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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弃疾《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赏析
本文拟以辛弃疾的词《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为实证材料||,
以系统论为宏观控制方法||,用层次分析法作微观切割||,据此还原出
文本各个层面的原始内涵||。
先看物态层||。文本如下:
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
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
簪螺髻||。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
遍||,无人会||,登临意||。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
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
此!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
词曲《水龙吟》的声情是一支清沏嘹亮的笛曲||。
上片陈列了九种物象:楚天、秋水、远山、落日、楼头、断鸿声、
游子、吴钩、栏杆||。其中有大景||,有小景;有静景||,有动景;有
远视||,有近观;极写登临之景||。九种铺陈之物象||,本无联络||,但
作者把心境的愁、愤物象化||,移情及物||,“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
之色彩”||,于是万物皆被激活||,显示出无比巨大的内聚力||,从而
生成浑然一体的九种物象||。然后||,歇拍又稍点文学角色之处境||,
之感慨||,至此||,所见、所闻、所感已基本描写叙述完毕||。
下片连用三个典故:张季鹰归隐事、许汜求田问舍刘备反对事、
桓温北伐见柳垂涕事||。典故曾是历史上的客观存在物||,从意识与物
质的关系这个视角看||,如果我们把进入文本的客观存在物叫做“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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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们也可以把这三个打上了作者主观情感烙印的典故称之为
意象||。关于辛弃疾词中用典的问题||,前人、今人多有微词||。有人
认为是逞才||,有人认为是掉书袋||,有人认为因此造成了文本的艰涩
||。其实不然||。用典最迟应出现在先秦的“称诗”风尚中||,另外||,
文学的语言应该是文学的||,而不应该仅仅是生活的||,它的特点之一
就是延续性||,延续的内涵包蕴着承接和创新||。而且用典还能使文本
具有一种含蓄美||。所以||,正如《莲子居词话》所言:“辛稼轩别开
天地||,横绝古今||,论、孟、诗小序、左氏春秋||,南华、离骚、史、
汉、世说、选学、李杜诗||,拉杂运用||,弥见其笔力之峭||。”三典连
用||,应是一种胆识||,一种才学||,一种气势||。三典中又灌注了“江
南游子”的怀抱、失意||,于是结句悲怆而作天问式的泪语:“倩何人
||,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
再看形象层||。“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两句||,为全
词奠定了悲剧的情感基调||。唐宋词涉及“清秋”||,常传达伤情离绪
||。李煜的“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柳永的“更那堪冷落清秋节”莫
不如此||,“水随天去秋无际”言秋水浩渺||,文学角色的运数何尝不
然?
上片勾勒出一个恢弘阔大的环境||,大环境必需负大力者||。下片
的文学角色在国运衰微之时||,不屑张季鹰归隐、许汜求田问舍||,而
以刘备、桓温自况||,试图力挽狂澜||,重振国威||,于是||,一个卓然
独立、傲啸古今的英雄耸然凸现||。然而||,英雄的至大至刚之正气||,
凌云般的大抱负||,却“无人会”||。江山依旧||,年华已逝||,宝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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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英雄落泪||。
文本塑造的文学角色是一个政治上失败的英雄||。谢枋得《祭辛
弃疾稼轩先生墓记》言:“大仇不复||,大耻不雪||,平生志愿||,百无
一酬||。”可为明证||。在阔大的环境中||,英雄一腔热血||,满身硬骨||,
正可剑倚长天||,气冲斗牛||,放马驰骋||,一试身手||。然而||,因“无
人会”||,只好“倩何人||,换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作者用“能
留”的手法||,情感跌宕||,由高峰陡降波谷||,潜气内转||,摧刚为柔
||,化飞龙之志为椎心之痛||,英雄身心被束缚||,请缨不成||,壮志难
酬||,内心沉郁||,压抑住不平之气||,连用三典||,从另外一个视角看
||,既可看作意象||,也可视为比喻||,暗示一片丹心||,惟天可鉴||。
再分析社会生活层||。孟子在《孟子万章下》中曾说:“颂其诗
||,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在这里||,他鲜明地提
出了文学评论的一个原则:“知人论世||。”我们借此原则也来梳理一
下辛弃疾在创作此文本前后的南宋社会格局||。
一是女真族建立的金政权强大于北宋末年||,然后逐渐扩张领土
||,先灭辽||,又南下侵占北宋的北方广大区域||,北方人民多家破人
亡||,有的则背井离乡随宋室南迁||。二是南宋大厦倾危||,偏居一隅||,
建都临安||,朝野上下||,和战两派论争激烈||。其一是金军不时南侵||,
荼毒生灵||,朝野中的爱国派莫不义愤填膺||,力主恢复||,这一派中
又可分为两类:持速胜论的激进派和主张持久战的务实派||。其二是
金国国力日盛||,朝野中的妥协派日惧||,力主“南北有定势||,吴楚
之脆弱不足以争衡于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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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派的力量对峙或失衡||,或平衡||,遂有或仓猝北上论兵||,“赢
得仓皇北顾”;或割地赔财物乞安宁之诸多态势||。
人既是自然的人||,也是社会的人||。国际、国内的社会格局必然
影响着个人的命运||。辛弃疾既不见容于主和派||,也不见容于持速胜
论的主战派||,也就是说||,这样一个孤标傲世的英雄处于夹缝之间||,
不为时代、世人所容||,正与鲁迅写《彷徨》时的处境、心境相同:“寂
寞新文苑||,平安旧战场||。两间余一卒||,荷戟独彷徨||。”因此||,辛
弃疾悲剧的命运也就成为必然了||。
再分析人性层||。人性伴随着人类相生相灭||,它具有历史性、时
代性、具体性、共通性等特点||,而人格又是人性积淀淘洗而成的英
华、结晶、光辉||。
瑞士心理学家荣格把人格界定为它“通常是指一个在各方面都具
有抵抗能力并充满能量的精神整体——一个理想的成人模式”||。他
接着又阐释道:“人格是人的内在特性的最高实现||,它是一种勇敢地
面对生活的行为;是对形成个体一切因素的完全证实;是对与最自由
地实现自觉相联系的一切生存条件的最佳适应||。”由此返视文本中的
文学角色||,他虽然巍然自立||,出类拔萃||,充满能量||,但并不能抵
御来自各方面的压力||,不能与一切生存条件构成最佳契合||,恰如荣
格所言||,人格有如传统哲学中的“道”一样||,是“一切事物固有内
涵的完全实现”||,人格是一种理想模式||,是人性航程中的路标||。
因此||,我们可把文本中的文学角色与海明威《老人与海》中“可是
一个人并不是生来要给打败的”、“你尽可把他消灭掉||,可就是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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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他”的桑提亚哥充溢的人格美||,类比称为缺憾的人格美||。
接着分析作者意识层||。作者出生于山东济南||,彼时家乡已被金
人占领||,宋室南迁已十三载||。他早年失怙||,由具有民族气节和爱
国思想的祖父抚养长大||,其间耳闻目睹金人的残暴||,内心忧愤逐渐
外化为抗金、南归等行动||,但南归后||,却一直或“专业不对口”||,
或弃置不用||,在南归后的第七年||,也就是公元1169年||,他在建康
通判任上登建康赏心亭||,“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感慨抒怀||。概
括起来说||,作者意识在文本中流露出了三点||,一是渲染内心苦闷||,
抒发抱负;二是期望上达天听;三是感化世人||。
最后分析集体无意识层||。文本中||,文学角色似在为个体的命运、
前途而忧虑||,但滤去这些障眼的信息||,采用归因理论||,无国便无
家||,文学角色实在是为国家民族的命运、前途担忧||。
这是文学作品中常常表现的一种忧患意识||。《诗经王黍离》
当是它的原型||。东周时一个王朝大夫到镐京来||,见到宗庙宫殿均已
毁坏||,长了庄稼||,不由“行路靡靡”||,“中心摇摇”||,发出了“知
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的天问||。由此下衍||,代代有爱国思想的文人士大夫当民族矛盾尖锐
之时||,或国破家亡后||,无不在文本中灌注深深的忧患意识||。
王国维曾说:“稼轩之词豪||。”辛弃疾的豪放词至少有四个特点:
爱国词、英雄词、摧刚为柔、以诗文为词||。它有别于苏轼超然、心
静的旷达的士夫文人之词||,而是一种“抚时”词心、忧患意识与使
命感紧密交织又摧刚为柔的英雄豪杰之词||。辛弃疾更自觉地开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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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创作视野||,他的豪放词集中地展示了当时最撼动人心的时代课
题||,寄寓了他所处生活时代志士仁人的悲与恨||,是乱离时代报国无
门的英雄豪杰的悲壮歌声||,山河破碎、宝刀空老的深沉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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