,徒名其尘垢秕糠耳。
(7)郭象注:夫尧之无用天下为,亦犹越人之无所用章甫耳。然遗天下者,固天下之所宗。
天下虽宗尧,而尧未尝有天下也,故窅然丧之,而尝游心于绝冥之境,虽寄坐万物之上而未
始不逍遥也。四子者盖寄言,以明尧之不一于尧耳。夫尧实冥矣,其迹则尧也。自迹观冥,
内外异域,未足怪也。世徒见尧之为尧,岂识其冥哉!故将求四子于海外而据尧于所见,因
谓与物同波者,失其所以逍遥也。然未知至远之所顺者更近,而至高之所会者反下也。若乃
厉然以独高为至而不夷乎俗累,斯山谷之士,非无待者也,奚足以语至极而游无穷哉!
13、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以盛水浆,其坚不能
自举也。剖之以为瓢,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
译文:惠子对庄子说:“魏王送我大葫芦种子,我将它培植起来后,结出的果实有五石
容积。用大葫芦去盛水浆,可是它的坚固程度承受不了水的压力。把它剖开做瓢也太大了,
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放得下。这个葫芦不是不大呀,我因为它没有什么用处而砸烂了它。”
14、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澼(音pi
ng音pi)絖(音kuang)为事xxxvi。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
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吴王。越有难,吴
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
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
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xxxvii!”
译文:庄子说:“先生实在是不善于使用大东西啊!宋国有一善于调制不皲手药物的人
家,世世代代以漂洗丝絮为职业。有个游客听说了这件事,愿意用百金的高价收买他的药方。
全家人聚集在一起商量:‘我们世世代代在河水里漂洗丝絮,所得不过数金,如今一下子就
可卖得百金。还是把药方卖给他吧。’游客得到药方,来游说吴王。正巧越国发难,吴王派
他统率部队,冬天跟越军在水上交战,大败越军,吴王划割土地封赏他。能使手不皲裂,药
方是同样的,有的人用它来获得封赏,有的人却只能靠它在水中漂洗丝絮,这是使用的方法
不同。如今你有五石容积的大葫芦,怎么不考虑用它来制成腰舟,而浮游于江湖之上,却担
忧葫芦太大无处可容?看来先生你还是心窍不通啊!”
(1)郭象注:其药能令手不拘坼,故常漂絮于水中也。
(2)郭象注:蓬,非直达者也。此章言物各有宜,苟得其宜,安往而不逍遥也。
15、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
不中规矩,立之涂,匠者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
译文:惠子又对庄子说:“我有棵大树,人们都叫它‘樗’。它的树干却疙里疙瘩,不符
合绳墨取直的要求,它的树枝弯弯扭扭,也不适应圆规和角尺取材的需要。虽然生长在道路
旁,木匠连看也不看。现今你的言谈,大而无用,大家都会鄙弃它的。”
16、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避高下;中于
机辟,死于罔罟。今夫嫠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
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
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①!”
译文:庄子说:“先生你没看见过野猫和黄鼠狼吗?低着身子匍伏于地,等待那些出洞
觅食或游乐的小动物。一会儿东,一会儿西,跳来跳去,一会儿高,一会儿低,上下窜越,
①
不曾想到落入猎人设下的机关,死于猎网之中。再有那斄牛,庞大的身体就像天边的云;它
的本事可大了,不过不能捕捉老鼠。如今你有这么大一棵树,却担忧它没有什么用处,怎么
不把它栽种在什么也没有生长的地方,栽种在无边无际的旷野里,悠然自得地徘徊于树旁,
优游自在地躺卧于树下。大树不会遭到刀斧砍伐,也没有什么东西会去伤害它。虽然没有派
上什么用场,可是哪里又会有什么困苦呢?”
1)郭象注:夫大小之物,苟失其极,则利害之理均;用得其所,则物皆逍遥也。
庄子逍遥游篇,为了阐明逍遥之意,举了鸟兽虫鱼等等以为例,并且以故事的方式来呈现
其要旨,思索其寓意,大致归纳出下列四个主要的概念:
一、积厚与有待
从鲲、鹏的描写,庄子展示了一个广阔的天地,将人类在思想上的追求提升到无穷,由自由
而游的鱼、海,到鲲的天地,进而达到展翅高飞的大鹏和大鹏的广阔天地,而远眺遥远的天
池南冥。这也就是说由水的世界,而达到水天合一更宽阔的天地,显现一个无所不在的领域
和境界。所谓「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是鸟也,海运则将徙於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鹏之徙於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
而上者九万里。」这是何等壮阔的世界?但是这种境界上需要再求上升,从悠游於北冥之鲲,
酝酿变化而成为鹏,除了展现「道」的无边无际,而大鹏所代表的就是境界的上升,从现实
中超拔而起,另外开辟一个飞扬活跃的精神境界,可说是求道的历程。在转换的历程中,「积
厚」与「有待」是两个重要的观念。「积厚」,意谓北海之水不厚,则无可养大鲲,非大道之
渊源广大,不能涵养圣人。「有待」,如鲲化鹏,虽欲远举,若无大风承负,必然无法抵达南
冥,就算已养成大体,若不能加以变化,亦无法获致大用,要承於自然之道,乘天地之正,
御六气之辩,才能至远,而自然之道是只能顺乎其中,而不得外求的,因此圣人也必须要乘
世道交兴之大运,才能应运出兴,成就事业。总结来说,必须要深蓄厚养、待时而动,才能
尽大圣之体用。
二、大知与小知
庄子运用鲲鹏以及蜩鸠的寓言,藉由小鸠的无知,以写出俗人浅陋、不识大体的境界。鲲鹏
之大与志在远方,与蜩鸠之小且无知,作了一个明显的对比。正如小年无法体会大年,因为
小年本身生来的限制,根本无法去经验大年,生命长短是不可违的律则,而蜩鸠先天的限制
也无法使他遨游千里。然而针对此处,有人认为此处是教人「各适其所适,各安其所安、各
尽其性,各得其所」,不为用有所苦,不为有所求而伤其生、害其志。如同跛足的人不要要
求他跑得像猎犬一样快,因为他有天生的限制。固然此说是针对客观限制与心灵的一种调和,
亦是处世的适当态度。当然鲲变为鹏的例子在物理现象中没有出现过,但是这只是寓言,寓
言中的寓意就是要打破物质的局限,揭示人生的开展。因此若摆脱寓言的「物性」,我们可
以从另一个角度来思考,庄子重在真实心志的保存与开展,心志与万物原本即是一体的,心
志的培养,可以像小鱼变成鲲,由鲲变成大鹏,自由变化,重点并不是外在的变化,而是心
志的「开拓」,终於与万物融为一体。因此我认为庄子在此的想表现的意义是更具积极意义
的。
三、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
无功,圣人无名」。此即逍遥游篇的主旨、中心和结论,也是庄子的中心旨趣。由此可以了
解所谓的逍遥游,应该是承於天地之正而欲六气之辩,而游於无穷。真正的逍遥必然是无所
凭藉依附的,是悠游於自然之中的。像「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徵一国者」
乃是有待於外;宋荣子的「定乎内外之境,辨乎荣辱之境」是有待於内;而列子的「欲风而
行」则是有待於方术。而成天地之正,欲六气之辩完全是顺乎自然,而得自由之乐。而如何
能做到「无己、吴功、无名」,进而求得逍遥?我们所追求的「无」,应该是从「有」的境地
升华而出的,也就是说「无」的境界仍要从「有」中获得。无己之道,从不曾知道自己,进
而充实自己、完成自己以达「有己」,最后升华到不知有己、放弃自己偏见私执的「无己」
境地。无功,从不曾有过功劳,进而有功於社会、造福人群,最后到达不知有功、生而不有
为而恃的「无功」。无名之道,从不曾有过名声,到有名於世、为人楷模,最后不知有名、
舍弃虚名、不以名累实,达到无名的境地。这种历程的努力,就是要把「有待」加以净化、
升华,以表露人性的无限开展。能够达於无己、无功、无名,而后才能体悟逍遥之道,三
者之主体为「无己」,所以想要达到逍遥的境界,就是在於「无己」的功夫。庄子的无己,
就是於人间世中去掉形骸的自己,让真我精神从形骸中突破出来,上升到与万物相通的根源。
这也就是舍弃形器而保其内在精神,使心不随物牵引,不逐物漂流,能够保持其心灵的本质,
以观照宇宙人生。
四、有用无用
庄子在篇末连举几个例子,藉由以说明「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并且从中我们
可以体会,「无用」并不是真的无用,乃是因为人的判断的结果。若是从不同的观点来看同
一个事物,将会有不同的判断。自然间的万物皆有其本性,有用无用乃是人离开自然大道后,
因为自己偏见好恶所产生的概念,自然会有所偏颇,若使其心志顺应自然的规律,那麼有用
无用又有何差别?此即所谓「忘物」的功夫。
参、结论
我们试著从庄子的思想来探讨追究,知道所谓逍遥游的境界,也就是想在无限生的痛苦与现
实的凄楚中,追求自己能够超脱而出,拥有一个自由而快乐的境界,培育一个属於灵性的、
而且充满无限自然和谐的广大精神世界。所以庄子在他的著作中把逍遥游列为其中的第一
篇,开宗明义的显示出他思想世界的要旨。在逍遥游的叙述中,我们如果以鲲来作为人的影
射,水来代表现实世界,那麼鲲的形成,就如同是一个哲人在人群中造就了心灵境界的雄伟,
而不沈浮於世俗尘埃。但是这种境界上需要再求上升,酝酿变化而成为鹏,那麼大鹏所代表
的就是境界的上升,从现实中超拔而起,另外开辟一个飞扬活跃的精神境界。在这个过程中,
有两个重要的条件,其一是因为他已有所蓄养,成其与自然相近之体,另一个则是他因为能
够待时而动,随著自然规律,自然能与万物融合一体。
大鹏最后能够在天池中逍遥,不是一蹴可及的,而是经过长时间的默默耕耘。同样,我们想
要逍遥而游,绝不是想那些小鸠一样,对眼前的一切感到满足、自我陶醉,便自认为是逍遥。
逍遥的境界,其最终固然是无待的,无待的真义,不是流於虚无,而是把有待加以净化、升
华,因此要达到逍遥的功夫,仍然必须从有待做起。只是有待而不拘限於有待,最后才能把
有待化为无待。而「无己、无功、无名」的功夫,也是必须有己而后可以无己、无己而后可
以见真己;有功而后可以无功、无功而后可以成大功;有名而后可以无名、无名而后可以得
实名。
庄子逍遥游的精神,即是在於体认自我、存在真我、由忘我偏见的破除,而追求人生的真我,
以求逍遥。关於篇中叙述,大多著重於境界的描述,然而我们不可将境界误以为就是方法,
而不知庄子逍遥境界的背后,有切实的修练功夫。但这些切实的功夫,在逍遥游一文中没有
明确的说明,而是散见於其他篇章中,逍遥游只是总纲,想要对庄子思想有全面的了解,仍
然要研读体会庄子全书。
ii
iii
iv
v
vi
vii
viii
ix
x
xi
xii
xiii
xiv
xv
xvi
xvii
xviii
xix
xx
xxi
xxii
xxiii
xxv
xxvi
xxvii
xxviii
xxix
xxx
xxxi
xxxii
xxxiii
xxxiv
本文发布于:2022-12-10 10:45:20,感谢您对本站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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