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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深处

更新时间:2023-01-28 15:20:12 阅读: 评论:0

怎么夸自己喜欢的网红-J曲线效应


2023年1月28日发(作者:因数和倍数教学反思)

《⼩巷深处》陆⽂夫

《⼩巷深处》陆⽂夫

陆⽂夫⼩说的创作特⾊⾸先在于针砭时弊的准确与深刻。他善于从历史的变迁⾓度考察⽣

活,⼩中见⼤,反映出深⼴的社会历史内涵和思想意蕴。其次,他的作品具有浓郁的幽默感。陆

⽂夫⾃称为“糖醋现实主义”[8]。他善于从普通⼈带喜剧⾊彩的⽇常⽣活中挖掘深层的悲剧因素,

轻松中见锋芒,笑声中有反省。显⽰出⼀种机智幽默的风格。再次,陆⽂夫的⼩说中有着深厚

的⽂化地域特⾊。他不仅着⼒于苏州的地⽅风物的描摹,更关注这⼀地域居民的情感态度与⽣

存境况。他的⼩说创作,准确传达了变化中的苏州的⽂化情境,成为具有代表性的地域⽂化⼩

说。

1956年的短篇⼩说《⼩巷深处》,通过妓⼥徐⽂霞在新社会中的新⽣历程与复杂的⼼理状

态,⼤胆地拓新了题材的表现领域,受到好评。

正⽂:

苏州,这古⽼的城市,现在是熟睡了。她安静地躺在运河的怀抱⾥,象银⾊河床中的⼀朵

睡莲。那不⼤明亮的街灯,照着秋风中的⽩杨,婆娑的树影在⽯⼦马路上舞动,使街道也布满

了朦胧的睡意。城市的东北⾓,在深邃⽽铺着⽯板的⼩巷⾥,有间屋⼦⾥的灯还亮着。灯光下

有个姑娘坐在书桌旁,⼿托着下巴在凝思。她的⿐梁⾼⾼的,眼睛乌⿊发光,长睫⽑,两条发

辫,从太阳⽳上⾯垂下来,拢到后颈处⼜并为⼀条,直拖到腰际,在两条辫⼦合并的地⽅,随

便结着⼀条花⼿帕。

这⼀骚动,两个⼈都学不下去了,便收起书本,海阔天空地谈起来。张俊⽼是爱谈将来,

⼀开⼝便是“五年以后”的理想:

“到那时候我是⼯程师,你是技术员……”

“我也能做技术员吗?”

“只要你学习时不调⽪。”张俊调⽪的眼光望着她:“那时我们还在⼀起⼯作,机器出了⽑

病,我和你⼀起修,我满脸都是机器油嘿,你会不认识我哩!”

“你掉在染缸⾥我也认识。”

“要是世界上有这么⼀对,他们⼀起⼯作,⼀道回家,星期天⼀起上街买东西,该多好啊!”

徐⽂霞被说得⼼直跳,脸上绊红,故意装做不明⽩的说:“那是⼈家的事情,你谈它做啥。”

徐⽂霞好象浸在⼀缸温⽔⾥,她第⼀次感到爱情给⼈幸福和激动。

实在没话谈了,他们便挽着⼿到街头散步。苏州街上的夜晚,空⽓是很清新的,⾏⼈⼜那

么稀少。他们尽拣没⼈的地⽅⾛,踩着法国梧桐的落叶,沙沙的怪舒服。徐⽂霞⽼爱把那些枯

叶踢得四处飞扬。到底⾛多少路,他们并不计较,总是看到北寺塔,看到那⾼⼤巍峨的⿊影时

便回头。

张俊每天到徐⽂霞这⾥来,实在忙了,睡觉之前也⼀定来说⼀声:“睡吧!⽂霞,明天见。”

徐⽂霞也习惯了,等到⼗点半张俊还不来,她便睡下等他。果然听着门上的钥匙响,张俊

⾛进来,⽤⼿在她的被头上拍两下:“睡吧,⽂霞……”然后她才能真的安详地熟睡了。

在爱情的海洋⾥,徐⽂霞本来已经绝望了,却忽然碰着救命圈,她拼命抓着,深怕滑掉。

夜⾥,她常常梦见张俊铁青着脸,指着她的⿐⼦骂:“我把你当块⽩壁,原来你做过妓⼥,不要

脸的东西,从此⼀⼑两断!”徐⽂霞哭着,拉着张俊:“不能怪我呀,旧社会逼的……”张俊理也

不理,⼿⼀摔,⾛出门去。徐⽂霞猛扑过去,扑了个空。醒来却睡在床上,浑⾝出着冷汗,索

笥痛哭起来,泪⽔湿了枕头,⼈还在抽泣。

徐⽂霞再也睡不着了,多少苦痛都来折磨她,寻思道:“怎么办哩,⽼是这样下去吗?万⼀

我的过去给张俊知道呢!告诉他吧。不,他不会原谅我,象他这样的⼈,多少纯洁的姑娘会爱

上他,怎么要做过妓⼥的⼈呢?不能讲,千万不能讲啊!”徐⽂霞⽤⼒绞着胸前的衬⾐,打开床

头的电灯,她恐惧,她怕。她不能失去张俊,不能没有张俊的爱情。

初冬晴朗的早晨,天暖和得出奇。苏州⼈都留进了那些古⽼的花园度过他们的假⽇。

徐⽂霞穿着鹅黄⾊闪着⽩花的绸棉袄,这棉袄似乎有点短窄,可是却把她束得更苗条⽽伶

俐。辫⼦好象更长了,齐到棉袄的下摆,给⼈⼀种修长⽽⼜秀丽的感觉。她左⼿拎⼀只黄草提

包,和张俊慢慢地⾛进了留园,在幽静曲折的⼩道上,徐⽂霞的硬底⽪鞋,咯咯地叩着鹅卵

⽯。⼩道的两旁,是堆得奇巧的假⼭⽯,瘦削的太湖⽯到处耸⽴着,安排得均匀适中。晚开的

菊花还是那么挺秀,不时从太湖⽯的洞眼中冒出⼀枝来。徐⽂霞的眼睛象清⽔⾥的⼀点⿊油,

滴溜溜地转动着,⼼旷神怡。

他们在清澈的⼩⽯潭中看了⾦鱼,⼜转过耸峙的⽯峰,前⾯出现了⼀座⼩楼。

“上楼去吧。”徐⽂霞眼睛柔和发亮的望着他。

张俊拉着她的⼿却向假⼭上爬。

“咦,上楼多好!”徐⽂霞跌跌跄跄地,爬到⼭顶直喘⽓:“我叫你上楼偏要上⼭!”

“已经上楼啦,还怪⼈。”

徐⽂霞向前⼀看,真的上了楼,原来假⼭⼜当楼梯,使⼈在欣赏⼭景中不知不觉地登上

楼,免去爬楼梯那枯燥的步⾏。徐⽂霞忍不住笑起来,停会⼉⼜叹⽓说:

“俊,你看造花园的⼈多灵巧啊,⼈总是费尽⼼机,想把⽣活弄得美好⼀些。”

“⾛吧,说这些空话做啥。”

他们穿着曲折的回廊,徐⽂霞⼼中有些忧伤,说:“唉,空话,要是明⽩了造园⼈的苦⼼,

你就会同情他,同情他那美好的愿望。”

张俊⼼⼀悸动,看着徐⽂霞忧伤的眼⾊,忙说:

“你怎么啦,⽂霞,想起什么了吧?”

“不,没有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兴呢?”“眉

“⾼兴哩,能和你在⼀起,总是⾼兴的。”徐⽂霞强笑了⼀下:“⾛吧,你看前⾯⼜是什么地

⽅?”

他们⾛进了⼀个满⽉形的洞门,眼前出现了⼀⽚乡村景⾊,⾖棚⽠架竖⽴着,翻开的⿊⼟

散发着芬芳。他们在牵满了葫芦藤的花架下散步,看那繁星⼀样掇在枯藤上的⼩葫芦。

张俊沉默着,忽然⼀副庄重的神⾊说:

“⽂霞,你说⼼⾥话,你觉得我这个⼈怎样。”

“怎么说呢,我这⼀世,要找第⼆个⼈,恐怕……再也……”

张俊兴奋极了,满脸着光彩,快活的说:

“这么说,⽂霞,我们结婚……”

徐⽂霞陡然⼀震动,喜悦夹杂着恐怖向她奔袭过来。她脸⾊有些苍⽩,嘴唇边微微抖动,

半晌才说:

“⾛吧,我们向前。”

张俊兴奋的话说个不完:

“⽂霞,⼈⽣的道路是漫长的,在这条路上,两个⼈携着⼿,齐奔⾃⼰的理想;⼀个疲乏,另⼀

个扶着她:⼀个胜利,另⼀个祝贺他。你说,还有爬不过的⾼⼭,渡不过的⼤河吗!”

徐⽂霞感动得⼏乎掉下眼泪来,有这样的⼀个⼈,伴着⼀⽣,不正是⾃⼰的梦想吗!可

是,她却怀疑地望着张俊,想道:“要是你知道我的过去,你还能说这些话?”她痛苦地低下头,

忙说:“⾛吧。”

在那边,出现了⼀座⼟⼭,⼭上长满了枫树,早霜把枫叶染红了,红得象清晨的朝霞。在

半⼭腰的⽯凳上,坐着个⼈。这⼈背朝着徐⽂霞,拉起⼤⾐领⼦晒太阳。徐⽂霞咯咯的⽪鞋

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便回过头来,露出⼀张扁平的脸,象⼀张绷紧了的⿎⽪,在⿎⽪的两条

裂缝中间,滴溜溜的眼睛盯着徐⽂霞。等徐⽂霞发现这⼈时,已到了跟前,这⼈也跟着站起

来,恭恭敬敬他说:

“你好呀四妹,你还在苏州吗?”

“你!你……也在这⾥玩吗。再见!俊,到⼭顶上去看看。”徐⽂霞拉着张俊的⼿,⼀溜烟奔

上了⼭峰。她神⾊慌乱,喘着⽓,腿肚在抖,眼⽪跳动,浑⾝直打寒噤。

张俊望着那个⼈,见他已懒洋洋地下⼭了,就说:

“那⼈是谁,怎么叫你四妹?”

徐⽂霞哆嗦着:“没有什么,⼀个熟⼈,四妹是我⼩名。”她呆了⼀下:“回去吧,这⾥很

冷,没啥玩头。”

徐⽂霞奇怪的神⾊,⼼⾥疑惑着,忐忑不安地⾛出了园门。

门上,轻轻敲了⼀下。半晌,⼜轻轻地敲了⼀下。

徐⽂霞的脸⾊从惊疑变成喜悦敏捷地从床上跳起来:“冒失⿁,⼜忘了带钥匙呢!”

徐⽂霞慢慢地拉开门,想猛地冲出去吓张俊⼀下。忽然,有个扁平的脸在眼前出现了。徐

⽂霞⼀惊,⼀阵凉⽓从脚下传遍全⾝,暗⾃吃惊道:“朱国魂!就是那天在留园碰到的朱国魂。

”徐⽂霞楞住了,不知道把门关上呢还是放他进来。

朱国魂微笑着,向巷⼦的两端看了⼀眼,不等什么邀请,很快地折进门来,跟着把门关

上,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徐⼩姐。

听到喊徐⼩姐,徐⽂霞更惊惶的想:“都知道啦,这个⿁。”她强⼒使⾃⼰镇静,不露出⼀点

张惶的神⾊,冷冷地问:

“这⼏年在哪⾥得意呀,朱经理?”

“嘿嘿,没有什么。前⼏年政府说我破坏了市场,把我劳动改造了两年。徐⼩姐,听说你这

两年很抖呀。”朱国魂努⼒想说点⼉新腔,不⼩⼼⼜露出了这句⽼话。

“现在谈不到抖不抖。”徐⽂霞感到⼀阵恶⼼。

朱国魂向房间⾥打量着,⼀时不讲话。徐⽂霞也戒备着,不知道他下⼀步会耍出什么花

控。她看着这张扁平脸,眼睛⾥藏着屈辱和愤怒。就是这个投机商,解放前她还是⼀个⼗六岁

纯沾的少⼥的时候,他是第⼀次曾那样残酷地侮辱过她,把她的⾝⼦尽⼒地摧残。觐在他想⼲

什么呢?他不讲话,伸长着脖⼦挨过来,咧着那个圆圈圈似的嘴直喘⽓。徐丈霞向后让着,真

想伸⼿给这张扁平脸⼀记⽿光,可是她忍耐着。从碰到他的那天起,她就伯这个⼈,总觉得有

把柄落在这⼈⼿⾥。

朱国魂突然⽤解放前的那副流氓腔调说:

“嘻嘻,阿四妹,你真有两⼿,竞给你搭上张俊那⼩⼦,⼀表⼈材呀!咳,有苗头。不过当

⼼噢,过去的那段事得瞒得紧点,露了风可就炸啦!”朱国魂夹着他那⼩眼睛,⼜意味深长他

说:“你放⼼,我不会公开我们解放前那段交情,你的好事我总得要成全,对不对?”

徐⽂霞⼿⾜发凉,极⼒保持着的镇静消失⼲净。脱⼝说出⼼⾥话:

“你怎么晓得这样清楚!”

“唉,买卖⼈嘛,打探消息的本事还有点哩!”

徐⽂霞满脸煞⾃,⼀瞬转了很多念头:痛骂他⼀顿,轰他出去,拉他到出所。这些都容易

办到,可是要给张俊知道呢,要是这恶棍加油添醋地告诉张俊呢……她不敢想,头昏旋起来。

她狠狠地望着对⽅,那张扁平脸在眼前⽆限制地伸长,扩⼤,成了极其可怕的怪相。

“你要怎么样呢,朱经理,⼤家都是明⾃⼈,有什么⾥⼦翻出来看看。”

“咳,谈不上怎么样,这⼜不是解放前。不过,我现在摆的个⼩摊,短点本。想问你借⼀

点,⼤家⼼⾥有数嘛,互相帮忙。”

徐⽂霞下意识地伸出微抖的⼿,摸出⼀叠钞票放在桌⼦上。

朱国魂站起来,⼀迭声他说谢谢。他把⼤拇指放在唇边上擦了点唾沫,熟练地⼀数,⼜笑

嘻嘻地放在桌⼦上,说:

“徐⼩姐,这⼆⼗块钱不能派什么⽤场。要是你⾝边不便,我改⽇再来拜访。”

徐⽂霞紧咬着⽛,脸胀得发紫。她把半个⽉的⼯资狠命地摔在地板上,转⾝朴到枕头上,

哽咽不成声地哭着。

冬天渐渐摆出冷酷的⾯貌,连⽇刮着西北风,雪花飞飞扬扬地飘落下来。

徐⽂霞呆坐着,⾯容消瘦了,眼睛也⽆光了。她看雪花扑打到玻璃窗上,化成⽔珠,象眼

泪似的流下来。透过这挂满眼泪的玻璃窗,看到外⾯⼤团的雪花飞舞着,使天空变成⽩蒙蒙的

⼀⽚。

床头闹钟嘀嗒嘀嗒地响,永远那样平稳。徐⽂霞⼜向钟看了⼀眼:

“咦,他怎么还不来!”

“朱国魂⼤概把我的⼀切告诉他啦!”徐⽂霞的⼼象悬在蛛丝上,快掉下来,却⼜悬荡着:他爱的

⼈原来做过妓⼥啊!他还有脸见⼈吗?他哪⾥还能来呢。

“滴铃铃铃!”闹钟突然响起来。徐⽂霞⼀惊,以为是门铃响,她⼿捺着那跳得别别的胸脯。

她怕朱国魂⼜来纠缠,⼜怕张俊来撞上朱国魂。她想:“朱国魂不会轻易地放我,这条毒蛇,不

把⾎吸⼲了是不会吃⾁的。”

张俊进来了,跺着脚,抖掉⾬⾐上的雪,脸冻得通红,嘴⾥喷出⽩⽓。他满脸是笑地说:

“⽂霞,多⼤的雪,你出去看看,嘿,好⼏年不下这样⼤的雪啦!”

徐⽂霞飞奔过去吻着他:“怎么现在才来,最近怎么常来得这样迟呀?”

“是你⼼理作⽤,我还不是和过去⼀样,下班就来看你!⽂霞,别乱猜,⽆论怎样,我总不

会离开你。”

徐⽂霞紧紧地搂着他:“别离开我,俊,别丢掉我呀!不,就是丢掉我,我也不会怨你。”

张俊扬起了眉⽑,不明⽩的望着徐⽂霞,⼼想道:“她近来消瘦了,眼眶⾥含着泪⽔,⼼中

埋藏着什么痛苦呢,不肯说,⼜不准问。唉,亲爱的姑娘!”他的唇边动了两下,想问什么⼜忍

住了,只说:“结婚吧!⽂霞,结了婚我们会天天在⼀起的。”

徐⽂霞低头沉默着。突然,她⼜⽆声的哭了起来,伏在张俊的怀⾥揩眼泪。

张俊抚摸着她的头发,⼜怜惜⼜着急:“别难过,⽂霞,我是⽤真诚的⼼待你的,为什么你

对我忽然⼜不信任了呢?”张俊拍拍徐⽂霞,安慰她⼀会⼉,才说:“还有个会等我去,你先看看

复习题,晚上我再来讲新课。”

徐⽂霞恍恍惚惚地想:“⾛啦,⼜⾛啦!最近他总是这样匆匆忙忙的,好吧,结局快到了,

到了,总有⼀天会到的,不如早些吧!”她哪有⼼思复习⼩代数呀,不知不觉⼜去打开箱⼦,把

新⼤⾐穿起来,新⽪鞋穿上,围好那红⾊的围⼱,对着镜⼦旋转了⼏下,然后叹了⼝⽓,⼜⼀

件件脱下来。她⾃⼰也不相信,这些东西竟是他买来的,准备结婚的。她幻想着这⼀天,却⼜

不相信会有这⼀天。近⼏天张俊不在她便独⾃翻弄这些⾐服,玩赏着,作出各种美妙的想象,

交织成光采夺⽬的⽣活图画。越是痛苦失望的时候,她越是爱想这些

蓦地,朱国魂撞了进来,⽪笑⾁不笑他说:

“你好呀,徐⼩姐,准备结婚啦,我讨杯喜酒吃。”

徐⽂霞⼀看见他,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她发怒地把⾐袋都塞进箱⼦⾥。全是这个⼈,⼀

切幸福与欢笑都被这个⼈砸得粉碎,她怒睁着眼睛问:“你⼜来做什么?”

“上次承你借了点⼩本钱,可是……⼜光啦。”

“怎么,我是你的债户?”徐⽂霞⽴起来,眼睛都⽓红了,恨不得燃起⼀场⼤⽕,把这个⼈燃

成灰烬。

“何必这样动⽕呢,徐⼩姐,有美酒⼤家尝尝,上个⼈吃光了是要醉的。”

徐⽂霞所有的怒⽕都升起了:“跟这个畜⽣拼了吧。”可是回头看看那乱七⼋糟的⾐箱,⼼⼜

软下来,⼿颤抖地摸出⼆⼗块钱。

朱国魂没料到第⼆次勒索竟这么容易,不禁向她看了⼀眼,发现她近⼏年竟长得如此苗条

⽽⼜多姿,⾼⾼的胸脯,滚圆的肩膀,浑⾝发散着青春诱⼈的⽓息。他的⼼动起来了,升起⼀

种邪恶的念头,扁平的脸上充满了⾎,打个哈哈说:

“今晚我睡在这⾥。”

“叭叭!”两下清脆的⽿光声。

朱国魂猛地向后⼀跳,⼿招着⾯颊,他仍微笑着说:

“咳,装什么正经呀,你和我⼜不是第⼀次!”

徐⽂霞猛扑过去,象⼀头发怒了的狮⼦。所有的痛苦、屈辱和愤怒⼀齐迸发出来了,她⽤

⼒捶打着朱国魂。朱国魂还是嘻嘻地笑着说:“看哪,欺侮⼈呀,但是我原谅你,打是亲来骂是

爱!”徐⽂霞更⽓得脸都⽩了,什么也不顾,⼀⼝咬住朱国葬的膀⼦。朱国魂真的痛得跳起来

了,随⼿拎起⼀张⽅凳⼦,想了⼀下,⼜轻轻地放下来,放下脸来说:

“别这么神⽓,我只要写封信给张俊,告诉他你是⼲什么的,过去和我曾有过那么……”

徐⽂霞夺过⽅凳猛⼒掷过去。朱国魂知道再闹下去不好,转⾝溜出门去。⽅凳⼦“轰隆”。⼀

声撞在板壁上,把四邻都惊动了。

徐⽂霞站在张俊的宿舍门⼝多头发蓬乱着,脸⾊发青,眼睛⾥充满绝望的光芒:“去,告诉

他,出丑让我⼀个⼈,痛苦由我承当。”⼼⾥虽这么想,脚下却不肯移动,仿佛门槛⾥有条深

渊,跨进⼀步就⽆法挽救。

张俊洗完脸,端了满满的⼀盆肥皂⽔,正要⽤⼒向门外泼,忽见门外有⼈,连忙收住,⽔

在地板上泼了⼀⼤滩。

“是你!⽂霞。”张俊惊叫起来,看见徐⽂霞这副样⼦,更是惊慌。他忙拉着她的⼿坐到床

上:“发⽣什么事啦⽂霞,快告诉我,快!”

徐⽂霞痴呆着,眼睛直楞楞地看着张俊,眼泪⼀滴追⼀滴的落在地上。

“什么事,⽂霞?”张俊摇着她的肩膀:“快说吧!看你⽓成这个样⼦,唉,急死⼈啦!”

徐⽂霞还是僵坐着,突然⼀转⾝,扑到张俊床上,只是泣不成声地哭着。张俊⼼乱极

了:“别哭,有话说呀,别哭啦,给⼈家听见了笑话。”

徐⽂霞不停地哭着,让眼泪来诉说她的⾝世,痛苦和屈辱。⼀直哭了⼗多分钟,才觉得塞

在⼼头的东西疏通了,慢慢地平静下来,深深地吸了⼝⽓,坦率地诉说着⾃⾝的遭遇。曾经有

多少个晚啊,她把这些话在胸中深深地埋藏着,让⾃⼰独⾃忍受着这痛苦。

张俊开始被徐⽂霞的叙述弄得不知所措,只吃惊地张着眼睛,但是后来他象听到⼀个不平

的故事⼀样,怒不可遏地从床上跳起来:“那个坏蛋在哪⾥,岂有此理,现在竟敢做这种事,我

去找他!”

“别去吧,俊,派出所会找他的,不要为我的事情再闹得你也没脸见⼈。我对不起你,你⼀

⽚真⼼待我,我却把我的⾝巨对你瞒了这么长时间。别骂我,俊,我是怕你……”

“别哭吧,⽂霞。”

“我知道你不会再⼀个曾经做过妓⼥的⼥孩⼦,我为什么要拖住你呢,拖住你来分担我的羞

耻和痛苦!我要离开苏州,请求组织调我到上海去⼯作。今后希望你和我仍做个知已的朋友

吧……”徐⽂霞说不下去了。⼜伏倒在床上哭起来。

张俊沉默着,混乱得说不出⼀句话来。⼼⾥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徐⽂霞揩⼲了眼泪,渐渐平静下来,想站起来⾛了,却没有⼀点⼒⽓。⼜过了⼀会⼉,她

象⼀个出征的战⼠,⼀切想好之后,带着⼀副毅然的神⾊离开了张俊的屋⼦,⾛上了她的征

途。

张俊仍⼀⼈在屋⼦⾥呆⽴着,不知怎样处理这件事才好,脑膜什么也不能思索。……

夜深了,冷得要命,⼤半个⽉亮架在屋檐上,象冰做的,露⽔在寂静中凝成了浓霜。

在那条深邃⽽铺着⽯板的⼩巷⾥,张俊在徘徊。他远远望着徐⽂霞那个亮着灯的窗户,每

次要到窗户跟前⼜退回来,“怎么说呢,向她说些什么呢?”他想得出,那盏灯下坐着个少⼥,这

少⼥是善良的化⾝,她⽆论怎样也不能和妓⼥这名词联系起来。他知道她在痛苦中:由于她屈

辱的过去⽽⽆法⽣活下去,他的⼼⼜软下来、“不能怪她呀,在那个⿊暗的时代⾥,⼀个软弱的

孤⼉,能作得了什么主呢!”

要是做为⼀个普通⼥孩的不幸,毫⽆疑问,张俊是会同情的,⽽且马上就能谅解。可是,

这是徐⽂霞,是个要伴着⾃⼰⼀⽣的姑娘。他踌躇着,在巷⼦⾥⼀趟⼜⼀趟地⾛着,似乎下决

⼼要数出地上的⽯头。许多事情在眼前起伏,他想起和徐⽂霞相处的那些充满了幸福和幻想的

⽇⼦,在这些⽇⼦⾥,⼈就变得聪明,⽽且对⼀切事情充满了信⼼。这些都是⼀个姑娘带来

的,这姑娘挣扎出了苦海,向⾃⼰献出了⼀颗纯洁的⼼。她忍受着那许多痛苦来爱⾃⼰,⼜那

么向往着美好的未来⽽不断地努⼒。张俊突然⼀转,奔跑到徐⽂霞的门前,⼀摸⼝袋,⼜忘了

带钥匙,便提起拳头拼命地敲门。

那性急的擂门声,在空寂的⼩巷⼦⾥,引起了不平凡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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