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中国山水画的笔墨精神
江璞
【摘要】"Freehandbrushwork",theesnceoftraditionalChine
esthetics,notonlyhelpxpresspersonalfeelingsbutalsoreflectsartists'
lifeconsciousness,univerconsciousness,personalityandsuchartistic
thoughtsasmetaphysics,beyondimagesandtheunityofheavenand
ndbrushworkischaracteristicofChinebrushpainting
amongwhichlandscapepaintingfeaturingbeautifulandprofound
imageryandboundlessspaceforimaginationmanifestsChine
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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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ushworkofChinelandscapepaintingwhichembodieshumanityand
ore,masteringfreehandbrushworkof
ChinelandscapepaintingisthepracticalneedforcontemporaryChine
landscapepaintingtoreprentfreehandbrushworkspirit.%中国画的“写
意”,是中国传统关学的精髓,不仅是抒发个人情怀的方式,更表现生命意识、宇
宙意识、人格精神以及形而上、象之外的艺术思维方式和天人合一的思想。写意是
中国水墨画的特色,水墨画中的山水画尤其体现写意的精髓,意境优美广博而深邃,
又充满无限的想象空间,最能体现中国人的哲学思想。通过山水画的“笔墨”展开
论述是因为“笔墨”是山水画写意性的艺术特征、表现特征,山水画的写意性是人
性的表现,是中国艺术的深入精微之处,驾驭山水画的写意性也是当代山水画重现
写意精神的现实需要。
【期刊名称】《黄山学院学报》
【年(卷),期】2012(040)001
【总页数】4页(P128-131)
【关键词】中国山水画;写意性;驾驭;笔墨
【作者】江璞
【作者单位】安徽农业大学轻纺工程与艺术学院,安徽合肥230036
【正文语种】中文
【中图分类】J211.26
20世纪末至21世纪初的近20年间,是我国改革开放的关键时期,也是山水画发
展异彩纷呈、热闹非凡、迅速普及的时期。有人因此认为这是“水墨画转型带来的
生机勃勃的多元格局、纷呈的样式与众多的流派。”但是现状让我们看到,多彩却
未必深入,热闹而缺少冷静,普及但急需提高。
实际上现在的山水画作品,追求西方绘画视觉化取向而远离中国艺术之写意精神的
风气日盛。无论是全国美展还是书画市场中那些还愿自称是中国画的作品,都出现
了明显的异化,山水画的精神内涵和写意趣味被严重削弱,一方面,山水画一味追
求“满、大、密”的视觉效果,内容空洞、堆砌,耐人寻味的人文内涵缺失,逐渐
在向西方绘画视觉化价值取向靠拢,而越来越象风景画,虽有视觉冲击力,但是缺
少精神与诚意,没有持续的感染力。另一方面,粗制滥造的东西越来越多,精品力
作越来越少,风气浮躁,心态激进。第三,只谈超越创新,不谈基础功夫,缺乏研
究,现学现卖;只谈张扬自我个性,不谈敬畏民族艺术风范;“只谈玄,不论道”。
山水画写意趣味的淡却、写意精神的丧失,是历史潮流的必然还是后继者的集体失
忆?我们是顺应还是反抗?它会成为绘画图像化趋势的注解吗?
当年,傅雷先生从欧洲回国后曾“有志沟通中西画事”。而当他看到当时国内画坛
的现状却令他大为不安,1933年他把他对中国画前途的思考写在《我再说一遍:
往何处去?——往深里去!》一文里。而傅先生正是在这之后进一步发现了黄宾
虹绘画的价值的。“往深里去”!也正是当下山水画重现写意精神的现实需要。
狭义之写意,属于中国士人画范畴,也就是常说的文人画一路。兴起于宋代,是士
大夫们在辞章翰墨之余,抒写性情,寄托胸臆的产物。欧阳修说“古画画意不画形,
梅诗咏物无隐情。忘形得意知者寡,不若见诗如见画”,米芾说“子瞻作枯木,枝
干虬屈无端,石皴亦怪怪奇奇无端,如其胸中盘郁也”,倪瓒说“余之作竹聊以写
胸中逸气耳”,指的正是这种超于象外的萧远风致。郭若虚称之为“气韵”,欧阳
修指为“萧条淡泊之意”,黄庭坚叫作“韵”,钱选称为“士气”。在技法上,一
般用毛笔以书写性笔法笔笔写出,称意笔,与工笔相对。
而广义之写意,指所有中国绘画其本质特征都是“写意”的,即绘画是人内心主观
精神世界的物质迹化,绘画的最高境界与终极目标不是状物和仅把物象画得“像”,
而“写意”,也就是写心。“夫画者,从于心者也。”[1]中国绘画从未出现过西
方严格意义上的“如实描写”,即使在绘画初期的状物阶段也如此。写意体系由客
体的形神、主体的情意、本体的笔墨辩证统一构成。中国画的写意精神,不仅抒发
个人情怀,更表现生命意识、宇宙意识、人格精神以及形而上、象之外的艺术思维
方式和天人合一的思想。广义的写意既然指所有中国绘画,当然包括了意笔画法和
工笔画法的绘画。我们常说“写意要用工笔法,工笔要有写意性”就隐含了这个意
义。
写意性作为整个中国绘画艺术语言和精神风格,是中国传统绘画中最优秀的一部分,
它对中国绘画的形成、完善、成熟、发展、传承功不可没、意义重大。而当下其面
临着被异化、被消解、被排斥的客观境况,这说明传统的写意性在当下的存在是有
难度的。其难度是源于适合写意性存在的语境的改变或消失?还是源于对民族文化
的认同感、认知感的削弱?是源于时代节奏的加快、人们思想表达趋于直白?还是
源于西方文化露骨表演和强烈侵入?不管如何,写意性将不会是最后一块参与反应
的多米诺骨牌,“传神论”、“六法论”、“图真论”、“逸气论”、“笔墨论”
等这些一脉相承的文化经典,谁赴后尘?语境之不再,传统几成微茫中的高山,向
往但却找不到上山的路。
写意性在当下语境中存在的诸多困惑是现实的。古典诗歌不再了,营造不出意境,
也看不懂意境了。通俗文化让人们回避深刻和曲折。快餐文化使直白化和表面化大
行其道。唐人说“凡画山水,意在笔先”,但现在是画一步看一步,手随笔运,画
到那里算那里。大众参与的普及化,使模仿程度空前提高,要么画面雷同、技巧低
下;要么精细艳腻、制作繁复、几与照片争功。“夫画物特忌形貌彩章历历具足,
甚谨甚细而外露巧密。”[2]原来的忌讳倒成了现在的叫嚣。摄影、设计的泛滥,
无形中把绘画拉向图像化、图案化、装饰化,追求逼真与“像”,追求摆布、设计,
随心、随意、灵动、无为的写意性被进一步削弱。书法教育的薄弱、电脑的普及,
使书法不再是生活的必须,写字的人减少、欣赏书法的群体也在缩小,书法用笔之
美,线条之美,笔墨之美,渴求但是懵懂;笔墨精神、笔墨的表现性及笔墨的审美
意趣,可贵但是难能。
展览评奖机制下的山水画,使推崇“视觉冲击力”、“视觉张力”成为自然。
“含蓄”、“静怡”、“平和”正被“张扬”、“叫嚣”、“名利”所取代;当
“心灵熏陶”变成“视觉冲击”,表明了人们的迫不及待与黔驴技穷。因为艺术审
美是一个由表及里、由浅入深的思维过程。先从知觉印象到形象分析再到精神感悟,
然后才能获得审美愉悦而直达心灵。“视觉冲击力”过分强调表面形象对视觉感官
的刺激作用,而将认识停留于“知觉印象”这个最浅的层面。
写意是中国水墨画的特色,水墨画中的山水画尤其体现写意的精髓,意境优美广博
而深邃,又充满无限的想象空间。山水画家写实能力的提高并不能等同于绘画艺术
的进步。因为写实训练中过分强调美术教育的西化、过分注重素描而忽视传统创作
方法的研究,使传统艺术修养、艺术格调、中国意味缺失了。使绘画从指向内心深
层的精神性向浅层次的图式性方向发展了。危险的是,这个时代有种用语言替代精
神的时尚,大家宁可不要精神,但不能不要语言;宁愿不要质量,但不能不要样式;
宁愿不要高度,但不能不要创新。因此,山水画沦落为风景画,丘壑概念化,意境
直白化,人们看到更多的是语言符号和图式,而不是被表现的精神和情趣。王世贞
曰“山水以气韵为主,形模寓乎其中,乃为合作。若形似无生气,神采至脱格,则
病也。”[3]
“驾驭”(即掌握、控制、支配)与写意性不是对立的,驾驭是对写意性最恰当的
继承和宣扬。换言之,即是通过掌握、控制、支配若干因素来宏扬山水画的写意性。
这些因素涉及客体的形神、主体的情意和本体的笔墨等。“精确地模糊”这个原则
是非常适用于解决这类问题的。因为“写意”作为一个文化范畴,其中所涉千头万
绪,如果一一对位分析,那近乎机械而非艺术,不可能也没必要。所以试从笔墨展
开论之是比较可行的。
笔墨是山水画写意性的艺术特征、表现特征和形式特征,也是山水画的表现内容。
“夫画者,形天地万物者也,舍笔墨其何以形之哉?”[1]笔墨集中地反映了山水
画写意性的高下、精粗。离开笔墨将不成其为写意。笔墨因其本身的情趣﹑意味、
境界而有独立存在的价值,其本身也是审美对象。如笔墨的各种形态:生熟、平留、
滑涩、方圆、轻重、薄厚、苍润、老嫩、刚柔、清浑、巧拙、朴华等,产生出对比
的效果;让观者得到辩证统一的感受。
黄宾虹总结的“五笔”“七墨”是对笔墨控制的总体要求。五笔为“平圆留重变”,
七墨为“浓淡破泼积(渍)焦宿”。能熟练运用并达到“五笔”“七墨”者为佳。
“古人曰‘有笔有墨’……但有轮廓而无皴法,即谓之无笔;有皴法而无轻重、向
背、云影、明晦、即谓之无墨。”[4]张彦远说:“云雪飘飓汤,不待铅粉而白。
山不待空青而翠,凤不待五色而红碎。是故运墨而五色具,谓之得意。意在五色,
则物象乖矣。”[2]墨控制得好画面才能生辉。“笔墨藏而不能露,笔墨太强了,
‘静’出不来。”对笔墨效果的控制更多地还是体现在修养上。
传统论画重用笔。“工画如楷书,写意如草圣,不过执笔转腕灵妙耳。世之善书者
多善画,由其转腕用笔之不滞也。”[5]“从容不迫,由淡入浓,磊落者存之,甜
俗者删之,纤弱者足之,板重者破之,……要之气韵生动端在是也。”[6]“用笔忌
滑、忌软、忌硬,忌重而滞,忌率而溷,忌明净而腻,忌丛杂而乱。”[6]凡“笔”
迹之“纤﹑弱﹑尖﹑小﹑软﹑硬﹑飘﹑浮、滑﹑钝﹑滞﹑扁、薄”等、用笔之“板、
刻、结”皆不可取。用笔的最高境界是“心手相随”,此有心、手、腕、肩的生理
控制,亦与出于人情之理有关。笔性是人性的表现;用笔的标准,也是做人的要求。
此乃中国艺术的深入精微之处。
笔墨在担负写形达意功能时,要看它是否能言之有物及言之善妙。苏轼说:“余尝
论画,以为人禽宫室器用皆有常形,至于山石竹木水波烟云,虽无常形而有常理。
常形失之,人皆知之;常理之不当,虽晓画者有不知。故凡可以欺世而取名者,心
托于无常形者也。”[7]笔墨结构形成山水画,有自己的关系结合方式,“古人位
置紧而笔墨松,今人位置懈而笔墨结。”[6]种种方式中又存在共通的内在关系:
繁简,疏密,聚散,参差,错叠,断连,撞让,折搭,乘承,完破,黑白,虚实。
对中国文人画家来说,笔下的山水要达到“可行、可望、可游、可居”[8]之境,
如果“作画多雷同而少变化,其丘壑布置千幅如一。此由游涉未远,足不登奇山水,
临摹又少,目不见旧稿本,故如此耳。”[9]就难以达到可行、可望、可游、可居
之境地了。
中国画追求天人合一,物我浑融,既不一味具象,也不一味抽象,而是徜徉于“妙
在似与不似之间”的意象,是对形、色若即若离又未即未离的极妙控制。而控制不
好也会成了黄宾虹批评的“空疏无具”的那种情形了。郑板桥说“四十年来画竹枝,
日间挥写夜间思,冗繁削尽留清瘦,画到生时是熟时。”“冗繁削尽”是对形神的
控制。胸有成竹,而后心手相随才能得心应手。意不明确,胡乱取舍,胸无成竹,
一切笔墨形式都是白忙。
古人说“托之丹青,千变万化”,[10]所以才有“笔墨善者笔简意周,不善者错乱
芜杂”,①故“有浓密而笔意未足,疏淡而已足者”。[11]张风说法很好:“画要
近看好,远看又好……盖近看看小节目,远看看大片段。”“善棋者落落布子,声
东击西,渐渐收拾,遂使段段皆赢,此弈家之善用松也。画亦莫妙于用松,疏疏布
置,渐次层层点染,遂能潇洒深秀,使人即之有轻快之喜。”[12]原济说得更全面:
“能圆能方,能直能曲,能上能下。左右均齐,凸凹突兀,断截横斜。”“信手一
挥,山川、人物、鸟兽、草木,池榭、楼台,取形用势,写生揣意,运情摹景,显
露隐含,人不见其画之成,画不违其心之用。”“山川万物之具体,有反有正,有
偏有侧,有聚有散,有近有远,有内有外,有虚有实,有断有连,有层次,有剥落,
有丰致,有飘缈,此生活之大端也……有胎有骨,有开有合,有体有用,有形有势,
有拱有立,有蹲跳,有潜伏,有冲宵,有崱则屴,有磅礴,有嵯峨,有赞(山赞)
元(山元),有奇峭,有险峻,一一尽其灵而足其神。”“画于山则灵之,画于水
则动之,画于林则生之,画于人则逸之。”“盖以运夫墨,非墨运也。操夫笔,非
笔操也。”“古人写树……令其反正阴阳,各自面目,参差高下,生动有
致。”“写画凡未落笔先以神会,至落笔时,勿促迫,勿怠缓,勿陡削,勿散神,
勿太奇,务先精思天蒙……其精神驾驭于山川林木之外,随笔一落,随意一发,自
成天蒙。”“用笔有三操:一操立,二操侧,三操画,有立、侧、画,始三入也。
一在力,二在易,三在变。”[1]精彩之极,百读不厌。
王原祁对写意笔法、意境、雅俗也有自己的观点:“意在笔先,为画中要诀。作画
于搦管时,须要安闲恬适,扫尽俗肠,默对素幅,凝神静气,看高下,审左右,幅
内幅外,来路去路,胸有成竹;然后濡毫吮墨,先定气势,次分间架,次布疏密,
次别浓淡,转换敲击,东呼西应,自然水到渠成,天然凑拍,其为淋漓尽致无疑
矣。”“若毫无定见,利名心急,惟取悦人,布立树石,逐堆堆砌,扭捏满幅,意
味索然,便为俗笔。今人不知画理,但取形似。笔肥墨浓者谓之浑厚,笔瘦墨淡者
谓之高逸,色艳笔嫩者谓之明秀,而抑知皆非也。……于此留心,则甜、邪、俗、
赖不去而自去矣。”“设色即用笔用墨意,所以补笔墨之不足,显笔墨之妙处。色
自为色,笔墨自为笔墨,不合山水之势,不入绢素之骨,惟见红绿火气,可憎可恶
而已。”[6]但是“人品既高气韵不得不高;气韵既已高矣,生动不得不至”[13]
矣。
以上要义,对完成写意画的驾驭过程,完成精品创作实在是善莫大焉。
山水画的评价标准体系一直都是存在而清楚的,虽然有人不愿意承认,但我坚持说
有,这个体系就是传统山水画作品中的经典。但所有精品有一点共同之处,即耐看,
通俗说就是:“扯眼、驻足、留心。”当我们探寻新的山水图式和个性语言时,我
们不妨常比对这个系统。坚持传统不是复古,也不可能复古。要知道,人不可能两
次踏进同一条河,当代的经典样式怎么可能是黄公望、倪云林、“四王”、“四僧”
呢?山水画要具时代气息,除了直面生活和直面真心别无二法。
“画求熟外生,然熟之后不能复生矣,要之烂熟圆熟则自有别,若圆熟又能生
也。”[14]山水画无论如何变化,最后将归宿于“大象无形”(老子)。能不能达
到,还看各人造化。
融会贯通、出手无招方为有法,平和自在、圆通完满才入境界。
注释:
①童中焘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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