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维夏

孟、仲、季与四季的表达

常有人问：孟春、仲夏等称呼是按阳历仍是阴历划分的？总有人以阳历月份划分孟、仲、季。

乃至有人在讲到孟郊《游子吟》“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时，误将三春说明为：孟春、季春、

仲春。这些在古代典籍中十分常见的词语，现代人却往往因为不明所指而混淆和误用。因此，咱们

有必要了解孟、仲、季与四季的相关表达。

古代经常使用伯（孟）、仲、叔、季来表示长幼之序，如伯夷、叔齐，再如孔子字仲尼，是因

他排行第二，故字中有“仲”。孟者，《说文》：“孟，长也。”即孟在排行中指最年长的。仲，

《说文》：“仲，中也。”仲，在排行中指居中的。”季，《说文》：“季者，少称也。”如季叔，

后引申为最后、末尾，如季军。后孟、仲、季引申表示每季月份的顺序，前人按阴历（即农历）分

一年为四季，每季三个月，总共十二个月，把孟仲季与每一季中的三个月相配，“凡四时成岁，有

春夏秋冬，各有孟仲季，以名十有二月”（《逸周书·周月》）。在表示月份时，孟表示每一季的第

一个月，仲表示第二个月，季表示最后一个月即第三个月，固然，它们都是就阴历即农历而言的。

下面别离对孟仲季及其四季的表达作以简要论述。

四季中的第一个季节——春，《尔雅·释天》说明为“春为青阳”、春为发生”，意为春天时

万物苏醒，开始生长。《说文》曰：“春者，为言蠢也，万物蠢但是生。”春亦称“三春”、“九

春”，如：“三春之季，孟夏的地方”（汉·班固《终南山赋》），有时也称“青春”、“芳春”、

“阳春”等。“三春”同时也是孟春、仲春、季春的合称，其中孟春为春天的第一个月，即阴历正

月。如文献所载:

阳春孟春月，朝光散流霞。（南朝宋·鲍照《代堂上歌行》）

古者天子，孟春论吏之德性。（汉·戴德《大戴礼记》）

孟春亦称“孟阳、孟陬、上春、早春、开春、发春、献春、首春、首岁、初岁、开岁、发岁、献岁、

肇岁、芳岁、华岁”（《初学记》）。称为“孟陬”是因为前人以为现在“日月会于陬訾”，《礼记》

孔颖达《疏》曰：“陬訾是亥次之号，月半雨水之时，日在营室十四度，营室号陬訾。”且“孟春

之时，日在营室。”故亦称“陬月”。由于孟春是一年的开始之月，故又有“初月”、“开岁”、

“早春”之称，如南朝·梁元帝《四时纂要》曰：“孟春曰早春”。另外还有“柳月”、“春孟”(犹

孟春)、“端月”之称（避秦始皇讳而改“正”为“端”，亦称“端春”）。

仲春，春天的第二个月，即阴历二月。例如：

仲春之月，天子献羔开冰。（《礼记·月令》）

民离散而相失兮，方仲春而东迁。（《楚辞·九章·哀郢》）

“二月仲春，亦曰仲阳。”（《初学记》）仲春又称“杏春”，缘于二月杏花怒放，有红杏闹春之说。

在一些典籍中仲春又称“花月”、“如月”等，“二月为如”（《尔雅·释天》），清·郝懿行《疏》：

“如者，侍从之义。万物相随而出，如如然也。”

季春，春天的最后一个月，即阴历三月。如：

惟季春兮华阜，麦含英兮方秀。（汉·梁鸿《适吴诗》）

季春三月，丰隆乃出，将其雨也。（汉·淮南王刘安《淮南子》）

后人依照三月桃花盛开的季节特点，也称其为“桃月”，如：“昭阳桃花月，罗绮自相亲。”（唐·李

白《宫中行乐词》）。另外，季春又称“晚春、暮春、末春”（梁元帝《纂要》），如：

暮春时节，落英缤纷。（晋·陶渊明《桃花源记》）

于是迎夏之首，末春之垂。（汉·崔骃《大将军临洛观赋》）

夏，一年中的第二个季节，《初学记》曰：“夏为朱明，亦为长嬴、朱夏、炎夏、三夏、九夏。”

诗人在作诗时经常使用这些别称来代替“夏日”，如曹植《槐赋》：“在季春以初茂，践朱夏而乃

繁。”孟夏为夏日的第一个月，即阴历四月，如：

孟夏草木长，绕屋树扶疏。（晋·陶渊明《读山海经·其一》）

滔滔孟夏兮，草木莽莽。（《楚辞·九章·怀沙》）

孟夏又称“首夏”、“维夏”（梁元帝《纂要》），如《诗经·豳风·七月》“四月维夏”。同时

还有“夏首”、“初夏”、“槐月”、“梅月”、“梅夏”、“麦月”、“清和”等称，如诗“首

夏犹清和，芳草亦未歇”（谢灵运《游赤石进帆海》）。称麦月是因该月麦子成熟，据《礼记·月令》

载：“孟夏之月，麦秋至。”故又称“麦秋”、“麦候”。有时也称“乏月”，是因此月“冬谷既

尽，宿麦未登”（《太平御览》），有困倦之意。

仲夏，夏日当中，即阴历五月。如：

日永星火，以正仲夏。（《尚书·尧典》）

山虞以仲夏斩阴木。（《周礼·地官·山虞》）

五月也称“蒲月”，是因五月端午时，前人为辟邪，在门口挂菖蒲。又因该月榴花盛开，故称“榴

月”，如“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时见子初成。”（韩愈《题张十一旅舍三咏》）。另外，仲夏还有

“中夏”、“午月”（夏历是以寅月为岁首，按地支顺序排列，五月逢午，故五月亦称“午月”）、

“小刑”、“恶月”等称。称“恶月”是因前人以为此月毒虫滋长，瘟疫流行，易患病灾，故“恶

月”又称“毒月”，且此月有许多禁忌，故亦称“忌月”。

季夏，夏日的最后一个月，即阴历六月。扬雄《反离骚》：“遭季夏之凝霜兮，庆夭悴而丧荣”。

“季夏亦曰徂暑”（梁元帝《纂要》），因酷热的夏日即将过去而称。后人又称季夏为“暮夏”、

“晚夏”。另外，一些典籍中有“暑月”（据《礼记·月令》载：“季夏之月土润溽暑，大雨时

行”，故称。）、“荷月”、“荔红”、“伏月”(因夏三伏的时刻要紧在六月，故称。)、“且月”(《尔

雅·释天》曰：“六月为且。”)等别称。

秋季是丰收的季节，故《尔雅·释天》称秋为“收成”、“白藏”。另外，还有“三秋”、“九

秋”、“高商”（人们从来将五音与四季相配，秋季与商配。）、“素商”、“素秋”（按五行秋为

白色）等称。如：

晞三春之溢露，溯九秋之鸣飙。（晋·张协《七命》）

我来夏云初，素节今已届。（宋·欧阳修《水谷夜行寄子美圣俞》）

秋季的第一个月为孟秋，即阴历七月，又称“首秋”，如“首秋云物善，昼暑旦犹清。”（南

朝·梁·王增孺《秋天愁居答孔主簿》），同时，还有“上秋”，如“又言自二月以来，令各具精甲

壮马，将以上秋南寇。”

（《资治通鉴·后晋高祖天福六年》），胡三省音注：“上秋，谓七月。”；“肇秋”，如“在肇秋

之嘉月，将曜师而西旗。”（曹植《离思赋》）；“兰秋”、“兰月”（现在兰花盛开）；“瓜月”、

“瓜时”(《诗经·豳风·七月》：“七月食瓜”)等称呼。另外，由于民间有七夕时妇女向织女星

乞巧之说，故又称“巧月”。

秋季的第二个月——仲秋，即阴历八月，如“萧瑟仲秋天，飈戾风云高。”（孙绰《秋天》），

《初学记》称：“仲秋亦曰仲商”，又有“桂月”、“桂秋”（因该月桂花飘香而名）、“中秋”、

“正秋”、“壮月”（壮，大。此月阴气渐盛，故称“壮月”）、“获月”(如《诗经·豳风·七月》：

“八月其获”)等称呼，这些得名皆与花期、骨气有关。

季秋，秋季的最后一个月，即阴历九月。古代小说中常有秋后问斩，秋后即季秋，如“萧何

草律，季秋论囚”（《后汉书·陈宠传》）。季秋亦曰“暮秋、末秋、暮商、季商、杪秋（杪，一年

或一季的最后），亦曰授衣（此月天气转凉，妇女预备缝织冬衣）、亦曰玄月（梁元帝《纂要》：“九

月季秋……亦曰玄月”）、朽月”等（《艺文类聚》），如“九月不虚为朽月，今年赖得是康年”

（宋·黄仁杰《夔州苦雨》）。又因九月菊花盛开，故后人又以“菊月”为其别称，如鲁迅《高

老夫子》：“中华民国十三年夏历菊月吉旦”。

冬季万物凋落，大地一片宁静、安详，故《尔雅·释天》曰：“冬为安宁”，“冬为玄英”。

梁元帝《纂要》载：“亦曰三冬、玄冬、九冬。”另外也称“严节”、“元冬”、“岁馀”、“青

冬”、“冬辰”、“穷冬”、“元序”等。孟冬，冬季的第一个月即阴历十月。如古诗所载：

孟冬寒气至，北风何惨栗。（《古诗十九首》之十七）

孟冬十月，北风彷徨。（魏·曹操《步出夏门行·冬十月》）

孟冬又称“上冬”、“阳月”，如“协以上冬月，晨游肆所喜。”（南朝·宋·谢灵运《游岭门山》）。

据《诗经·小雅·采薇》：“曰归曰归，岁亦阳止。”《笺》云：“十月为阳。”孔颖达《疏》释

曰：“时坤用事，嫌于无阳，故称阳月。”另外，还有“露月”、“小阳春”（因初冬时天气暖和，

与春天相似）之称。

仲冬是冬季的第二个月，即阴历的十一月。如：“仲冬景气肃，碧草犹萋萋。”（宋·叶梦得

《怀西山》）又如：“现在是仲冬快要，叶落草枯，星光下看得前途径。”（明·施耐庵《水浒传》）

《初学记》亦称仲冬为“冬月、中冬、畅月。”《礼记·月令》孔颖达《疏》云：“此月为充实之

月，当使万物充实，不外泄。”畅有充实之意。

季冬是冬季的最后一个月，即阴历十二月，如“季冬之月，冰壮之时”（《宋书·志第五·礼

二》）。《初学记》曰：“十二季冬亦曰暮冬、杪冬、除月、暮节、暮岁、穷稔（稔，本意为谷物成

熟，因谷物一年一熟，故有“年”意，穷稔即一年之末）、穷纪（纪，年）。”如：

杪冬正三五，日月遥相望。（唐·崔曙《早发交崖山还太室作》）

岁月易远，便迫暮冬。（《魏书·献文六王下·彭城王元勰传》

另外，人们常说的“腊月”也是指这一月，因古代称农历十二月合祭众神为“腊”，即腊祭，

故称该月为“腊月”，这一风俗在西北的一些地址仍有保留，如每一年的腊月三十，家族成

员全数上坟祭祀先人及鬼神。又因其是一年中最冷的一个月故亦称“冰月”、“严冬”、“严

月”等，如《晏子春秋·

谏下·景公为履而饰以金玉晏子谏第十三》载：“古圣人制衣服也，冬轻而暖，夏轻而清，今金玉

之履，冰月服之，是重寒也。”

除上文所说的孟、仲、季与四季的一些表达外，还有效音律的十二律，十二地支或以天干和地

支相配的六十甲子（即干支纪月）来命名十二个月，如《吕氏春秋·季夏纪第六·音律》把“太簇”、

“夹钟”、“姑洗”、“仲吕”、“蕤宾”、“林钟”、“夷那么”、“南吕”、“无射”、“应

钟”、“黄钟”、“大吕”这十二律别离与十二个月相配，故后人又以十二律为十二个月的别称。

再如用十二地支来命名十二个月：正月“建寅”、二月“建卯”、三月“建辰”、四月“建巳”、

五月“建午”、六月“建未”、七月“建申”、八月“建酉”、九月“建戌”、十月“建亥”、十

一月“建子”、十二月“建丑”。如“荒村建子月，独树老夫家”（杜甫《草堂即事》），建子月

即农历十一月。也有效六十甲子的名称来表示每一个月，如庚辰月、辛巳月。

总之，从孟、仲、季与四季的表达中能够窥到古代文化的一斑，这些称呼都包括着前人对

自然现象最朴实、本质的熟悉和明白得。同时这些称呼也是后代弥足宝贵的研究资料，是人类

聪慧的表现，值得咱们学习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