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草为萤的寓意

包装工程第42卷第24期

286PACKAGINGENGINEERING2021年12月

收稿日期：2021-09-22

基金项目：“互联网艺术课程创新在社区美育中的有效性研究”（J2021043）

作者简介：王敏（1989—），女，湖北人，武汉理工大学博士生，主要研究方向为设计艺术史论。

通信作者：徐征（1979—），男，重庆人，硕士，三峡大学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巴楚文化设计理论、设计教育。

《闲情偶寄》造物观中的“趣味”美学解读

王敏1，徐征2，杨先艺1

（1.武汉理工大学，武汉430070；2.三峡大学，宜昌443023）

摘要：目的提炼和解读《闲情偶寄》造物观中的“趣味”美学思想，探寻设计创新和当代生活理念的

启示和方法。方法结合当前重视文化自信、设计创新与生活美育等现实背景，运用文献研究、案例分

析等方法，通过对《闲情偶寄·居室部》的解读，揭示李渔在造物设计中的“趣味”美学思想内核，进

而探讨其对当代的设计创新、生活审美化和趣味化问题的启示。结论《闲情偶寄》中的“趣味”美学

造物思想内涵丰富，可以从“奇趣”“雅趣”和“意趣”三方面进行解读，不仅是研究中国传统优秀设

计文化、弘扬文化自信的重要史料，还对指导创新设计、趣味设计和探索当代生活理念具有一定的借鉴

意义。

关键词：《闲情偶寄》；趣味；造物思想；创新设计；李渔

中图分类号：TB47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1-3563(2021)24-0286-06

DOI：10.19554/.1001-3563.2021.24.035

Interpretationof“Taste”AestheticintheCreationViewof“XianQingOuJi”

WANGMin1,XUZheng2,YANGXian-yi1

(niversityofTechnology,Wuhan430070,China;ChinaThreeGorgesUniversity,Yichang443023,China)

ABSTRACT:Thispaperaimstorefineandinterpretthe“Taste”aestheticconceptintheviewofcreationinXianQing

stoexploretheinspitly,

culturalconfidence,designinnovation,asisofthis

realisticbackgroundandtheinterpretationofXianQingOuJi,thispaperrevealsthecoreof“Taste”aestheticconceptin

LiYu’sdesignofcreation,andfurtherdiscussitsinspirationtocontemporarydesigninnovation,lifeaestheticsand

clusionisthatthe“Taste”aestheticcreationthoughtinXianQingOuJihasrichconnotation,whichcanbe

interpretedfromthreeaspectsof“fantastictaste”,“eleganttaste”and“meaningfultaste”.Itisnotonlyasignificanthis-

toricalmaterialforthestudyofChinetraditionaloutstandingdesigncultureandthepromotionofculturalconfidence,

butalsoacertainreferenceforguidinginnovativedesignandtastedesign,aswellasforexploringcontemporarylife

concepts.

KEYWORDS:“XianQingOuJi”;taste;creationthought;innovativedesign;Liyu

明末清初的李渔，号笠翁，不仅是一位设计实用

家，更是极具创造力和闲情逸致的美学家、生活家。

《闲情偶寄》涵盖了李渔的造物设计思想和生活美

学，是其最具代表性的著作，其中的《居室部》篇章

记载了李渔关于造园的理论和设计实践，深刻体现了

李渔造物观中的“趣味”美学思想，对指导今天的设

计创新、探索当代生活方式，以及生活美育的有效实

施具有重要的启示。

1李渔的“趣味”美学观与居室设计

“趣味”，英文为“Taste”，是西方美学史中的

.htsRerved.

第42卷第24期王敏等：《闲情偶寄》造物观中的“趣味”美学解读287

一个重要范畴。英国经验派美学家休谟在阐释“趣

味”概念时，常将饮食的口味和对精神事物的趣味进

行类比，因两者非常相似。他用味觉感官来隐喻审美

趣味，这里的“趣味”包含鉴别能力、审美能力和味

觉感官等多重含义[1]。《西方哲学英汉对照辞典》中

将趣味与鉴赏力等同起来，说它是对对象审美特性的

敏感性，能使人识别优美或优雅对象的审美直觉与审

美反应[2]，并将趣味框定在审美领域里，接近“美

感”的含义。在我国传统审美文化中，是先有

“味”，后有“趣”。《论语·述而》曰：“子在齐

闻《韵》，三月不知肉味”，儒家意识到食物之味与

音乐给人带来的精神感受颇为相似[3]。老子则言“道

之出口，淡乎其味”，以“味”来论道，这里的味已

经超越感官，具有了精神文化内涵。魏晋时期，“味”

开始用于品鉴艺术品，正式进入审美范畴。“趣”本

来不具有审美的意义，《周易·系辞》记载“变通者，

趣时者也”，这里的“趣”同“趋”；魏晋之后常用

来品评文艺作品和人物精神品格，则也具备了美学意

义。发展到近代，“趣味”不仅涉及审美品位的美学

范畴，还关乎人生终极目的、人生追求方式的人生观

范畴[4]。梁启超曾说，他的人生“信仰的是趣味主

义”[5]，这里的“趣味主义”就是一种蕴含了真和善

等理性意义的情趣。

从李渔的作品和人生经历来看，他是一个颇有才

情和生活品位的人，文学和艺术方面的修养让其在设

计领域也能得心应手，并时常让生活充满诗意和情

趣。在设计造物方面，李渔不仅强调实用性、审美性、

创新性，难得的是他将“趣味性”和“愉悦性”蕴含

在其设计的方方面面，实现了审美、创新与趣味的统

一。《闲情偶寄》是一部中国传统文化艺术著作，其

中的造物思想也极具现代价值，即使今天看来，李渔

的造物美学观也对当代设计艺术创新与日常生活审

美有着重要启示和借鉴。李砚祖先生曾评价李渔的造

物智慧是一种生活的智慧、文化的智慧，更是一种艺

术的智慧[1]。而李渔的造物智慧不仅体现在其设计的

创造性，还表现在其蕴含在创作理念中的“趣味”美

学观。总体而言，《闲情偶寄》是一部综合了李渔造

物思想和生活美学的著作，《居室部》是该书中的重

要篇章，记载了李渔关于造园的理论和实践才能，

深刻体现了李渔造物思想中的“趣味”美学观。从

房屋向背、屋顶窗栏的布局，到墙壁书房、联匾山

石的营造，处处展现了李渔强大的艺术创造力、卓

绝的审美品位和独特的生活乐趣。李渔的“趣味”

美学观内涵丰富，是其一生学识、性情和人生态度

的综合产物。

1.1奇趣：“新之有道，异之有方”

李渔造物观中的趣味思想最重要的表现之一就

在于新奇，其注重创新的思想几乎贯穿全书。在造园

上，他严厉批评处处仿名园是抄袭之风，并言自己建

造的园林一榱一桷，必令出自己裁[7]。而他“不喜雷

同，好为矫异”的思想不仅成为其源源不断的创造力

的源泉，也成为根治当时社会不良之风的一剂良药。

从《闲情偶寄》可知，李渔的创新之法既无需奢侈的

花费，也避免了美则美矣却无用处的形式主义，而是

常常立足于日常生活和已有资源，进行别出心裁、独

树一帜的设计创造。这也就是所谓的“新之有道，异

之有方”。并非无中生有、从0到1才叫创新，而换

一种思维、换一个角度对当前早已熟知的事物进行审

视和改造，也是一种创新。就如窗栏的设计，早已存

在很多年，如何古法今用，设计出新颖独特的样式

来，使得“腐草为萤”，方能不辜负造物者的一片苦心。

在《居室部》篇章中，李渔多次强调独创性和创

新性，时常能够于平淡之中出新意，又每每别出心

裁，化腐朽为神奇。如房舍宽而空地少的贫寒人家，

如何设计房檐既能挡风避雨，又不过分阻挡光线让屋

内变暗呢？李渔奇思妙想，想出用“活檐”来解决这

个问题。即在瓦檐下安装一扇带转轴的板棚，雨天正

撑来承接雨水，晴天反撑来作为屋檐外的顶格[7]。此

一举两得的方法便是他所说的“用天”。不为客观不

利环境所迫，反而让环境为我所用，实在是高明。李

渔在窗栏设计上的奇思妙想和趣味横生也是本章的

一大亮点，比如他用几根枯木制作的“梅窗”，他自

我评价生平制作之最佳，当以此为第一[7]。窗户外框

要选择最直的天然老树干定形，接着找两根树枝做成

两棵梅树，一棵下垂状、一棵上仰状，再用彩纸剪上

几朵梅花点缀在树枝上。如此，一幅栩栩如生的窗外

红梅绽放图景便油然而生，引得朋友拍案叫绝。在书

房壁的设计上，李渔得知古人有“壁内藏书”的方

法，便分析其妙处，又借用“凿壁偷光”的原理，举

一反三，设计出“壁内藏灯”之法，既可保养眼睛，

又能节省灯油。方法很简单，即在屋子的一面墙上挖

一个小孔，把灯放在隔壁屋子，于是灯光就可以通过

小孔照射到此屋，因此便可以一灯两屋用，同时视力

不受强光的损害。由此可见，李渔的创新不仅讲究新

奇，更考虑到实用性、经济性和安全性，并不是为追

求标新立异刻意而为，这也是李渔造物思想在今天还

值得借鉴的原因之一。

1.2雅趣：“古朴大雅”与“匠心独运”

李渔认为，居室设计贵在雅致有新意而非纤巧浪

漫，即“贵新奇大雅，不贵纤巧烂漫”[7]。雅致是中

国传统文化的精髓，是一种较高层次的审美情趣，蕴

藏深厚的文化意蕴，也可以看作是文人韵士内在精神

的体现。作为文人的李渔饱读诗书，品位风雅而富有

情趣，在文学艺术层面皆有较高的造诣，处世为人颇

有风度，而这也得益于他内在独到的审美趣味和高雅

的精神追求。他反对华丽繁冗，崇尚新奇淡雅，其风

.htsRerv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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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的情致在《闲情偶寄》中多处得到体现。透过书中

的窗栏、联匾等优秀设计，可以窥见李渔内心崇尚自

然、追求格调和情趣的雅致境界，同时，雅致的审美

情趣还让其造物设计呈现出自然、简约的特点。因

此，李渔的作品总能给人以典雅古朴之感。

就拿题联做匾来说，李渔设计了蕉叶联、此君

联、手卷额、秋叶匾等式样风雅、寓意有别的匾联，

这些别出心裁的设计将其精神世界的风雅与别致展

现得淋漓尽致。在李笠翁看来，设计的内涵和意义，

比标新立异更为重要。比如他的蕉叶联，便是借取了

古人“蕉叶题诗”的风雅神韵；宁可食无肉，不可居

无竹[7]，竹子一向深受文人雅士喜爱，把竹子剖为两

半，在上面书写联句，便成“此君联”，没有比这更

古朴雅致的了；手卷额的样式设计灵感来自文人墨客

常用来装裱书画的手卷、卷轴，制成匾额后宛如一幅

天然图卷，毫无雕琢之气，古朴而雅致；秋叶扁的设

计则是受古时佳话“红叶题诗”的启发，取其“情”

味和美好的寓意。而窗栏设计，诸如梅窗、扇面窗等

设计既有新雅的形式，又极具雅致浪漫的趣味。李渔

自评其创造的园亭能让观赏者如读湖上笠翁之书，虽

乏高才，颇饶别致[7]，自谦中透露出自信，肯定自己

建造的园林新雅别致。丁澎曾称赞李渔“匠心独运”

“无常师”[8]。在当时不正之风盛行且要养家糊口、

应付世俗生活的环境下，李渔还能坚持捍卫艺术的独

创性，追求内心的风雅，实属可贵。

1.3意趣：“虚实相生，含蓄蕴藉”

李渔造物的趣味思想还表现在，善于将生活中的

自然图景、人在不同情景之下自然流露的情感和艺术

化的审美趣味相结合，营造出一种“虚实相生，含蓄

蕴藉”的意境。李泽厚曾说，意境是意、情、理、境、

形、神的统一。中国传统艺术家和文人韵士皆追求

“韵外之致”，神似胜过形似。对艺术家来说，营造

意境之“虚”比描绘形象之“实”更见功底；对观赏

者来说，品味优秀艺术作品的意境，能让人进入情景

交融的精神境界，领悟到某种人生真谛[9]。因此，在

中国传统山水画或书法名作中，常常可见手法高妙的

艺术家们在创作时，将自然的情趣美和深远的意境美

融入作品中，使之呈现出深刻的内涵和幽远的意趣。

中国传统设计造物亦是如此。

李渔将传统造园中的“借景”巧妙运用在窗栏

设计上，营造出一种令人心驰神往的意趣之美。笠翁

住在西湖畔的时候，曾打算购买一艘小船，亲自设计

窗栏，也就是书中所说的“四面皆实，独虚其中”的

扇面窗。人在船中从窗户向外望去，湖光山色一览无

余，俨然一幅天然的画卷。更有甚者，船移则景动，

坐在船内畅游西湖，一路上山川寺观、云烟竹树、樵

夫牧女，时时变幻，一天可以欣赏成百上千幅流动的

佳画。“巧于因借”是我国传统造园最为精辟的营造

智慧，李渔吸收其精髓并活用此法，运用在小船的窗

栏设计上，泛舟湖上，呈现出亦动亦静、亦虚亦实，

充满诗情画意的高远意境。而他所设计的“花卉式”

“虫鸟式”等便面窗也采用此种重在取意的方法。在

厅壁设计上，李渔认为太朴素和太华丽都不合适，经

过常年思索，悟出一个巧夺天工之法，那便是将趣味

和意境相结合，将虚和实相结合，将生活的乐趣与艺

术的高雅相结合进行构思。他找来四位绘画名家，在

客厅的几面墙壁画上色彩样式各异的花树和萦绕朦

胧的云烟，然后将喜爱的鸟儿养在蜿蜒盘曲的树干

上。画是假的，鸟却是真的。他还强调，鸟要选择鹦

鹉最佳，且要用铜架，去掉铜架的三面，只留下一条

足够立脚即可。如此一来，松树和鸟互相映衬，仿佛

一幅天然图画。最妙之处在于，友人来访欣赏壁画

时，突然看到枝头小鸟跳跃，仿佛要从画中飞下来，

无不叹为神笔。待仔细观看后，才明白其中的奥秘，

皆拍案叫绝。即使是如今看来，李渔的此种设计也可

称得上巧夺天工、妙趣横生。中国古人建园造物、题

诗作画皆重视意境，寻求人与自然浑然一体的效果。

李渔的设计颇得古代造物思想的精髓，将情、景、境

相融，呈现出“虽由人作，宛自天开”的至高境界。

2李渔“趣味”美学观对当代设计的启示

《闲情偶寄》中的“趣味”美学讲究新颖别致，

追求闲情雅趣，注重高远意境和意蕴的营造。李渔将

自身的美学理念和设计思想注入到现实生活的设计

造物中，营造出一个具有闲情逸趣的艺术化生活环

境，成为几百年来人们推崇和效仿的榜样。蕴藏在李

渔造物观中的“趣味”美学思想，为指导当代设计创

新、探索当代生活方式提供了宝贵的思路和经验。

2.1趣味化创新：实用与适度兼顾

趣味设计离不开创新，不论是腐草为萤还是妙笔

生花，能让人产生好奇和吸引的是新意和创造力，强

调创新是中国传统设计的一个重要特色。李渔的创造

才能之所以值得称道，是因为其创新不仅具有生活的

趣味，还有着明确的基本原则和规范。其一，实用是

创新的前提。不论是设计日常用品还是建造房屋，李

渔都将实用看作是重要的前提。他认为“一事有一事

之需，一物备一物之用”[7]，如建造房舍不在于多么

华丽壮观，而在于夏凉冬暖；设计窗栏则不仅要形式

美还要坚固耐用。无论是设计器物，还是其倡导的闲

情美学，他都绝不纸上谈兵，徒求美观，而是要“适

用美观均收其利”。其二，创新应尚俭忌奢。李渔在

开篇就阐明自己的立场：创立新制，最忌导人以奢[7]。

因为奢侈让穷人难以施行，使富人趋于奢靡，败坏风

俗。而李渔则在书中亲自为世人展示了简朴中也能出

新意的智慧和才能。如适用于贫困之家采光遮雨的

“活檐”设计，一灯可以两屋用的“壁内藏灯”设计

.htsRerved.

第42卷第24期王敏等：《闲情偶寄》造物观中的“趣味”美学解读289

等。李渔尚俭忌奢的创新理念对今天如何在物欲之风

盛行的社会作出设计创新尤其值得思考和借鉴。其

三，创新要把握好度。正如李渔所言“新异不诡于

法，但须新之有道，异之有方。有道有方，总期不失

情理之正。”[7]创新应该植根于情理之中，有理有

度，不偏倚、不矫饰，不无病呻吟。富贵人家喜好“堂

高数初，攘题数尺”的房屋，然而笠翁认为“壮则壮

矣，然宜于夏而不宜于冬”；贫困人家的“及肩之

墙，容膝之屋”，笠翁则认为“俭则俭矣，然适于主

而不适于宾”。把握好度，需做到房屋与人相称相

宜，造物尺度的适宜是最为重要的。所谓“情理之

正”就是指相衬、得体、适宜，强调一种协调的美感。

在BBC的纪录片“DesignforLife”中，当代最

有创意的设计大师之一、法国设计鬼才菲利浦·斯塔

克在评论学员的作品时，多次强调了设计的“实用

性”。他认为世上充斥着太多看似有创意却无用的产

品，而好的设计不仅是有新意的，还必须是实用的，

是能给人们的生活带来切实帮助的东西。比如iPod

的保护套，或许它可以在包装上做得很新颖，但事实

上这并不是一个实用的设计，因为iPod本身已经足

够坚固，并不需要保护套。斯塔克的这一观念和李渔

不谋而合，追求创新并不意味着要舍弃物品的实用

性。再如市场上包装华丽的月饼盒、茶叶盒，因为过

度的设计导致产品的价格过高，消费者不得不为华丽

却无用的包装买单。相反，无印良品的设计却牢牢把

握住了“适度”的原则，在实用基础上进行适度的创

新，追求“这样就好”的原则。如无印良品的“收纳

书”设计，一个白色塑料收纳盒被设计成书的模样，

侧面的纸质腰封上还可以备注收纳物品的类别和名

称，这样一来，人们便不用再为将此收纳盒置于何处

而发愁，将之摆放在书架上即可，不仅美观，还便于

取用。如此朴素雅致、简单实用又别具创意的设计正

是李渔的“趣味”美学所倡导的。在《闲情偶寄》一

书中，随处可见李渔的创新才能，创新求异已经成为

其日常生活的自然行为和思维模式，其创新之法对今

天的设计具有重要的借鉴价值。

2.2趣味化设计：愉悦性与趣味性统一

李渔的“趣味”造物美学不仅强调创新，还倡导

雅致的美感、自然的意境，追求精神上的乐趣。雅，

是一种和谐、舒适的高层次之美，给人愉悦的审美享

受。意境则能激发欣赏者或使用者的想象和情感，进

入情景交融的诗意空间，产生愉悦的精神乐趣。李渔

的这一思想，对设计提出了较高的要求，同时也为设

计的趣味性维度，做出了率先的尝试。不论是古朴雅

致的蕉叶联、秋叶匾，还是意趣横生的扇面窗、梅窗，

都是李渔在趣味设计方面的优秀实践，让人产生精神

上的乐趣和情感上的愉悦。一直以来，设计领域对设

计的功能性和美观性的关注很多，但是有关“趣味

性”的研究似乎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然而，在社会

高速运转的当下，以及设计边界不断拓展的未来，研

究设计的趣味性将会变得越来越重要。实际上，不论

年龄大小，人们对精神的愉悦和趣味的追求从未停

止，且随着物质生活的满足而愈发凸显。诺曼在《情

感化设计》中也表示，乐趣和愉悦虽然是科学领域甚

少关注的主题，但却是未来设计非常值得探索的内

容。因为美感、乐趣和愉悦能共同产生快乐的情绪[10]。

而且，把枯燥乏味之物转变为稍微有趣之物，不需要

耗费太多的精力，这一点从李渔的造物经历来看所言

非虚。因此，在日常生活中，趣味性设计不应该仅仅

被应用在儿童用品和游戏等领域，还可以作为一种改

善人们衣食住行、提高生活品质的有效考量。可喜的

是，继李渔之后的几百年，设计领域先后出现了不少

经典的趣味设计作品，而且，近年来，趣味设计正在

逐渐进入人们的生活视野。

回顾当代设计史发现，诸多享誉全球的经典设计

作品恰好在设计的“趣味性”方面有独到之处。如菲

利浦·斯塔克1990年设计的外星人榨汁机，如果只

从功能考虑，它并不是榨汁的最好选择，因为它表面

镀金容易被酸性液体腐蚀，然而，还是有太多人被它

吸引，忍不住将它买回家。因为它简约优雅的线条之

美和出乎意料的造型之奇，几乎对人们有着不自觉的

吸引力，让人产生好奇、想象且想引发讨论。试想一

个场景，初次见面的婆媳在厨房忙碌，却陷入了没有

话题的尴尬，此时厨房引人注目的外星人榨汁机则自

然而然成为了婆媳打破尴尬的救星。所以，斯塔克

说，他的榨汁机不是用来榨柠檬汁，而是用来打开话

匣子的。斯塔克的这一设计是从人的心理愉悦出发的

典型案例，他深知“有趣”对人的巨大诱惑，也对日

常生活中时常出现的沉闷、无聊、尴尬场景有着深刻

的体悟，所以当兼具故事性和神秘感的外星人榨汁机

问世，先是激发了人们的好奇心，后又唤起了人们在

日常生活中的情感需要。斯塔克用绝妙的创意启示我

们，设计可以使生活中的常见物品变得有趣，可以使

沉闷的生活变得愉悦，和李渔关注精神乐趣和情感愉

悦的趣味造物理念有异曲同工之处。诸如此类的趣味

化设计还有迈克尔·格雷夫斯的小鸟水壶、雅各布森

的天鹅椅、达利的红唇沙发等。

在日常生活中，我们也可以发现趣味设计的踪

影，比如，无印良品的懒人沙发，因其可爱有趣的外

形，也叫豆袋沙发。这款Beanbagchair最早是由意

大利Zanotta公司设计的，设计师开创性地采用发泡

粒子作为沙发的内部填充材料，大大减轻了沙发的重

量，且内部的粒子能够随着人的不同姿势而自然流动

改变沙发的形态，给人极度放松、舒适又有趣的包裹

感，完全打破了人们对椅子和沙发的固定印象。今天

可以看到各大品牌都推出了懒人沙发，使这款有趣又

实用的创新性设计几乎成为家喻户晓的家居用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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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0包装工程2021年12月

得不说，有趣的设计的确让人过目难忘。深泽直人曾

设计过一组果汁盒，叫“果汁的肌肤”[11]。该设计提

取了水果最显著的外在特征——果皮，熟悉又强烈的

视觉冲击使得果汁盒上不需要添加任何文字，就能让

顾客瞬间辨别出这是香蕉汁还是猕猴桃汁。不仅如

此，当人们拿起果汁，果皮般的真实触觉立刻唤起人

们对该水果的所有记忆，愉悦和惊喜不言而喻，本能

地对这个食品产生健康、新鲜、天然又美味的心理感

受。深泽直人的这款将自然形态和材质经过审美加工

后与人们内心深处的记忆和情感自然结合的设计，实

用且充满自然意趣，和李渔的趣味美学设计思想十分

契合。如今，汽车已不再是单一的交通工具，手表不

只是单纯看时间的载体，手机更加不仅仅是简单的通

信工具。现代的物品在变得越来越智能化的同时，也

将更加注重人机交互的生动性和趣味性，重视用户精

神和心理层面的愉悦和满足。随着市场需求逐渐成

熟、产品不断优化革新，当下及未来的产品设计除了

要满足功能、审美、伦理等要求，还需在趣味性和愉

悦性方面加大投入，为用户创造出真正实用、美观、

有趣的产品和服务。《闲情偶寄》蕴藏着丰富的“趣

味”美学思想及实用的造物智慧，为今天中国的设计

在趣味性和愉悦性层面的研究提供了诸多有价值的

思路。

2.3趣味化生活：艺术化与趣味化结合

一个时代生活方式的形成，深受该时代文化的熏

陶浸染。而且文化似乎自古便有雅俗之分，精英阶层

掌握着文化和生活方式的话语权，被认为是精英文化

或高雅文化的代言人，市民大众则被归类为市井文化

或大众文化的归属者。自古富人阶层、精英阶层、文

人雅士们的生活方式就是普通大众效仿的对象。然而

这也带来明显的问题，如晚明清初的社会，世风日

下，奢靡之风盛行，人们大肆追捧新奇和怪异。以李

渔为代表的文人韵士发现问题，便通过著书立说以正

风俗，并给世人展示了如何通过造物建园营造出兼具

艺术化和趣味化的生活方式。高雅文化具有丰富的内

涵、较高的审美趣味及小众的特点；大众文化趋于流

行化和通俗化，且信息庞杂，具有娱乐性[12]。李渔深

谙两种文化属性，他在文化层面被认为是精英阶层，

在经济上却属于市民大众，这皆因其个人的特殊经

历。李渔作为饱读诗书的文人，一方面深受传统艺术

文化和哲学思想的熏陶，有着至高的道德理想，追求

高雅的审美情趣和不俗的品位格调；另一方面，家道

中落的现实使得李渔的生活从富贵到贫穷，后不得不

卖文养家，以支撑世俗生活的开销。最终李渔在传统

道德和现实生活之间最终找到了变通之法，即寄情于

日常生活，通过生活实践，充分发挥自己的才情和审

美品位，塑造一种艺术化和趣味化的生活环境，并成

书传世将自己的内在精神追求展示给世人。《闲情偶

寄》便是李渔造物观、美学观、生活观的集中体现。

也因为以上种种原因，李渔的作品不仅受达官显贵的

赏识，也受市井平民的追捧。

李渔的趣味化生活理念，在《闲情偶寄·居室部》

中有诸多呈现：不论是宛如图画、移步异景的湖舫窗

的设计，还是花香鸟语、震惊宾客的厅壁设计，抑或

是融汇了古墨书香和自然美感的蕉叶联、此君联的设

计，皆体现了李渔将自身审美情趣与生活热情相结合

的匠心与智慧。李渔将精英需求和民众需求相结合，

将原本小众的精英艺术和文化注入生活，转化成市民

大众也能理解和欣赏的雅致、具有趣味性的高雅艺

术，并用日常生活中方方面面的设计来熏陶和育化大

众的审美素养；而对精英阶层来说，新奇雅致又妙趣

横生的设计也颇能提升生活的乐趣。李渔这种努力追

求趣味化、审美化生活的态度及其营造的智慧，对今

天的社会非常具有借鉴价值。当下的中国社会正面临

着这样一种矛盾：物质得到满足的人们既对高层次和

高品位的精神生活有着向往和追求，又被消费主义和

享乐主义洗脑，误以为奢华便是高雅和有趣味。如何

通过设计营造出某种合理又不乏味的生活方式，切实

提升人们的生活品位和精神幸福度，也许是这个时代

人们所需要的。如何构建趣味化的生活方式，看似是

一个比较抽象的问题，然而，李渔却用实践经验告诉

我们，用心设计、改造生活中的每一件物品，使其具

有艺术之美和趣味之乐，便是在追求趣味化的生活。

试想，如果生活中一事一物的设计都是美的、有用

的、有趣的，能给人带来愉悦和舒适，那么人们便会

生活在美的环境中。环境会影响人、塑造人，长期来

看，人们的审美会得到提高、性灵会得到滋养。于是，

人们自然而然会去生活中发现美、寻求美甚至创造

美，也会摈弃浮华奢靡的短暂虚假之乐，从而追求更

符合伦理道德的生活乐趣。艺术化生活的核心在于

“美”，趣味化生活的核心在于“乐”，李渔将二者

有机结合，形成自己独特的“趣味”设计美学，这既

是融合了其才、情、性的产物，也是其人生观、价值

观的写照。这种规避了奢靡浮华却兼具趣味化和艺术

化的生活方式值得今天的人们思考和借鉴。

3结语

就设计造物而言，李渔极具创新意识和创造才

能；就生活情趣而言，他兼具雅俗共赏的匠心与洒脱

悠然的闲情。李渔广博深厚的文化艺术修养和幽默达

观的品格性情，共同造就了其作品《闲情偶寄》的独

特魅力。《闲情偶寄》综合了李渔的造物观和生活美

学观，其中蕴含的“趣味”美学思想内涵丰富，是研

究中国传统优秀造物设计文化、弘扬文化自信的重要

史料。此外，李渔所处的历史时期与当前中国所处时

代有一定的相似之处，研究李渔造物思想中的“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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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卷第24期王敏等：《闲情偶寄》造物观中的“趣味”美学解读291

味”美学，不仅有理论学术价值，更对今天中国的设

计创新、生活美育、民生与幸福度等命题有着重要的

启示与借鉴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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