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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民族关系与夷夏之辨
作者:汪高鑫
来源:《人文杂志》2011年第02期
内容提要汉代民族关系的特点,是由大一统政权通过制定和推行民族政策来主导着民族
关系的发展和走向,各少数民族则起着一种互动的作用;作为大一统政权的主体民族——汉族
已经形成,在民族关系中处于中心地位;汉民族与各少数民族的民族一体性得到前所未有的加
强。在这样一种民族关系背景之下,普遍重视维护大一统、强调礼义文化而非种族血缘之辨以
捍卫华夏文明,便成为汉代夷夏之辨的主要特点。
关键词汉代民族关系夷夏之辨礼义文化
[中图分类号]K23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0447-662X(2011)02-0130-05
汉代是中国封建社会的成长,也是大一统政治建立和巩固的时期。在政治大一统背景之
下,汉代民族关系的发展和走向,往往取决于大一统政权所制定和推行的民族政策。总体来
看,这一时期民族关系的特点,是由大一统政权主导,以汉民族为中心,少数民族起着互动作
用,民族一体性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加强。在这样一种民族关系背景之下,汉代的夷夏之辨也呈
现出时代的特点:重视维护大一统和捍卫华夏文明。强调夷夏之辨乃礼义文化之辨而非种族血
缘之辨。本文旨在通过对汉代民族政策与民族关系特点的分析,系统论述作为汉代夷夏之辨思
想重要代表的汉代公羊家与史学家的夷夏之辨思想,进而揭示这种夷夏之辨思想的时代特点和
思想价值。
一、汉代民族政策与民族关系特点
在两汉历史发展的不同时期,随着皇朝政治需要的不同和各民族区域的不同特点,汉皇朝
所制定和推行的民族政策总是处在不断的变动之中。
从历史纵向来看,两汉民族政策一直是处在不断调整过程当中。西汉初年,与政治上推行
与民休息政策相适应,汉皇朝的民族政策及其对于民族关系的处理,其主要基调是强调“和”,
如与匈奴和亲、“和集”南越以及与东北诸族相约“保塞外”等。汉武帝时期,随着西汉国力的强
大和国家政策的改变,其民族政策及其对于民族关系的处理也相应地作出调整。其主要特点是
重视“开拓”,如对匈奴的战争、以招抚和武力并用的方式将百越与西南夷并入汉皇朝版图、通
过“隔绝羌胡”与在东北建置而断匈奴左右臂、交通与经营西域等。汉武帝之后的西汉,随着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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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政策的再度调整,其民族政策及其对于民族关系的处理,其主要表现形式是“怀柔”,如与匈
奴的和亲通好、通过和亲和建置来加强对西域各属国的关系、对东北诸族的羁縻等。王莽代汉
后,一反西汉实行的和睦、开拓和怀柔的民族政策,而采取民族歧视和民族干预政策,因而这
一时期是民族关系最坏的一个时期。东汉建立后,其民族政策及其对于民族关系的处理,总体
特点是怀柔与羁縻,同时也重视用武力镇压少数民族的反抗,如对羌人及南方各族起义的镇
压;而在征讨北匈奴及镇压羌人、南方诸族起义的过程中,“以夷制夷”则成为一项惯用的民族
政策。
从历史横向来看,两汉中央政权对四邻各少数民族所采取的民族政策也是不尽相同的。其
中两汉政权对匈奴的政策,总体上不出和亲与战争二途,而何时采取何种政策,则完全取决于
当时双方的形势。当然,同样是和亲与战争,在不同时期表现也是不相同的。如西汉武帝以前
对匈奴的和亲是有鉴于匈奴的强大的一种被迫之举,宣帝以后对匈奴的和亲则是对匈奴臣服于
汉后的一种主动示好;汉武帝时期的对匈奴的战争具有一定的反击性质;东汉对匈奴的战争,
一方面是为了安抚南匈奴,一方面也是对北匈奴经常犯边的讨伐。两汉政权与东北各族(包括
滅貊族系、东胡族系和肃慎族系)的关系,基本上是一种藩邦关系。在西汉是一种松散的从属
关系,在东汉则主动采取了招抚政策。总体来说,汉皇朝对东北诸族所实行的民族政策是以通
好为主,不过也时有战争发生。汉朝与西域的交往,始于汉武帝时张骞出使西域。汉皇朝为打
通与西域各族的交往,可以说是遣使劝说、和亲结盟、武力征讨兼而用之,其中的武力征讨既
有汉朝发大兵直接征讨,更多的则是用“以夷狄攻夷狄”的方法,即依靠西域的兵、粮来制服西
域之变。汉通西域的结果。使得西域地区正式列入汉皇朝版图,汉皇朝大一统国家由此得到扩
大。两汉对西羌的民族政策不尽相同。西汉特别是汉武帝时期,对西羌政策的出发点就是“隔
绝羌胡”,通过设置河西四郡和护弟校尉、向河西大规模移民实边等,来隔绝羌人与匈奴的联
系。东汉时期汉与西羌的关系,可以用“和战无常”四个字来概括。而随着羌人大量内迁和民族
矛盾的激化,羌人起义斗争也不断发生。汉朝对于百越地区的控制,长期以来一直是奉行“和
集百越”的民族怀柔政策,从而使汉与百越的关系也有藩属关系转向汉朝的直接郡县统治。汉
朝正式开发西南夷始于汉武帝,完成于东汉,并最终建立起了郡县制度。不过汉朝对西南各郡
县的统治,与内地郡县的统治是有很大区别的,其主要表现便是“以其故俗治”。
汉皇朝各个不同时期以及对各民族地区的民族政策的制定与推行,对于这一时期民族关系
的发展及其特点产生了重要影响。首先,汉皇朝民族关系的发展与走向,主要是在大一统政权
下、由汉皇朝制定和推行的民族政策所主导的。各少数民族主要是起着一种互动的作用。一般
来说,这一时期各民族之间的和与战,往往与汉皇朝所推行的民族政策密切相关,如果汉皇朝
采取和抚政策,那么,这一时期的民族关系往往就相对缓和与友好;反之,就会紧张,甚至出
现战争。只有汉匈关系不完全是这样,像汉武帝时期的汉匈战争,汉皇朝一方便具有一定的反
击战争的性质。其次,两汉时期作为大一统政权的主体民族——汉族已经形成,它不但是汉皇
朝的建立者,并且在民族关系中也处于中心地位。汉族的前身是先秦的华夏族,由华夏族而成
为汉族,一方面是这个民族经过秦汉时期自身的不断蕃息、壮大的结果,一方面也是与其他各
民族间的不断交往与融合的结果,在此基础上它最终因影响深远的汉朝朝代名称而变成为民族
名称。而“华夏族改称汉族,虽然不是这一民族共同体本质的变化,但却显示了它的发展,在
某种意义上讲也可以说它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阶段。这种发展不仅表现在居住区域的扩大和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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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增加,也不仅表现在经济文化的发展,还表现在它内在联系的加强和各种民族特征的更加稳
固和明显化。”再次,汉民族与各少数民族的民族一体性得到前所未有的加强。在两汉大一统
政权下。作为主体民族的汉民族,在与我国北方匈奴、东北诸族、西域各族、西羌族和南方各
族的长期交往中,通过加强政治往来与经济文化交流、通好与战争、和亲与杂居等各种方式,
逐渐将散布于四方的各民族联系为一体。
两汉时期的夷夏之辨,便是在大一统政权下、主要由皇朝加以主导、汉民族形成为主体民
族、民族一体性得到加强这样一个民族关系背景下发生的。
二、汉代公羊学派的夷夏之辨
汉代公羊学派重视夷夏之辨,始于其奠基之作《公羊传》。《公羊传》的夷夏之辨思想,
从思想渊源来讲,是导源于先秦孔孟的夷夏观念。其一是重视宣扬“异内外”的思想,也就是要
严夷夏之别。在《公羊传》看来,《春秋》是将天下分为京师(国)、诸夏和夷狄三类的,它们
之间有着内外之分,在京师与诸夏之间,京师为内,诸夏为外;在诸夏与夷狄之间,则诸夏为
内,夷狄为外。内外不同。政治治理的方法也不同。其二,《公羊传》对夷狄仰慕、遵守礼义
者则“中国之”。如鲁定公四年,楚伐蔡,蔡求救于吴,《春秋》书目:“蔡侯以吴子及楚人战
于伯莒,楚师败绩。”《公羊传》说:“吴何以称子?夷狄也,而忧中国。”肯定了蛮吴帮助中原
蔡国打败荆楚的忧中国之心和正义之举。其三,《公羊传》对中国违背礼义者以“夷狄之”,这
与先秦孟子的“吾闻用夏变夷者,未闻变于夷者也”②的夷夏观相比,则是十个重要发展。如
《春秋·桓公十五年》载:“邾娄人、牟人、葛人来朝。”《公羊传》说:“皆何以称人?夷狄之
也。”何休随文注曰:“桓公行恶,而三人俱朝事之。三人为众,众足责,故夷狄之。”这就是
说,邾娄、牟、葛虽然都是中原之国,但由于它们行事违背礼义,所以《公羊传》要“夷狄
之”。
汉代公羊大师董仲舒,则是将《公羊传》发展成为公羊学的关键人物。董仲舒在全面继承
和发展了《公羊传》思想的同时。也对其夷夏观作了继承和发展。首先,与《公羊传》相比,
董仲舒对于夷夏的分辨更为精细。(春秋繁露,精华》说:
,
《春秋)慎辞,谨于明伦等物者也。是故小夷言伐而不得言战,大夷言战而不得言获,中
国言获而不得言执,各有辞也。有小夷避大夷而不得言战。大夷避中国而不得言获,中国避天
子而不得言执,明伦弗予,嫌于相臣之辞也。是故大小不逾等,贵贱如其伦,义之正也。
这段话包括三层含义,一是认为《春秋》注重通过遣辞来明辨夷夏之别;二是将夷夏别为
三等,即中国、大夷和小夷,强调小夷避大夷、大夷避中国、中国避天子,也就是说,不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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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夏之别。而且还有大夷小夷之别;三是认为辨别夷夏为三等,其目的是为了“明伦”,即是为
了维护纲常等级秩序和辨明尊卑关系的需要。其次,董仲舒认为夷夏之辨需“从变从义”。董仲
舒承继了《公羊传》以礼义辨别夷夏和“退于夷狄则夷狄之,进于中国则中国之”的思想,并把
它上升到哲学的高度加以认识,认为这是《春秋》权变思想在夷夏之辨中的一种体现。《精
华》篇说:“《春秋》无达辞,从变从义,而一以奉天。”这就是说,夷夏之别不但要以礼义为
其标准,而且是从变而移的。也就是说,无论是夷还是夏,当其行为违背礼义时,就得“夷狄
之”;反之,当其行为符合礼义时,就得“中国之“,这就叫着“从变从义”。③再次,董仲舒主
张"2E者爱及四夷”。董仲舒强调夷夏之别,但也重视德化四夷。在董仲舒看来,对于那些仰
慕华夏文化、遵守礼义道德的夷狄民族要加以肯定,要对它们以中国相待。同时,对于没有归
化的夷狄民族也应该以仁爱之心对待它们。董仲舒的理由是,既然天下是君王的天下,天下之
人都是君王的臣民,夷狄当然也不例外。君王要推行仁政,以仁爱之心对待臣民,也就必须要
以仁爱之心对待夷狄。所以董仲舒说:“故王者爱及四夷,霸者爱及诸侯,安者爱及封内,危
者爱及旁侧,亡者爱及独身。独身者,虽立天子诸侯之位,一夫之入耳,无臣民之用矣。”邮
显然,董仲舒在此是以王者一统的观点来肯定“王者爱及四夷”之必要性的。
作为汉代公羊学的集大成者,东汉末年的何休对于自《公羊传)、董仲舒以来的公羊学传
统夷夏之辨作了系统总结和重要发展。何休的夷夏之辨思想,主要表现为将“张三世”说与“异
内外”说相结合,即用一种历史发展的观点来看待夷夏关系问题。何休的“三世”说,是以“衰乱
世”、“升平世”和“太平世”来解说《公羊传》的“所传闻世”、“所闻世”和“所见世”的,从而赋予
了传统公羊“三世”说以进化之义。而当何休运用“三世”说来解说“异内外”时,他肯定了夷狄也
是处于一个不断进步与发展过程的。何休认为,在“衰乱”之世(即《春秋》“所传闻之世”),诸
夏尚未统一,故夷狄“未得殊也”,只需要“内其国而外诸夏”。到了“升平”之世(即《春秋)“传闻
之世”),夷狄已“可得殊”,从而有了夷夏之辨。而夷夏之辨的基本原则是进诸夏、退夷狄,也
就是“内诸夏而外夷狄”。①何休主张诸夏应该共同尊王攘夷,以捍卫华夏文明,②而对华夏自
退为夷狄、自绝于中国的行为则加以谴责。③同时对于那些仰慕诸夏文明,自觉行仁讲义的夷
狄,则可以“中国之”。④这显然是承继了西汉以董仲舒为代表的公羊家的夷夏之辨观念。当历
史进入“太平”之世(即《春秋》“所见之世”)时,何休认为,这一时期的夷狄通过“升平”之世的
不断进化,已经由野蛮而至文明,成为诸夏的一部分。因此,这一时期的夷狄也可以像诸夏一
样“进至于爵”了。何休说:“至所见之世,著治太平,夷狄进至于爵,天下远近小大若一,用
心尤深而详。故崇仁义,讥二名。”⑤很显然,何休的“太平”之世,已经是一个没有夷夏之别
的天下一统的社会,在这个社会里,不但道德文明已经发展到了极致,而且政治、种族、文化
也实现了空前的统一。毫无疑问,何休的“夷狄进至于爵,天下远近小大若一”的思想,是带有
理想化的色彩的,但是这种肯定民族不断进步和发展的夷夏之变,是值得肯定的。
三、汉代史学家的夷夏之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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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史学家的夷夏之辨,以司马迁和班固的夷夏观为代表。
司马迁的夷夏之辨,首先是肯定华夷各民族同源共祖,故而主张不必斤斤计较于夷夏之
辨。司马迁认为,从政治统绪而言,历史上颛顼、帝喾、尧、舜、禹等古圣王都是黄帝的后
代,他们“同祖于黄帝”;从民族渊源来讲,历史上的华夷各民族也是同源共祖于黄帝及其后代
的。如在春秋时期,吴、越、楚、秦各诸侯国被人们视为蛮夷之国,《史记)则明确认为这些
蛮夷之国的诸侯王,都是黄帝等古圣王的后代。如《越王勾践世家》说“越王勾践,其先禹之
苗裔”,《楚世家》说“楚之先祖出自帝颛顼高阳”,《吴太伯世家》称吴的始祖太伯是周太王
古公直父的长子(《三代世家》认为周始祖后稷是黄帝之后),《秦本纪》说“秦之先,帝颛顼之
苗裔”。即使到汉朝仍被视为蛮夷如匈奴等,《史记》也肯定其与黄帝有着血脉关系,《匈奴
列传》说:“匈奴,其先祖夏后氏之苗裔也,曰淳维。”当然,承认华夷同源共祖,却并不能因
此而否认夷夏有别的事实。由于蛮夷之国多地处偏远,后来的历史发展使得它们普遍落后于中
原华夏之国,与拥有先进礼乐文明的诸夏相比,它们自然要落后,这是一个客观事实。不过,
这种夷夏之别,只是社会发展水平和文明程度存在着高低,与民族属性与特性并没有关系,故
不可斤斤计较。其实,从夷夏各民族发展史来看,历史上既有夷出自夏而后落后于夏的状况,
也存在着夏或出自夷、或变为夷的现象。如圣王大禹便是“兴于西羌”,与羌族有渊源关系,后
来却成了华夏祖夏后氏的始祖。“帝颛顼之苗裔”的秦,是到先祖大费以后,其子孙才“或在中
国,或在夷狄”的。①周人在夏商文明的基础上建立起了“郁郁乎文哉”的发达礼乐文化,可
是,周的先世却是“奔戎狄之间”,只是到了古公直父时期,才开始“贬戎狄之俗”。⑧因此,蛮
夷与华夏本来就存在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夏可变为夷,夷也可变为夏,二者不是泾渭之分,而
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诚如司马迁在《吴太伯世家》中所说的:“余读《春秋》古
文,乃知中国之虞与荆蛮勾吴兄弟也。”既然夷夏是兄弟,又何须去斤斤计较于这种夷夏之别
呢!
其次,司马迁重视宣扬民族国家一统的思想。《史记》纳“四夷传”于《七十列传》之中,
这种民族史撰述体例便体现了民族国家一统的思想。《史记》一书总共立了6篇少数民族列
传,分别记载了北方、东南、南方、东北、西南和西北之环绕华夏的四邻各少数民族如匈奴、
百越、西南夷、朝鲜、西域各族等的历史。从编撰体例来看,这些“四夷传”与其它列传之间是
一种并列的关系,不存在主次之分。很显然,司马迁是将蛮夷民族历史作为中华全史的一个组
成部分来写的。同时,(史记》认为夷夏乃中国历史的共同创造者。从《史记》的记载来看,
自上古以来的历史,四夷就与中国一直有着行政隶属关系,他们多以藩臣的身份参与各个时期
的政治事务,并起到拱卫中央大一统政权的作用。在司马迁看来,中华民族的历史从来都是由
各民族共同创造的。正是从维护民族一统的思想出发,“四夷传”既反对四夷对中原政权的侵扰
或反叛,也反对中原政权对四夷的侵夺。
与司马迁相比,东汉史学家班固的夷夏观念则显得比较落后。首先,班固主张对于夷狄要
实行羁靡政策。班固对蛮夷的偏见较深,认为他们“贪而好利,被发左衽,人面兽心”。在《汉
书·匈奴传赞》中,班固系统总结了西汉一代对匈奴的政策及其得失,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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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祖时则刘敬,吕后时樊哙、季布,孝文时贾谊、朝(晁)错,孝武时王恢、韩安国、朱买
臣、公孙弘、董仲舒,人持所见,各有同异,然总其要,归两科而已。缙绅之儒则守和亲,介
冑之士则言征伐,皆偏见一时之利害,而未究匈奴之终始也。
在班固看来,西汉一代对匈奴之策不出二途:或和亲,或征伐。他认为这两种政策都是
“偏见一时之利害,而未究匈奴之终始”,相比较而言,他更赞赏汉宣帝推行的“威德并重”政
策。同时,班固明确提出了自己的对付匈奴之策,这就是:“来则惩而御之,去则备而守之。
其慕义而贡献,则接之以礼让,羁靡不绝,使曲在彼,盖圣王治御蛮夷之常道也。”认为他的
这种羁靡之策,正是古代圣王的治御蛮夷之策。
其次,班固从维护大一统政治出发,也重视宣扬德化夷狄思想。对于夷狄的主动归化,班
固还是能给予充分肯定的。如《萧望之传》就肯定了汉朝天子对待来朝的呼韩邪单于以位在诸
侯王之上之礼的做法,认为这是一种有利于四夷乡风慕化之举,是国家“万世之长策”。在《西
南夷两粤朝鲜传》中,班固肯定汉文帝以恩德安抚尉佗的做法,明确主张对于夷狄应该实行
“招携以礼,怀远以德”的政策。在《西域传》中,班固一方面肯定文景盛世少生边事的做法:
“文、景玄默,养民五世,天下殷富,财力有余,士马强盛。”一方面则指出武帝由于连年征
伐,晚年“下哀痛之诏,岂非仁圣之所悔哉!”当然,班固对于东汉光武帝建武以来推行的羁靡
政策,致使西域诸国慕汉之威德而乐于内属,则更是大加赞赏,他说:“自建武以来,西域思
汉威德,咸乐内属。……圣上远览古今,因时之宜,羁靡不绝,辞而未许。虽大禹之序西戎,
周公之让白雉,太宗之却走马,义兼之矣,亦何以尚兹!”
四、余论
从汉代夷夏之辨思想内容的进步性来看,《公羊传》和董仲舒的思想比较正统,何休的思
想比较理想化,司马迁的思想最为激进,而班固的思想最为保守。不过,他们的夷夏之辨思想
与这一时期政治与民族关系特点是相一致的。首先。由于汉代民族关系是发生在大一统政治背
景下,故而这一时期的夷夏之辨都普遍重视维护大一统。如董仲舒“王者爱及四夷”思想,便是
从王者一统的观点出发、基于夷与夏都是天子子民这一认识而提出来的;司马迁正是从维护国
家一统的角度,在史书体裁上纳“四夷传”于《七十列传》之中,在民族观上肯定历史上四夷对
于维护大一统国家所起的重要作用;何休认为“太平”之世是一个“夷狄进至于爵,天下远近小
大若一”的时代,也就是没有夷夏之别的夷夏大一统时代,虽然具有一定的理想性,却也在一
定程度上反映了历史上由夷变夏的客观事实。
其次,两汉时期的夷夏之辨,归根结底是礼义文化之辨,而非种族、血缘之辨,其目的是
为了捍卫华夏文明。第一,他们定义夷夏的标准是华夏礼义,而非种族或血缘。如以《公羊
传》、董仲舒和何休为代表的公羊学派,他们都普遍明确以是否符合华夏礼义作为“中国”或
“夷狄”的标准;史家司马迁的思想更为激进,他从族源上就肯定了夷夏同祖,明确指出所谓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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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之别只是文明程度的高低,从根本来说,“中国之虞与荆蛮勾吴兄弟也”。第二,他们普遍重
视捍卫华夏礼义文明。如公羊学派对于那些违背华夏礼义的人以“夷狄之”,对于那些自觉维护
华夏礼义的人则“中国之”,便是运用褒贬书法自觉捍卫华夏礼义文明的做法。史家司马迁认
为,所谓夷夏之辨,其实就是文明程度高低之辨,显然也是从维护华夏礼义文明出发的。第
三,他们都普遍重视通过“德化四夷”而达到“以夏变夷”的目的。在他们看来,夷夏之辨的最终
目的,当然是为了“以夏变夷”,像董仲舒、班固等人提出的“德化四夷”的思想,都是本着这一
目的的;而何休的“夷狄进至于爵,天下远近小大若一”,则无疑是“德化四夷”的最高境界,也
就是“以夏变夷”目标的最终实现。
本文发布于:2022-12-08 23:56:39,感谢您对本站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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