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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洋
作者:周涛
来源:《少年文艺》2010年第08期
周涛
出生年月:1989年10月29日
星座:天蝎座血型:о型
兴趣爱好:钓鱼、谈天、旅游。
自我描述:喜欢一个人叼支笔读一读、写一写的淡泊宁静,也喜欢“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
的畅快淋漓,语言的魔力总能让我忘记烦恼,并不断给我前进的力量。
暑期计划:温习功课、旅游、读书、锻炼身体。
关于作品的想法:童年的记忆总在人的脑海中无法磨灭,一些人和一些事对我们的一生都有
不可估量的价值,成长意味着新旧交替,但只有追随永恒才能真正理解人生。
想对《少年文艺》读者说:文字是交流的桥梁,是创造的工具,也是思考的平台。徜徉在文字
里,可以感受艺术的魅力,学习理性的精神,并在成长的历程中为形成健全的人格而吸取足够营
养。作为千千万万《少年文艺》读者中的一员,我希望可以和大家共同进步!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究竟是不是这两个字。反正,叫出来是这两个音。
他骑了辆小小的儿童自行车在院子里乱闯,样子很神气,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和我们年纪差不
多的小孩。我很嫉妒他,因为我不会骑车,更没有属于自己的车。我从小就一直扮演坐在自行车
后座的角色,那种自己蹬踏板的感觉,想都没有想过。小车后轮两边还各有一个小轮儿,骑起来的
时候,四个轱辘一起转,哗啦哗啦满世界地响。
那一年,我十一岁,孙洋九岁。
我们都住在排灌站的职工大院里。排灌站就是一个袖珍小水库,被四面的农田包围。每到
雨多的季节,排灌站就把附近高涨的河水蓄起来,到了干旱的时候再开闸把水放出去。水顺着田
野间的水渠流到邻近的村庄,像这一大片土地的血脉——这可是庄稼的活命水啊!排灌站面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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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分为四部分:一个巨大无比的蓄水池,两排办公楼,负责输送电力的变电站,还有就是一排小平
房——我们住的地方。
孙洋是这里七八个孩子的头儿。他个头不高,瘦瘦的,皮肤很黑,看到谁都嘻嘻哈哈的。他最
顽皮又最机灵,浑身像有使不完的劲。院子里的那几棵树他三下两下就能爬上去,不管多少只脚
的虫子他都敢抓,不知深浅的河他呼啦一下就带头跳进去,半天,从老远的水面露出头来笑我们胆
小。
他带着我们去捣马蜂窝。马蜂窝在变电站里的电线杆上,我们只敢拣比较松软的泥块远远
地丢,孙洋一上来就端满满一盆水,哗啦一下,全部浇上去。马蜂一只只飞出来了,空气里满是嗡嗡
的震颤。我们一边躲闪一边用石子砸,马蜂窝不久就千疮百孔,摇摇欲坠。所有的马蜂都出来了,
有的小家伙已经被蜇哭了,大家叫嚷着四散逃去。可是,孙洋却逆着倒戈的人流呐喊着向前冲,他
把水盆扣在头上当盔,挥着一根不知从哪儿偷出来的竹竿,对着马蜂窝就撅上去了。马蜂窝掉到
了地上,他带着无比的自豪和快乐站在飞舞的马蜂群中欢呼,像不骑马的堂吉诃德。
孙洋住我家隔壁,晚上,我清楚地听见他妈为他上药时他的哇哇叫嚷和他爸对他不绝于耳的
训斥。
孙洋的小车确实刺激到我了。
因为在城里读书的缘故,我常向大院里的农村小伙伴们吹嘘城里的美食、城里的玩具、城
里的游戏机……每当我跟他们乱扯城市里的一切时,大家就不再围着孙洋转了。我喜欢那种一
边眉飞色舞地高谈阔论,一边被一双双惊讶和向往的眼睛注视的感觉。孙洋不爱听我说城市,他
总是一个人找棵树爬上去,躺在最结实的树枝上,他说他在睡觉。
可是,我什么都拿不出来,我只是一个刚刚走出田野,徘徊在城市边缘的农家娃。我拿不出小
霸王游戏机,拿不出最新款的变形金刚,也说不出大酒店里的菜究竟有多么好吃——因为我也从
未尝过。我只有活动铅笔和偶尔的“上好佳”,他们也有。可是孙洋不一样,他在大家眼前骑上了
自己的新车,整个大院里唯一的一辆儿童自行车。车杠上的红漆那么新,那么亮,在阳光下闪闪发
光。大家都把嘴张得老大,伸出舌头,等到视线随着他的车子一起停下时,便一齐拥了上去。
我撅起嘴,重重地砸上自家的铁门,好几天都没出来玩。
外婆把我撵出去,“天天憋在家里,还憋出病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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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洋骑着自己的车,载着一个小伙伴绕着菜园子转。小车一歪一颠的,坐在后面的小家伙激
动地直叫。我一个人,远远地蹲坐在墙角,阳光洒下来,我告诉自己,我是在晒太阳,却时不时地往
菜园子那边瞥。
刘家婶子挥着个大棒槌,在我不远处一下一下地砸着木盆里的衣服。她笑着对我说:“城里来
的小子,你要不要也买个孙洋那样的车骑骑啊?”
“我妈说,以后给我买大人骑的车!”我撅着嘴,没有看她。
“你个小娃才一点点大啊,还大人骑的车!赶快趁放假买个小车玩玩吧!”她砸衣服的声音真响,
真沉,一下一下像砸在我心里。
孙洋的车骑过来了。他突然猛地加速,小小的身子竟从车上站了起来,刷的一声就从我眼前
骑过去,瞥都没瞥我一眼。
晚上吃完饭,外婆叫我去隔壁陪孙洋睡,因为他爸爸妈妈出去办事,可能要到第二天才回来。
我不肯去,终究拗不过外婆,她已经答应人家父母了。
孙洋的车停在他家的小院子里,静静的。车子很干净,很漂亮,真是一辆好车。他也静静的,坐
在墙边玩一只迷路的小壁虎。
“你怎么不骑车了?”
“一个人骑车没劲,要是大家都有车才好玩。”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幕总是在转瞬之间就统治了世界。无数蝙蝠在头顶上盘旋,久久不愿
散去,有一种无家可归的寂寥。
地上放着两担麦子,估计是白天拿出来晒的,忘了收。孙洋一下下地把手伸进麦堆里,伸进去,
抽出来,又不断在麦堆里搅动。他猛地捧起一大把麦子,哗啦一下抛向天空,麦粒漫天洒落下来的
时候,好几颗掉到我衣服领子里。
“你干什么啊?都弄到我衣服里了!”
他似乎觉察出什么趣味来了,冷不防抓了一把麦子,直接砸向我。我叫了起来,掉进衣服里的
麦粒让我很难受地扭动身子。他哈哈大笑起来。于是,他家的小院子便成了我们的战场,两担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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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很快便被我们泼得到处都是。我们笑着,骂着,彼此推搡,又一起把麦粒撒向天空,闭上眼睛感受
脸上柔弱的撞击感。我突然觉得,生活中的一切不快乐和不如意,多像这种被麦粒砸到的感觉啊!
最后,我们终于累了,一齐躺倒在院子里,两个小孩子的身体彼此交叠着睡在一起。那是一个
夏夜,我们睡在一地的麦子上,满天的星星盖在我们身上。
夜里,孙洋把我推醒,迷迷糊糊地递给我一把小钥匙,“这是我车子的钥匙,你明天早上回去的
时候把我车子推出去骑吧,这几天我都骑不了了。”
事实果然如他所料,当我第二天中午一歪一歪地骑着他的小车子从外面溜达回来时,孙洋家
的门上已经上了一把大锁。外婆说,他那晚和我糟蹋了很多麦子,他家里把他打了一顿,锁起来不
让他出去玩了。
外婆让我去给他家道歉,我把车子和钥匙也送过去了。连着好几天,大院子里都没有听到四
个轮子一起转动发出的咕噜咕噜声。
我和孙洋还是好伙伴。
我一直喜欢钓鱼,可我没渔具。孙洋身子一弓,像只老鼠般钻进一个荒弃多年的破柴堆里,不
一会儿就给我拖出一根两米来长的小竹竿来。他从他家的针线盒里偷出针,在煤油灯上烤弯了,
用线系在小竹竿上。他带我去野粪坑里挖蚯蚓,结果是两个人的裤子都像是从泥地里捡来的,却
换来满满一罐子红蚯蚓。我跟着他,翻过排灌站水库的隔离栏,登上一阶阶长满青苔的石阶,走到
顶时,眼前豁然是一片广阔的水面。
“这就是水库,这里面鱼好多!你就在这儿钓吧。”
我很笨拙地摆弄开这套小小的渔具,一钓就是一个下午。他坐在不远处的石阶上,像在想心
事,又像在专注地听着什么。他说他在帮我望风,因为水库里虽然养了鱼,却是不许随便钓的。
我终于钓出一条小鱼——我们的鱼线上没有浮漂,连孙洋也不会制作这个东西,所以很难钓
上鱼来——我欢呼着提着鱼给他看。
他突然猛地站起来,一把抓住我的手,很有力。他拉着我一路飞奔,一直跑到水库和办公区间
隔的铁栏杆前才停下脚步。远处,一辆卡车满载着沙子行驶进了排灌站。哗啦!卡车后半部分倾
抬起来,一下子就把满满的一车沙子倒在办公楼附近的地上,好大一阵尘土。排灌站里面有时候
会有地方需要整修,常会有这样的卡车运送建筑材料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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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洋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目光久久地凝视着卡车的方向。卡车卸完沙,拉起喇叭开始倒车,
看样子是要离开了。
“你在看什么啊?”我手里的小鱼已经死掉了。
“看卡车。”
“卡车有什么好看的啊?城里路上到处都是。”
“我只能看到卡车。这里只有卡车。”毕竟这只是个偏僻乡镇的小排灌站。
卡车倒车的速度很缓慢,“倒车,请注意!倒车,请注意!”一个单调的声音在排灌站和周围的田
野间久久回荡。孙洋专注地盯着卡车,那么认真,那么投入。卡车离开了,只剩下扬起的一地沙
尘。孙洋仍然站在那里,望着卡车驶去的那个远方,像是自己心里的沙尘也被扬起了。
“每个星期都能看一次汽车,这是这个星期的。”他终于开口了。
“你没见过别的汽车吗,客车,轿车?还有火车?”
孙洋摇摇头,他眼神里一贯的机灵和神气仿佛在一瞬间烟消云散。期盼?无奈?迷茫?甚至是
木然?很多很多年过去了,他那一刻的眼神在我心中依然鲜活如昨,在无数日子里时常浮现在我眼
前,让我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颤栗。
再一次见孙洋,已然是七年后。刚刚步入大学的我穿着一身休闲学生装走进他家那个小小
的院子,他早不念书了,穿着一件又脏又破的灰色衣服,蹲在地上修一辆摩托车。他比小时候更黑
——什么话!他现在还不到十六岁,仍然是小时候啊!
他很迟钝地抬起头望着我,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沾满油污的双手还抓着扳手和起子。他看
着我,仿佛我也是一辆待修的摩托车。
他妈妈胡乱地介绍起我来:“他是跟你小时候一起玩过的那个如哥哥啊!隔壁奶奶家的外孙子
啊!就是在晚上跟你一起撒麦子的那个啊,你还记得吗?他在城里念书,念书念得好哦,考取重点高
中的那个如哥哥嘛!现在又考到……”
我忙打断她的语无伦次,蹲下来轻轻问孙洋:“你那小车子还在不在了啊?”他呆呆地看着我,半
晌,突然眼睛里闪过一道转瞬即逝的光亮,“你……你……你是如哥哥?”我呵呵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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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站起身,腼腆而拘谨地笑起来,他的牙很白,和七年前一样。可是,他又迅速地低下头,
手不停地在身上擦着,“如哥哥,我给你倒杯水去。”一眨眼工夫,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在当年的院子里徘徊了好久,也没见到他的身影。突然,角落里的一个东西猛地敲痛了我
的记忆——
是那辆小自行车,被丢在当年孙洋帮我找出鱼竿的破柴堆里。车已经布满铁锈,两个车胎都
瘪下去了,两个小轮子也只剩下一个。厚厚的一层灰早已掩盖了曾经光亮的油漆,当年满世界响
的咕噜咕噜声,大概也已经销声很多年了吧。
发稿/田俊tian17@
本文发布于:2023-02-01 04:47:56,感谢您对本站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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