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司马迁所欲成就的“一家之言”
摘要:司马迁写作《史记》的目的众说纷纭,较为典型的有“藏于名山的私家之
书”“欲效仿孔子成为圣人”“创立史学中的一派”等。本文参考各种观点提出
司马迁所欲成的“一家之言”是“创立史家学派”。提出此观点的原因有三司马
迁是以论载历史为己任、司马迁著史是为了言志、司马迁有志于构建史学理论。
《史记》在中国历史上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早在东汉时,人们所称的“三史”就把《史
记》排在了第一位,而后的“前四史”“七十二史”等说法也都将《史记》排于第一位。清
代赵翼也称赞《史记》为“史家之极则也”。毋庸置疑《史记》是一部极具价值的史书。自
史记问世以来,凡事喜爱《史记》的人们无不以刘向、杨雄所说的“不虚美,不隐恶,故为
之实录”来作为对《史记》的无上褒美。《史记》也是一部具有极高艺术品格,受人景仰的
文学名著。鲁迅先生夸赞《史记》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毛泽东在其《为人民服
务》一书中直也接称赞司马迁为“大文学家”。司马迁费尽毕生心血撰写《史记》仅仅是因
为要记载历史?仅仅是要创作一部文学巨著?
司马迁在《报任安书》中谈论过自己写作《史记》的目的:“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
成一家之言。”也就是司马迁创作《史记》的原因是想通过研究自然现象和人类社会的关系,
通晓从古到今的变化,形成一家的学说。如果说司马迁所成的“一家之言”就是《史记》这
部书,这显然对司马迁创作《史记》的目的误解。司马迁在受尽屈辱后励志要成为像孔子般
的圣人,也立志将《史记》创作成第二部《春秋》。以今天的观点来看《春秋》这本书,只
不过是极其简略的大事纲要而已。但是司马迁称《春秋》为“礼义之大宗也。”汉代主张“罢
黜百家独尊儒术”,在汉代儒生的心目中《春秋》绝不仅仅是一部简要的史书,在他们的心
目中《春秋》是一部“经书”。就连当代的鲁迅都称孔子著的书为替当时统治者开的“治世
药方”。那么究竟司马迁通过《史记》所要成就的一家之言究竟是什么呢?纵观古今总外,
对于司马迁写作《史记》的目的有以下三种:
(一)藏于名山的私家之书。吴忠匡认为,司马迁在被刑以后,“已经清醒地意识到,他
的著述要成为官书,已经完全无望,他的以古史家的秉实纪史的原则,也决不可能见容于汉
王朝钦定的国教和传统的观念,于是他退而负责地、严正地用“一家之言”这一词义来表明
他所持的只“欲以文采表于后世”的创作态度。”也强调司马迁的“一家之言”是指相对于
“官书”之言的私家之言。很显然,上述关于“成一家之言”的“家”,是作为“私家”来
理解的。说《史记》为私家之书,毫不荒谬。但就此去理解“成一家之言”之“家”的含义,
就距离本义太远了。“家”被运用到学术研究领域,显然不是指研究方式,而是表示一种学
术派别。司马谈在《论六家要指》中分类和评论先秦学术流派时,便是以阴阳、儒、墨、名、
法、道德六家来加以涵盖的。如果将“家”理解为“私家”,这无疑大大降低了《史记》的
学术价值。
(二)司马迁欲效仿先秦诸子。梁启超认为,司马迁著述《史记》的根本目的,“乃在发
表司马氏“一家之言”,与荀卿著《荀子》、董生著《春秋繁露》,性质正同。不过其“一
家之言”乃借史的形式以发表耳。”肯定司马迁的“一家之言”其实便是“一子之言”,只
是与诸子相比,《史记》不过是借助了史的形式罢了。应该说,司马迁是中国古代的一“子”,
在学术界已得到普遍认可。只是司马迁究竟属于哪一“子”,分歧比较大,其中就有道家说、
儒家说、道儒兼有说、杂家说,等等。肯定司马迁以史言志,自然是正确的,但是,如果其
只是记录整理先秦诸子思想,司马迁顶多算“一子”是绝不可能自成一个学派的。这也就是
司马迁立志要“自成一家”而不是“自成一子”的原因。
(三)创立史家中的一家。有些学者认为,司马迁“成一家之言”,主要是体现在史书编
著体例的创新,因此只是在史学各种家派中另创一家。肯定司马迁在史书编纂体例上的创新,
这无疑是正确的。但认为司马迁自成一家只是史家中的一家,则有失偏颇。首先,将“成一
家之言”局限在史书编著体例范围内,与司马迁欲“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的治史抱负
极不相称,没有从思想高度去把握“成一家之言”;其次,严格说来,先秦并无史家,先秦
的史学只是经学的附庸。正如白寿彝先生所说的,“司马迁以前,历史学方面谈不到成学派。”
也正因此,最早较为全面地为先秦学术流派立名的司马谈,并没有在《论六家要指》中标列
出“史家”的名目。既然司马迁以前没有史家,也就谈不上司马迁要立志成为史家中之一家
了。那么,司马迁究竟要自成一个什么家?一些学者认为,司马迁“成一家之言”之“家”,
指的是史家。白寿彝先生认为“成一家之言”是在史学领域里第一次提出了“家”的概念。”
张大可先生认为,“从学术上说,司马迁自成一家就是一个历史家。”高振铎先生认为,司
马迁是“西汉时期出现的史家,这是产生六家的先秦所根本没有的一家”我们认为,上述学
者的论断,是符合司马迁“成一家之言”之“家”的本义的,司马迁所要自成的一家,无疑
就是史家,是先秦尚未产生的一个学术家派。主要原因有以下三点:
首先,司马迁是以论载历史为己任的。、从严格意义上讲先秦没有史家,但并不等于说
先秦没有史学与史书。只是自秦焚书坑儒后,诸侯史记多已销毁。正如《史记·六国年表序》
所说的,“秦既得志,烧天下《诗》、《书》,诸侯史记尤甚,为其有所刺讥也。《诗》、
《书》所以复见者,多藏人家;而史记独藏周室,以故灭。惜哉!惜哉!”作为史学家司马
谈、司马迁父子都对因先秦史籍的销毁表现出了极大的惋惜之情。因此,重新载记这一时期
的历史,便成了司马氏父子义不容辞的责任。同时,西汉建立以后,积极推行休养生息政策,
至汉武帝前期西汉王朝达到了鼎盛时期。作为这一时期的史官,司马氏父子都将论载这一辉
煌时代“明主贤君忠臣死义之士”作为自己的神圣使命。《史记》一书,早在司马谈在世时,
就已着手撰述。据考证此书除《论六家要指》之外,还有不少篇章是出于司马谈之手。只可
惜司马谈身前没有完成“所欲论著”,他在临终前给司马迁的嘱咐中,表露出了对此的无限
遗憾和诚惶诚恐的心情。他说:“自获麟以来四百有余岁,而诸侯相兼,史记放绝。今汉兴,
海内一统,明主贤君忠臣死义之士,余为太史而弗论载,废天下之史文,余甚惧焉,汝其念
哉!”因此,他临终前叮嘱司马迁继任太史令后,“无忘吾所欲论著矣。”深受家学熏陶
的司马迁,当然非常能理解他父亲此时对自己的期盼之情,因而流涕答曰:“小子不敏,请
悉论先人所次旧闻,弗敢阙。”表达了要继续完成父亲未竟事业的志愿。后来,他在与壶
遂论辩写作《史记》一事时,明确将不能备载历代君臣功德业绩和废弃父亲遗言,看作是自
己的一种莫大的罪过,他说:“废时圣盛德不载,灭功臣世家贤大夫之业不述,堕先人所言,
罪莫大焉。”由此可见,论载历史,留存史文,无疑是司马迁父子的共同心愿,他们对此具
有一种强烈的历史使命感和高度的历史责任感。
其次,司马迁著史是为了言志。司马迁创作《史记》的志趣是多方面的。从学术思想角
度而言,其志向无疑是想借助《史记》的创作,以“厥协六经异传,整齐百家杂语”。也就
是要统一《六经》思想,统一天下学术。司马迁公然以汉代孔子自居,他决心要效法孔子,
来统一天下学术。从经世致用角度而言,司马迁著史。显然是出于治世的需要。司马迁认为,
孔子删定的《六经》,都是治世之书。在《滑稽列传》中,他借用孔子的话说:“夫子曰:
《六艺》于治一也。《礼》以节人,《乐》以发和,《书》以道事,《诗》以达意,《易》
以神化,《春秋》以义。”在《太史公自序》中,他进一步阐明了《六经》各自在治世中的
具体作用及其原因,他说:“《易》著天地阴阳四时五行,故长于变;《礼》经记人伦,故
长于行;《书》记先王之事,故长于政;《诗》记山川溪谷禽兽草木牝牡雌雄,故长于风;
《乐》乐所以立,故长于和;《春秋》辨是非,故长于治人。”当然,在《六经》当中,他
认为《春秋》的治世功能最强,“拨乱世反之正,莫近于《春秋》。故有国者不可以不知《春
秋》。”肯定《春秋》等《六经》的治世作用,自然表明了《史记》也是以经世为务的,因
为它是一部继《春秋》之作,统括《六经》之作。在《报任安书》中,司马迁明确表达了自
己撰述《史记》的目的是为了要“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稽其成败兴坏之理”。这
就非常清楚地表明了司马迁治史,从根本上讲还是出于治世的需要。
再次,司马迁有志于构建史学理论。第一,司马迁提出历史研究必须达到三层境界。历
史研究的第一层境界是要“网罗天下放失旧闻”。广泛地搜求和占有资料,这是进行历史研
究的先决条件。司马迁作《史记》,非常重视占有史料。他不仅注重文献资料,而且注重自
然资料、口碑资料,《史记·淮阳侯列传》便是主要依靠口碑资料而写成的名篇佳作。历史
研究的第二层境界是“考之行事”。充分占有资料的目的,是要通过对个体历史真象的揭示,
最终达到对整体历史或历史全程真象的揭示,从而求得对整体历史过程的真实认识。《史记》
的每个篇章,无疑都是司马迁“考之行事”的结晶。最后是要“稽其成败兴坏之理”,这是
一种最高境界。历史研究的终极目的不是去发现真象,而是求得真理,是要在揭示历史全过
程的基础上,发现和认识历史发展演变的规律,并为现实服务。第二,司马迁明确规定了论
著历史的宗旨。在《报任安书》中,司马迁开宗明义,明确而全面地提出了自己论著历史的
旨趣,这就是“欲以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从时空关系而论,“究天人
之际”指的是历史撰述的空间范围,“通古今之变”指的是历史撰述的时间跨度。合而言之,
它们便是历史记载的全部对象。从理论思维而论,“究天人之际”体现的是一种哲学观,而
“通古今之变”则体现的是一种历史观。因此,“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既是一种历
史方法论,也是一种历史认识论。而“成一家之言”,则是一种历史目的论。司马迁“究天
人之际,通古今之变”,目的是要阐述自己对历史的认识,提出自己的“一家言”。第三,
司马迁提供了一种新的历史编纂的范式。《史记》记述了上起黄帝,下至汉武帝的历史,时
间跨度大,空间范围广。既要综罗百代,又得脉络清晰,自然不是一件易事。司马迁在充分
吸收了先秦史书在历史编纂方面已经取得的成果基础上,别出心裁,独具匠心,打破旧有史
书的体例格局,而自创纪传通史体。这种新体裁包含五种基本体例,这就是本纪、世家、列
传、书和表。分而言之,五种体制自成体系;合而观之,它们又能融为一体。这种新史体对
后世作史者影响很大,因此,《史记》无疑是为后人提供了一种历史编纂的范式。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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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社会科学版),2016,32(5):61-64.
本文发布于:2022-11-12 05:50:18,感谢您对本站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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