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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子建作品

更新时间:2023-01-27 00:57:25 阅读: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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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月27日发(作者:我的暑假英语作文)

迟子建的散文经典

我想迟子健应该是一位游者吧,从杭州西子湖,再到鲁镇,沈阳

胡宫,大兴安岭,巴黎等等,他的足迹不仅留在了他所踏过的所有的

土地上,更留在他地文字上。以下是小编为您整理的迟子建的散文经

典相关资料,欢迎阅读!【一】我对黑暗的柔情

我回到故乡时,已是晚秋的时令了。农人们在田地里起着土豆和

白菜,采山的人还想在山林中做最后的淘金,他们身披落叶,寻觅着

毛茸茸的蘑菇。小城的集市上,卖棉鞋棉帽的人多了起来,大兴安岭

的冬天就要来了。窗外的河坝下,草已枯了。夏季时繁星一般闪烁在

河畔草滩上的野花,一朵都寻不见了。母亲侍弄的花圃,昨天还花团

锦簇的,一夜的霜冻,就让它们腰肢摧折,花容失色。

大自然的花季过去了,而居室的花季还在。母亲摆在我书房南窗

前的几盆花,有模有样地开着。蜜蜂在户外没有可采的花蜜了,当我

开窗通风的时候,它们就飞进屋子,寻寻觅觅的。不知它们青睐的是

金黄的秋菊,还是水红的灯笼花?

那天下午,我关窗的时候,忽然发现一只金色的蜜蜂。它蜷缩在

窗棂下,好像采蜜采累了,正在甜睡。我想都没想,捉起它,欲把它

放生。然而就在我扬起胳膊的那个瞬间,我左手的拇指忽然针刺般的

剧痛,我意识到蜜蜂蜇了我了,连忙把它撇到窗外。

蜜蜂走了,它留在我拇指上的,是一根蜂针。蜂针不长,很细,

附着白色的絮状物,我把它拔了出来。我小的时候,不止一次被蜜蜂

蛰过,记得有一次在北极村,我撞上马蜂窝,倾巢而出的马蜂蛰得我

面部红肿,疼得我在炕上直打滚。

别看这只蜜蜂了无生气的样子,它的能量实在是大。我的拇指顷

刻间肿胀起来,而且疼痛难忍。我懊恼极了,蜜蜂一定以为我要致它

于死地,才使出它的撒手锏。而蛰过了人的蜜蜂,会气绝身亡,即使

我把它放到窗外,它也不会再飞翔,注定要化作尘埃了。我和它,两

败俱伤。

我以为疼痛会像闪电一样消逝的,然而我错了。一个小时过去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到了晚饭的时候,我的拇指仍然锥心刺骨的疼。天

刚黑,我便钻进被窝,想着进入梦乡了,就会忘记疼痛。然而辗转着

熬到深夜,疼痛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像涨潮的海水一样,一浪高过一

浪。我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打开灯,察看伤处。我想蜜蜂留在我手指

上的蜂针,一定毒素甚剧,而我拔蜂针时,并没有用镊子,大约拔得

不彻底,于是拿出一根缝衣服的针,划了根火柴,简单地给它消了消

毒,将针刺向痛处,企图挑出可能残存着的蜂针。针进到肉里去了,

可是血却出不来,好像那块肉成了死肉,让我骇然。想到冷水可止痛,

我便拔了针,进了洗手间,站在水龙头下,用冷水冲击拇指。这招儿

倒是灵验,痛感减轻了不少,十几分钟后,我回到了床上。然而才躺

下,刚刚缓解的疼痛又傲慢地抬头了,没办法,我只得起来。病急乱

投医,一会儿抹风油精,一会儿抹牙膏,一会儿又涂抗炎药膏,百般

折腾,疼痛却仍如高山的雪莲一样,凛冽地开放。我泄气了,关上灯,

拉开窗帘,求助于天。

已经是子夜时分了,如果天气好,我可以望见窗外的月亮,星星,

可以看见山的剪影。然而那天阴天,窗外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人的心真是奇怪,越是看不见什么,却越是想看。我将脸贴在玻璃窗

上,瞪大眼睛,然而黑夜就是黑夜,它毫不含糊地将白日我所见的景

致都抹杀掉了。我盼望着山下会突然闪现出打鱼人的渔火,或是堤坝

上有汽车驶过,那样,就会有光明划破这黑暗。然而没有,我的眼前

仍然是沉沉的无边的暗夜。

我已经很久没有体味这样的黑暗了。都市的夜晚,由于灯火的作

祟,已没有黑暗可言了;而在故乡,我能伫立在夜晚的窗前,也完全

是因为月色的诱惑。有谁会欣赏黑暗呢?然而这个伤痛的夜晚,面对

着这处子般鲜润的黑暗,我竟有了一种特别的感动,身上渐渐泛起暖

意,有如在冰天雪地中看到了一团火。如今能看到真正的黑暗的地方,

又有几处呢?黑暗在这个不眠的世界上,被人为的光明撕裂得丢了魂

魄。其实黑暗是洁净的,那灯红酒绿、夜夜笙歌的繁华,亵渎了圣洁

的黑暗。上帝给了我们黑暗,不就是送给了我们梦想的温床吗?如果

我们放弃梦想,不断地制造糜烂的光明来驱赶黑暗,纵情声色,那么

我们面对的,很可能就是单色调的世界了。

我感激这只勇敢的蜜蜂,它用一场壮烈的牺牲,唤起了我的疼痛

感,唤起了我对黑暗的从未有过的柔情。只有这干干净净的黑暗,才

会迎来清清爽爽的黎明啊。【二】我的世界下雪了

我之所以喜欢回到故乡,就是因为在这里,我的眼睛、心灵与双

足都有理想的漫步之处。从我的居室到达我所描述的风景点,只需三

五分钟。我通常选择黄昏的时候去散步。去的时候是由北向南,或走

堤坝,或沿着河岸行走。如果在堤坝上行走,就会遇见赶着羊群归家

的老汉,那些羊在堤坝的慢坡上边走边啃噬青草,仍是不忍归栏的样

子。我还常看见一个放鸭归来的老婆婆,她那一群黑鸭子,是由两只

大白鹅领路的。大白鹅高昂着脖子,很骄傲地走在最前面,而那众多

的黑鸭子,则低眉顺眼地跟在后面。比之堤坝,我更喜欢沿着河岸漫

步,我喜欢河水中那漫卷的夕照。夕阳最美的落脚点,就是河面了。

进了水中的夕阳比夕阳本身还要辉煌。当然,水中还有山峦和河柳的

投影。让人觉得水面就是一幅画,点染着画面的,有夕阳、树木、云

朵和微风。微风是通过水波来渲染画面的,微风吹皱了河水,那些涌

起的水波就顺势将河面的夕阳、云朵和树木的投影给揉碎了,使水面

的色彩在瞬间剥离,有了立体感,看上去像是一幅现代派的名画。我

爱看这样的画面,所以如果没有微风相助,水面波澜不兴的话,我会

弯腰捡起几颗鹅卵石,投向河面,这时水中的画就会骤然发生改变,

我会坐在河滩上,安安静静地看上一刻。当然,我不敢坐久,不是怕

河滩阴森的凉气侵蚀我,而是那些蚊子会络绎不绝地飞来,围着我嗡

嗡地叫,我可不想拿自己的血当它们的晚餐。

在书房写作累了,只需抬眼一望,山峦就映入眼帘了。都说青山

悦目,其实沉积了冬雪的白山也是悦目的。白山看上去有如一只只来

自天庭的白象。当然,从窗口还可以尽情地观察飞来飞去的云。云不

仅形态变幻快,它的色彩也是多变的。刚才看着还是铅灰的一团浓云,

它飘着飘着,就分裂成几片船形的云了,而且色彩也变得莹白了。如

果天空是一张白纸的话,云彩就是泼向这里的墨了。这墨有时浓重,

有时浅淡,可见云彩在作画的时候是富有探索精神的。

无论冬夏,如果月色撩人,我会关掉卧室的灯,将窗帘拉开,躺

在床上赏月。月光透过窗棂漫进屋子,将床照得泛出暖融融的白光,

沐浴着月光的我就有在云中漫步的曼妙的感觉。在刚刚过去的中秋节

里,我就是躺在床上赏月的。那天浓云密布,白天的时候,先是落了

一些冷冷的雨,午后开始,初冬的第一场小雪悄然降临了。看着雪花

如蝴蝶一样在空中飞舞,我以为晚上的月亮一定是不得见了。然而到

了七时许,月亮忽然在东方的云层中露出几道亮光,似乎在为它午夜

的隆重出场做着昭示。八点多,云层薄了,在云中滚来滚去的月亮会

在刹那间一露真容。九点多,由西南而飞向东北方向的庞大云层就像

百万大军一样越过银河,绝大部分消失了踪影,月亮完满地现身了。

也许是经过了白天雨与雪的洗礼,它明净清澈极了。我躺在床上,看

着它,沐浴着它那丝绸一样的光芒,感觉好时光在轻轻敲着我的额头,

心里有一种极其温存和幸福的感觉。过了一会儿,又一批云彩出现了,

不过那是一片极薄的云,它们似乎是专为月亮准备的彩衣,因为它们

簇拥着月亮的时候,月亮用它的芳心,将白云照得泛出彩色的光晕,

彩云一团连着一团的出现,此时的月亮看上去就像一个巨大的蜜橙,

让人觉得它荡漾出的清辉,是洋溢着浓郁的甜香气的。午夜时分,云

彩全然不见了,走到中天的明月就像掉入了一池湖水中,那天空竟比

白日的晴空看上去还要碧蓝。这样一轮经历了风雨和霜雪的中秋月,

实在是难得一遇。看过了这样一轮月亮,那个夜晚的梦中就都是光明

了。

我还记得2002年正月初二的那一天,我和爱人应邀到城西的弟

弟家去吃饭,我们没有乘车从城里走,而是上了堤坝,绕着小城步行

而去。那天下着雪,落雪的天气通常是比较温暖的,好像雪花用它柔

弱的身体抵挡了寒流。堤坝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只有我们俩,手挽着

手,踏着雪无言地走着。山峦在雪中看上去模模糊糊的,而堤坝下的

河流,也已隐遁了踪迹,被厚厚的冰雪覆盖了。河岸的柳树和青杨,

在飞雪中看上去影影绰绰的,天与地显得是如此的苍茫,又如此的亲

切。走着走着,我忽然落下了眼泪,明明知道过年落泪是不吉祥的,

可我不能自持,那种无与伦比的美好滋生了我的伤感情绪。三个月后,

爱人别我而去,那年的冬天再回到故乡时,走在白雪茫茫的堤坝上的,

就只是我一人了。那时我恍然明白,那天我为何会流泪,因为天与地

都在暗示我,那美好的情感将别你而去,你将被这亘古的苍凉永远环

绕着!

所幸青山和流水仍在,河柳与青杨仍在,明月也仍在,我的目光

和心灵都有可栖息的地方,我的笔也有最动情的触点。所以我仍然喜

欢在黄昏时漫步,喜欢看水中的落日,喜欢看风中的落叶,喜欢看雪

中的山峦。我不惧怕苍老,因为我愿意青丝变成白发的时候,月光会

与我的发丝相融为一体。让月光分不清它是月光呢还是白发;让我分

不清生长在我头上的,是白发呢还是月光。

几天前的一个夜晚,我做了一个有关大雪的梦。我独自来到了一

个白雪纷飞的地方,到处是房屋,但道路上一个行人也看不见。有的

只是空中漫卷的雪花。雪花拍打我的脸,那么的凉爽,那么的滋润,

那么的亲切。梦醒之时,窗外正是沉沉暗夜,我回忆起一年之中,不

论什么季节,我都要做关于雪花的梦,哪怕窗外是一派鸟语花香。看

来环绕着我的,注定是一个清凉而又忧伤、浪漫而又寒冷的世界。我

心有所动,迫切地想在白纸上写下一行字。我伸手去开床头的灯,没

有打亮它,想必夜晚时停电了;我便打开手机,借着它微弱的光亮,

抓过一支笔,在一张打字纸上把那句最能表达我思想和情感的话写了

出来,然后又回到床上,继续我的梦。

那句话是:我的世界下雪了。

是的,我的世界下雪了……【三】女人的手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一般来说,女人的手都比男人的要小巧、

纤细、绵软和细腻。不是常常有人用“纤纤素手”、“十指尖尖如细笋”

来形容女人的手吗?

旧时代女人的手真正是派上了用场。纺织、缝补、浆洗、扯着细

长的麻绳纳鞋底、擦锅抹灶、给公婆端尿盆、为外出打工的男人打点

行装、洗尿布等等,真是不一而足。当然也有耽于刺绣、抚琴而歌、

拈扇捕蝶的小姐的手,但那不是大多数女人的手的命运,所以也就略

去不计了。

女人的手虽然备受辛劳,但很奇怪它们总是保持着女性的手应有

的本色,灵巧而充满光泽。看许多古代的仕女图,画得最美的不是眼

睛和嘴,而是那一双双安然垂在胸前的手。它们光滑美丽,像玉一般

荧荧泛光。几百年过后,再看那画中的女人,只感觉那手充满灵性地

又要动起来,仿佛又要去挑油灯的灯花,又要撩开竹帘看一眼她屋里

的男人,又要到河边去竜竜窣窣淘米一样。

女人的手是经久不衰的。

现在的女人不必那么辛苦了。但是她们照例要下厨房,要照顾小

孩子。她们仍然要洗衣、淘米、切菜、站在煤气灶前将葱花撒到沸油

中爆响。若是她们有好心情,她们还要编织毛衣、裁剪、布置居室等

等。她们用手使屋子一尘不染,连窗台上莳弄的花卉的叶片也纤尘不

染,家里的空气真正是透明的。女人在忙碌这些的时候就丢掉了一些

时光,她们的额头和眼角会悄悄起了皱纹,发丝的光泽不似往昔,但

她们的手却仍然有别于男人,即使粗糙也是一种秀气的粗糙。

于是我便想,女人的手为什么不容易老呢?我想其中的一个主要

原因是由于它们经常接触蔬菜水果、花卉植物和水的缘故。女人们在

切菜的时候,柿子那猩红的汁液流了出来、芹菜的浓绿的汁液也流了

出来、黄瓜的清香汁液横溢而出、土豆乳色的汁液也在刀起刀落之间

漫出。它们无一例外地流到了女人的手上,以丰富的营养滋养着它们,

使它们新鲜明丽。女人的手在莳弄花卉和长绿植物时必然也要沾染它

们的香气和灵气,这种气韵是男人所不能获得的。女人大都爱水,米

浆、洗衣水的每一次浸泡都使得手获得一次极好的滋润。

我这样说,并不是鼓励女人都下厨房。可是不下厨房的女人有味

道吗?

女人的手不容易老的另一个原因,我猜想是因为眼泪的滋养。女

人爱哭,很少有人会任泪自流到脖颈衣襟而不管不顾,也很少有人会

像古典小说中的女人一样拈着手帕擦泪,女人哭起来大多是“鼻涕一

把泪一把”,手也就适时而来,一把一把地在脸颊擦个不停。眼泪是

一个人的精华,它只有在人极度悲伤和高兴的时候才夺眶而出,它对

女人的手的滋养肯定不同凡响。泪水在手的表皮上慢慢地透过毛细血

孔浸透在人手的内部,这时悲哀也就随之化解,青春和希望的力量在

渐渐回升,女人的手经过泪水的洗礼变得更加有活力。

以上我所揣测的两点,最好不要被医学专家看到,不然便免不了

要深究我犯了如何如何的常识错误,我可不想唇红齿白地对簿公堂。

何况,我对一些常识性知识的千年不变总是深怀恐惧和疑虑。

不去说它了。

忘了哪一年在一本书上看到,女人在临终前比男人喜欢伸出手

来,她们总想抓住什么。她们那时已经丧失了呼唤的能力,她们表达

自己最后的心愿时便伸出了手,也许因为手是她们一生使用了最多的

语言,于是她们把最后的激情留给了手来表达。

我现在是这样一个女人,我用手来写作,也用它来洗衣、铺床、

切蔬菜瓜果、包饺子、腌制小菜、刷马桶。如果我爱一个人,我会把

双手陷在他的头发间,抚弄他的发丝。如果我年事已高很不幸地在临

终前像大多数女人一样伸出了手,但愿我苍老的手能哆哆嗦嗦地抓住

我深爱的人的手。【四】采山的人们

山在我眼中就是一个大的果品店,你想啊,春天的时候,你最早

能从那儿吃到碧蓝甘甜的羊奶,接着,香气蓬勃的草莓就羞红着脸在

林间草地上等着你摘取了。草莓刚落,阴沟里匍匐着的水葡萄的甜香

气就飘了出来,你当然要奔着这股气息去了。等这股气息随风而逝,

你也不必惆怅,因为都柿、山丁子和稠李子络绎不绝地登场了,你就

尽情享受野果的美味吧。

除了野果,山中还有各色菜蔬可供食用,比如品种繁多的野菜呀,

木耳和蘑菇呀,让人觉得山不仅是个大的果品店,还是一个蔬菜铺子。

如果这样推理下去的话,也可以把山说成一个饮品店,桦树汁和

淙淙的泉水可以立刻为你驱除暑热,带来清凉;而且野刺玫和金莲花

的花瓣又可以当茶来饮用。不过,在那些勤劳、朴素的人的心目中,

山也许只是一个杂货铺子,桌子的腿折了,可以进山找一根木头回来,

用工具把它修理成桌腿的形状;秋季腌酸菜时找不到压酸菜的石头

了,就可以去山中的河流旁扛回一块。而山在那些采药材的人的心目

中又会是什么样子呢?定是个中药铺子无疑!

山真的是无奇不有,无所不能。我们那些居住在山里的人家,自

然就过着靠山吃山的日子。没有采过山的人几乎是不存在的。而由于

我自幼就是个饕餮之徒,所以我进山采的都是与吃有关的东西。

野果中,最令人陶醉的就是草莓了。它的甜香气像动人的音乐一

样,能传播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有的时候闻着它,比吃它还要美妙,

所以常常是采了草莓果归来,用线绳绑上一绺,吊它到窗棂上,让它

散播香气。只一天的工夫,满屋子就都是它的气息了。

我记忆最深的野果,是都柿,它可以当酒来吃。都柿是一种最常

见的浆果,它们喜欢生长在林间的矮树丛中,而且向阳山坡上的比背

阴山坡上的要广泛。都柿秧都是矮株的,一尺那算是高的了,通常的

只有筷子那般高,它们春天开粉色或者白色的小花,花谢便坐果,果

实先是青的,像一颗颗的绿豆。随着阳光照临次数的增多和暖风持续

的吹拂,都柿渐渐地长成云豆那么大,并且改变了颜色,穿上了一身

蓝紫色的衣衫,看上去气质不俗。这果实一进夏天就可吃,不过有点

酸,到了晚夏时节,它就分外的甘甜了。它的浆汁可以染蓝你的嘴唇。

而且,它是浆果中惟一能把人醉倒的,你吃上一捧、两捧,甚至是一

碗也许还心明眼亮的,但如果你一连气吃了两、三海碗的话,你就眯

着眼打盹,等着见周公去吧。有一回我和几个小伙伴去山中采都柿,

我挎了一只维得罗(当地人对一种底小肚大口深的小铁桶的称呼,由

俄语音译而来),我们很幸运地找到了一片都柿甸子,都柿稠密不说,

品质也上乘,又大又甜的,我一边往维得罗里采,一边往自己的口中

采,等维得罗满了的时候,我已吃花了眼。但见那片都柿还有许多未

被摘取的沉甸甸地压在枝头,它们一个个眼儿妩媚地多情地望着我,

似乎在等待你的亲吻。没有器皿再盛它们了,干脆就把自己的肚子当

维得罗算了,我坐在都柿甸中,美美地吃了起来,直吃得舌头麻木了,

目光发飘了,小伙伴吆喝我该出山回家了,这才罢休。由于吃醉了,

我步态飘摇,挎着的维得罗就像只魔术盒子一样,在我眼前一会儿发

出蓝色的幽光,一会儿又发出玫瑰色的柔光,再一会儿呢,发出的是

银白色的冷光。我像傻瓜一样嘻嘻乐着,被都柿的魔法给彻底击中了。

我还记得好不容易上了公路,太阳已经西沉了,我觉得自己是踩着一

条金光大道回家,很得意。在路口迎候着我的家人,远远看见了我蛇

行的步态,知道我是吃醉了,而我迷离恍惚的样子遭到了同伴的耻笑。

采山也不总是浪漫的。比如有人采都柿时着上了草爬子,就很倒

霉。草爬子专往人的软组织里叮,而且有一些是有毒的,能致人于死

地。你采山归来,若是觉得腋窝和腿窝发痒,就绝对不能掉以轻心了,

要赶紧脱光了衣服仔细检查,否则它会钻进你的皮肉中去。我就见邻

居的一位大娘让草爬子给叮在了腋窝的地方,她抬着胳膊,她的家人

擎着油灯照着亮儿,用烟头烧那只已把触角探进皮肉中去的草爬子。

我发现一些坏东西很怕火,比如狼,比如草爬子,怪不得传说中做坏

事的人死后要下地狱,原来地狱中也是有火的啊。

当然,被草爬子和蛇袭击的毕竟是少数,而且你可以在上山前采

取预防措施,如将裤腿和袖管系牢,让它们无孔而入。当然,也有人

在采山时出了大事故的。比如一个姓周的年轻男人,他采木耳时遇见

了熊,尽管他聪明地躺下来装死,爱吃活物的熊丧失了吃他的欲望,

但它还是在离开前拍了他的脸一下,大约是与他做遗憾的告别吧。熊

掌可非人掌,这一巴掌拍下去,姓周的半边脸就没了,他丢了魂魄不

说,还丢了半边脸和姓名,从此后大家都叫他周大疤瘌,因为他痊愈

后凹陷的那半边脸满是疤痕。

还有一个采山人是不能不说的,她姓什么,我们并不知道,她丈

夫姓王,大家就叫她老王婆子。她个子矮矮的,扁平脸,小眼睛,大

嘴,罗圈腿,走路一拐一拐的,屁股大如磨盘,所以你若是走在她背

后,等于看一头跛足的驴拖着磨盘在行走。老王婆子平素不爱与人往

来,不是呆在她家的屋子里,就是劳作在菜园。她是个山里通,知道

什么节气长什么,更知道山货都生长在什么地方。她采山,永远都是

单枪匹马的。她采木耳最拿手,只要是阴雨连绵了两三天,一晴了天,

她就进山了。谁也不知她去哪里了,可她晚上总是满载而归,颤颤巍

巍的肥厚的黑木耳能晒满房盖,让过路者垂涎欲滴、羡慕不已。不过

你要是打探她在哪儿采回来的,她总是很冷淡地说“山里”。曾经有人

悄悄在她采山时尾随到她身后,可她进山后总是能巧妙地把他们给摆

脱了,那些宝贝山货的栖息之地成了永远的谜。为了这,她在我们那

个小镇的名声和人缘都不好。老王婆子的命运最后也是悲惨的,她未

到老年就得了半身不遂,瘫倒在炕上,再也无法采山去了。很多人解

气地说,这是报应,让最能采山的自私的人进不了山,她等于是看着

金山,却无法把它揣在怀里,那种凄凉和痛苦可想而知了。

关于采山人的故事还有很多,比如各自都有家室的男女互相看上

了,在小镇里没机会成就好事,就借着采山的由头,去绿树清风中偷

情,被人给撞见;再比如一个受婆婆欺负的小媳妇不敢在家中发泄不

满,上山后择一个无人的地方,就是一通哀哀的哭,让听到的人以为

鬼在嚎;再比如采山人迷了山,两天两夜下不来山,他的家人就组织

亲戚举着火把上山寻找,而迷山的人呢,他却迷在离村落不足一里的

地方,如同被灌了迷魂汤,就是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成为大家的笑料。

那些老一辈的采山人,大都已经故去了。他们被埋在他们采山经过的

地方,守着山,就像守着他们的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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