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怎么读

文人走笔

.许辉

经常出差或在外地跑动，有时

到了一个地方，不敢开口说话，比如

有一次IJ$时去河南郸(音丹)城，因为

事先没做任何准备，见到了当地的

人不敢说那个城市的名字，为什么?

怕读错呀，按照汉语的造字规律，郸

城的郸字可能读单(音丹)的音，但这

里的问题是，单本身就是个多音字，

既是单独的单，也是姓单的单(音

善)，还是单(音禅)于的单(古代人

名)，另外，如果按照汉语造字的一般

规律，把郸城的郸读单(音丹)，那么

山东单(音善)县的县，那该怎么读?

山东TB(音运)城的到又该怎么读?缅

甸掸(音善)族掸邦的掸，又该怎样

念?

类似的问题经常能碰到，比如

古代的专有名词吐蕃(音播)，如果不

怎么学西域(西南)史，又没去西部旅

游过，一般人很难把这个音读准。还

有那些前辈翻译家们，不知出于什

么我们现在不太了解(剪因学力不

逮)的原因，经常采取用汉语的多音

字去标注外国的人名或地名的办

法，来考验当代人的智慧，例如南美

国家秘兽，是念秘密的秘呢?还是念

秘(音毕)兽的秘?茜茜公主的茜，是

念茜(音欠)草的茜呢?还是念茜茜

(音西)公主的茜呢?这都会使人犯

难;第三帝国的希特勒，是念希特勒

的勒(音乐)呢?还是念希特勒的勒

(勒紧的勒)?当然，因为他的名气过

大，这个读音已经没有多大的问题

了。最让人浇头的还有像安徽舒城

县西衡乡这样的地名，西衡的街本

来就是个冷僻字，除安徽舒城县和

六安市的人民以外，全世界讲汉语

的人口恐怕都与这个字无缘际会、

都没有读到这个字的机会了，西街

在大别山边缘，低山地区，山林不

大，但景色素雅，西衡是什么意思

呢?原来街就是“巷”，戴是“弄”的异

体字，弄是什么意思呢?也是胡同和

小巷的意思，西是方位词，西街，不

就是西边的小巷吗，为啥要弄得这

样古典?那干脆就叫西巷不就得了?

看来这里还有很深的秘密;街的读

音，更是搞昏人的脑袋，在《现代汉

语词典》里，街就念“巷”音，在《辞

海》里，街念long(音龙第四声)音，也

就是上海人说“里弄”的“弄”那个

音，而在当地人的嘴里，街成了“内

证”的“证”那个音。

在我们的身边，地名读音让人

郁闷一类的例子真是不胜枚举的，

记得最清楚的是上世纪90年代初，

那时候宣传邓小平的革命历

程，广西的百色常上电视，百色的百

怎么念，播音界有过一些讨论，按照

字典上念，字典上的百只有一个读

音，那就是一千两百三的百，但当

时中央电视台都念百(音勃)色，为什

么这么念?因为这是广西百色的当

地读音(1991年去百色时我对此加以

注意并向当地人作了求证)，我觉得

这是非常对的，因为作为地名的读

音，其形成的过程，一定有着丰厚的

人类学、社会学背景，它还是当地人

的一种文化心理座标，对当地地名

的认可，是对当地人文历史的一种

尊重，意义非凡。

但由此而引出的一系列问题，

也十分显见，例如北京有名的老商

业区大栅栏，你不能读如大栅栏(音

乍兰)，只能读作大栅栏(音市赖)，读

成大栅栏(音乍兰)，别人就很难听得

懂。而像安徽的阜阳，照字典上的解

释，阜具两意，一意为土山，河南为

阴，山南为阳，那就是说阜阳这个地

方在土山的南部，为琦山面阳之势，

自然是非常好的，虽然常来常往，但

我不是阜阳人，对阜阳细微的地理

文化知之甚少，也不知道阜阳的土

山在哪里，阜的另一意为多和盛，物

阜民丰，从字面上理解，也能讲得

通，是吉祥如意的一种状况;那么阜

的读意呢?在普通话里阜就是个单

音的字，念阜(音富)，但阜阳人可不

这么念，阜阳人和在黄淮地区生活

的人们，都把这个字念如阜(音府)，

阜阳，当然这只是声调的问题，听安

徽电视台的新闻播音员说，为阜阳

的读音阜阳人还专门向电视台提出

过“抗议”，而出于家乡感情(或者也

是在某种惯例的允许范围之内)，安

徽的新闻播音员读到阜阳时，也会

按照阜阳当地人的声调来读，不过

这件传闻是没有经过考证的。

阜阳人的方言待遇在央视显然

未获通过，央视播音员在播报有关

阜阳的新闻时，都是遵照阜的普通

话单音宣读的。而淮北的另一个城

市宿州，即原宿县，我的老家，也有

这个问题，即普通话和方言的冲突

问题，宿也是多音字，一音为宿(音

肃)，一音为宿(音朽)，第三音为宿(音

秀)，但宿州当地人不这么念，当地人

念宿为宿(音许)县、宿(音许)州，宿是

一个古国名，在古代，那还是一个国

家呢，也是不得了的事情，但在权威

的普通话传媒里，这个地名也是一

文人走笔

律被读为宿(音肃)州的，而我们前面

说到的广西百色，后来不知道啥时

候，也都念成了百(音一百两百的百)

色。

比照地名读音所依循的原则和

惯例的不同，我们会得出一个结论

说，地名的读音问题(当普通话PK方

言戴古音时)，可能还是要遵照文化

优先的原则的，在一个大的文化(最

大化的汉语)范畴里，影响力盛的强

势的区域文化(例如大栅栏)就会比

影响力弱的区域文化(例如阜阳和宿

县)占有更大的扩展优势，这也是文

化和语言进化的规律。中国地大人

多，汉语所承载的历史太悠久、中华

文明的诸般内容又太斑斓丰厚，没

有权威的语言规范是不可想象的，

相较于中文母语的深厚潜能及巨大

发展前景，汉字的读音给现代人带

来的一点小小困惑，其实也就不算

什么了。但文化(区域文化)的多样性

同样重要，因为区域文化的多样性

是民族主流文化发展、进步的基础

及内在动力。对于语言的问题，不规

范会造成文明的崩盘戴极大的社会

问题，而过度的规范和限制，则会制

约语言的更新，更使生活中的人无

法开口说话，这其中的平衡十分紧

要，其实也是中华文明可持续发展

的一个具有现实意义的先决条件。

.赵德发

我和周涛的“肉体之争”

那是发生在1999年的事情。那

时我刚刚写完长篇小说《君子梦》，

天理、人欲，这一对概念还整天在我

脑子里打架，加上目睹一些亲友患

病，让病痛折磨得寻死觅活，便对精

神与肉体的关系考虑了很多，尤其

是对人类的肉体产生了严重的厌恶

情绪。恰在这时，我读到了著名军旅

作家周涛先生的散文《谁在轻视肉

体》。那篇文章先在《上海文学》发

表，后被多家报刊转载，影响颇大。

我承认那是一篇上等的美文，它用

诗一样的语言赞美肉体，几乎到了

无以复加的程度。但我的读后感是

怎样的呢，用港台话讲，“真地很受

伤”:周涛先生仿佛危坐于高堂之

上，大义凛然地对我审判，他说我

“虚伪”，说我是“生命的叛徒，对于

大自然的最无良知的忘恩负义之

徒”，等等等等，不一而足。我当然不

服，我立即想到了反驳。于是就反复

拜读周文，找到其软肋所在，写出一

篇五千字的《抛却肉体》，发在那年

第3期《文学自由谈》上，算是出了一

口闷气。

文章很快引起了反响，我的来

信来电一度增多。对我的观点，有人

同意，有人反对，当然也有人持中庸

之道，对我们俩人的观点都不同意。

1999年夏天，我参加中国作协组织的

采风团去新疆，辽宁省作协主席刘

兆林等人还在路上提起该文，和我

探讨了一番。那次我们十几个人绕

着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转了半个月，

玩了个淋漓痛快，然后才回到乌兽

木齐准备散伙。Dm1亏前的晚上，新疆

建设兵团的领导要为我们送行，我

从刘兆林那里得知，周涛也将应邀

参加宴会。我问早先也是部队名家、

和周涛很熟的刘兆林，周涛读没读

过我的那篇文章，刘兆林说，听周涛

讲，读过。我立即有些担心。要知道，

周涛是中国文坛的“军旅三剑客”之

一，挂少将军衔，其级别和文名都像

天山雪豹一般高高居上。我写文章

批他，伤他自尊，他会不会当众给我

难堪?我问有没有这种可能，刘兆林

摇头道:难说，这家伙脾气挺大的。

听他这么讲，我便更加紧张，晚上进

了宴会厅，眼睛老瞅着人口，心里扑

m随直跳。

过了一会儿，门口有个高大的

身影一晃，周涛来了。他扬着那张大

方脸向我们走来的时候，我感觉到

了他身上那种大才子才有的霸气和

傲气。等他和熟人一一握手之后，我

走上前说:“周涛兄，我是在《文学自

由谈》上发文章驳你的那个赵德发，

冒犯啦}”没想到，周涛听完这话，却

紧紧握着我的手说:“呵，没关系，你

写那篇文章，是瞧得起我{”一句话，

让我心中释然。我想，这真是那位吟

啸天山、游牧长城的周大将军，真的

有些气度。

人席后，周涛一边和我们响亮

地说笑，一边频频干杯，不一会儿便

有些酒意了。因为现场气氛特别热

烈，那天我也喝得过多，有些醉了。

等到宴会结束，周涛热情奔放地与

我们告别。走到我面前时，他满脸带

笑，猛地张开了长长的双臂。我心头

一热，立即紧紧与他相抱。我清清楚

楚地感觉到，他的胸，他的腹，像长

城的墙面一样硬实。我想，这样的肉

体的的确确轻视不得。

现在再回头看两篇文章，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