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于壮其节

武字子卿。少以父任，兄弟并为郎。稍迁至栘中厩（jiù)监。

凭借逐渐地升迁

苏武，字子卿，年轻时凭借父亲的职位而做官，哥哥和弟弟一道做郎官，逐渐升迁为栘中厩监。

时汉连伐胡，数通使相窥观。匈奴留汉使郭吉、路充国等，前后十余辈。匈奴使来，汉亦留之以相当。

多次使节

当时汉朝接连进攻匈奴，双方多次派遣使节相互窥探观察。匈奴扣留汉朝使节郭吉、路充国等人，前前后后十几

批。匈奴使节来汉朝，汉朝也扣留他们来相互抵当。

天汉元年，且鞮(jūdī)侯单于初立，恐汉袭之，乃曰：“汉天子，我丈人行(háng)也。”尽归汉使路充国等。

使…归

天汉元年，且鞮侯刚刚被立为单于，害怕汉朝袭击匈奴，就说：“汉朝皇帝，是我的长辈啊。”全部把路充

国等汉朝使节释放回来。

武帝嘉其义，乃遣武以中郎将使持节送匈奴使留在汉者，因厚赂单于，答其善意。武与副中郎将张胜及假吏常惠

赞赏于是凭（定语后置句）趁机

汉武帝赞赏他的道义，于是派苏武凭中郎将的身份持节送留在汉朝的匈奴使节回国，趁机送给单于许多财物，答

谢他的好意。苏武和副中郎将

等募士斥候百余人俱。既至匈奴，置币遗(wèi)单于。单于益骄，非汉所望也。

一起…之后置办财物馈赠更加希望

张胜以及代理的属吏常惠等，招募了士兵、斥候共一百多人一起前去。到了匈奴以后，置办财物馈赠给单于。单

于更加骄横，不是汉朝所希望的。

方欲发使送武等，会缑(gōu)王与长(cháng)水虞常等谋反匈奴中。缑王者，昆(hún)邪(yé）王姊子也，

正派恰好

匈奴正要派使节送苏武等人回国，恰好缑王与长水虞常等人在匈奴谋反。缑王是昆邪王姐姐的儿子，

与昆邪王俱降汉，后随浞野侯没胡中。及卫律所将降者，阴相与谋劫单于母阏氏(yānzhī)归汉。会武等至匈奴，

一起与率领暗中正好

和昆邪王一起投降了汉朝，后来跟着浞野侯陷落胡地。他们与卫律所率领的投降的人，暗中共同谋划劫持单于的

母亲阏氏回汉朝。正好苏武等人到了匈奴，

虞常在汉时，素与副张胜相知，私候胜曰：“闻汉天子甚怨卫律，常能为汉伏弩射杀之。吾母与弟在汉，

向来、平素拜访怨恨替

虞常在汉朝的时候，向来和副中郎将张胜关系好，他私下里拜访张胜说：“听说汉朝天子很怨恨卫律，我能够替

汉天子埋伏弓弩射杀他。我的母亲和弟弟都在汉朝，

幸蒙其赏赐。”张胜许之，以货物与常。

把给

希望他们能够得到赏赐。”张胜答应了他，并把一些财物给了虞常。

后月余，单于出猎，独阏氏(yānzhī)、子弟在。虞常等七十余人欲发，其一人夜亡，

起事其中的逃跑

一个多月后，单于外出狩猎，只有阏氏和子弟留在宫中。虞常等七十多个人想要起事，其中一人在夜里逃出，

告之。单于子弟发兵与战。缑王等皆死，虞常生得。单于使卫律治其事。

派

告发了这件事。单于的子弟们派兵与他们作战。缑王等人都战死了，虞常被活着擒获。单于让卫律处理这件事。

张胜闻之，恐前语发，以状语(yù)武。武曰：“事如此，此必及我。

泄露把告诉牵连

张胜听说了，恐怕先前的话泄露，就把情况告诉给了苏武。苏武说：“事情已经这样了，必然会牵连到我。

见犯乃死，重负国。”欲自杀，胜、惠共止之。虞常果引张胜。

被才深深地辜负牵连

被凌辱后才死，就会深深地辜负国家。”想要自杀，张胜、常惠等人一起阻止了他。虞常果然牵连出张胜。

单于怒，召诸贵人议，欲杀汉使者。左伊秩訾曰：“即谋单于，何以复加？

假使怎样

单于大怒，召集匈奴贵族商议，想要杀了汉朝使者。左伊秩訾说：“假使再谋杀单于，怎样再增加处罚呢？

宜皆降之。”单于使卫律召武受辞，武谓惠等：“屈节辱命，虽生，何面目以归汉！”

应该招降

应该全都招降他们。”单于让卫律召苏武来受审，苏武对常惠等人说：“丧失气节、污辱使命，虽然活着，还有

什么脸面回国呢！”

引佩刀自刺。卫律惊，自抱持武，驰召医。凿地为坎，置煴火，覆武其上，

拿

拿出佩刀来自杀。卫律大惊，亲自抱着苏武，骑马去找医生。医生让人在地上挖了一个坑，放上火炭，把苏武面

朝下放置在坑上。

蹈其背以出血。武气绝，半日复息。惠等哭，舆归营。

来名词作动词，用车拉着

踩他的后背来使他出血。苏武一时气绝，半天才又有了气息。常惠等人大哭，用车拉着苏武回到营地。

单于壮其节，朝夕遣人候问武，而收系张胜。武益愈，单于使使晓武，

以…为壮美逐渐派使节通知，告诉

单于赞美他的气节，早晚派人问候苏武，而把张胜拘禁起来。苏武的伤渐渐好些了。单于派使者通知苏武，

会论虞常，欲因此时降武。剑斩虞常已，律曰：“汉使张胜谋杀单于近臣，当死。

共同趁判罪

共同审判虞常，想要趁这个时候来劝降苏武。剑斩虞常之后，卫律说：“汉朝使节张胜图谋暗杀单于的亲近大

臣，

单于募降者赦罪。”举剑欲击之，胜请降。律谓武曰：“副有罪，当相坐。”

举起、拿起理当定罪

判罪当死。单于招降的人免罪。”举起剑要杀张胜，张胜请求投降。卫律对苏武说：“副使有罪，你也理当连

坐。”

武曰：“本无谋，又非亲属，何谓连坐？”复举剑拟之，武不动。律曰：“苏君，

苏武说：“本来不是同谋，又不是亲属，怎么能说连坐呢？”卫律又举起剑，苏武不动。卫律说：“苏君，

律前负汉归匈奴，幸蒙大恩，赐号称王，拥众数万，马畜弥山，富贵如此。

幸运地满

我先前背叛汉朝归降匈奴，幸运地蒙受单于的恩典，赐号称王，拥有部众数万，牲畜满山遍野，是这样荣华富

贵。

苏君今日降，明日复然。空以身膏草野，谁复知之！”武不应。

白白地让滋养

苏君今日投降，明天也像我这样。白白地让自身滋养草野，你还会知道你呢！”苏武不回应。

律曰：“君因我降，与君为兄弟。今不听吾计，后虽欲复见我，尚可得乎？”

通过即使

卫律说：“你通过我投降，我和你结为兄弟。今天不听我的劝告，以后即使想再见我，还能办得到吗？”

武骂律曰：“女为人臣子，不顾恩义，畔主背亲，为降虏于，何以女为见？

通“汝”，你通“叛”，背叛做在

苏武骂卫律说：“你身为汉朝臣子，不顾恩惠信义，背叛主上亲友，在匈奴做了俘虏，我还见你干什么？”

且单于信女，使决人死生，不平心持正，反欲斗两主，观祸败。南越杀汉使者，

况且使…争斗

况且单于信任你，让你决断人的生死，你不主持正义，反而想要让两国君主争斗，你坐观成败。南越杀了汉使

者，

屠为九郡；宛王杀汉使者，头县北阙；朝鲜杀汉使者，即时诛灭。

通“悬”，悬挂

被汉平定为第九个郡；宛王杀了汉使者，头被悬挂在汉宫北阙之上；朝鲜杀了汉使者，立即就被诛灭了。

独匈奴未耳。若知我不降明，欲令两国相攻，匈奴之祸从我始矣。”

你开始

只有匈奴还没有像他们那样。你明明知道我不会投降，（要杀掉我）想使两国相争，匈奴的祸患从我身上开始了。

律知武终不可胁，白单于。单于愈益欲降之，乃幽武，置大窖中，绝不饮

食。

报告于是，就

卫律知道苏武最终也不会被胁迫投降，就报告给了单于。单于更加想招降苏武，于是幽禁了苏武，把他放入

一个大窖中，不给他吃喝。

天雨雪，武卧啮雪，与旃毛并咽之，数日不死。匈奴以为神，乃徙武北海上无人处，

通“毡”认为

天下雪，苏武就躺在地上吃雪，和毡毛一起咽下去，过了好几天也没死。匈奴认为有神明保佑，就把苏武流放到

北海上没人的地方，

使牧羝(dī)，羝乳乃得归。别其官属常惠等，各置他所。武既至海上，

才分开…之后

让他放牧公羊，公羊生了小羊才能回来。分开苏武的属官随员常惠等人，另外安置在其他地方。苏武到了北海

后，

廪食不至，掘野鼠去草实而食之。杖汉节牧羊，卧起操持，节旄(máo)尽落。

通“弆”，收藏名词作动词，拄着

官府供给的食物不到，苏武就挖掘野鼠收藏的野生果实来充饥。他拄着大汉的节杖牧羊，每天都是这样，节杖上

的旄尾都落光了。

初，武与李陵俱为侍中，武使匈奴明年，陵降，不敢求武。久之，单于使陵至海上，

都做（古今异义）第二年

起初，苏武和李陵都做侍中，苏武出使匈奴的第二年，李陵投降，不敢求见苏武。过了很久，单于派李陵到北海上

为武置酒设乐，因谓武曰：“单于闻陵与子卿素厚，故使陵来说足下，虚心欲相待。

趁机向来

给苏武置办酒宴，趁机对苏武说：“单于听说我与子卿你向来交情深厚，所以让我来劝说你，匈奴想谦虚恭敬地对待你。”

终不得归汉，空自苦亡人之地，信义安所见乎？前长君为奉车，

终究白白地哪里、怎么做

你终究也回不了大汉，白白地在这没人的地方受苦，你的信义怎会有人看到呢？前些时候，你的长兄做奉车，

从至雍棫阳宫，扶辇下除，触柱折辕，劾大不敬，伏剑自刎，

台阶

跟从圣驾到了雍棫阳宫，扶着辇车下台阶时，车撞在柱子上，车辕断了，被弹劾不尊敬天子，用剑自杀了，

赐钱二百万以葬。孺卿从祠河东后土，宦骑与黄门驸马争船，推堕驸马河中溺死，宦骑亡，诏使孺卿逐捕不得，

来

皇帝赐给二百万钱来安葬。你的弟弟孺卿随从皇帝岛河东区祭祀，宦骑与黄门驸马争船，宦骑把黄门驸马推到河

里淹死了，宦骑逃跑了，皇帝诏命孺卿逮捕他，却没能追到，

惶恐饮药而死。来时，太夫人已不幸，陵送葬至阳陵。子卿妇年少，闻已更嫁矣。独有女弟二人，两女一男，

去世只

他因害怕服药自杀。我来的时候，你的母亲已经去世，我送葬到阳陵。你的妻子年轻，听说已经再嫁了。只有两

个妹妹，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今复十余年，存亡不可知。人生如朝露，何久自苦如此！陵始降时，忽忽如狂，自痛负汉，加以老母系保宫，

起初

现在又过了十多年了，不知是死是活。人生如朝露一般短暂，很比这样长久地自讨苦吃呢！我起初投降的时候，

精神恍惚就像疯了一样，自己为辜负了汉朝而痛心，再加上我母亲被收押在保宫中，

子卿不欲降，何以过陵？且陛下春秋高，法令亡常，大臣亡罪夷灭者数十家，

超过通“无”定语后置句

你不想投降心情，怎么会超过我呢？况且陛下年事已高，法令经常改变，没有罪过却被灭族的大臣有几十家。

安危不可知，子卿尚复谁为乎？愿听陵计，勿复有云。”

听从

连自己的安危都难以预料，子卿你还为谁这样吃苦呢？希望你能听从我的劝告，不要再说什么了。”

武曰：“武父子亡功德，皆为陛下所成就，位列将，爵通侯，兄弟亲近，常愿肝脑涂地。今得杀身自效，

通“无”被

苏武说：“我们父子没有公德，都是被陛下成全的，做了将军，爵位到了列侯，兄弟都有幸亲近皇帝，常愿为陛

下肝脑涂地。现在得以牺牲自己来效忠国家，

虽蒙斧钺汤镬，诚甘乐之。臣事君，犹子事父也。子为父死亡所恨。愿勿复再

言。”

即使确实、实在侍奉替

即使受斧钺汤镬这样的刑罚，也确实是心甘情愿的。臣子侍奉君主，就像儿子侍奉父亲。儿子替父亲死没有什么

遗憾。希望你不要再说了。”

陵与武饮数日，复曰：“子卿壹听陵言。”武曰：“自分已死久矣！王必欲降武，请毕今日之欢，效死于前！”

一定

李陵与苏武喝了几天酒，又说：“你一定要听我的劝告啊。”苏武说：“自己料定必死已经很久了！大王你如一

定想劝降我，请结束今天的欢宴，让我死在你面前！”

陵见其至诚，喟然叹曰：“嗟乎，义士！陵与卫律之罪，上通于天！”因泣下沾衿，与武决去。

于是，就通“诀”

李陵见苏武非常真诚，慨然长叹说：“唉，真是义士啊！我和卫律罪恶滔天啊！”说着就留下眼泪，沾湿衣襟，

与苏武告别离开了。

昭帝即位数年，匈奴与汉和亲。汉求武等，匈奴诡言武死。后汉使复至匈奴，常惠请其守者与俱，

昭帝即位，过了几年，匈奴与汉和亲。汉朝要求见苏武等人，匈奴谎言称苏武已经死了。后来汉朝使节又到

匈奴，常惠请求看守自己的人与他一起前去，

得夜见汉使，具自陈道。教使者谓单于，言天子射上林中，得雁，足有系帛书，言武等在某泽

中。

得以在夜里，名词作状语详细地

得以在晚上见到汉朝使者，详细地（向汉使者）陈述了事情经过。教给汉使者对单于说，汉天子在上林苑中射猎，

射得一只大雁，雁脚上系着一封帛书，上面说苏武等人在某个荒泽中。

使者大喜，如惠语以让单于。单于视左右而惊，谢汉使曰：“武等实在。

按照表修饰，不译责备道歉

汉使者非常高兴，按照常惠的话责备单于。单于吃境地看看左右，对汉使者道歉说：“苏武等人确实还活着。”

单于召会武官属，前以降及物故，凡随武还者九人。

通“已”一共

单于召集苏武的随行人员，（除去）先前已经投降和死去的人，一共跟着苏武回汉朝有九个人。

武留匈奴凡十九岁，始以强壮出，及还，须发尽白。

一共在

苏武留在匈奴一共十九年，起初是在强壮之年出使，等到回来的时候，须发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