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船

船开闸文章

打开车门，踏上这块土地的刹那间，凛冽的风裹挟着大海的气息，呼

啸着吹来，脸上裸露的皮肤，猛地一紧，似有刀割。不由得把衣服裹紧些，

心里惊叹，到底是海边的风啊！

回到故乡。我们一家三口决定去海边走走。在繁华城市长大的女儿，

年年岁岁，吃着外婆捎来的海鲜：文蛤、泥螺、竹蛏、鲳鱼……而对南黄

海的波澜壮阔，却是一个模糊的印记。

站在巨石垒成的堤坝之上，坚实的水泥围栏之外，便是声名远扬的刘

埠渔港。港湾内碧绿的水波轻轻晃动，和远方浩淼的大海，完全两个世界。

正月初一，辛勤的渔民们，仍旧出海。

此刻，这个现代化的渔港里，紧紧挨挨，停泊着近百艘渔船，桅樯林

立，红旗猎猎地飘。大部分渔船，钢铁铸成，身宽体阔，气势汹涌。间或

几条体态小巧的木质渔船，海水经年的浸泡，船身已成深褐色，一道道沧

桑的痕迹，证明了它的一段又一段艰辛的旅程。远处，又一艘渔船驶来，

浪花飞溅，一个灵巧的转弯，稳稳入港。港口外闸门便在巨大的轰鸣声中，

缓缓闭合。

一阵加大分贝的“哒哒”声骤然响起，沿着栏杆，遁声向西，内闸门

前三个小舢板开动了马达，平静的水面，顿时翻滚起浪花。

小舢板后面，靠近围栏的地方，停泊着一艘体型庞大的钢质船，船身

足有10多米之长。我们距离这艘将要在大海中乘风破浪的船如此之近。

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渔民，穿件厚实的棉大衣，站立在船首，黑红黑红的

脸庞，浓眉之下的一双大眼，炯炯有神。他的神情昂然严肃，仿佛是一个

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他目视前方。银白色的闸门，足有二层楼房高，在

阳光照耀下，反射着瑰丽的光芒。甲板上，竖立着半人多高的巨型鞭炮，

鲜艳的红色包装彩带，迎风飘扬。

风浪在船体上留下了划痕和纹路。那些灰黑色的伤痕，是多年前礁石

撞击，留下的痕迹么？伤痕表面涂过一层蜡，阳光将蜡烤干，痕迹停留在

上边，让我想象它与风浪搏击的姿势；那些黄褐色的斑痕，是前进的代价，

每冲过一个浪头，它们就经历一些震荡；还有一些凹纹，它们熟悉海水的

漩涡，宛若谛听水声的耳朵……

“开闸么？”

“再等会！”

小巧的舢板，在波浪中上下沉浮。三位渔民，稳稳地坐在舢板衡杆之

上，中间的一位，竟然没有握住方向盘，靠脚下用力，保持住平衡，又从

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点燃，吐出一口口烟圈。

“他们在附近养紫菜，晚点回来。我们这一趟出去，最起码要10天

8天的……”和我搭话的渔民，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

“开了！开了！”听得一声欢呼。如洞天石扉，訇然中开，海水在灿

烂的阳光下奔涌，在凛冽的寒风中欢畅，卷起千堆雪，触摸着港湾内的每

一艘船，把大海的气息，大海的豪迈，传递给每一位整装待发的渔民。

机声隆隆，紧一阵，猛一阵，盖过风的怒吼。威武的大船，驶向港闸。

中年渔民点燃了鞭炮，爆炸声响彻云霄。弥漫的烟雾中，拇指粗的缆绳、

沾满了海草的浮筒、泛着青绿的渔网……像慢镜头般从眼前划过。一副闪

着金属光泽的铁锚，静静俯卧在甲板上，颜色那样鲜亮，它长长短短的尖

角，被海水浸润抚摸，在它的生命中，经历过多少次出海远航？船尾，一

位头发花白的老渔民，饱经风霜脸上写满了沧桑，他正在仔细地清理一棵

塌棵菜，抖落泥土，择去枯叶。旁边，放着十几桶大号矿泉水。船舱的门

上，贴着鲜红的春联，挂着腊肉、香肠……

1、2、3、4……我在心里默默数着，注视着一艘艘渔船，像列队整齐

的卫士，依次通过闸门。我们向远方眺望，船队已经驶向大海深处，只能

看到它们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小的背影。白浪茫茫与海连，平沙浩浩四无

边。几只海鸥在渔港上空飞翔，划出优美的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