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隶意识的艺术展播——影片《祝福》、《阿Q正传》人物
形象分析
杜云南
【摘要】<祝福>,<阿Q正传>揭示了祥林嫂、阿Q这些人物形象中沉重的奴隶
意识:把做稳奴隶视作自己人生中最大的幸福;当他们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时候,他们也
可能奋起反抗,这种反抗,虽然会有多种表现形式,但都是奴才式的反抗.
【期刊名称】《电影评介》
【年(卷),期】2010(000)001
【总页数】2页(P42-43)
【关键词】《祝福》;《阿Q正传》;奴隶
【作者】杜云南
【作者单位】《肇庆学院学报》编辑部
【正文语种】中文
一、忠实于原著:展示受压迫民众的奴隶意识
鲁迅的作品作为人类文化的宝库,已经在一代又一代的读者群中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并通过各种媒体得到了传播和推广。至目前,鲁迅作品被改编成电影的有《祝福》、
《伤逝》、《阿Q正传》、《药》、《铸剑》5篇。
鲁迅的作品向来是匠心独用,以“表现的深切与格式的特别”震撼了文学界。在
《狂人日记》中,鲁迅就把批判的眼光指向了民众。当然也有代表家长制的“大哥”
和代表有钱人的“赵贵翁”的出现,但被批判的,则主要是受虐待的受压迫的民众。
鲁迅为什么不把批判的锋芒指向压迫者,而反倒指向了被压迫的大众呢,这自然和
鲁迅的个体体验与性格有关。但有一点可以指出的是,鲁迅对奴性民众的庸俗性的
深深厌恶是受尼采的影响。鲁迅认为,揭示制造“吃人的社会”的整体构造,比攻
击压制者的暴虐更为重要,他把问题的着眼点放在被压迫者的主体性上。也就是说,
他是把民众能否从政治的客体变成政治的主体作为批判的对象。
鲁迅对压迫者的奴性加以剔抉,因为在他看来,承当变革旧社会任务的主体只能是
民众。因此,鲁迅才把目光投向、这种主体的状态上。这也是被称为“改造国民性”
进而“立人”的鲁迅文学的核心主题。他在致许广平的信中说:“……所以此后最要
紧的是改革国民性,否则,无论是专制,是共和,是什么什么,招牌虽换,货色照
旧,全不行的。”[1]
那么,为使民众得以真正成为变革的主体,应该去做哪些事呢?在鲁迅看来,仅仅
把民众当作被害者是不行的,如果把民众只是作为被害者来看待,就会永远把民众
当作历史的客体,他们因此也决不会成为“真的人”。这样,鲁迅作品中的带有病
态社会国民素质特征的人物,如阿Q、祥林嫂便形成一个系列。鲁迅揭示了这些
人物形象中沉重的奴隶意识。而电影《祝福》的改编是对这一主题表现较为成功的
一部:当时任中国文化副部长的夏衍来改编;导演是著名导演桑弧;女主角是当时中国
最杰出的电影表演艺术家白杨。夏衍先生深厚的文学功底使剧作在变换了小说的视
点以适应电影叙事的情况下,仍然忠实地把握住了原著的神韵,将祥林嫂这个旧中
国农村普通妇女的悲剧命运丝丝入扣地讲述出来。
毫无疑问的是,阿Q作为“现代的我们国人的灵魂”,其性格中的奴隶意识揭露
得最全面、最深刻,具有集大成的意味。1980年著名剧作家陈白尘将《阿Q正传》
改编为电影剧本,1981年由北京电影制片厂拍摄成电影。该片荣获1982年第2
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服装奖;荣获1983年第6届《大众电影》百花奖最佳男演
员奖;荣获葡萄牙1983年第12届菲格拉•达•福兹国际电影节评委奖;荣获瑞士
1982年第2届国际喜剧电影节最佳男演员“金手杖奖”。该片的编导力求忠实于
原著精神,试图在戏剧性地场面中,表现出阿Q的悲剧命运。鲁迅在《灯下漫笔》
(1925年)中指出,中国人向来就未曾实现过“人”的价值,至今充其量也不过是
奴隶,甚而下于奴隶的事情也颇为不少,中国的历史可以归结为“想做奴隶而不得
的时代”与“暂时做稳了奴隶的时代”这两种时代的循环,阿Q所受的封建文化
奴役最深,他们灵魂里积淀的奴隶意识也最深。
二、做稳奴隶
首先,把做稳奴隶视作自己人生中最大的幸福。鲁迅曾经说过:阿Q“有农民式的
质朴,愚蠢,但也很沾了些游手之徒的狡猾”。阿Q的欺软怕硬、狡猾的奴隶意
识在影片中也表现得淋漓尽致。阿Q只要有土谷祠可以栖身,只要有人叫他打短
工能填饱肚子,也就心满意足了,也就做稳了奴隶;阿Q在赵太爷的儿子进了秀才
的报喜的锣声中,突然宣布自己姓赵,虽然阿Q的这种趋炎附势,既露骨又可笑,
却仍然揭示了奴隶们的普遍心态:想借主子的荣光与威风来加固自己的奴隶地位。
而经赵太爷打了一巴掌,阿Q不敢再姓赵了,这当然又是奴隶意识的一种表现。
奴隶们居主子面前,是少有抗争的。阿Q虽然不敢姓赵了,但他趋炎附势的这一
招,还真的奏了效,从此以后,果然大家也仿佛格外尊敬他了,因为阿Q说是赵
太爷本家,虽然挨民打,大家也还怕有些真,总不如尊敬一些稳当。在等级观念深
刻而广泛地浸淫到各个角落的社会时,奴隶们如果沾了主子的光,别的奴隶就会对
他另眼相看,他的奴隶地位也会更稳固。
《祝福》中祥林嫂的命运更悲惨,更怵目惊心。影片勾勒出祥林嫂受难的一生。她
对生活没有过多的奢望,她的目标只是希一望符合封建礼教(不管她本身是否意识
到)。丈夫祥林死后,如果不是婆婆要卖掉她,她会默默无闻一辈子,伺候婆婆,
养活小叔子,守寡一辈子。当婆婆要卖掉她,她逃走,为的是烙守“一女不嫁二夫”
的祖制,祥林嫂服帖的烙守着“妇规”。逃到鲁家做工,她很满足,因为她此时还
是封建礼教的正常人,很干净。对婆婆抓回之后再嫁的反抗,依然是对“一女不嫁
二夫”的臣服。再嫁再寡,亡夫失子的不幸,使她再次来到鲁家,她已经不是她自
己所认为的“正常人”了。当柳嫂平静的、同情地、为她着想地告诉她:“为了死
后不被阎土锯开,去土地庙捐门槛以赎回她生前做人的资格,免得死后受苦。”祥
林嫂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直到救赎被否定,祥林嫂才彻底崩溃。虽然祥林嫂“人”、
“真的人”的意志完全被吞噬、被扼杀,但影片展示她的全部生命历程,可以说是
为了争取“暂时做稳了奴隶”的历程。
祥林嫂为了暂时做稳奴隶,牺牲了自己作为一个人的全部欲望和幸福,从来不想自
己也有做“人”的权利。当鲁迅在表现祥林嫂的耐劳、俭朴、善良的时候,鲁迅分
明感觉到沉重、苦涩甚至激愤,因为鲁迅发现、而且也在《祝福》中表现了:祥林
嫂的耐劳也好,俭朴也好,善良也好,都带着奴隶的麻木,她的耐劳、俭朴和善
良充其量仅仅使祥林嫂能做个好奴隶,能较长时间的做稳奴隶。然而祥林嫂做稳奴
隶的时间是如此短暂,她婆婆把她卖进山里给贺老六做了媳妇,她知道这是犯了
“一女不事二夫”的天条,她知道从此将失去做个好奴隶的资格。她拼死反抗,但
是没成功。贺老六死于伤寒,她再度到鲁四老爷家做女工,但此时的她已只能成为
人们“看得厌倦了的陈旧的玩物”。她还想以向土地庙捐一条门槛当作自己的替身,
“给千人踏,万人跨,赎了这一世的罪名”,换回自己做个好奴隶的权利。然而,
触犯了封建伦理纲常的她注定得不到饶恕,她处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彷徨于
无地”似的困境中,带着期待,更带着恐惧,做了祝福大典最悲惨的祭品。
阿Q在主子面前,在地位比自己高、力量比自己强的奴隶面前,只能俯首听命,
任凭欺侮、凌辱;然而,只要有可能,他们也会欺侮和凌辱地位比自己低、力量比
自己弱的奴隶,把自己在主子或比自己强的奴隶面前积下的怨气,撒在更弱者的身
上,以获得一点内在隐秘心理的满足。对于阿Q来说,尼僧是“异端”中最贱的
一类。鲁迅以辛辣的谐谑的描写了调戏无抵抗力的小尼姑、对弱者行使暴力的阿
Q,借此展示了“国民性”中所潜藏的丑恶本质。
对于“国民性”的这一面,鲁迅在《杂感》、《杂忆》(均为1925年作)中曾施以
无情的批判:
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不可救药的民族中,一定
有许多英雄,专向孩子们瞪眼。[2]
我觉得中国人所蕴蓄的怨愤已经够多了,自然界是受强者的蹂躏所致的。但他们却
不很向强者反抗,而反在弱者身上发泄,兵和匪不相争,无枪的百姓却并受兵匪之苦,就
是最近便的证据。再露骨的说,怕还可以证明这些人的卑怯。卑怯的人,即使有万丈
的愤火,除弱草以外,又能烧掉什么呢?[3]
三、“奴才式的反抗”
影片中的阿Q、祥林嫂的奴隶根性还表现在:当他们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时候,他们
也可能奋起反抗,这种反抗,虽然会有多种表现形式,但都是奴才式的反抗。
祥林嫂是一个反抗性颇为鲜明的人物,婆婆卖她,她奋不顾身的反抗使一般人都觉
得异乎寻常,用卫老婆子的话说是“真出格”。影片中有一段精彩的画面:“她一
路只是嚎,骂,抬到贺家坳,喉咙已经全哑了。拉出轿来,两个男人和她的小叔子
使劲地擒住她也还拜不成天地。他们一不小心,一松手,啊呀,阿弥陀佛,她就一
头撞在香案上,头上撞了一个大窟窿,鲜血直流,用了两香灰,包上两面三刀块红
布还止不住血呢。”这一反抗本身有合乎人性的一面,表现出她对于自己像牛马似
的被买卖遭遇的强烈抗议,从或一角度看似捍卫人的尊严的斗争,似乎具有反封建
的意义;然而这一撞正深刻显示了其思想落后的一面,剧情中前有碰头,后有捐门
槛,这并非各自孤立的两件事,捐门槛是为了完成碰头未能完成的任务,殉节不成,
所以赎罪,正反映出祥林嫂深受“从一而终”的封建思想的毒害,对封建礼教的驯
化和无意识地维护。祥林嫂临死前对灵魂的有无表示了怀疑,许多文章对此作了高
度评价。仔细推敲一下我们会发现怀疑的背后其实有多重内涵,其中既有祥林嫂对
死的恐惧,又有她希望在阴间与亲人团聚享受天伦之乐的渴望,而其根本还是对封
建传统强加的“罪名”产生了最大胆的质疑。值得注意的是,这一质疑并非“人”
的观念的理性自觉,她是对罪名难以赎清后自发产生的以怀疑来拒绝的心理态势,
可以说祥林嫂的反抗是针对有限具体的目标而作出的自发的反应,并不是出于对人
的自由本质的觉悟和主体性的发现。而且她反抗的最终目的还是做稳奴隶,在鲁四
老爷家安然获得任人驱策的奴仆地位。
阿Q的反抗是另一种情形。随着影片的演进,阿Q“中兴”不久就不得已而迎来
了“末路”。因而,当平日所憎恶的“革命”出现在眼前时,阿Q对它的“神
往”,比起他为杀革命党人而喝彩应该说是更为必然的、根本性的趋势。“革命”
让阿Q看到了他未曾想象过的秩序的崩裂。革命是通过使“百里闻名”的举人老
爷与未庄“一群鸟男女”的恐惧、惊惶向阿Q走来的。对于阿Q式的革命,影片
给了淋漓尽致的表现:阿Q身穿明朝大将军的服装,对平时欺负自己的人作以惩罚
(比如,让赵太爷叫自己太公,不让赵太爷姓赵;问地保要回自己的钱;用拐杖打假洋
鬼子),对平时对自己好的人就加以赏赐(对十在土谷祠里照顾自己的老头,阿Q酒
让他去歇着,并赏钱给他);对自己喜欢的吴妈更是喜形于色,最后发出“我现在要
什么有什么,我喜欢谁就是谁”的呐喊。阿Q“神往”、“飘飘然”起来,这切
实地表明了他成了“革命”的俘虏。阿Q大声叫嚷“造反”,让未庄人发生了惊
惧,他在“土地庙”的蜗居里陶醉于各种荣华的幻想。未庄人都来求他“阿Q,
饶命!”但谁也不饶,不仅是赵太爷,小D也不放过。还有秀才、假洋鬼子,王胡
留命倒也可以,但也不留了,胜利品要多少,叫小D来搬。女人们……阿Q的幻
想滑稽甚至丑恶。他的幻想生活之模糊的模特,只是钱太爷、赵太爷。对于阿Q
的这些幻想,我们也能从鲁迅的文章中找出注解来。
古时候,秦始皇很阔气,刘邦和项羽都看见了;邦说,“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羽
说,“彼可取而代也!”羽要“取”什么呢?便是取邦所说的“如此”。“如此”的
程度,虽有不同,可是谁也想取;被取的是“彼”,取的是“丈夫”。……
何谓“如此”?……简单的说,便只是纯粹兽性方面欲望的满足——威福、子女、
玉帛,罢了。然而在一切大小丈夫,却要算最高理想(?)了。我怕现在的人,还被
这理想支配着。[4]
阿Q的“理想”,只是想当“主子”而支配他人的“奴才”之梦。只要如此,阿
Q式的“革命”就不能打破“奴隶”当“主子”而“主子”变“奴隶”的循环。
纵使他的幻想得以实现,那也无法成为“人样的生存”。从鲁迅所说的“革命以后
不多久,就受了奴隶的骗,变成他们的奴隶了”这句话,可以看出鲁迅充分考虑到
阿Q以“奴隶”的心态成为“主子”的可能。可以说,鲁迅对“阿Q式”的“革
命”是明确否定的。阿Q在“革命”中所表现出的奴化的国民劣根性,与祥林嫂
的奴性如出一辙。
影片以鲜活的画面、生动的人物表演将阿Q、祥林嫂的奴隶根性抖露出来,但在
鲁迅对他们的批判当中,不仅仅表现对他们厌恶的内容,应该说,在他们身上,鲁
迅倒是看到了“立人”的根本性问题。因为“如果阿Q革命了,中国也将革命,
如果阿Q不革命,那么中国也不会革命”[5]。可见,只有在这个否定性人物形象
系列自我改革的前提下,国民才有可能个个成“人”,进而创造“人国”。
参考文献
[1]鲁迅.两地书(八)[M]//鲁迅全集:第11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31.
[2]鲁迅.华盖集•杂感[M]//鲁迅全集:第3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49.
[3]鲁迅.坟•杂忆[M]//鲁迅全集:第1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225.
[4]鲁迅.随感录五十九•“圣武”[M]//鲁迅全集:第1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1:355.
[5]鲁迅.《阿Q正传》的成因[M]//鲁迅全集:第3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1:3379.
本文发布于:2023-01-28 05:36:24,感谢您对本站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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