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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听那冷雨赏析

更新时间:2022-12-08 11:53:21 阅读: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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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2月8日发(作者:口红排行榜)

余光中《听听那冷雨》赏析

中国当代散文欣赏之一

【原文欣赏】

听听那冷雨

余光中

惊蛰一过,春寒加剧。先是料料峭峭,继而雨季开始,时而

淋淋漓漓,时而淅淅沥沥,天潮潮地湿湿,即使在梦里,也

似乎把伞撑着。而就凭着一把伞,躲过一阵潇潇的冷雨,也

躲不过整个雨季。连思想也是潮润润的。每天回家,曲折穿

过金门街到厦门街迷宫式的长巷短巷,雨里风里,走入霏霏

令人更想入非非。想这样子的以台北凄凄切切完全是黑白片

的味道,想整个中国整部中国的历史无非是一张黑白片子,

片头到片尾,一直是这样下着的。这种感觉不知道是不是从

安东尼奥尼那里来的。不过那一块地是久违了,25年,四分

之一的世纪,即使有雨,也隔着千山万水,千伞万伞。25

年,一切都断了,只有气候,只有气象报告还牵连在一起。

大寒流从那块土地上弥天卷来,这种酷冷吾与古大陆分担。

不能扑进她怀里,被她的裾边扫一扫吧,也算是安慰孺慕之

情。

这样想时,严寒里竟有一点温暖的感觉了。这样想时,他希

望这些狭长的巷子永远延伸下去,他的思路也可以延伸下

去,不是金门街到厦门街,而是金门到厦门。他是厦门人,

至少是广义的厦门人,二十年来,不住在厦门,住在厦门

街,第1页

第3页

算是嘲弄吧,也算是安慰。不过说到广义,他同样也是广义

的江南人,常州人,南京人,川娃儿,五陵少年。杏花春雨

江南,那是他的少年时代了。再过半个月就是清明。安东尼

奥尼的镜头摇过去,摇过去又摇过来。残山剩水犹如是。皇

天后土犹如是。纭纭黔首纷纷黎民从北到南犹如是。那里面

是中国吗?那里面当然还是中国,永远是中国。只是杏花春

雨已不再,特意遥指已不再,剑门细雨渭城轻尘也都已不

再。然则他日思夜梦的那片土地,究竟在哪里呢?在报纸

的头条标题里吗?还是香港的谣言里?还是傅聪的黑键白键

马思聪的跳弓拨弦?还是安东尼奥尼的镜底勒马洲的望中?

还是呢,故宫博物院的壁头和玻璃橱内,京戏的锣鼓声中太

白和东坡的韵里?杏花。春雨。江南。六个方块字,或许那

片土就在那里面。而无论赤县也好,神州也好,变来变去,

只要仓颉的灵感不灭,美丽的中文不老,那形象,那磁石一

般的向心力当必然长在。因为一个方块字是一个天地。太初

有字,于是汉族的心灵,祖先的回忆和希望便有了寄托。譬

如凭空写一个“雨”字,点点滴滴,滂滂沱沱,淅沥淅沥淅

沥,一切云情雨意,就宛然其中了。礼堂上的这种美感,岂

是什么rain也好pluie也好所能满足?翻开一部《辞源》

或《辞海》,金木水火土,各成世界,而一入“雨”部,古

神州的天颜千变万化,便悉在望中,美丽的霜雪云霞,骇人

的雷电霹雹,展露的无非是神的好脾气与坏脾气,气象台百

第4页

读不厌、门外汉百思不解的百科全书。

听听,那冷雨。看看,那冷雨。嗅嗅闻闻,那冷雨,舔舔吧,

那冷雨。雨在他的伞上这城市百万人的伞上雨衣上屋上天线

上,雨下在基隆在防波堤海峡的船上,清明这季雨。雨是女

性,应该最富于感性。气空而迷幻,细细嗅嗅,清清爽爽新

新,有一点点薄荷的香味,浓的时候,竟发出草和树林雨后

特有的淡淡土腥气,也许那竟是蚯蚓的蜗牛的腥气吧,毕竟

是惊蛰了啊。也许地上的地下的生命也许古中国层层叠叠的

记忆皆蠢蠢而蠕,也许是植物的潜意识和梦呓,那腥气。

第三次去美国,在高高的丹佛山居了两年。美国的西部多山

多沙漠,千里干旱。天,蓝似盎格鲁·撒克逊人的眼睛;

地,红如印地安人的肌肤;云,却是罕见的白鸟。落基山簇

簇耀目的雪峰上,很少飘云牵雾。一来高,二来干,三来森

林线以上,杉柏也止步,中国诗词里“荡胸生层云”,或是

“商略黄昏雨”的意境,是落基山上难睹的景象。落基山

岭之胜,在石,在雪。那些奇岩怪石,相叠互倚,砌一场惊

心动魄的雕塑展览,给太阳和千里的风看。那雪,白得虚虚

幻幻,冷得清清醒醒,那股皑皑不绝一仰难尽的气势,压得

人呼吸困难,心寒眸酸。不过要领略“白云回望合,青霭入

看无”的境界,仍须回中国。台湾湿度很高,最饶云气氤氲

雨意迷离的情调。两度夜突溪头,树香沁鼻,宵寒袭肘,枕

着润碧湿翠苍苍交叠的山影和万籁都歇的岑寂,仙人一样睡

第5页

去。山中一夜饱雨,次晨醒来,在旭日未升的原始幽静中,

冲着隔夜的寒气,踏着满地的断柯折枝和仍在流泻的细股雨

水,一径探入森林的秘密,曲曲弯弯,步上山去。溪头的

山,树密雾浓,蓊郁的水气从谷底冉冉升起,时稠时稀,蒸

腾多姿,幻化无定,只能从雾破云开的空处,窥见乍现即

隐的一峰半壑,要纵览全貌,几乎是不可能的。至少放山两

次,只能在白茫茫里和溪头诸峰玩捉迷藏的游戏,回到台北

世人问起,除了笑而不答心自闲,故作神秘之外,实际的印

象,也无非在虚无之间罢了。云缭烟绕,山隐水迢的中国风

景,由来予人宋画的韵味。那天下也许是赵家的天下,那山

水却是米家的山水。而究竟,是米氏父子下笔像中国的山

水,还是中国的山水上纸像宋画。怨怕是谁也说不清楚了

吧?

雨不但可嗅,可观,更可以听。听听那冷雨。听雨,只要不

是石破天惊的台风暴雨,在听觉上总是一种美感。大陆上的

秋天,无论是疏雨滴梧桐,或是骤雨打荷叶,听去总有一点

凄凉,凄清,凄楚。于今在岛上回味,则在凄楚之外,更笼

上一层凄迷了。饶你多少豪情侠气,怕也经不起三番五次的

风吹雨打。一打少年听雨,红烛昏沉。二打中年听雨,客舟

中,江阔云低。三打白头听雨在僧庐下。这便是亡宋之痛,

一颗敏感心灵的一生,楼上,江上,庙里,用冷冷的雨珠子

串成。十年前,他曾在一场摧心折骨的鬼雨中迷失了自己。

第6页

雨,该是一滴湿漓漓的灵魂,在窗外喊谁。雨打在树上和瓦

上,韵律都清脆可听。尤其是铿铿敲在屋瓦上,那古老的音

乐,属于中国。王禹偁在黄冈,破如椽的大竹为屋瓦。所说

住在竹楼上面,急雨声如瀑布,密雪声比碎玉。而无论鼓

琴,咏诗,下棋,投壶,共鸣的效果都特别好。这样岂不像

住在竹筒里面,任何细脆的声响,怕都会加倍夸大,反而令

人耳朵过敏吧。

雨天的屋瓦,浮漾湿湿的流光,灰而温柔,迎光则微明,背

光则幽黯,对于视觉,是一种低沉的安慰。至于雨敲在鳞鳞

千瓣的瓦上,由远而近,轻轻重重轻轻,夹着一股股的细流

沿瓦槽与屋檐潺潺泻下,各种敲击音与滑音密织成网,谁的

千指百指在按摩耳轮。“下雨了,”温柔的灰美人来了,她

冰冰的纤手在屋顶拂弄着无数的黑键啊灰键,把晌午一下子

奏成了黄昏。

在古老的大陆上,千屋万户是如此。20多年前,初来这岛

上,日式的瓦屋亦是如此。先是天黯了下来,城市像罩在一

块巨幅的毛玻璃里,阴影在户内延长复加深。然后凉凉的水

意弥漫在空间,风自每一个角落里旋起,感觉得到,每一个

屋项上呼吸沉重都覆盖着灰云。雨来了,最轻的敲打乐敲打

这城市,苍茫的屋项,远远近近,一张张敲过去,古老的

琴,那细细密密的节奏,单调里自有一种柔婉与亲切,滴滴

点点滴滴,似幻似真,若孩时在摇篮里,一曲耳熟的童谣

第7页

摇摇欲睡,

第8页

母亲吟哦鼻音与喉音。或是在江南的泽国水乡,一大筐绿油

油的桑叶被啮于千百头蚕,细细琐琐屑屑,口器与口器咀咀

嚼嚼。雨来了,雨来的时候瓦这么说,一片瓦说,千亿片瓦

说,轻轻地奏吧沉沉地弹,徐徐地叩吧挞挞地打,间间歇歇

敲一个雨季,即兴演奏从惊蛰到清明,在零落的坟上冷冷奏

挽歌,一片瓦吟千亿片瓦吟。

在日式的古屋里听雨,听四月,霏霏不绝的黄梅雨,朝夕不

断,旬月绵延,湿黏黏的苔藓从石阶下一直侵到舌

底,到七月,听台风台雨在古屋顶上一夜盲奏,千层

海底的热浪沸沸被狂风挟挟,掀翻整个太平洋只为向他的矮

屋檐重重压下,整个海在他的蝎壳上哗哗泻过。不然便是雷

雨夜,白烟一般的纱帐里听羯鼓一通又一通,滔天的暴雨滂

滂沛沛扑来,强劲的电琵琶忐忐忑忑忐忐忑忑,弹动屋瓦的

惊悸腾腾欲掀起。不然便是斜斜的西北雨斜斜刷在窗玻璃

上,鞭在墙上打在阔大的芭蕉叶上,一阵寒潮泻过,秋意便

弥湿旧式的庭院了。

在日式的古屋里听雨,春雨绵绵听到秋雨潇潇,从少年听到

中年,听听那冷雨。雨是一种单调而耐听的音乐是室内乐是

室外乐,户内听听,户外听听,冷冷,那音乐。雨是一种回

忆的音乐,听听那冷雨,回忆江南的雨下得满地是江湖下在

桥上和船上,也下在四川在秧田和蛙塘,—下肥了嘉陵江下

湿布谷咕咕的啼声,雨是潮潮润润的音乐下在渴望的唇上,

心底。

第9页

舔舔那冷雨。

因为雨是最最原始的敲打乐从记忆的彼端敲起。瓦是最最低沉

的乐器灰蒙蒙的温柔覆盖着听雨的人,瓦是音乐的雨伞撑起。

但不久公寓的时代来临,台北你怎么一下子长高了,瓦的音乐

竟成了绝响。千片万片的瓦翩翩,美丽的灰蝴蝶纷纷飞走,飞

入历史的记忆。现在雨下下来下在水泥的屋顶和墙上,没有音

韵的雨季。树也砍光了,那月桂,那枫树,柳树和擎天的巨椰,

雨来的时候不再有丛叶嘈嘈切切,闪动湿湿的绿光迎接。鸟声

减了啾啾,蛙声沉了咯咯,秋天的虫吟也减了唧唧。七十年代

的台北不需要这些,一个乐队接一个乐队便遣散尽了。要听鸡

叫,只有去《诗经》的韵里找。现在只剩下一张黑白片,黑白

的默片。

正如马车的时代去后,三轮车的时代也去了。曾经在雨夜,三

轮车的油布篷挂起,送她回家的途中,篷里的世界小得多可爱,

而且躲在警察的辖区以外,雨衣的口袋越大越好,盛得下他的

一只手里握一只纤纤的手。台湾的雨季这么长,该有人发明一

种宽宽的双人雨衣,一人分穿一只袖子此外的部分就不必分得

太苛。而无论工业如何发达,一时似乎还废不了雨伞。只要雨

不倾盆,风不横吹,撑一把伞在雨中仍不失古典的韵味。任雨

点敲在黑布伞或是透明的塑胶伞上,将骨柄一旋,雨珠向四方

喷溅,伞缘便旋成了一圈飞檐。跟女友共一把雨伞,该是一种

美丽的合作吧。最好是初恋,有点兴奋,更有点不好意思,若

第10

即若离之间,雨不妨下大一点。真正初恋,恐怕是兴奋得不

需要伞的,手牵手在雨中狂奔而去,把年轻的长发的肌肤交

给漫天的淋淋漓漓,然后向对方的唇上颊上尝凉凉甜甜的雨水。

不过那要非常年轻且激情,同时,也只能发生在法国的新潮

片里吧。

大多数的雨伞想不会为约会张开。上班下班,上学放学,菜

市来回的途中。现实的伞,灰色的星期三。握着雨伞。他听

那冷雨打在伞上。索性更冷一些就好了,他想。索性把湿湿

的灰雨冻成干干爽爽的白雨,六角形的结晶体在无风的空中

回回旋旋地降下来。等须眉和肩头白尽时,伸手一拂就落

了。二十五年,没有受故乡白雨的祝福,或许发上下一点白

霜是一种变相的自我补偿吧。一位英雄,经得起多少次雨

季?他的额头是水成岩削成还是火成岩?他的心底究竟有多

厚的苔藓?厦门街的雨巷走了20年与记忆等长,一座无瓦

的公寓在巷底等他,一盏灯在楼上的雨窗子里,等他回去,

向晚餐后的沉思冥想去整理青苔深深的记忆。前尘隔海,古

屋不在。听听那冷雨。

【作者小传】

余光中(1928~),台湾著名诗人,以“乡愁诗人”著称,

祖籍福建永春,生于江苏南京,1947年入金陵大学外语系

(后转入厦门大学),1949年随父母迁香港,次年赴台,

就读于台湾大学外文系。1953年,与覃子豪、钟鼎文等共

第11

创“蓝星”诗社。后赴美进修,获爱荷华大学艺术硕士学

位。返台后任诗大、政大、台大及香港中文大学教授,现任

台湾中山大学文学院院长。余光中将自己浓浓的思乡之情,

倾注在他的诗作之中,《乡愁》便是一首代表作。

著有诗集《舟子的悲歌》、《蓝色的羽毛》、《钟乳石》、

《万圣节》、《白玉苦瓜》等十余种。

【作品赏析】

《听听那冷雨》是余光中的代表作品,正如《荷塘月色》之

于朱自清,《茶花赋》之于杨朔一样,比较集中地反映了作

家的创作主张及艺术风格。

文章虽说通篇写雨,写愁,写离怨,但决不借那朦朦的愁云

蒙蒙的雨幕来晦涩自己的观点,他勇敢地涉足让庸人却步的

政治湍流,有意让作品的社会意义、美感价值经历洗礼和考

验。此文开篇,作者便将在凄风冷雨中产生的单调感顺势迁

延为对历史与现实的喟叹:“雨里风里,走入霏霏令人更想

入非非。想这样子的台北凄凄切切完全是黑白片的味道,想

整个中国整部中国的历史无非是一张黑白片子。”这妙喻准

确、简赅、新鲜,下笔时全然不想着会开罪于何人,只是让

艺术把真情实感馈返给现实——它的母体。大凡真爱,便不

必讳言,无须粉饰,且读这一句吧:“大寒流从那块土地上

弥天卷来,这种酷冷吾与大陆分担,不能扑进她怀里,被她

的裾边扫一扫也算是安慰孺慕之情。”这声音来自台北,

第12

1974年。不是“箴言”,却是“真言”!想当时,正统作家

群中诗以“莺歌”,文以“燕舞”,不乏其人,愧杀,愧

杀!用艺术伪装现实,艺术只能沦落。

余光中正视现实的勇气还表现在他不沉湎于历史的“杏花春

雨”,也不轻信来自官邸或酒肆的传言。他思索、辨析:

“日思夜梦的那片土地,究竟在哪里呢?”“在报纸的头条

标题里吗?还是香港的谣言里?还是傅聪的黑键白键马思聪

的跳弓拨弦⋯⋯”。难怪他要写冷雨,听冷雨,嗅冷雨——

“淋淋漓漓”的雨丝能清醒头脑,“淅淅沥沥”的雨声能增

聪听功,“爽爽新新”的雨香则沁心润脾。冷雨,冷语,

冷静的肺腑之语。

行文中,作者决不忽略文字的美感价值。冷雨中诱出了祖宗

的诗韵,君不见“渭城朝雨浥轻尘”、“清明时节雨纷纷”

都以“变奏曲”形式流韵在字里行间。作者的“情丝”与雨

丝始终交织着,在冷雨中忆起了初临孤岛时的“凄迷”,也

忆起了初恋时的温馨。他相信“商略黄昏雨”的意趣,只有

在中国方要尽享,也许在基隆的港堤上,也许在四川的池塘

里。他想起辞书中“雨”部字块的繁纭,米家山水画的云情

雨意,王禹偁为听雨而造的竹楼以及现今雨城中千伞万伞的

奇观。雨连着台岛与大陆,连着悠悠的历史与难尽人意的现

实。尽管为文的契机是感慨于海峡两岸“参商太久”,但此

文的审美对象是雨,所以作者一直是用雨来濯涤自己的愁

第13

绪,用雨来勃发读者的情趣。至于载什么“道”,完全没必

要让艺术去屈就。真正的艺术本身自有扬善祛恶,昭示美与

光明的功能。关键是那艺术要真,不要伪,每个艺术品种都

要遵从自身规律去反映现实。唯其如此,也就必定能与当代

生活节奏同步了。余光中的散文创作实践对我们上述的分析

做了令人信服的回答。文坛宿耆柯灵说:“《听听那冷雨》

直接用文字的雨珠,声色光影,密密麻麻,纵横交织而成。

这也许可以帮助我们对中国文字和现代文学的表现力增加一

点信心,也应该承认这在‘五四'以来的散文领域中,算是别

辟一境。”这评论有深刻的见解,也很公道,会引起作家与

散文爱好者的思考。读《听听那冷雨》还可以感受到余光中

对散文艺术的多方面探索。他努力开拓散文“可读性”的范

围。所谓“读”,不仅染人以目,感人于心,还讲求易诵于

口,悦之于耳。为此,他十分注意词语的音韵美,化古求

新,别具一格。叠字叠句的用法在他笔下出神入化了,让人

一看便不禁吟哦。余氏对李清照的词风是偏爱的,“雨敲在

鳞鳞千瓣的瓦上,由远而近,轻轻重重轻轻”,这句法显然

师承《声声慢》,但他更注重的是在继承基础上的发展。看

这句,“譬如凭空写一个‘雨'字,点点滴滴,滂滂沱沱,

淅沥淅沥淅沥,一切云情雨意,就宛然其中了。”叠字连

绵,表态、动态、声响三番俱出,把“雨”字的质感写活

了。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善用叠字,“诗化”散句,似

第14

乎也可

称作“余光中现象”,读起来有醉人的韵味,那巧构的谐音

辞格又毂出一连串的遐想。再如“即使有雨,也隔着千山万

山,千伞万伞”一句,“山”、“伞”相谐,借喻妥帖,

寄寓着无尽的忧思与遗憾。桐城文人“因声求气”的观点,

在余光中的散文里得到了印证和发展。

有时,作者也排出个把长句,但不累赘,仿佛如歌的行板。

他拿手的还是让短语、短句参差跳跃产生出珠落玉盘的效

果,读这句便知此说不谬:“听听,那冷雨。看看,那冷

雨。嗅嗅闻闻,那冷雨,舔舔吧,那冷雨。”不仅可诵简直

可唱了。我们得到了启示:诗句要有节奏,散句也要有节

奏;而这节奏千变万幻,调度得当便是艺术。

同类语或近义词的连用在文中也不乏见。“不过说到广义,

他同样也是广义的江南人,常州人,南京人,川娃儿,五陵

少年。”一下子扫过万水千山,大陆风情,如数家珍。再看

这句:“大陆上的秋天,无论是疏雨滴梧桐,或是骤雨打荷

叶,听去总有一点凄凉,凄清、凄楚。于今在岛上回味,则

在凄楚之外,更笼上一层凄迷了。”一字之别,入木三分。

读余光中的散文,对于爱好古典文学的人来说,则常有会

心,

时而颔首;对于发蒙于新文学的青年来说,则知、美兼得,

受益匪浅。当然,细心者也会发现余文中亦有西化句型杂陈

其间,另有意趣。这表明在对待“民族化”的问题上余光中

既坚守主脑又不偏颇自囿,至于文中大跳跃式的联想和具有

第12页

第17页

现代风格的“情景置换”更能证明这一点。

【相关链接】

20世纪60年代起余光中创作了不少怀乡诗,其中便有人们

争诵一时的“当我死时,葬我在长江与黄河之间,白发盖着

黑土,在最美最母亲的国土。”回忆起70年代初创作《乡

愁》时的情景,余光中时而低首沉思,时而抬头远眺,似乎

又在感念着当时的忧伤氛围。他说:“随着日子的流失愈

多,我的怀乡之情便日重,在离开大陆整整20年的时候,

我在台北厦门街的旧居内一挥而就,仅用了20分钟便写

出了《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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