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音词“蹶蹶”音辨
《诗经·唐风·蟋蟀》有这样一章:“蟋蟀在堂,岁聿其逝。今
我不乐,日月其迈。无已大康,职思其外。好乐无荒,良士蹶蹶。”
这里的“蹶蹶”应读何音?不同的工具书给出了不同的解释。详见
下:
《辞源》(1998年版)1635页:
【蹶】:居月切,人,月韵,见。
居卫切,去,祭韵,见。⑤动。《文选·战国楚宋玉风赋》:
“蹶石伐木,梢杀林莽。”⑥行急貌。《礼·曲札上》:“足毋蹶。”《国
语·越下》:“蹶而趋之。”⑦蹶然,疾起貌。《逸周书·太子晋》:“师
旷蹶然起曰:‘暝臣请归’。”
[蹶蹶]①急遽貌。引申为勤奋。《诗·唐风·蟋蟀》:“好乐无荒,
良士蹶蹶。”②惊动貌。《庄子·至乐》:“俄而柳生其左肘,其意蹶
蹶然恶之。”
《王力古汉语字典》(2000年版)1378页:
【蹶】居月切,音厥,入,月韵,见。月部。
④快走,跑。《广韵》:“蹶,失脚;又走也,速也,嘉也。”《礼
记·曲礼上》:“衣毋拨,足毋蹶。”郑玄注:“蹶,行遽貌。”……
《文选·潘岳》:“或蹶或啄,时行时止。”李善注引贾逵曰:“蹶,
走也。”
[蹶蹶](蹶然]行动急遽、反应敏捷的样子。《诗·唐风·蟋蟀》:
“好乐无荒,良士蹶蹶。”《毛传》:“蹶蹶,动而敏于事。”
居卫切,去,祭韵,见。月部。
⑤动,动摇。《诗·大雅·板》:“天之方蹶,无然泄泄。”毛传:
“蹶,动也。”《文选·宋玉》:“蹷石伐木,梢杀林莽。”李善注:“蹶,
动也。”
《汉语大字典》(八卷本)卷六3738页:
【蹶】《说文》:“蹶,僵也。从足,厥声。一曰跳也。亦读若橜。”
(一)jue《广韵》居月切,入月见。又居卫切,纪劣切。月部。
③疾行,跑。《广韵·月韵》:“蹶,走也。”《国语·越语下》:“臣
闻从时者,犹救火追亡人也,蹶而趋之,唯恐弗及。”韦昭注:“蹶,
走也。”④急遽貌。《广韵·月韵》:“蹶,速也。”《庄子·在宥》:“广
成子蹶然而起。”陆德明《释文》:“蹶,惊而起也。”
(二)gui《广韵》居卫切,去,祭见。月部。
①动。清徐灏《说文解字注笺·足部》:“蹶,又为兴起之义,与
僵仆义相反而相成,盖蹶者必起也。”《诗·大雅·板》:“天之方蹶,
无然泄泄。”毛传:“蹶,动也。”陈奂传疏:“蹶训动,犹扰乱也。”
比较有意思的是《汉语大词典》中,给“蹶蹶”注了两个音,分
别是“juejue”和“guigui”,见下:
《汉语大词典》第六卷784页:
【蹶】《广韵》居月切,人月,见。
《广韵》纪劣切,人薛,见。
③疾行;跑。《国语·越语下》:“臣闻从时者,犹救火、追亡人
也,蹶而趋之,唯恐弗及。”韦昭注:“蹶,走也。”④急遽;突然。
参见“蹶然”。
《广韵》居卫切,去祭,见。
①动乱;扰乱。《诗·大雅·板》:“天之方蹶,无然泄泄。”毛传:
“蹶,动也。”陈奂传疏:“蹶训动,犹扰乱也。”②感动;感召。《诗·大
雅·绵》:“虞芮质厥成,文王蹶厥生。”毛传:“蹶,动也。”马瑞
辰通释:“生、性古通用。‘蹶厥生’,谓文王有以感动其性也。”③
事物改变原来的位置或脱离静止状态。《文选·宋玉》:“蹷石伐木,
梢杀林莽。”李善注:“蹶,动也。”
见“蹶3子”。
[蹶3子]骡、马等用后腿向后踢叫尥蹶子。
[蹶蹶]疾行貌。唐司空图《杂言》诗:“乌飞飞,兔蹶蹶,朝来
暮去驱时节。”
[蹶2蹶】①勤勉貌。《诗·唐风·蟋蟀》:“好乐无荒,良士蹶蹶。”
朱熹《集传》:“蹶蹶,动而敏于事也。”②惊动貌。《庄子·至乐》:
“俄而柳生其左肘,其意蹶蹶然恶之。”成玄英疏:“蹶蹶,惊动貌。”
从以上几本工具书的注音情况来看,“蹶”字共有三个读音,分
别是“jue”、“gui”和“jue”,我们分别标记为蹶1、蹶2和蹶3,
其中可以否定的是蹶3。因为蹶3一般专用于“蹶子”这一词。那
么“蹶蹶”一词究竟该读为蹶1还是蹶2呢?我们分别从诗歌押韵
与意义角度进行分析。
在《诗经·唐风·蟋蟀》中,“蹶”是一个韵脚字,与“逝”“迈”
“外”押韵,“逝”“迈”“外”在上古同属月部,而通过查检《汉
字古音手册》发现,“蹶”字无论读“jue”还是读“gui”,上古也
是月部,拟音也是相同的,由此推断。上古时期“蹶”字只有一个
读音,属见母月部。而到了《广韵》中,“蹶”已经有了两个读音,
分别是“居月切”和“居卫切”,同属见母,但一个是月韵。人声,
一个是祭韵。去声。这就说明“蹶”字的读音在从上古到中古的发
展中产生了演变,相应的意义也产生了分化。《说文》中“蹶”的
释义为:“蹶,僵也。从足,厥声。一曰跳也。”从这个释义可以分
析得出“蹶”字在上古时期就已经有了“跑”的意思,而这一个意
义也可以抽象概括为“动”义。语音经历了时代的演变,在分化为
蹶1即读“jue”时,保留了这个“疾行、跑”的意义,引申还可
以指“急遽貌”,而蹶2即读“gui”时,则保留了“动”这一个主
要意义。我们通过分析《蟋蟀》一诗的主题思想,联系上下文,并
根据诸家注本“好乐无荒,良士蹶蹶”可以译为:“爱好娱乐而不
荒废业务,该像良士那样敏捷勤快。”“蹶蹶”的意思是“敏捷、勤
快”,这一意义很明显应当是从蹶1的“疾行、快速、急遽”的意
思引申得来的,由此,可以得出结论,“蹶”字的读音应当是“j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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